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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达到了巅峰,但显然对以后的修炼之途毫无裨益,甚至会受到极大的阻碍。 用那些圣地传人的话来说,就是揠苗助长,自断前尘。 但松珩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情势,以薛妤等人为首的圣地传人与九凤交好,人皇裘桐病逝,昭王妃的孩子尚在腹中,沈惊时……他跟在善殊身边多年。 等同于圣地同时和妖都,朝廷有了联系。 圣地的手,伸得太长了。 最主要,他们还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与口碑。 薛妤没有别的心思他知道,但圣地也不是只有邺都一家,数万年下来,裘桐都对如今三分天下的局势不满,那圣地呢,他们自诩“古仙”,是不是就等着这种时机,一步步蚕食别族实力,假以时日,再彻底脱去伪装,凌驾众生之上。 松珩不得不这样去想,他进入了一个奇异的怪圈,越走越晕,越走越难以回头。 “松珩公子。”最先破门而入的“从侍”抚了抚自己头上已经歪掉的帽子,顶着幽暗的灯火急促地呼吸:“北江城城主穆少齐手中的那份龙息已经被薛妤带走,为了防止圣地从他口中撬出另外三城的消息,穆少齐自裁,但出手时被薛妤阻止了,她动作太快,谁也没有看清,现在人被带走了。” 另一人抹了把眼底的泪,顶着张疲惫的脸哽声接道:“穆少齐动作虽狠,可只要还剩一口气,圣地就有办法让他活过来。” 说罢,他难以理解般颓然开口:“按理说,城主是朝廷册封的二品官员,虽不用日日在金銮殿上朝议事,但确实也在玉玺的庇佑下,云雾城那位为何会将穆少齐供出来。” “城主之位也受圣地管控,搜魂术没用,但若是被强行施展拘拿咒,他们无法抵挡。”松珩推开椅子,站起身,面朝窗外,一双眼融入无声静寂中,整个人显得压抑而沉重:“接着说,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穆少齐被带走,想必接管城主府的圣地之人不久就会到,此地已经不安全,不宜久留。” 为首的那位警惕地望了望窗外,再用余光凝视着这位生得芝兰玉树,本领高强又坚定站在人族这边的公子,深深呼吸着吐出浊气,道:“公子,陛下尸骨未寒,妖都和被那些流言牵着鼻子走的百姓全在无声欢呼,别人不懂陛下的良苦用心,但我等能懂,公子也能懂。想要改变千万年的局势就得先踏出那最艰难的几步,谁也不想做坏人,可陛下选择去背了这种骂名,为了我们。” 对裘桐,松珩心情复杂。 当时年少,鲁莽冲动,在裘桐的手里绕了一圈,径直落入对方为他量身定制的圈套,被押上审判台,九死一生,兜兜转转至今,沈惊时能察觉的东西,他也能。 裘桐不是个好人,他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每一样都是为了自己,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为人族选择的那条道路,确实是最合适,最正确的。 “公子,您没有时间再犹豫了。”第三人上前,低声道:“圣地传人的速度太快了,这才短短几天,宿州螺州四城全部沦陷,穆少齐一醒,他们立刻就会查到另外三城头上。” 松珩回头,目光沉静如水,他看着站在眼前,以从侍身份混进来的其他几城城主附庸,以一种温和的口吻道:“我暂有顾虑。” “我没进飞云端中的秘境之渊,但听不少天骄少年说起过那十年中发生的诸多事,扶桑树给出的画面不论有意无意,我们都不得不慎重布置,从长远考虑。” “那件事,我等也有所耳闻。”生怕不能说服眼前这位如清风朗月的贵公子,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拱手作揖着徐徐引诱:“公子想想,远古的事错在将魔族完全灭绝,可我们没有,只是人间这部分妨碍了自身的生活,妖都还有那样多的大妖或者,根本谈不上“灭绝”一词。再者说,现在龙息只剩三份在外,难以吸引庞大的妖族洪流,我们只是想选大妖聚集最多的地方,将它们引过来,斩草除根,这就够了,剩下的大可慢慢来,徐徐图之。” “除了同为人皇一脉的松珩公子,我们这等为朝廷殚精竭虑的老臣,是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这人一字一句都敲在人心最薄弱的地方,是最顶级的说客。 松珩没说什么,他折返至案桌前,就着未干的墨笔在白纸上勾勒出遒劲有力的字句,他写得并不顺畅,时而停下来沉默着,再皱紧眉心接着写,最后那一笔,却迟迟落不下去。 他就以墨笔悬空的姿势凝神开口:“让三城城主稍安勿躁,圣地现在盯着所有人的举动,此时出手,是自投罗网。让他们在三地盛会开始时,找个恰当的时机与借口,将三份龙息交给身边从侍递给我,事成之后,从侍自绝,搜魂术和拘拿咒无法从几个死人嘴里得到有用的消息,这条线索到这中断,能尽可能为我们拖延时间。” “裘桐在世时,谁作为宿主给那名人间大妖下了玉青丹?”干这种事的肯定不会是裘桐自己,他才多长点寿命,百年之后归西,大妖必定反扑。 “是明镜城城主,他掌控着那名大妖。”为首那位用余光偷瞥纸张上的字,知道所求之事有了希望,急忙道:“公子放心,届时,他定会配合公子,将陛下的临终遗言执行下去。” 松珩点了点头,道:“好。等三份龙息拿到手后,我会择一城为天坑,让明镜城城主协助我,利用玉青丹让那名大妖引出其他八名在人间称王的大妖,同时带上自己成千上万的得力下属入城,他们不是一直计划着要反攻人族吗。” 他尾音微微一扬,荡出种透骨的冷意:“——届时,这座城便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至此,一直困扰朝廷的最大难题被解决,剩下的弱小妖族不足为惧。 可这势必不能被薛妤接受,圣地注定会从中横插一手。 有时候,松珩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看懂了薛妤,但她却总能做出令人意外的举动,比如她会救下溯侑,会和他在一起,再比如,她能为十恶不赦的鬼留一线生机,却要对朝廷重臣赶尽杀绝。 穆少齐才当了父亲,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和身体不好的妻子,这些,薛妤视而不见。 松珩长长屏息,接着吩咐:“崤城,坐落在羲和领辖最东边,地大物博,背靠十万深山,那本就算半个妖物的老巢,即便是妖物大规模聚集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是最合适的战场。” 人族的圣物从扶桑树身上脱离,它牢记自己的使命,以人族的祈愿为首。到时候,它将出手,一路横扫,将那座城中聚集起来的所有妖族碾为飞灰。 “公子,还有一种情况,陛下临终前说圣物会在合适的时间出手,若圣物认为我们这次定下的时机不妥,那我们……”将前功尽弃,且一定会被圣地察觉。 如此一来,他们等不到下个筹划的时机。 这也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尽管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机,但放在圣物上,真不好说,因为谁也没跟圣物接触过,他们对这种天生天养之物怀有极强的畏惧之心。 “它若是不出手,我来。”松珩掷地有声,他凝视着手中的笔,道:“我手里有封妖物的上古阵法,以一百位愿意牺牲的人族前辈为阵心,可镇压,绞杀妖族十万之数。” 那是他从先祖传承之地中带出的古阵法,若是他所料不错,是为了对付远古的“魅”而现世的,可收拾妖鬼的效果也相当不错。 上一世,邺都百众山数百座山头,十余万的妖鬼就是被这样一座阵法死死镇压住的,若不是邺主拼尽全力苦撑,他也因此投鼠忌器不敢加力,那些东西根本没有一丝活路。 这一世没有十万天兵,但加上一百多位修为登峰造极的人族前辈,大不了,再献上他自己,足够了。 松珩从小优秀出色,家族以他为荣,母亲看他的眼神也带着说不出的欣慰,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将为什么而活着,他是有资格角逐人皇之位一脉的后人。他为人族为生。 在这一点上,他和裘桐是相同的。 松珩低头去看桌面上的那张纸,那么——要与薛妤为敌,刀刃相见。 他其实不愿意。在很久之前,薛妤其实也曾卸下过冰冷的一面,给过他很多指引和关心。 她总是这样,好像扛着圣地传人,邺都公主这两个名号,就一定要将所有柔软,善良的一面掩藏起来,变成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君主。 他用尽全力,也没能撕开那层冰冷的面纱,无法离她更近一点。 可为什么,他们不是天下人眼中的道侣吗,她不是也曾为他动过心吗。 是不是,把她从王座上拉下来就好了,她就会稍微的示弱,学会依附,这样,她无处可去,只能时时陪在他身边。 所以他要强大,格外强大,成长到连邺都也需要仰望的程度。 松珩是有过这样卑劣的,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肮脏恶心的念头的,但时间重启,将当年的路重新走过一次后才发现,好像没有意义,没有她在身边,生活按部就班,索然无味。 他寻觅半生,活着好像就只为两件事。 一是得到她,二是守护人族。 但薛妤不要他了,她有太多选择了,勾勾手指,就能有不同的男子凑上去,风流浪荡的,温柔可人的。 只要她愿意。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出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抉择。 可还是,不甘心啊。 还是想试着去挽留。 松珩慢慢地落笔,将才写下的那些字划上重重的一道线,像全盘否定了方才缜密的计划,迎着那三人不明其意的眼神,他于灯下安然入座,神情透出一种无声无息的凛然之意:“再等等。” “我要去一趟三地盛会。” ==== 三地盛会开启前一天,傍晚,妖都刮着狂风,街道上长毛的小妖抱头乱蹿,披着一层鳞甲的妖慢慢悠悠,岿然不动,各大酒楼门前挂着的红灯笼狂舞,在尘沙中看不出原有的颜色。 九凤去了一趟隋家。 她如今是常客,看门的管家堆着笑将她请进门,同时操着老者慈祥的语调开口道:“殿下来得不巧,大公子出门办事去了……” “少来。”九凤似笑非笑地拨开管家为她带路的手,轻车熟路地拐上了另一条道:“明天三地盛会就开了,你们府上这十几位少爷小姐还有闲心往外瞎跑呐?别人我不敢说,隋瑾瑜这个恨不得围着弟弟转的,能不在溯侑出关的第一时间守着?” 她一脸“你看我信不信”“你是不是觉得我跟隋瑾瑜一样没脑子”的表情。 憨厚老实的管家讪讪笑了笑,颇为赫然地搓了搓手,没找着话来圆。 一语中的。 隋瑾瑜躲着九凤是有原因的,大小姐前段时间跟着他们东奔西跑的凑热闹,案桌上堆了不知道几百份奏疏要看,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密函,信件,毫不夸张地说,堆起来比山还高。 那是看了就让人眼前一黑的程度。 九凤分了一半给隋瑾瑜,振振有词,说是未来溯侑要处理的东西,既然他现在在祖地接受传承,那由亲兄长代劳也无不可。 隋瑾瑜其实比妖都其他世家的公子好很多。 像穷奇秦家,那天生就是没脑子的种族,秦沐现在整天惦记着人皇死得太轻松,害他们白撒出去那么多灵石,秦清川呢,这位向来靠不住的二公子对邺都主城卖的薄皮包子念念不忘,大有要重新进百众山蹲一蹲的架势。 但这不代表着隋瑾瑜受得了妖族呈上来那些狗屁不通,丑得像是要隔空谋害他眼睛的东西。 三天,才三天,隋瑾瑜就觉得脑袋由里到外地炸裂开来,一日午后,阳光刺眼,他“啪”地将手里那本来自不知道哪个没文化小族的鬼画符丢到桌面上,耐心告罄,和看笑话般看过来的九凤对视后,道:“我出去,冷静冷静。” 这一冷静,他就再也没去过九凤族,不仅如此,九凤几次来隋家逮人,他人总不在。 绕过气派的前厅,垂花拱门和一面巨大的人工湖泊,给隋家这些后辈们比试的宽阔训练场到了。 九凤抬眼一扫,果然,人到得齐整,都拽着张椅子坐着,手里或捏着张灵符说话,或垂首闭目沉思,隋瑾瑜坐在最前面,旁边是睡眼惺忪的隋遇,在拔地而起的狂风中,隋家十几个被风吹得像蓬头垢面的傻子。 “看什么呢。”九凤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也不用管家招待,自己拉着张空凳坐在隋遇和隋瑾瑜中间,嗤笑:“装傻?装傻就能逃得了?你不想想当年你找弟弟的时候怎么烦的我。” 隋瑾瑜冲她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道:“好,今年的灵矿,分半条给九凤族,那些该过去的东西,就让它过去,你也别给我看那些根本没法看的东西了,我看得想吐。” 那根本就不是人能看懂的东西。 “知道你们隋家财大气粗。”九凤心安理得地受了这半条灵矿,道:“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个,你们这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蓬莱岛,三地盛会明天就开了。” “等十九出来。”隋瑾瑜指了指空旷平地上悬浮着磅礴妖力的阵法,道:“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行,我也是来看他的。”九凤迎着隋瑾瑜打量的视线,嘴一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看我做什么,我也是第一次见真正的天攰。妖族嘛,特别是溯侑这种没觉醒过的,进祖地前和进祖地后肯定不大一样。” “对了,邺主那边,我给你们试探出了态度。”九凤话音落下,就连一边打瞌睡的隋遇也无声无息睁开了眼,显然对这个话题无比关注。 在找到溯侑后不久,感谢完薛妤,隋遇又以隋家人的身份联系上了邺主,顺带试探了下那边对两人可能在一起这件事的态度。 但邺主全程笑着,显得十分客气,也只是客气,连东西都没收,就官方地切断了灵符。 看着,不像赞同,也谈不上反对。 “我也以妖都的名义去感谢了几句,再好好恭喜了一番,说薛妤眼光不错,一挑就挑中了我们妖都最顶级的血脉,邺主只说了八个字。” 九凤掰着手指一字一字说给他们听:“邺都女皇决不外嫁。” 隋瑾瑜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什么一样,慢慢捂了下脸,颓然道:“不外嫁这点,十九早想到了,我们这边有准备,但……他这才回家多久啊,‘哥哥’都没喊几声。” “真的假的啊。”九凤半真半假地笑:“放着妖都君主不做,去邺都当皇夫?” 就是说啊。 隋瑾瑜慢慢张嘴,道:“……是我的错,我但凡再早个二十年找到十九,也走不到这步。” 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空气中躁动的风倏地停下来,满室舞动的妖力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压得停滞在半空。 那道连接天攰祖地,只够一人通行的阵法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由内而外挑破,撕开,骤涌的白光完完全全占据了九凤的视线。 黑发羽冠,长衣及地,人还是那个人,容貌也没变,但身上的气势和之前那个邺都公子确实,完全不一样了。 若真要形容,大概就是进祖地前的少年虽有锋芒,但刻意收敛着,遇到心上人,还会装乖,笑起来动人无害,像只狡黠又懂分寸的聪明狐狸。 现在,经过天攰真正的洗礼,他眼瞳变了颜色,由纯然的深黑转换为自身羽翼上鎏金上的璀然金黄,像是撒了层流动的黄金,随意站在那,全身上下都涌动着完全无法收敛的锐利。 那是天生的君王之态。 这种令人头皮炸裂的危险之感,作为全场唯一一个还能镇定地维持原有姿势的人,九凤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眼像是点亮了火光似的,露出跃跃欲试的对撞之意。 “你别疯。”隋瑾瑜视线难以从溯侑身上挪开,他压住九凤的膝头,低声警告:“明天就三地盛会了,别搞这种两败俱伤的事,还有,我隋家经不起你们打。” “知道。”九凤舔了舔干裂的唇,慢慢卸下战斗的姿态,道:“我原本还想着,他这么早就心甘情愿朝心上人拱手奉上一切,以后要是被薛妤欺负了,可真就成小可怜了,但现在——” 还挺期待看那种场面的。 第101章 十月初三,蓬莱岛,天还未亮,天穹上陆陆续续就有各式各样的穿行灵宝降落,负责接引安排的弟子们尽职尽责地上前,看过来人的请柬,再核实,又带着人去岛后连片的空中楼阁认地方,讲解接下来十几天的安排。 一眼看过去,处处是人影,热闹纷呈。 三地盛会每届由三地中的砥柱世家,名门望族举办,在招待来客这方面没话说。 许家人到得不早不晚,踩着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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