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我没有五十的零钱。” “唉呀――”老任从唐蘅手里抽走一百块,“一看你就不是缺钱的人!李家是真不容易……我就多嘴一句,既然你们关系好,你就多帮帮他吧。” “好,我会的。”唐蘅认真地说。 “那孩子很懂事的,他爹妈也是好人,以前我想去矿上打工嘛,他爹喊我不要去,说是糟蹋身体得很,”老任倚着摩托车,低叹道,“后来他爹就真的病了,你说说……真是倒霉啊。” “是什么病?” “尘肺嘛,我们这好几个在矿上打工的,都是这毛病。” “李月驰他爸得的是尘肺?” “嗯,好多年喽,也是遭罪。” “……” 远处出现一枚小小的亮光,很快那光芒近了,摩托车的声音变得清晰。李月驰在老任家门外停车,喊了一声:“任叔,麻烦你了。” 老任迎上去:“麻烦什么!你这个同学才辛苦呢,这么晚还要来。”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而唐蘅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他望着李月驰,望着他的看不清颜色的T恤。像是匆匆套在身上的,这么冷的夜晚,他只穿一件T恤。没有夹克的遮掩,唐蘅才发现原来他比六年前瘦了太多,夜风一吹,那T恤的袖子和下摆就飞舞起来。 老任转身进屋了。唐蘅没动,仍然望着李月驰。 李月驰也沉默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说:“唐蘅,过来。” 唐蘅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 “不是说了明天见吗?” “你为什么骗我?” 李月驰不说话了。唐蘅攥住他的手腕,只觉得很冷。 “上车。”李月驰说。 唐蘅坐在摩托车后座,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他太瘦了,瘦得脊柱微微凸起来,像一道枷锁硌着唐蘅的额头。唐蘅闭起眼,只听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脑海中出现李月驰向山崖倒退的画面,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李月驰真的那样想过,甚至,试过。 唐蘅哑着嗓子说:“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李月驰嗤笑一声,“告诉你出狱之后混得不好,告诉你我是穷光蛋,告诉你我他妈这辈子就这样了我认了――然后找你借钱?有意思吗?” “不是……我不是说这些。” “那你说什么?” 唐蘅不语,只是双臂用力箍紧李月驰的腰,脸颊埋在他的T恤里。他的嘴唇在哆嗦,胸腔也快速地起伏着,他想他为什么不联系李月驰?为什么不找他?为什么六年前来了贵州却最终没来石江?还有为什么――为什么李月驰写下那句“你是湖水卷进我肺里”的时候他那么漫不经心,他问,怎么不是卷进你心脏?李月驰笑了笑说因为肺是很重要的器官。好,现在,现在知道了。肺是很重要的器官,他曾像湖水卷进他肺里。 摩托车停下,李月驰熄灭车灯,他们陷在纯粹的黑暗里。 “哭什么。”李月驰轻声说。 第10章 我道歉 唐蘅狼狈地抹了把脸,手心变得湿漉漉的,夜风一吹,分外冰凉。他知道李月驰的T恤也湿了,风吹上去是同样的冷,唐蘅想要伸手捂住那片泪痕,却被李月驰轻轻拂开了。 “是不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他的语气十分平静,“老任,还是别的什么人?” 唐蘅不语,片刻后止住哽咽,答非所问地说:“你这几年到底怎么过的?” “就那么过,”李月驰转过身去,和唐蘅拉开了距离,“你真这么想看,我带你看看。” 他说完便兀自向前走,四下黑得不见五指,唐蘅只好打开手机的电筒跟上去。这地方是白天走访时未曾来过的,虽然也铺了水泥路面,但坑坑洼洼,坡度又大,难走极了。李月驰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走在前面,甚至不需要灯光。 走了大概五分钟,李月驰停下,说:“到了。” 唐蘅举起手机,想借灯光打量眼前的房子,却听李月驰低低地哼笑了一声。 “你这个动作,很像鬼片主角进废弃工厂探险之前的动作,”他顿了顿,“不过这种房子对你来说也和废弃工厂差不多吧?” -- 第24页 唐蘅拉开抽屉,把昨晚刚从县城超市买来的铁扳手放进腰包,然后把腰包紧勒在身上。他一手拎着椅子,一手缓缓推开玻璃门,轻手轻脚走进阳台。 就在他准备踩着椅子攀上围栏的时候,房间里忽然铃声大作。 也许这个夜晚实在太安静了,那铃声响得如同惊雷,唐蘅感觉心房急促地震颤两下,手心冒出一层细汗。他折回房间,接起电话。 “您是唐老师吗?”是个女声,语速很快。 “是的,您哪位?” “我――我是汪迪,李月驰的朋友!” “……那天吃完饭,是你去接他?” “对,是我!”汪迪急得喊出来,“您还在石江吧?您能不能帮帮李月驰?” “他怎么了?” “他被村里的人带走了!那天晚上您去找他,第二天一大早村里就来人把他带走了,我和他妈都联系不上他,两天了,我们……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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