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露出细瘦腕子上一串突兀的佛珠。 那张白皙到过了头的脸颊容色寡淡,眸子却黑得如夜色,眉眼上挑,透露出几分慵懒与随性来,眼下一颗独特的小痣,叫人见之难忘。 屋中香料熏得重,她尤嫌不够,转过去亲手又加了一勺,深深地吸了口气。 “难听。” 裴彧蹙眉,看向窗外。 “不懂欣赏,”女子嗔道:“陆大人觉得呢?” “要听实话么?” 陆珣轻轻抬眼,认真问。 “闭嘴吧。” 女子没了兴趣,抱着琴,长长打了个呵欠:“我累了。送我回去。” “綦莫会来接你。” 陆珣道。 綦舒猛然睁开眼,冷了神色:“谁准他来的?让他滚。” 她狠狠瞪了房中二人一眼,绣鞋踢开房门,门外已经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不知站了多久。 綦舒看也不看他,用琴隔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生生从他身边挤过去,蹬蹬下了楼。 綦莫沉默地看了一眼室内二人,彼此交换过视线后,跟在綦舒身后离去。 陆珣皱眉召人换了那浓郁的香,好一会儿,才道:“殿下今日还不回东宫?” 裴彧的目光落在窗檐上,窗外是平康坊繁华喧闹的夜景。大周鼓励商贸,经济繁荣,夜里也并不宵禁,是以这个时辰外头也还热闹得很。 他已经有好几日不曾回去了。 此处是云香楼顶层的一间包房,独为他所用,一应陈设简洁大方,有着不少器具置物,可作歇脚之处用。 “明日宫宴,殿下会去么?” “嗯。” 裴彧按了按眉心。 自齐王成婚始,接连两日梦到从前之事。 醒来时头痛欲裂,心脏也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住,阵阵发紧,连呼吸都能感受到一种似火灼烧之感。 他本不是多梦之人,也知晓大多梦境会在醒来后便被淡忘。 可那两日的梦境,不仅深深地被刻印在脑海中,还仿佛原模原样地重现了当初的情景,甚至有些曾经不知的细节。 种种画面,都与他的妻子有关。 或许真的只是太累了。 永安渠的事尚未查清,青州那批军火来源未明,他无暇将精力分于没来由的梦境上。 好在自那回后,他没再做过类似的梦。只是偶尔在榻上睁开眼,会有种恍惚之感,分不清何年何月,今夕何夕。 直到昨夜,梦境再起。 ……应当是受了极大的冤屈,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宛若被生生折断的细竹,竹叶零落飘散一地。 梦境终究是梦境,从侍女乱糟糟的话语中,只能勉强拼凑出部分前情——约莫是有人背后使计,冤了她中饱私囊,收受贿赂。 若是旁人,看在太子新妇的面上,怕是不会太过追究,就算追究,起码会给她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奈何那计用在了太后身上。 太后病重多年,性子在榻上越躺越古怪,避居慈安宫,轻易不插手宫务。 可太后的药膳出了岔子,桩桩件件直指东宫。太后发了怒,连辩白也不听,责令她在慈安宫前跪着听训。 整整一日。 日落,陈皇后才一副刚被惊动的模样,特地前来求情。 说是求情,实则是三言两语将罪定在了这个刚过门不懂事的新妇身上,再没了辩驳的余地。 曲起的膝盖浮出水面,露出一片可怖的青紫。 “他们就是看殿下此刻不在京中,这才肆无忌惮地折辱娘娘。简直是欺人太甚!” 侍女愤懑的话语间,少女侧坐在榻上,虚虚地抚摸着掌中的那块玉佩。 这块玉,肉眼可见地用料极好,做工上乘。乃是当初成婚时,自同一块玉石雕琢成的比翼同心佩。 “等殿下回京,一定会为娘娘主持公道的!” “……是吗?” …… 窗门紧闭,屋内的纱帐却无端扬起,飘飘荡荡。屋内被纱帐打落的光影切割成了数个明暗的波浪,涟漪渐渐。 不过几个瞬息,侍女攥着书信匆匆打了帘进屋,欢欢喜喜道:“娘娘,幽州的信到了!这才几日,眼见殿下是记挂着娘娘的!” 被罚着抄写佛经的女子微抬螓首,杏眸点染上了几分明亮:“是殿下的信?” 心脏又无端刺痛起来,不知怎的,裴彧竟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拦住她。 那股强烈的冲动几乎将他撕裂开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极速下坠,他挣扎着伸出手—— 不要看。 不要看。 然而薄薄的信纸已被展开。 光影瞬间寥落,女子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卿当自省,恪守内则……” 那双明丽的眼一点点垂落下去,一字一顿:“望卿……善自持重,不得行徇私之事。” 纸片轻轻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勉力振翅的蝶翼。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书信中抬起眼,笑得牵强: “青芜你看,你看……” “……我在他心里,原来也是这般模样。” 须臾。 浮动的香雾中,信纸无力地从指缝中飘落,掉落在地的同时,却听到了一声震耳的脆响。 香雾凝聚成烟,而后又升至半空,笼罩着那道倩丽的身影。 裴彧勉力维持着脑海的清醒,眼前碎裂的不是纸片,而是那枚时常被她放在手心把玩的玉佩。 “啪——” 四周开阔,楼台林立,昼夜顷刻倒转。 被摔碎的半块玉佩掉落进湍急的流水中,了无痕迹。 耳边遥遥传来了沉重的梆子声,随着呼吸的起伏越来越急促,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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