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手术结束没多久,确诊胃癌的病理就出来了。 医生面色凝重:“不能再耽误,必须马上安排手术。”傅斯霆就被迅速办理了入院手续,手术排在四天后的第一台。 再度入院以后,傅斯霆躺了一天。 或许是他倒霉,那一天病房特别吵。隔壁床家属不知道为什么吵架,哭闹得撕心裂肺。另一床则是不断大声打电话。又旁边一床则是小情侣在闹脾气,一会儿好一会儿恼的让人头疼。 声音交织在一起,吵得傅斯霆无比难受。 于是隔天白天,他趁护士不注意,悄悄穿衣服溜回了学校。 进班级时,教室里安静了一瞬。 同学们窃窃私语,投来的目光或同情、或躲避。 傅斯霆之前就因沉默寡言没什么朋友。很多人都知道四班有个性格孤僻、很难相处的瘸子。 而现在,孤僻的瘸子成了一个快死了的瘸子。 有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好像是看尸体一样惧怕。而傅斯霆看看玻璃倒影里的自己,也确实像一具骷髅。 傅斯霆以前并不难看。 甚至梁钧最初恨他、针对他的原因,就是因为梁钧初中时喜欢的女生曾夸过一句傅斯霆长得帅成绩又好,是她的理想型。 初中时的傅斯霆确实还算好看。 那时他妈妈还没有检查出尿毒症,家里又还有一点后爸过世留下的抚恤金。他不需要省吃俭用、天天打工,因而也不憔悴。 但仅仅一年,他就被生活磋磨得瘦得脱形。 如今样子也不行了,学习也一落千丈。 什么也不剩下。 第一节下课,阚老师就把傅斯霆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说了一堆安慰的话,和蔼地告诉他学校会帮他募捐,让他一定不要放弃希望。 校长和老师们效率过高。 中午,募捐活动就开始了。 大喇叭不管不顾,一遍遍播放着傅斯霆爸跑妈病、身残志坚的可怜身世,就是这么坚强不屈的同学如今却罹患癌症,不少同学落下同情的泪来。 傅斯霆平静地坐在教室听着这一切。 谁也不愿尊严撕碎,扔在地上给人观瞻。可是山穷水尽的时候,也根本没有在乎尊严的资格。 何况他那些破事儿,也早就被梁钧那些人宣扬的班上人尽皆知了。 然而下课后,还是有不少外班的人蹭在高一四班门口探头探脑,大概是想要看看又穷又瘸又癌又毫无希望的人到底什么样。 他们如愿看到了傅斯霆。 傅斯霆不仅耐着性子多上了一天课,就连轮到他的值日也照做不误。 那些人来了,就看到清瘦高挑、衣衫单薄的少年正在沉默地擦黑板。整个人和传说中差不多的孤僻阴沉 暗瞳清灰,嘴唇苍白。看过来时不笑时,有些森冷的可怕。 围观的同学们吓得纷纷散去。 傅斯霆擦完黑板又去了卫生区。 四班的卫生区在天台,那里正好是广播台的喇叭下面。 黄昏时的大课间,广播台竟播出了厉非的新歌。 傅斯霆在夕阳下久久站着,听着旋律一字一句、一个旋律地流淌。歌声混着夕阳的余晖,笼罩在身上,是冬日里难得的暖意。 他闭上眼睛,回忆起昨晚PAD上瞥见的,厉非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模样。 他们今年都是十六岁。 同一片天空下,却是那么不同。 他在烂泥里挣扎不见天日。厉非却是天边上的人,家境好,人也努力上进,不仅演戏、唱歌都那么厉害,十五岁时他连直升机都会开了,全方位的优秀。 上天是不公平的。 但傅斯霆却发现,他很难因为这不公平,而痛恨厉非。 他倒是能轻易痛恨别人。 比如班上那些富二代,比如其他天生好命的人。 但厉非对他是特别的。厉非的存在,是他在这个没什么意思的世界上,能见到的为数不多一件难得的美好。 他一点也不希望厉非跌下泥潭。 那样他一点也不会好受。 他一点也不想看他跟自己一样一塌糊涂。那样不染尘埃的人,就该在云端发光发热,一直唱那么好听的歌,演那么好的电影,一直积极明亮,摘得一颗又一颗星星放进衣兜。 傅斯霆也说不清那到底算是什么感觉。 人不该对一个其实根本没有见过面的人抱有美好而不切实际的幻想或寄托,甚至把他奉若星辰。 但他明明知道这个道理,还是打从心里把厉非当做夜空中唯一的启明星。 奇怪吧? 明明他也知道,厉非的美好,很可能只是荧幕形象而已。真正的厉非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一辈子也不可能了解。 但即使如此。 只要想想两人此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或许仰头看着一轮明月,呼吸同样轻柔的风。 无尽的压抑和痛苦中,他就能多少有一丝安慰。 傅斯霆并不知道,那天黄昏,他一度和厉非距离其实非常近。 黑色的轿车驶过环城公路,正从三中学校门口掠过,疾驰去隔壁的城市。 车里,厉非冲对面的经纪人浅浅笑了笑:“行了,别那样看着我。” “我不难过。” “这又不是他外面的第一个私生子。” “可是厉非”经纪人季彩面露担忧,“咱们还是谨慎点,这次的这个女人绝非善类,很有可能逼宫上位,成为你继母。她要是上位,可真要天下不宁了。” “嗯,我知道,我做了预案。” 车外霓虹闪烁,厉非拿出一份文件,递到季彩手上。 那是一份公证过的遗嘱。 “有这个在,就算我死了,我母亲的遗产也一份不会落到她和我爸,又或者我爸任何在外头的女人、儿女手里。” 季彩大惊,手颤抖起来:“你、你小小年纪的,你写什么遗嘱?多不吉利啊!” “那个女人虽然不是善类,但她应该还不至于!何况你父亲沈导他那么看重你,绝不会纵容外头的女人来害你的!” 厉非笑了。 “你太高看我爸了。他只在乎自己,我对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不过只要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弄死我,我名下的财产也只会全部捐出。任何人一分也拿不到,自然他们就也没有太多动机下手了,不是么?” “不过还要麻烦小姨,早点把这项公证宣扬出去。” 季彩看着厉非,一阵心疼。 而厉非沉沉的黑瞳,只是映着车窗外渐渐西沉的黄昏。 作者有话说: 十六岁的傅斯霆:生老病死,吃不起饭。 十六岁的厉非:应有尽有,豪门恩怨。 厉非他爸是个靠他妈上位的凤凰男导演,虽然混出名了现在也有钱。但始终厉非祖父祖母才是真富豪。 第4章 傅斯霆十三岁时,第一次在梦里对云端上的人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那天以后,自惭形秽,躲了很久。 傅斯霆的妈妈江月萍在他爸跑路以后,短短十几年又结了四次婚。除了第三任因货车事故而殒命的曹爸爸好人不长命之外,剩下的男人是一个比一个糟糕、一个比一个祸害遗千年。 初二时,还没罹患肾病的江月萍有了她的第四任新老公,一个婚前人模狗样,婚后露出真面目的酗酒家暴狂。 那时傅斯霆个子还不高,力气也不够大,一度他们母子俩都被男人打得遍体鳞伤。可即便如此,他妈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离开那男人。 被逼急了,她还会顶着一脸的伤,哭着吼自己儿子: “你以为我就是贱,喜欢受这种罪?傅斯霆,你以为我找这一个个烂人是为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还不都是为了养活你?!” “要不是为了供你上学,我还在这苦撑什么,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 “可现在,居然连你也学会看不起我了。果然全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真不如现在就去死。真的,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永远也只是嘴上委屈。 不断地念叨自己只图钱、不图情。说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些男人,只是为了养儿子被迫委身。 可事实却是,那些男人根本就不给她钱。 反而是她每每给烂男人们拼命贴钱。不管是被骗还是被打,只要男人在她面前跪着扇个巴掌道个歉,买个花哄哄她,她又喜气洋洋地原谅人家、继续跟人过日子了。 她根本就不图钱、也不想死。 反而傅斯霆才是这个家里真正想过死一死的人。 那天跟江月萍大吵一架后,他带着一身伤,浑浑噩噩走到大桥上,盯着下面车水马龙蜿蜒的光河发呆。 有一瞬,他的手摸到桥梁边缘。 冰冷的铁栏杆刺得他掌心发麻,也吞噬着他最后一丝理智。手指微微收紧,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有一瞬他突然感觉一咬牙就这么翻身跳下去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可也就在那一刻,桥对面商场屏幕一闪,换上了一张新广告。 暖色的光芒洒过来。 傅斯霆缓缓抬起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橘黄色的巨幅海报。 厉非拿着一瓶金彩混色巧克力糖果,笑得灿烂,眼里有明亮的光。 那是即便在冬日里,也能融化一切的笑意。 时间仿佛静止。 傅斯霆怔住了,手指不自觉地松开了栏杆。 全世界里仿佛只剩下那张明亮笑脸。他就那样在桥上静静看了好久,一直站到双腿发麻,手指冻僵。 一直以来,无非也就是这样一些小小的美好,几支广告,几首歌,能够偶然点亮一下漫长的黑夜,让傅斯霆燃起一点可以继续下去的指望。 天台上,夕阳西下。 几个富二代混混骂骂咧咧走上来抽烟。他们的老大梁钧因为打了傅斯霆被罚停课,一群人本来就不爽,又听见学校给那个穷鬼卖惨募捐了一整天,心情可想而知。 偏偏现在,又狭路相逢。 他们一上天台就看见傅斯霆像个僵尸一样,沉默地站在夕阳下,一动不动。 他一直发呆,直到广播里厉非的新歌放完了。 才抿了抿苍白的唇,很机械地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夕阳染的眼眶微红,他抬起袖子稍微蹭了一下。 操,神经病吧。 一个小弟实在没忍住:“他居然还真哭了?卧槽这疯狗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情种啊,听首歌就哭。是真爱人家男明星啊。哈,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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