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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大捧吧。” “都给你。”叶娇掩唇笑起来,“干脆把楚王殿下也打包带走吧。” 崔锦儿抬起手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可别让他跑去把赵王府拆了,你那位殿下,可是个面慈心硬的菩萨,谁人敢惹?” 她说着站起身,双手合十,假模假样地走了两步,惹得叶娇哈哈大笑。 严霜序归府,李琛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 “怎么?不顺利吗?” 严霜序坐在床头,轻轻揉捏李琛的双腿,摇头道:“没有,就是妾身提起孩子,把赵王妃惹哭了。” 李琛眉心蹙起,脸如寒霜一般,五指猛然收住,过了一会儿,才松弛了些,问道:“赵王妃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以前你们妯娌也常常议论孩子,她最多只是拂袖而去,怎么这次这么难看?” “许是臣妾说多了。”严霜序轻掀李琛的腰,示意他侧躺。李琛背对严霜序,又问道:“还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有一件事,”严霜序道,“自高祖起,便规定庶民不得着黄衣,过了些年,只要是织物,除了皇室,都不再用黄。但妾身今日看到,叶娇随身带着个黄袋子。” “什么黄袋子?”李琛突然按住严霜序揉捏的手,问道,“多大?” 严霜序疑惑地看着李琛,表情陡然紧张起来:“我看不太清楚,有巴掌大小吧。叶娇从地上捡起来,塞进衣袖里去了。” “上面有没有字?”李琛又问。 严霜序仔细回想,半晌才道:“似乎有个黑色的字,皱在一起,似‘弓’。” 弓? 李琛猛然坐起身,他盯着严霜序的脸,郑重道:“你确定?” “我……”严霜序有些犹豫,李琛已经大声呼唤,把随从召来。 “附耳过来。”他在随从耳边,声若蚊蝇地说了一句话。随从点头称是,退后几步,风驰电掣般跑走了。 严霜序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却大为震惊。 “殿下……”她忐忑地询问,手指紧攥床围,“‘弓’字有什么厉害吗?” 李琛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为将要到来的什么事做准备。 “不是‘弓’字厉害,是十二章纹的‘黻’厉害。” 严霜序恍然大悟道:“是‘黻’啊,那就是背对背的双‘弓’。难道是叶娇从宫里偷了什么东西?” “她不是偷窃的人,”李琛沉思道,“必是父皇送给她的。” “那里面有什么?”严霜序感觉真相就在眼前,“难道是圣旨,是传位诏书?” “怎么会?”李琛嘲讽地笑起来,“你也不看看楚王的母族都是些什么人,圣上传位给他?圣上只不过觉得他好用,拿他磨着太子的脾气,像用一块磨刀石。等太子足够锋利,好继承大统。” 严霜序还想再问,但李琛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还不能确定,等他们从宫中问出消息,再告诉你。” 李琛曾经近身服侍过皇帝许多年,有关社稷的那几样东西,都装在哪里,他心中有数。 万万想不到,皇帝竟然会送给叶娇。 那么,是让她对付谁? 李琛感觉后背湿透,他猛然摇头,似乎有一团网,束紧他的心,一点点勒进血脉。 这个消息至关重要,他绝不会白白浪费。 “王妃,”李琛轻轻握住严霜序的手,“这安国公府,你应该多去几次。” 还是女人好对付啊。 不像李策,行事作风滴水不漏,找不到半点问题。 “我会常去,”严霜序乖巧地点头,“为了你,也为了华哥儿。” “也为了你自己,”李琛提醒她道,“你们严家与我结亲,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抱负。若不想屈居人下,就要站在最高处。” 最高处,九五至尊,睥睨天下。 “怎么满脸泪痕?”崔锦儿回到府中,同样被李璟看出不同。 “哭了。”她用湿帕子擦脸,委屈道。 “谁惹你哭?”李璟挣扎着起来,恨恨道,“你可是父皇的嫡儿媳,是太子的弟媳,是本王的王妃!哪个瞎了眼,敢欺负你?” 崔锦儿把今日的事说了,庆幸道:“幸亏有娇娇,不然就露馅了。” “露馅就露馅!”李璟气得想跺脚,“本王倒是要看看,是谁捣鬼,让本王喝了十年苦药,还生不出孩子!” “别这么说,”崔锦儿捂住李璟的嘴,“咱们吃的那些药,都是尚药局的御医开的。我还记得有几次甚至是母后亲自嘱咐,你怪什么,也不该怪药。不然母后若听到,定会寒了心。” 李璟面上仍有愠怒,却不再说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京城有父皇母后,有二哥小九,还有好吃的好喝的,甚至那醉春楼的姑娘,都是整个大唐最好看的。但——” 他欲言又止,想了想道:“但如果锦儿这么好的姑娘,在这里都有人欺负。咱们不如就搬到藩地去,自由自在,无人打扰。” “不要漂亮姑娘了?”崔锦儿打趣道。 “不要了,”李璟道,“把小九两口子带走,我明儿个就跟他说。” …… 第168章 李璟说到做到,等第二日李策下朝回来,他便询问道:“你成婚后,去藩地吗?” 李策并没有坐,他似乎有些心事,挺拔地站在殿内,看四周的窗子都关着,亲自去开窗通风。 “这要等父皇恩赐封地。”李策道。 李璟这才想起李策还没有封地,他得意道:“本王十四岁开府建衙,父皇便赐了封地。等我好了,去跟父皇说说,让咱俩的封地紧挨着,在边界处盖一座王府,咱们住一起。” 就藩的皇子禁离封地,无召也不能回京。 “你来安排便好。”李策站在窗前的阳光里,转头看向李璟,道,“你那时娶妻,是怎么得到博陵崔氏认可的?” 李璟的妻子崔锦儿,出身博陵崔氏,乃世家大族。 “还需要他们认可吗?”李璟的伤口正在结痂,反手抓挠着,不屑道,“本王身份尊贵,长得又比二哥帅,他们上赶着要结亲。对了,李琛也投去名帖,当然被拒了。” 李策不知道这段往事,李璟又自吹自擂了好几句。 原来当初李琛和李璟同时向博陵崔氏求娶嫡女,他们选了李璟。 “你问这个作什么?”李璟奇怪道,“安国公府还能看不上你吗?” “那倒没有,”李策清雅地笑笑道,“伯母请我去用饭。” “去吧去吧。”李璟对他挥手。 “我没时间准备礼物。”李策又道。 李璟立刻警觉起来,他坐起身大喊道:“我的库房干干净净!” 李策甚至都没有厚着脸皮求他,只是唤了一声:“五哥——”他同别人说话,声音总是疏冷。可是同李璟说话,总自然流露出许多兄弟间的情谊。 李璟无奈地躺倒下去,像被人按住了发怒的机括,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唤道:“管家,管家在吗?去,陪着楚王去库房一趟。” 管家在殿外应声称是,李璟骂道:“怎么今日耳力这么好?” 不等他骂完,李策已经大步流星向库房走去。管家跟在他身后,倒像是李策的仆从。 李璟“呸”了一声道:“等着吧,早晚要连本带利,抢回来。” 叶长庚不在京都,安国公府比平日安静许多。 因为是家宴,叶柔也陪着他们一同用饭。叶娇给李策介绍,哪一盘菜是姐姐烧的,哪个蜜饯果脯是姐姐亲制的,眉宇间充满激赏。 “姐姐的厨艺的确很好,”李策道,“特别是几样果子。” “你喜欢吃哪样?”叶娇问,桃花眼中闪动狡黠的笑。 “桃酥。”李策道,“安国公府善制桃酥,京都百姓都知道。” “桃酥是吧?”叶娇抬手把一整盘桃酥都拿走,高高举起,笑道,“我自己全吃了。” 李策也不去抢,修长的手指捏着半块果子,抬头乖顺道:“那便给娇娇吃。” 那模样既满含呵护,又藏着委屈。 叶娇嘻嘻笑起来,却被叶夫人喝道:“放下!不准欺负楚王!” 叶夫人一边说,一边拿起桌边的团扇,拍向叶娇额头。 “母亲……”叶娇躲闪着撒娇道,“你怎么净向着外人?” 叶夫人道:“楚王可不是外人,他小时候住在山里,不像你吃遍了全京城。你可不能跟他抢吃的,这是欺负人。” 叶娇撇嘴道:“他住在山里,也有一堆人伺候。怎么听母亲的意思,他是摘果子吃的野猴子?” 叶柔掩唇而笑,打圆场道:“妹妹快放下,后厨还有,足够你们吃。”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了午饭。离开前,叶柔又给李策打包了一盒桃酥。 昂贵的金银花纸盒很精致,用麻绳捆绑,贵而不奢,平添几分野趣。绳子和纸盒中间还夹着一张描画“福”字的红纸,字体饱满流畅。 “多谢。”李策道。 叶柔含笑退到一边,道:“吃完再来家里拿。” 家里…… 李策的心像掉在棉花上,低垂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叶娇的衣袖。 她穿着牡丹纹蓝地蜡缬绢纱裙,轻薄的布料滑过李策的手心,那么真实。 叶柔已经离开,叶娇抬起双手,箍住了李策的脖颈。 “你可从来没有从家里拿走过东西,”她眯眼笑着,问道,“老实交代,是要送哪个小妖精?” 李策抿唇笑笑,刮了一下叶娇的鼻子。 “不准胡说。”他警告道。 “快让我搜搜,”叶娇的手指顺着李策的衣襟下移,掏进他衣袖中,假意翻找。“快住手,”李策把她拦腰抱起,像从地里拔出一棵萝卜,又垂直栽到一边,“等下我要去见一位长辈,别把衣衫弄乱了。” 叶娇不满地揪住他的腰带,拉向自己。 “真的是长辈?”她问道,“你前日还满脸黑灰见过圣上,那人比圣上还要严苛?” 李策任叶娇拉着腰带,忽然摇了摇头,唇边散开一缕坏笑。 “我不去了。” 他放下桃酥走近叶娇,膝盖抵着叶娇的腿,叶娇下意识向后躲避,李策已经抬手揽住她的腰,低头缓缓道:“你既已拉着我的腰带,就没有不宽衣解带的道理。左右你我婚期临近,不如就把世俗家规抛诸脑后——” 他深深看着叶娇,喉头微动,语气低沉又缭绕情意,潮湿的嘴唇贴向叶娇的鼻尖。 “你要干什么?”叶娇声音发颤,在说话的间隙,甚至左右乱看,确认屋内没有别人。 “五哥要有孩子了,”李策把她的身体拉近自己,直到感觉到她砰砰乱跳的心脏,才附耳道,“我也想要。” 叶娇只感觉浑身酥麻,身体像是遇到火焰的柴火,一瞬间燃烧起来。她松开李策的腰带,推着他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山里的野猴子果然吓人。你快走吧,去见谁都可以。”叶娇语气酥软,反而更加动人。 “我不想去了。”李策再次强调道,“反正腰带也松了,衣服也乱了……” 不等他说完,叶娇便使劲儿勒紧了他的腰带,继而退后一步,脸颊通红向内院跑去。 跑到门口,不忘了回头对李策吐了吐舌头:“野猴子!” “野猴子要上山啦。”李策笑着应。 叶娇已经跑走,李策认真地整理衣衫,束紧发冠,提起那盒桃酥,向外走去。 青峰正等在外面,李策抬脚步入马车,肃然道:“去青崖观。” 长安城北不远,坐落着一座道观。 相比京城内外那些金顶辉煌、规模宏大的寺庙道观,这一座实在很不起眼。 道观距离官道很远,正殿只有三间,后面有几间紧挨在一起的寮房,供在此修行的道人居住。 院墙很矮,一棵桃树娇艳地披着一身红。 李策的马车刚刚停稳,风吹树动,桃花飘落在他的肩头。 他轻轻叩响道观的门,温声道:“鄙人前来拜访青云道长。” 青云道长,叶娇的父亲。 今日下朝时,燕云来报,说查探到青云道长来京,就住在城外。 李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告诉叶娇。 他先来拜见,有些事,也好问清楚。 道观内静悄悄的,但是门没有锁,轻叩之下,“吱吱呀呀”打开,露出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很破旧,下缘甚至长满青苔。李策把门推开些,侧身进去。 “殿下……”青峰追上来,被李策用眼神制止。 青峰还是有些担忧,踮脚看看里面。 道观内静悄悄的,除了殿前香炉里有几根快要燃尽的清香,看不出有人生活的痕迹。 跟京都的繁华喧闹天壤之别,这里破旧、静谧,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李策走进去,穿过供奉三清尊神的大殿,见有道童在后院打扫庭院。他没有问路,径直走到最深处的寮房,在屋外定了定神,见门开着,便抬步而入。 有一位道长,正端坐几案前,看着面前的棋盘,陷入沉思。 李策在他面前抱拳拱手施礼。 抱拳拱手,这是道教的礼数,意为负阴而抱阳,惩恶扬善。 他施礼道:“福生无量天尊,晚生见过青云道长。” 叶羲没有说话,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面前的李策。 李策并不感觉难堪,他恭敬地看着叶羲,从他的脸上,看到他三个孩子的影子。 叶长庚的骨相,叶柔的白皙,以及叶娇的桃花眼。 不知道哪个孩子遗传了他的性格,是开朗豁达的叶长庚,还是谨慎小心的叶柔,更或者是叶娇…… 李策胡乱想着,叶羲仍然没有开口。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见叶羲正在自弈,棋盘上黑白两军交战,战况惨烈,胶着而又各不相让。 李策俯身,捏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叶羲眉心微蹙,似乎要动怒,却突然坐直了些,眉心微微舒展,开口道:“坐。” 李策掀袍而坐,等着叶羲的下一步棋。 无论他准备如何翻云覆雨,李策只求两件事。 百姓安,得叶娇。 …… 第169章 京都显贵喜欢下敌手棋或者饶子棋,其中敌手棋的规则是,位尊者持白先下。故而李策持黑。 棋子如蘸满墨汁的笔尖,落在坚洁如玉的澄心堂画纸上。 那上面正在绘制一幅画。 群山森林、渔村野市、茅庵草堂、黎民百姓,这是大唐的千里江山。 然而这里,亦有万里雪飘。 云雾从天而降,山峦白雪皑皑,冰河凝固渔村寥落,街道上行人渐稀,一片肃杀寂寥。 若云再深些、雪再多些,这幅画上便不会再有江山美景,只有一片干净的白。 干净,却没有生机。 李策落棋,山峦上冰雪融化,露出黝黑的岩石;江河中波涛汹涌,鸟飞鱼跃;让夫子裹着大氅在书院教学,让封路的山村中,飘起一缕炊烟;晚归人的脚印从山脚绵延至家门,门内是娇妻幼子,其乐融融。 这是李策想要看到的,百姓安乐、国泰民安。 叶羲落棋。 黑云压城大雪纷飞,铠甲在战士身上,发出刺目的白光。狂风呼啸、树枝断裂、窗棂上堆叠起霜花,厚重的白雪压断桥梁,渐渐地,覆盖、吞噬、席卷一切。 冷。 正是春日最暖的时刻,李策却感觉到寒冷。 棋子冰凉,寒霜沿着他的手指,顺着手腕和胳膊攀援而上,一寸一寸,冻硬他的身体。 刹那间,李策如堕幻境,跌进七岁时的那条墓道。 漆黑、凝固,没有活物,被寒气包裹,寸步难行。 绝望一点点吞噬他的意志,小小的他把嘴唇咬破,才勉强清醒,沿着墓道往前走。 李策猛然摇头,挥去幼年的梦魇。他深深呼吸,吸入的是冰雪,呼出的,是白雾。 右手持棋,他却看不到路径,只觉得灰心丧气,寂寞孤凉。 不知不觉,他的左手垂落在腰间,寻找着,碰到了那块桃形金坠。 那是……叶娇。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叶娇丢给他的金子。 李策自己找了坩埚炼化,裹上第二次见面时,叶娇给他的桃核,做成桃形金坠。 握紧它,便不仅仅是握紧腰饰,而是握紧温暖,握紧光芒,握紧他心底最柔软,也最坚实的地方。 李策屏息凝神,逐渐找回散乱的心神。 他手中的棋子落下,从破碎的画卷中,从破败的江山中,寻找一丝生机。 让河边长出新柳,让天空飞过候鸟,田埂里春芽萌动,冰雪凝固的河流中,落入一颗打碎寒冰的石头。 快了,快了。 只需要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只需要这纵横三十八根线的棋盘,能再大一点,他就能成功。 然而叶羲看着棋盘道:“你输了。” 李策手中的棋子已经无路可去,这一幅千里江山图,多半都是冰雪。 他把棋子放入棋盒,起身退后,施礼道:“道长棋艺精湛,晚生佩服。” “不要再自称‘晚生’,”叶羲抬头看着李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中,掠过凉意,“你是当今圣上第九子,楚王李策。” 因为身份缘故,这世上鲜少有人直呼他的名字。 圣上开心时,会唤他小九,愤怒时,那一声李策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阴郁。其余兄弟中,比他大的有好几个,唤他李策时,有假惺惺的关怀,更多的,是奚落和质疑。 叶娇也唤过他的全名,她的声音清亮而又湿润,像在篝火上烧起一壶水。 而叶羲唤他姓名时,充满了审视。 审视,凝视中带着一丝质疑,漠然疏离不可亲近。 李策并未被这样的审视吓退。 他从容地任叶羲端详,脸上虽无笑容,却也有面对长辈,该有的敬重。 “本王不再自称‘晚生’,”李策道,“是不是也可称呼您为‘伯父’?” 叶羲深深地看了李策一眼,面色稍缓,站起身,走到光影散淡的窗前。 良久,叶羲道:“楚王大驾光临,不知何意?” 李策温声道:“本王是作为安国公府二小姐的未婚夫婿,前来拜见。” 他是来拜见长辈,拜见未来的岳父大人。 叶羲再次看他一眼,面上有了笑意,却奚落道:“就提一盒果子?” 这句话虽然是诘问,却让他们之间的气氛没有那么僵硬。 李策把那盒桃酥放在窗前小几上,诚恳道:“是安国公府叶大小姐亲手烹制的桃酥,本王听说,小姐的厨艺,师从道长。” 叶羲神情微动,视线落在那个“福”字上。刹那间,剑眉和挺直的鼻翼,都跟着柔和几分。 他离开家时,叶柔也还很小。可她喜欢踩在凳子上,看叶羲和面。 时不时地,她会伸出柔嫩的小手,团一把面团,沾上芝麻,兴致勃勃,要丢进滚烫的清油。 叶羲怕她烫伤,认为与其百般提防,不如教会她正确做法。 说起来,他留给孩子们的,只是破败没落的国公府,和一道厨艺而已。 短暂的凝滞后,叶羲伸出手,拉开捆绑纸盒的麻绳,拿掉红纸,掀开纸盒,露出里面的桃酥。 总共有六块,掌心大小,两指厚,焦黄的面饼上沾着芝麻,摆放整齐。 “加了猪油。”叶羲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吃素多年,不沾荤腥。 李策这才有些尴尬,他无措地笑笑道:“那便只当是给道长看看,下回我一定告诉叶小姐,用清油炸制。” 叶羲摇头道:“其实我不喜欢吃桃酥,先陈王喜欢。” 先陈王,被大皇子肃王李珑陷害,被皇帝赐死的先陈王。叶羲的妹夫,先陈王。 李策心中巨震,手指下意识攥紧。 终于,他说到了先陈王。 安国公府同皇室结怨,便是因为先陈王。 他凝神道:“道长在江南道修道,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圣上已经下诏为先陈王平反,始作俑者肃王李珑,被褫夺身份,终身幽禁。” 叶羲没有回答李策的问题,他只是推开窗户,说起先陈王的事。 “先陈王李乾,”叶羲道,“喜欢在清晨舞剑,喜欢喝桑落酒,喜欢同名人大儒辩论,常常把那些假道学气得发狂。但他也喜欢躺在家里一整日,研究某个字的笔画,怎么写才够洒脱飘逸。我们是朋友。” “本王略有耳闻。”李策道。 叶羲看着远处香炉飘散到天空的青烟,淡淡道:“我们一起斩杀过巨蛇,唱过清平调,也曾醉倒在皇宫里,相互扶着肩膀,走出去。” “陈王叔的确洒脱肆意。”李策道。 叶羲摇了摇头:“但他也曾经为了开仓放粮同先帝争执;也曾经挥剑北上,退突厥数百里;更曾经在先帝病重时,代理朝政。那一年,国库丰足,百姓安乐。” 叶羲说完这句话,扭头看向李策,像是在等他说些什么。李策叹息道:“真是可惜,若不是李珑……” “若不是李珑,他也会死!” 叶羲的声音忽然有些愤怒,他消瘦的脸颊被冰霜覆盖,声色俱厉道:“百官对他拥护服从,先帝曾有意传位于他,怀璧其罪,就算没有李珑,圣上也容不下他!” 李策神情震惊,开口道:“倒也不……” 叶羲却话锋突转,对李策道:“所以,我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我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李策清润的眼睛,忽然被黑暗覆盖。 …… 第170章 构陷谋害先陈王的,是肃王李珑。但是不给他辩驳机会,直接赐死的,是皇帝。 叶羲不同意他的婚事,是因为他的兄弟,会像皇帝对待先陈王那样,即便已离开京都在封地就藩,也要斩草除根。 他将会成为第二个先陈王,身死殒命,并且把整个安国公府卷进去。 因为明白,因为懂得,因为同样思虑周全,所以李策没有反驳或者质疑,他只是承诺道:“我会很小心。” 毫无征兆地,一股狂风忽然吹入窗棂,撞动两人垂坠的衣袖。 叶羲的道袍粗糙单薄、松松散散,却自有一种临风而立、风骨卓然的气势。 他的眼神清润明亮,里面夹杂着十多年前功败垂成的遗憾,和当初欲力挽狂澜,却力不能及的悔恨。 他的手指握紧窗棂,叹息道:“剑悬于顶,小心何用?” 皇权君威像一柄利剑,时刻悬在你的头上,小心翼翼,又有什么用呢? 李策没有正面回答叶羲的话。 他望着不远处供奉三清尊神的殿宇,缓缓道:“‘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世人都看到大唐的国运昌盛、威加海内,却看不到土地兼并、地方割据、朝廷奢靡、百姓苦楚。吐蕃、回鹘、南诏,这些边境敌国更是虎视眈眈,就等着大唐朝局混乱,趁机分一杯羹。” 叶羲神态变化,时而凝重,时而又略显宽慰。 “你能想到这些,实在是朝廷之幸。”他沉沉道,目光中已经夹杂着些许赞赏。 “故而……”李策停顿一刻,还是开口道,“故而我不愿意,成为大唐动乱的起点。” 因为不愿意,所以不去争斗,不去抢夺,不去站在累累白骨上,去享受那个至尊帝位。 “但是我会竭尽所能,”李策承诺道,“我会保护她,保护安国公府。长庚兄和姐姐、娇娇,乃至伯母,他们也非比寻常,不是懦弱可欺之辈。” 李策拜别离开,叶羲仍然站在窗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笔直、挺拔、略显瘦弱,却气质非凡。 这样的人,这样的话…… ——“叶兄是不是气得肝胆欲裂?不如饮下这一杯酒,细细听小弟说说原因。” “莫挨我!” “咱们的刀剑可以杀狼,可以杀敌,从未倒戈对准过亲兄弟。你也不希望我,成为大唐动乱的引子,对吗?” “行,你们是兄弟,我是外人,我走!” “叶羲——” 那时候,先陈王李乾伸出长臂,从背后紧紧勒住他的腰,恳切道:“你是至交,是比兄弟还要亲近的至交。所以我说的,你其实都懂。” 他都懂,他不怨,他只是气自己,太过无能。 回去路上,李策让青峰去安国公府报信,告诉他们叶羲回来了,就住在城外的青崖观。 他已经见过叶羲,也不该再瞒着安国公府。 对他们来说,那是十多年来未曾团圆的亲人。 “叶夫人怎么说?”等青峰回来,李策问道。 “叶夫人让卑职转告殿下,”青峰道,“说多谢告知。” 听语气措辞,似乎还很平静。李策放下心来。 但青峰又道:“不过叶夫人手中的团扇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碰倒了花架,一樽花瓶摔得稀碎。” 李策立刻紧张起来,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亲自去传讯。 “可曾受伤吗?” “那倒没有,”青峰道,“不过我离开国公府时,见水雯往外跑,说是要去请小姐回来。” 叶柔日常就在家中,请的是叶娇吧。 不知道安国公府,此时如何了。 安国公府里,叶夫人的脸因为恼怒,变得通红。 “别人抢走家里的田地时,他不回来;娇娇五岁就跟着我跑船时,他不回来;柔儿被夫家欺负,长庚险遭刑罚时,他不回来;怎么这会儿长庚晋了五品官,娇娇要嫁入楚王府,他就回来了?” 叶夫人手中的团扇拍在桌几上,没拍几下,竹木手柄就断作两截。她拿起扇片继续拍,把圆圆的扇子拍变形,很快碎裂。 叶柔轻抚母亲的胸口,请她消消气。 “道长们本就是云游四方的,”叶柔劝慰道,“许是恰巧路过京都。” “他这个巧,也太巧了!”叶夫人看向坐在几案前的二女儿,见叶娇只是安静地研磨茶叶,便问道,“娇娇,不然你带人跑去那个什么青崖观,把你父亲接回来!毕竟这安国公府,他还是一家之主。” 叶长庚不在京都,安国公府能出去跑腿办事的,只有叶娇。 叶娇抬起头,神情有些迷茫。 “咱们安国公府的一家之主,不是母亲吗?”她把茶沫倒入煮具,又加了几朵清肝明目的菊花,仰头看着叶夫人道,“母亲管生意、管田庄,还管着我们的衣食住行。母亲一手把我养大,父亲长什么样子,我早就忘记了。接什么接?难道咱们安国公府,是道观吗?” 道士自然该待在道观,既已出家,何必返家。 叶夫人怔怔地看着女儿,怒气瞬间消散大半。得到子女的认可、拥护,甚至比丈夫亲口道歉,还要抚慰人心。 她闷闷道:“算是为娘没有白养你。” “可是……”叶柔却有些犹豫,“那个青崖观,以前我路过过一次,破败得很。” “破败又如何?”叶娇故作疏冷道,“出家人不恋红尘不贪俗物,餐风沐雨,才得天道垂怜。道士最鄙视奢侈享乐,住清苦些,才能早日羽化成仙。” 叶柔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辩驳。 叶娇又道:“司天台前几日给各部派发了风灾警讯文书,说今年春夏之交会有大风。那个青崖观,总不至于被风吹跑吧?” 叶夫人神情微动,哼道:“风能有多大?咱们又不在海边。” “正是。”叶娇点头起身,“同僚说,最多也就是把母猪吹上天。兵部还有事,我先走了。” 把母猪吹上天…… 那似乎,得挺大风。 叶夫人看着翩然离开的女儿,不再抱怨叶羲,却略微有些担心了。 “道士都是那么修行的吗?”她问叶柔。 “可能吧,”叶柔道,“也就京都的道观奢侈些,京外的有些就两间屋子,香火少的话,连糊窗户的纸都买不起。” “活该!”叶夫人咬牙骂了一声,“这都是他自找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向皇宫的方向远远望了一眼。 皇帝他……知不知道叶羲回来了? 叶夫人的手攥紧团扇中间脱落的碎布,那上面绣着一朵将离。 她的心中刹那间百感交集又思绪翻涌。 冷静了一日后,叶夫人还是决定去山上看望叶羲。 她虽然对叶羲颇有怨言,但也知道,当初的情势下,叶羲出家为道,反而保住了家族周全。 他们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也过去了。 道路平坦时,人们往往会多些宽容体谅。所以叶夫人收拾了被褥铺盖,让管家送往青崖观。 管家很快回来,说老爷收下了东西,还想请夫人前往道观外的茶肆,有要事详谈。 说是茶肆,那里其实是供路人歇脚的凉亭。亭子旁边有位卖茶的年轻人,茶不算好喝,量也少,故而顾客稀少,反而方便说话。 年轻人把茶水奉上,便走到林边,斜歪在一棵歪柳树上打瞌睡。 叶夫人瞥了一眼碗里的粗茶,再看一眼面前的男人,鼻头顿时酸了。 十三年了,他真是老了许多。 身上的锦衣华服换作道袍,玉冠变成道簪,腰间没有金玉坠饰,只挂着一件木质的阴阳环,难看得很。 他的皮肤原本很白,年轻时走在大街上,总能吸引来姑娘的目光。那时他同先陈王交好,人们都说两人皆风流倜傥,巍峨若玉山之将崩,还曾经有过断袖的传闻。 怎么今日,真的修出了仙师的超然洒脱。 不修边幅,皮肤粗糙,唇角干裂起皮,看来真的吃了不少苦头。 “十三年了,”叶羲看着他容貌依旧的妻子,露出愧疚的笑,“辛苦你日夜操劳,把孩子们养大。” 叶夫人从袖中掏出手帕,轻揩眼角。 “说这些作什么?”她叹道,“你也不容易。”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孩子们都很好,就是都不懂事,不肯过来。” 叶夫人一定要强调孩子们还生着气,这是叶羲应该领受的惩罚。总不能撒手不管十几年,孩子们还很亲近他吧? 天底下哪儿有那样的好事? 叶羲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咕咚”一声咽下,说道:“妍微,我回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妍微…… 叶夫人轻轻颔首,心中微热。 当时安国公府出事,母族同她决裂,已经有十几年,没人唤过她的闺名。 他的声音仍然温和有礼,夹杂着一丝让人沉醉的沙哑,莫名使人信服崇敬。 “你说吧。”叶夫人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淡漠些。 叶羲郑重道:“你想个办法,别让叶娇嫁给楚王。” 叶夫人猛然抬头,神情错愕,脸上的温情一扫而光,踢开凳子就站了起来。 “叶四时!”她抬手就把桌子掀了。 …… 注:将离就是芍药花,“四时”,是叶羲的字。 第171章 道旁茶摊的桌子本就单薄,一条腿还有些摇晃,叶夫人用力大,桌子翻倒在一边,粗茶碗掉进叶羲怀中,洒了他一身的茶水。 他静立不动,神情竟有些感怀,叹道:“夫人还是这样的性子。” “不是这样的性子,我早就死了!”叶夫人怫然道,“你走那一年,国公府乱成一团,田产被夺、亲朋离散。叶娇才五岁,就跟着我谈生意、收账、跑货运,吃苦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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