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张大嘴巴,“啊”了一声,才恍然大悟又难以置信道:“殿下,殿下您不会真的想要那个女人吧?您是想把她弄到手里蹂躏的吧?她的脾气可坏得很,到时候非要鱼死网破,我们……” “她的脾气很好,”李璋打断傅明烛的话,“不准再说她的坏话。” 李璋神色冷峻,眼眸中的郑重同谈论起国家大事时一模一样。 傅明烛倒吸一口冷气,求助般看看李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他不要的女人,怎么到处都有人争抢? 而李璨终于想到了他的办法。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又有何难?”他的声音低沉了些,人也坐正,正色道,“只是,能不能等一等?” 李璋收回目光,不怒自威的脸色稍缓。紧抿的唇角表明,他在认真听李璨说话。 李璨便自顾自说下去:“等到继承皇位,她就是你的。” 傅明烛闷声道:“那会儿她已经嫁给楚王,怎么抢?” “很容易,”李璨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厉色,“小九身体不好,丢北地带兵抗击突厥去,搞不好就没命了。叶娇丧偶,二哥为照顾弟妹,纳入宫中,有何不可?” 傅明烛吃惊地向后躲了点。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道德水平,跟这些人有点格格不入。 “那可是弟媳。”他小声提醒道。 “弟媳又如何?”李璨不屑地笑,薄薄的日光罩在他雪白的皮肤上,像水面的粼光,他的声音也像飘在水面上,肆意道,“我大唐民风开化,三婚四嫁的女子不计其数,嫁给夫家族兄的也有不少。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两全其美吗? 傅明烛的神情有些惊怔。 他订婚后厮混时,也哄过秦白薇,说要把叶娇毒死,让秦白薇做正妻。但是若真要下手,他还是会掂量掂量。毕竟有年少的情谊,对方又长得挺好看,还得给安国公府交代。 怎么这俩兄弟杀自己兄弟抢夺弟媳,都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果然他是跟对了人啊。 这样心狠手辣,才会是未来的皇帝。 面对李璨的提议,李璋不置可否,重新用开水烫热茶具,亲自煮茶。他的动作舒展自在,充满驾驭一切的轻松。 李璨和傅明烛略着急地等着,直到李璋烧好了茶,分别给他们分了一盏,笑道:“本宫随口说说,你们莫要紧张。” 不知何故,傅明烛松了一口气。 李璨也舒展身子,斜斜倚着凭几,叹息道:“原来是说笑,殿下您吓我一跳。” 他表情夸张地端起茶盏吹了吹,目光却在打量李璋。 那一双看似沉静的眼眸、那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边边角角,都透着遮掩隐藏。 随口说说吗? 要防着这男人失去理智,坏了大局。 濒死之时,人是会失去神智的。 触觉、嗅觉、视觉甚至痛觉一起消失,只有耳朵还能听到声音。 “沙,沙……” 断断续续的沙沙声,时而传入耳膜,时而又消失不见。听得久了,才感觉到每次那声音出现时,自己的身体就在移动。 自己麻木的、无法控制的身体。 叶长庚一动不动,不反抗,也无力反抗。 他不知道自己在河水中泡了多久,也不知道四周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是谁拖着他的肩膀,一点一点,向水少一些,干燥一些的地方拖拽过去。 那人同样一声不吭。 是格桑梅朵的人吗? 他最终还是被抓回去了? 叶长庚的脑海中瞬间浮现跳崖前的场景,五雷轰顶般,他想立刻起身。 他是来晋州修水利的,是来找寻晋州案线索的,不能成为李策的拖累。 可是尽管心中很急,他的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像是断了,疼,疼而麻木。 冷汗淋漓而下,叶长庚勉强动了动手指,接着按紧地面,在拖拽中寻找一块尖利的石头。只是刚刚握到一块硬土,忽然有什么东西凑到他的脸上。 那东西喷着火热的气息,喉中发出奇怪的“嗷呜”声,同时伸出粗糙的舌头,用力地舔舐他的脸。 叶长庚汗毛倒竖明白过来,拖着他走的不是人,是某种野兽。 是什么? 他猛然扬手向那东西砸去,那猛兽跳开跑远几步,“呜呜”叫着,再次靠近。 叶长庚听出来了,是狼! 他曾在西北道回京的路上,同狼死战。他知道狼的凶残可怕,知道这东西把他拖走,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方便啃食。 但是出乎意料,那头狼并没有啃咬他,也不再拖拽他。它向密林中跑去,过了一会儿跑回来,把什么东西丢在叶长庚身上。 他伸手摸了摸,是一只刚刚死去的兔子。皮肉还很温暖。 这是……给他吃的? 但是叶长庚不能生吃兔子,目盲,也不能剥兔烤制。 他静静躺着,身体紧张一刻,发现狼没有进攻的迹象,便放松下来。 然而那头狼却不消停。 它不停地跑出去,又回来,把各种狩猎来的东西往叶长庚身上扔。 鸟、蚯蚓、老鼠、蛇,甚至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叶长庚无奈,只好又把兔子摸回来,找准狼咬开的血管,吸了口血。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咽下去的东西了。 狼终于安静下来,四周慢慢变冷,想必是夜晚了。他的衣服还没有干透,又冷又饿,嘴唇干裂,喉咙中的血腥味怎么都散不去,让他颤抖着,想要呕吐。 那头狼靠近他,试探着,依偎着他趴下。 动物体热,叶长庚渐渐暖过来。 只是他知道,在这杳无人烟的荒山野岭,受伤目盲且不能动弹的他,很快就会死去。 真没想到,他会死在晋州,死在距离母亲和妹妹并不算远,却无法回去的地方。 不知道人死以后,魂魄能不能恢复视力。 他希望自己的魂魄能找到回家的路,走回去,拜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在梦中嘱咐妹妹节哀顺变。 但如果,如果有一线希望能活下去,他一定揭穿格桑梅朵的阴谋,救护晋州百姓。 这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殿下,歇息一夜吧?您从昨日熬到今日,早就吃不消了。” 青峰手持火把走在李策身后,劝道。 李策双眼通红,沿着河流向前走,脚步已经有些踉跄。但他紧盯每一处河岸,仿佛没有听到。 “你们先歇。”林镜半截身体都浸在水中,一面蹚水一面寻找,没有停脚的意思,“卑职再走一里。” “不需要歇,”李策也在拒绝,“早一刻找到,就多一分活着的希望。” “可是……”青峰担忧地看着李策,真怕他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林镜!”李策却忽然转身唤道。 林镜在水中转身,快步走出来。 “殿下!”他半跪在地上,见李策接过青峰手中的火把,照向地面。 地上有一道很明显的拖痕。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中出来,爬向密林。 “小心。”李策交代着,先行一步向密林中走去。 这里一片死寂,地面已经没有泥痕,只能从折断的细枝和倒伏的青草中,看到路径。 “这不像是人爬过去的。”李策走得又急又快,判断道,“像是什么东西拖拽猎物,那东西是……” 他停下脚步,在一块泥土地面上,看到狼的脚印。 “青峰!”毫不迟疑,李策短促地下令,“拔刀!” 就在这刹那间,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密林深处奔出,它跳跃而起,虽然跳得并不高,却照准李策的咽喉,张开獠牙,重重咬下。 …… 第219章 刀光已经亮起,但显然晚了一步。 李策大惊之下只来得及低头护住咽喉,向后闪躲。那黑乎乎的东西没咬到他,却撞在他身上。 李策直直向后摔去,头磕在地上,脑中“嗡嗡”不断,翻身想要起来,却疼得一动不能动,仿佛被撞碎了一般。 好在林镜和青峰已经拔刀。 青峰护在李策身前,林镜不管不顾挥刀而上,在火焰和长刀的威逼下,那东西嘶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后,却四肢紧抓地面,站在不远处,寸步不让。 这下他们终于看清,是一头狼。 火把向前晃了晃,也模糊能看出,狼身后不远处,躺着一个人。 李策的心刹那间跌入谷底。 “叶!叶兄!”他挣扎着向前爬去,狼嘶吼着不断前跳又退后,挡住李策的路,像是要护住它的猎物。 林镜干脆把火把捆在刀柄上,“呼呼”几声向那头狼逼去,狼没有退后的意思,反而背毛竖起、獠牙露出、弓背咆哮。 在这狼嚎声中,走在最前面的林镜忽然唤了一声:“叶郎中?” “九,九郎……”黑狼身后,传来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仔细听,正是叶长庚。 那黑狼猛然扭头,“呜呜”地叫着,退到叶长庚身边。叶长庚用唯一能动的手抚摸他的头,说道:“让让,他们……是家里人。” 狼不甘又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李策得以爬到叶长庚身边。他一把握住叶长庚的手,勉强直起上半身,问道:“你怎么样?” “你来了,”叶长庚紧闭双眼,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忽又紧张道,“九郎,我告诉你,那个格桑梅朵不可信,她和周赐勾结,她……” 叶长庚反握李策的手,用尽全部力气,来说这句话。 他剧烈地咳嗽着,身体颤抖不停。林镜跑过来,一脚踢飞死鱼、死鸡、死兔子,半跪在叶长庚面前,检查他的身体。 “楚王已经知道了,让卑职看看你——”林镜的手指突然停顿,过了一会儿咬牙道,“左臂断了,还有……”他一寸寸触摸叶长庚的身体,忧心忡忡,“我看里面也不太好,得赶紧带回去,看大夫。” “好。”叶长庚松开手,想要去揉搓发痒的眼睛,被李策按住。 “你的眼睛怎么了?”他问,旋即面色发白道,“你中毒了!” 是毒死晋州囚徒的那种毒,能让人视物模糊以至目盲。 李策已经勉强坐直身子,不顾自己的安危,为叶长庚诊脉。他不擅医理,但还是能感觉到,叶长庚的脉息弱而无序,身体堪忧。 叶长庚有些无奈地点头:“不能看到你们的婚礼了,不过我还是可以,咳咳,把娇娇背到门口。” 按照婚嫁习俗,兄长需要把妹妹背到花轿前。 李策却没有气馁。 “你放心,”他面色沉静,安抚道,“有毒药,就有解药。我们回京,回去治病。” 那头狼已经退到远处,它仰头嚎叫,引得山中狼嚎阵阵。那嚎叫是送别,也是威慑。 叶娇快马来到黄河渡口,等带着马匹渡河向东,从晋州以南的黄河口岸上岸时,已是清晨。 她困极了,想胡乱找个干净的地方,躺倒休息,却见河边站着好些人。 二十来个,大多骑马,只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想必里面坐着谁。 叶娇只掠过一眼,便看出那些人大多懂得武艺,厚厚的马匹褡裢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们虽然故作轻松,但明显小心提防,看见叶娇下船,甚至有人对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接着便有人越过叶娇向前,询问船家航线。 船家说还要向东,那人建议往西,并且愿意多付钱。 叶娇心中打起了鼓。 这些人是谁? 晋州刚刚出了乱子,哥哥失踪,苦寻不到。如果往西,他们很可能是回京。 马车里又是谁? 男人都喜欢骑马,看车里人的样子,是要隐瞒身份。 叶娇心中疑窦顿生,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拍了一把马臀。 马向马车飞奔而去,惊得拉车的马狂跳起来,竟向黄河冲去。叶娇趁此机会抓住对方马匹缰绳,大喊道:“小心!” 车帘飞扬而起,她向车内看去。 这是武候铺惯用的手法。以前遇到达官贵人不想让检查马车时,他们常常要同人闹僵。后来叶娇上任,觉得硬碰硬不是个办法,便想出这个招数。 这招很管用,但叶娇没想到,车内的面孔竟然很熟悉。 吐蕃公主,格桑梅朵。 “公主殿下?”她惊呼出声,一面稳住马匹,一面疑惑道,“您怎么在这里?” 格桑梅朵抓住乱晃的车厢,在婢女的帮助下坐稳身子,她神情复杂一瞬,眼中掠过惊怔、冷冽、懊悔和狡猾的光芒,旋即平静下来。 初见叶娇,她是吃惊担忧的。惊讶叶娇也来了此处,担忧她知道叶长庚的事,对自己不利。 再看叶娇的神情,知道她对自己并无提防,甚至还有些关心。 最后心中盘算一刻,计上心头。 “本宫听说叶……叶将军在晋州遇险,忍不住来看看。”格桑梅朵娇羞地笑笑,从马车内走出来,握住叶娇的手,“但是刚来这里,又听说掳走叶将军的很可能是蒲州兵马,就想着渡河到蒲州去。” 蒲州就在黄河流向转角处,过了蒲州渡口,黄河就不是向北流,而是向东流。叶娇也是从蒲州渡口登船,到了晋州渡口。 听说哥哥在蒲州,她扭头看着河水,忍不住跺脚:“早知道我也不用耽误一整夜。” 虽然面露焦急遗憾,但叶娇心中想不通两件事。 一是虽然京都都说吐蕃公主心仪自己的哥哥,但他们吐蕃人都是这么自由奔放吗?二是她听说哥哥遇险,只在宫里耽搁了一会儿,便马不停蹄赶过来,怎么格桑梅朵的消息比自己更快,来得也更快呢? 见叶娇看着黄河水发呆,格桑梅朵松了口气。 这一场谋算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叶长庚掉落悬崖失踪,李策稳住了晋州局势,格桑梅朵要离开时,见禁军统领白泛兮竟然到了。 如果朝中生乱,禁军是绝不会离开的。就算离开,也会在半路接到诏令,回宫救驾。 这说明李琛在京都也输得一败涂地。 格桑梅朵躲避一夜,才找到没有禁军驻扎的道路,逃来这里。 为免大唐朝廷发现吐蕃使团同李琛勾结,格桑梅朵需要尽快离开大唐。她要乘船向西再向北,等到了突厥人在草原的领地,再折道回吐蕃去。 却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叶娇。 她可太熟悉叶娇了。 安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李策的心中至爱,太子李璋觊觎之人。 只要能控制叶娇,大唐还能再乱点。 想到这里,格桑梅朵上前一步,道:“叶小姐别急,本宫也要到蒲州去,不如我们一起乘船?” 叶娇看起来有些犹豫。 “我要不要先到晋州看看?”她眉心微蹙问道,“起码见到楚王或者林镜,问清楚了再去。” “楚王也到蒲州去了。”格桑梅朵道,“本宫的下人打听的。” “找谁打听的?”叶娇声音松弛,柔和地问道,同时靠近格桑梅朵一步,露出信任的眼神。 格桑梅朵微怔一瞬。 若说一个叶娇不熟的人,必然骗不过她。说楚王,又唯恐他们之间有什么暗语。楚王身边的几个随从,她大抵知道名字,却怀疑已经有人回京报信,不在晋州。 那就只能说叶娇也想见的人。 “他姓林,”格桑梅朵道,“不到二十岁,是不是你说的林镜?” “就是他!”叶娇的眼睛亮了亮,“他说楚王去蒲州了,就一定是去了!走,我们也赶紧去!” 叶娇说着上前一步,竟比格桑梅朵上船的动作还要快些。她甚至把马匹留在岸上,连马都不要了。 船家正拒绝说不再回蒲州,因为船上还有货物,要送往东都洛阳。 叶娇拿出令牌,大声道:“兵部办案!回去开船!” 船家无奈地回去,格桑梅朵的护卫三三两两上船,去监督船家,也搜索船上是否安全。 叶娇已站在连接船只和河岸的跳板上,她转身伸手,对格桑梅朵道:“殿下,让我拉你上来。” 格桑梅朵笑着伸手。 她们的手一个柔软一个有力,叶娇紧紧攥住格桑梅朵的手,把她拉近自己,却没有送上甲板,而是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抵住了格桑梅朵的脖子。 她带着格桑梅朵下船,同时踢翻跳板。 格桑梅朵的护卫大多都在船上,陡然生变,纷纷要跳下来。 叶娇大声道:“下来一个!我扎一刀!” 这一声厉喝吓得岸边的护卫也不敢再动。 “公主殿下,”叶娇冷笑道,“说一说你来晋州,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河边的风很大,一红一蓝两个身影僵硬地站着,裙裾飞扬,仿佛幽蓝的湖水着了火。 “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你到底……怎么察觉的?”格桑梅朵想要摇头,却发现只要稍动一下,脖颈就要被匕首刺穿。 叶娇郑重道:“因为我了解林镜。我哥丢了,他不会留在晋州,恰巧被你遇见。” 他会满世界去跑,去找,日夜不休,不惜一切代价。 …… 第220章 “看来你很了解林镜,”格桑梅朵不甘示弱,竭力稳定心神,道,“但是你若杀了我,就算他找到叶将军,也没用!” “如何没用?”叶娇道。 格桑梅朵用眼神示意护卫保持合适距离,伺机而动。她声音微颤道:“因为叶将军中了毒,只有我们吐蕃使团的药,能解。” 格桑梅朵不知道叶长庚还在不在人间,但既然尸体没有找到,总还有一丝希望。 “中毒?”叶娇手中的匕首有些颤抖,格桑梅朵趁机道:“是剧毒,啊——” 她忽然惊叫出声,吓得婢女瘫软在地,护卫也乱了阵脚猛退好几步。 那是因为叶娇偏转刀锋,在格桑梅朵的颈窝处狠狠划了一刀。 红色的血从少女的脖颈下汹涌而出,格桑梅朵浑身颤栗不停,忘记求救,也忘了该说什么话。 她以为叶娇会关心则乱,给她逃跑的机会。却没想到叶娇大怒之下竟然挥刀伤她。 “别说废话!”叶娇警告道,“让你的人都到船上去!” 护卫紧盯格桑梅朵,等待她的安排。格桑梅朵只觉浑身无力,几乎失去说话的本能。她想要按住伤口,却一动不敢动,勉力道:“你们……上船。” 这一句话甚至是吐蕃话,仿佛她惊骇之下,已忘了大唐雅语怎么说。 “所以是你给我哥下毒,”叶娇怒不可遏,“他护送你来到京都,路上甚至身陷狼群,险些死了。我们大唐人施恩不求回报,但绝不容忍恩将仇报。今日我就将你碎尸万段,一命抵一命!” “你别……”格桑梅朵终于恢复了些神智,她恐惧又忧伤,解释道,“我是迫不得已,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活着。” 可是家国面前,哪儿有情谊?她来到这里,就是要搅乱大唐朝廷。要让皇子们自相残杀、血洗皇室宗亲,牵连无数人砍头、入狱、流放。 那些有勇有谋的皇子和朝臣,才是大唐国祚绵延的根基。 “解药呢?”叶娇问。 既然中了毒,当然要找到解药。 格桑梅朵抬头看向婢女,僵硬道:“给叶小姐解药。” 婢女迅速从衣袖中取出解药,却又犹豫着,摇头道:“殿下,万一她拿到解药,不放人呢?” “把解药放在三丈远处,”格桑梅朵的头脑逐渐清醒,“本宫上船,叶小姐拿解药。” “不成!”叶娇拒绝道,“我要带你找到我哥,等他吃下药,安然无恙,再跟你算账。” 谁知道这女人给的药是不是真的? “叶小姐这么做,就是不顾两国邦交了。”格桑梅朵的伤口继续流血,她却已经没有那么慌,“本宫也绝不会忍受那样的耻辱。不如你杀了我,我的人再杀了你,咱们就在这黄河边,都不活了。” “你如何保证解药有效?”叶娇问,“要不然你先把毒药吃了,再解毒给我看。” 格桑梅朵显然不会以身试药。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自嘲道:“因为我真的不想让他死,我喜欢他,从千里同行来长安时,我就喜欢他了。” 一滴泪水落在叶娇手指上,那么滚烫。 骄傲清高的吐蕃公主哭了。 “我暂且信你一次。”叶娇并未被她感动,只是不想再耽误时间。 若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算立场不同,也不该肆意伤害。 去拿解药前,叶娇拽下了格桑梅朵的金项圈。 项圈由纯金打造,上面缀满各色宝石,还对称悬着五颗金铃。 “这个是证据,”叶娇解释道,“若我哥的毒没有解开,我就以此为凭,求圣上重惩吐蕃!” 格桑梅朵向船只跑去,叶娇也已经拿到解药瓶子翻身上马。隐隐约约,她听到格桑梅朵在制止部下。 “不要放箭!” 叶娇回头,远远见格桑梅朵站在甲板上,一只手捂住伤口,目光阴郁地看着她。 护卫们已经取出马匹褡裢下藏着的弩弓,格桑梅朵却伸开另一只手,拦住了他们。 叶娇心道你就算放箭也射不到我。 她的马闪电般冲进密林间的小路,远离普通弩弓的射程。 甲板上一时有些安静。 万万没想到躲过了白泛兮,又遇到叶娇。公主受伤,还损失了一瓶解药。 “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护卫询问格桑梅朵。 “你们想家吗?”格桑梅朵问。 她说着抬头看天。 天空灰蒙蒙的,虽然是清晨,却并不明亮,也没有故乡那种天高云阔、没有深邃的蓝和贴近地面的白,没有飘扬在道路两边的,浓艳小花。 “还真是想家了!”护卫们不敢说话,婢女回答道。 “先别急着回去,”格桑梅朵按紧伤口转过身,笑了笑,“先让我们北上,为我们的家,再做一件事。” 护卫退后一步,半跪应声。 “遵命!” 黄河水流湍急,逆水行舟有些慢,格桑梅朵立在船头,看向西边。 这一次回去的路上,不再有那个赤诚英武的少年人随行救护。 “请原谅我……”她喃喃自语,声音落入水面,被船桨卷起的浪花淹没。 流水“哗哗”作响,风很柔软,山林中偶有虫鸟飞起,颤动枝桠。 天色渐亮。 青峰回去求援,林镜也没有闲着。他割断藤曼捆在粗壮的树枝上,做了一副担架。 一面做,一面提防狼会回来。 林中狼嚎声不断,但是听起来,越来越远了。 “叶兄怎么会认识一头狼?”李策也有些好奇,他坐在地上,背靠树干养精蓄锐,闭眼问。 叶长庚吃了李策带来的干粮,又饮过热水,渐渐恢复了一点元气。 篝火在燃烧,烤肉滋滋冒着香气,叶长庚大口闻了闻,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摸过它的肚子,像是以前遇到过的一只。” 他讲了自己护送吐蕃使团进京,路上遇到狼群,缝合狼肚,救了一只狼的故事。 李策凉凉地笑了。 晨曦的微光照在他的额头上,游龙般凛然的脸上,似镀了一层冷峻的光芒,他缓缓道:“一头狼,都知道知恩图报。可有些人……” 有些人,并不在乎你曾帮助过她,曾真诚地对待她,她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你、嫁祸你、踩着你的尸体向上爬。 叶长庚直挺挺地躺着,摇头道:“各为其主罢了。” 他的心中涌起一片苦涩。 如此看来,格桑梅朵之所以滞留京都,是为了把大唐朝局搅乱。都怪他察觉得太晚,没有能提前阻止。 李策也讲了叶长庚失踪后,晋州发生的事。 其实发生了那么多,也不过是三日前。 听到真假金牌那里,叶长庚忍不住豪爽地大笑。笑声牵动伤口,又疼得他倒吸冷气。 林镜走过来,把叶长庚小心挪到担架上,同时制止道:“不准再笑。” 叶长庚向林镜的方向“看”了一眼,疑惑道:“你这小子,怎么说话语气,越来越像我二妹?” 这句话惹得李策也笑起来。 “不知京都怎样了。”李策担忧道。 他取下烤兔肉递给林镜,林镜没有吃,一点点撕开碎肉,喂给叶长庚。 “京都没事,”林镜笃定道,“有叶小姐呢。” 语气中饱含着对叶娇的崇拜。 “那就赶紧吃,”李策扶着树干,慢慢起身,虽然有些头晕,但还不耽误行路,“吃完就走,我们抬着你,早点同青峰会合。” “你行不行啊?”叶长庚质疑,“小心别累坏了,九郎。” “不行也得行,”李策咬牙道,“你的伤口不能再拖。” 第一缕阳光洒在最高的树枝上,薄薄地穿过枝叶,河水顷刻间波光粼粼。 林镜和李策一前一后抬起叶长庚,稳稳当当,向来时的路走去。 这一路艰难险阻,这一路逆水而上,但好在,他们带回了活着的朋友。 时不时,叶长庚都要问一句:“要不要歇歇?” 让他这个最有力气的人躺着被人抬,实在是一种煎熬。 林镜很有力,这句话主要是询问李策。 “不必,”李策硬撑着回答,“我说了,快点回去更重要。” 叶长庚只能忍着,终于,他感觉担架停了停,接着落在地上。 “快歇歇……”叶长庚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李策越过自己,微微喘息着,向河流走去。 从这里到峡谷内的山道,要过一条河。 李策向河流走去,双脚没入水中,玄青色的衣袍下摆也被河水打湿,他步履不停,踩着或光滑或尖锐的石头,脚下是凉的,心中是热的,而他的眼睛只盯着一处。 那是一处绚丽的红。 薄雾笼罩河对岸,一个绯红色的身影穿过薄雾,逐渐清晰。 她的长发还沾着露珠,石榴裙翻卷起热烈的色彩,整个人闯入李策的眼帘,那一双桃花眼亮起,人也扑入水中。 她大步向李策走来,京都的风云挡不住她,水流拦不住她,她直直奔向李策,一把把他抱住! “李策!” 叶娇热烈地确认,又换了更甜蜜的称呼,“思思,我哥呢?” “就在岸边。”李策紧紧揽住她,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头埋进她的颈窝,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 能再见到她,这一场血雨腥风,才有了完美的结局。 “娇娇,”他哽咽道,“我找到叶兄了。” 并且把他好好地带了回来。 幸不负卿。 …… 作者说:作者本人特别懒,日常有全职工作养家糊口,每天只能更一章,龟速。而且周日休息一天,望周知。 第221章 这一个拥抱很久,久到薄雾中渐渐走出许多人。 随从青峰燕云、晋州府军,甚至还有一个身穿将军服的中年男人。 他年约五十,身材并不像别的将军那样魁梧高大,只不过站得有些直,脊背紧绷,便与其他人区别开来,一眼就觉得是军中出身。 虽然时隔多年,但李策还是认出了他。 白泛兮,如今的禁军统领。 李策心中骤然紧张,这才依依不舍放开叶娇,一面整衣渡河,一面高声询问。 “白统领怎么到晋州来了?圣上呢?朝中如何?” 李策之所以关注由谁接任禁军统领,就是想看可不可信,能不能在魏王李琛谋反时稳住宫中局势。 他甚至特意送去信,请白泛兮守在皇帝寝殿前。 却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对方。 白泛兮对李策拱手,回答道:“圣上舐犊情深,不顾个人安危,派微臣来协助殿下。微臣只能从命。” 薄雾渐渐散去,白泛兮看着渡河而来的李策,一面回答,一面心中震惊。 这就是楚王李策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几年前的宫宴上。只觉得这皇子不爱说话,神情恹恹,似有顽疾。 可这一次见,却仿佛看到凛然的松、高飞的雁,或者,隐入云岚的龙。 他二十一二,身材高挑瘦削,虽然衣着凌乱,却裹着沉着英勇的风姿,让人初看便有些不敢直视,再仔细看时,又忍不住屏气凝神。 李策的面容或许更像生母,但神情气度,却像皇帝。 皇帝那种临危不惧、运筹谋划、杀伐果决,却又心系万民。 比如此时李策听到自己的解释,眼中只掠过一丝震动,便恢复如常,从水中走出,点头道:“京都有父皇,本王理应安心,是我多虑了,实不该让父皇为我担忧。” 一句话表明他并不想干涉朝政,又信服皇帝,更心念父子之情。 虽然衣服湿着,发冠微斜,但他站在那里,便让跋涉至此的禁军府兵同时敛容,肃然而立。 白泛兮思绪万千。 想到李琛,想到太子,更想到自己的儿子白羡鱼。 如果那个蠢小子在,他一定会踢上一脚。 早就说过,京都绝不简单,不该搅进这样的浑水里。 但他面色不变,笑着道:“能找到楚王,安然回京,也算微臣完成使命。” “恐怕本王一时……” 李策说到此处,偏过头去咳嗽了几声。那声音初听只是有些沙哑,可连续咳嗽着,却越来越重,像胸肺漏气又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最终憋得满脸通红,人也弯下腰去,大口喘气。 白泛兮连忙走过去扶住他,青峰也轻拍李策的后背,李策猛然捂住胸口,喉结微动,竟吐出一大口血来。 “殿下!”白泛兮吃惊抬手,立刻有禁军中的医官上前为李策搭脉。 李策摆手道:“不必,不必。京都几位太医都知道,本王是不能劳心的身体,这些日子太累,恐怕要在晋州休养两日了。” 白泛兮摇头道:“微臣也曾听人提起过殿下的身体,说是七岁时掉入皇陵,中了邪毒。但这两年在京都休养,已经好了许多。怎么还会……” 他觉得惋惜,可不知怎的,也松了一口气。 李策已经站直身体,他看向河对岸,见叶娇正俯身查看叶长庚的伤情,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放下心。 “还是请医官快去看看叶郎中吧。”李策道。 “哥。”叶娇蹲在地上,敏锐地发现叶长庚一直闭着眼。 “小妹!”叶长庚伸出手,寻找着握住了叶娇的手臂,“你来了!母亲好吗?朝廷好吗?” 叶娇哼了一声。 “都比你好!”她的语气有些恼怒,“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姓叶不是姓李,怎么搞成这样了?” 江山又不是叶家的,何至于此? 但叶娇虽然这么说,可她自己每一次,也都是倾尽全力。毕竟这江山不止是李家的,还是百姓的。 叶长庚勉强笑笑道:“回去治一治就好了,我身体结实……” “我带来了解药。”叶娇打断他的话。 面对重病者,最好的安慰不是鼓励,而是给他救命的药。 “你——”叶长庚一时怔住,“你从哪里——” 叶娇从衣袖中掏出格桑梅朵的项圈,“啪”地一声丢在地上,再拿出药瓶,塞到哥哥手里。 叶长庚听到项圈的声音,便已明白了几分。 “她竟肯给你药?”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叶长庚讪讪道。 “肯给,”叶娇站起身,“我扎她一刀,她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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