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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勘破。 所以只能用强,用三倍于他的兵力,让他的智谋沦为笑话。 突厥人说要探明河水深度,才能渡河?有什么好探的,对面的人不是正站在河中间洗澡吗? 走浅滩就好了。 “过河!”格桑梅朵拔刀。 突厥军队原本还有些迟疑,可对面的唐军已经搓完了澡、吃完了饭,大大咧咧从河水中走出去,要跑了。 等他们跑了,还要再追好一阵子。 “过河吧,过河。” 队伍向前推进,三千骑兵争相过河,有些混乱。 混乱的时候,便觉得人更多。 格桑梅朵静静看着这些,突然怔住,似有一道闪电劈头盖脸拍在她胸口。 混乱,人多? 她的目光迅速掠过对岸,对面的马是乱的,人是乱的,偶尔从河水里钻出的头是乱的。 如果能静下心来仔细数数,便发现这些连两百人都不到。 其他人呢? 其他人在背后! 刺耳的冲杀声席卷而来,从深草中,从战壕中,从两侧低矮的土坡后,震耳欲聋,如恶鬼咆哮。 一同出现的,还有漫天而来的剑矢。 对岸的兵马只是诱饵,更多的唐军在身后。 格桑梅朵浑身颤栗,心中如有雷击。 原本是她来做诱饵,引来李策,继而歼灭。 可为什么形势调转,李策设饵,诱她至此? “不要乱!不要乱!迎击!迎击!”格桑梅朵强装镇定,大声呼喊。 他们的兵马多,兵马多就不怕,即便中了埋伏,大不了硬碰硬,把对方吃掉。 但是格桑梅朵发现,突厥军的动作慢得可怕。 或者那不是慢,而是凝滞。凝滞着不能向前,反而向下陷去。 “沼泽!是草原上的沼泽!”马匹向下陷落,骑兵不得不弃马徒步,向外冲击。 然而唐军像一张罗网,把他们困在正中。 对岸的那些诱饵也没有闲着,他们从炉灶后、战马后,甚至是水底,拿起弓弩,对准四散逃走的突厥将士。 箭矢密集而来,格桑梅朵魂飞魄散。 “可惜了那些马。”楚王李策一袭黑衣,站在河水对岸,神情沉沉。 他看着马匹陷落,看着万箭齐发,看着敌军的血染红河岸,冰冷白皙的脸,如同罩着一层寒霜。 “要活捉格桑梅朵吗?”青峰始终守护在李策身前,询问道。 “不必,”李策道,“就地格杀吧。” “殿下!”身后有斥候飞奔而来,斥候的身后,竟然还带着另一个斥候。 李策回过头,只看跟着的斥候一眼,便道:“你是朔州守军?” “正是!”那斥候跪地道,“叶将军拆出一千守军,全做斥候,打探消息,卑职便是其一。如今消息无法送给叶将军了,卑职在草原上游荡,偶遇殿下的斥候。” “叶将军怎么了?”李策问。 “被突厥大军围困,出不来了。”斥候声音哽咽,握紧长刀。 …… 第298章 远处的喊杀声没有停止。 无需特意去看,也知道会有刺目的白刃穿破胸膛,带出一道道飞溅的血液;会有破碎的肢体掉落在河里,在看似平静的水流中起起伏伏。 叶长庚,他也中了埋伏吗? 没有听到朔州城破的消息,可他却被突厥大军围困。 也就是说,叶长庚出城而战、深入敌军。 一根箭从远处飞来,青峰大喊一声:“小心!” 李策没有动,在距离他半丈远的地方,箭矢力竭落地。 军将谨遵他的命令,在突厥军靠近前,保持射程以外的距离。他自己也这么做,而且因为想起叶娇,又站远一步。 李策走过去,捡起箭。没有急着去援救叶长庚,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问道:“你们有一千斥候?” 他的眼神并不平静,却极力克制,压制住担忧、愤怒、恐惧和慌乱的情绪。 心中的焦躁不会让他想出办法,只会让他以为自己还留在狭小漆黑的墓室,听盗墓贼的指甲刮碰墓道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们的确有一千斥候。”那名斥候道。 “能够集结吗?”李策问。 斥候渐渐激动:“不太容易,但每组都有暗号、地点,相互之间为了通传消息,有固定的集结时间。” “好,”李策道,“你们如今不是斥候了。” 叶长庚被困,已无需传达消息。这些斥候便不再是探听敌情的密探,而是上阵杀敌的军将。 那斥候眼中忽然冒出光来,他紧盯着李策,问道:“能救叶将军?” “只要还活着,就能救。”李策道。 听说能救,斥候紧张得满脸通红,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道是擦汗还是擦泪:“太好了!我就知道殿下能!殿下您和叶将军是亲人,一定会救的。” 救一个被大军围困的人,如同飞蛾扑火。 李策认真地看了看他。 所以这斥候不是偶遇了他的骑兵,而是想办法找到他,向他求救。 “在长安城,”李策立在被染红的河水旁,正色道,“我同叶将军是亲人。但是在这里,在同袍抗敌的战场,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虽然姓氏不同、出身不同,但他们都是炎黄子孙,都是为了守住江山、卫护百姓,冲锋陷阵的军将。 所以可以守望相助,可以交托性命,即便被围困的不是叶长庚,李策也会去救。 “格桑梅朵呢,”他看向对面渐渐安静的战场,“死了吗?” 即便用兵得当,设伏的一千大唐军士,也死了一百多人。 余下的八百多人,按照预先探查好的道路,退回安全的河岸。这块紧邻黑河的沼泽地,是李策找了许多天,才发现的天然陷阱。 “青峰,”李策见有人捡起突厥军人的羊皮帽,问道,“死人的衣服,好脱吗?” 青峰抱臂看着水面,深吸一口气,道:“脱是好脱,但是沾血的地方要洗干净,被刀割烂的也要缝起来。找些红土,把脸抹红一些,更换武器,就有八成像突厥人。” 余下两成,是因为中原人虽然有身材高大的,却不够魁梧。 青峰很机灵,他猜到了李策的想法。 “那如果,”李策看着对岸摘去面纱、举刀投降的女人,沉声道,“格桑梅朵走在前面呢?” 一根箭穿破格桑梅朵蓝色的衣裙,刺入她的大腿。 唐军不会对敌人怜香惜玉,把她拖出污泥,拉到李策身前。 “让本宫走在前面,有什么好处?” 她那双丹凤眼不再风情万种,冷冽清醒地睁着,听完李策的安排,询问道。 她举刀投降,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吐蕃的公主。与大唐开战的是突厥,李策如果能把她放走,可以得到很多。 “你肯配合行动,走在前面,”李策道,“本王让医官给你医治,待事情妥当,给你一日时间逃命。” 给她一日时间逃命,可她已没有随从,独自一人走在草原上,等同绝路。 “不,”格桑梅朵道,“楚王殿下派人把我送回吐蕃,我将带领吐蕃将士,支持殿下争夺大唐太子位,即位为帝。” 格桑梅朵抬头紧盯李策,想从那双眼眸中看到欲望,看到贪婪,看到做出交换的决然。 可是并没有。 那双眼睛深邃而清澈,像光线穿过溪水,水底的卵石细沙清晰可见。 有对叶长庚的关切,有对敌人的冷漠,有对自己的厌恶,唯独没有想要合作的犹豫。 他手中握着一根箭,手指划过冰冷的箭头,声音冷得可怕。 “公主殿下到我大唐来,策划过多少祸事,手上沾了多少大唐百姓的血,想必不必本王细数,公主自己也清楚得很。” 李策露出一丝嘲讽。 他姿容秀美,没有武将那样的武力威慑,可当李策低头说话时,格桑梅朵却感觉有一柄锋利的陌刀,从自己头顶斩下。 “大唐太子位?”他漠然道,“我大唐国祚绵延,无需外人插手。本王要得到什么,也从不需要借助外族力量。今日的条件只有一个,不会改变。” 格桑梅朵神情怔怔。 在这个男人面前,阴谋诡计是不管用的,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善于筹谋;委屈撒娇是不管用的,因为他心里只放得下一个女人。 没能除掉李策,实在遗祸无穷。 “本王来这里,”李策道,“是因为大唐要血债血偿,为死去的百姓讨回公道。即便给你一日时间逃走,也不是要放过你。所以答不答应,请公主慎重。” 他说着转过身,吩咐兵将上马,与叶长庚的斥候军汇合。 “你们去救叶长庚?”格桑梅朵用手按住大腿上的伤口,确认道。 “是。”李策回答。 格桑梅朵低下头,心中再次燃起希望。 只要见到叶长庚,或许她便能活命了。 从大唐边境到长安的万里同行,再到京都街巷里的聊天畅谈,都让格桑梅朵相信,叶长庚是重情谊的人,他不会忍心杀了自己。 当初晋州悬崖上,他就放过了自己啊。 他还会再放第二次的。 “请楚王殿下为我医治。”格桑梅朵咬牙道。 叶长庚派出的斥候很管用。 因为只是探听消息,一千人很少死伤。 同李策的兵马一样,他们也换上突厥人的战衣,扛起突厥的旗帜,甚至刻意学突厥的样子,快速前行、散而不乱。 “你们是什么人?”最早发现他们的突厥探子靠近询问。 格桑梅朵同李策的战马齐头并进,在这一刻有些犹豫。 她可以背叛贺鲁,也可以背叛李策,显然背叛李策,对她更有利。 她可以用突厥话示警。 但格桑梅朵正要开口说话,身边的人却突然道:“我们是执矢将军的部下,跟随吐蕃公主,围击大唐皇子。” 格桑梅朵惊愕地看向李策。 他说的是突厥话,标准地道,甚至连有些重的尾音都一模一样。 他竟会说突厥话吗? 那如果自己说穿李策的身份,他会听懂,会直接杀掉这个探子,也直接杀掉自己。 刹那间,格桑梅朵如坠谷底。 “你们走错了,”探子道,“大唐皇子不在这里,可汗派我们围击唐人,快胜了。” “胜了好!”李策扬声道,“也让兄弟们分一杯羹。” 说完这句,他扭头看一眼青峰。青峰会意,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大唐将士,连忙跟着笑。 他们刻意笑得爽朗豪放,一边笑,一边举起用不惯的弯刀。 突厥探子还要拒绝,格桑梅朵终于说话。 “可汗说了,本宫可以自由调度军队。早点把他们原地击杀,我们好去做别的事。” 探子不再拒绝,调转马头,向激战的位置跑去。 “走!”李策拍马向前。 就连突厥军都知道围师必阙。 所以当叶长庚撕开一个口子,他们并没有刻意合围,而是追击着扑杀,把大唐军将一个个杀死。 一个个士兵倒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流尽最后一滴血。 背对异国、面朝大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也无法跨越千山万水,看到等在屋门前的父母、看到翘首以盼的妻儿。 快要突围而出时,叶长庚身边只有百余人。 箭矢已经用完,手臂因为长久砍杀,已经接近于麻木。 撕开衣襟,把长刀缠在手臂上,忍着身上的伤痛,向窄小的缺口冲去。 这一次或许回不去了。 他抬头看一眼天。 父亲交代给他的事,还没有做到呢。 他不该死在这里。 可是—— 那道缺口竟突然被人堵上了,被更多的骑兵,突厥人的骑兵。 …… 第299章 死亡的恐惧像一座山,从头顶压下,把他拍入泥土、拍入深水、拍入无法抽身的淤泥。 叶长庚在淤泥中挣扎,挪动手脚,钻出水面,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每一步却都没有退缩。 事到如今,他不后悔。 他带兵出城,通过灵活机动的战术,杀敌两万。 他死于抗敌,死于卫国,死在保卫河山的战场上。 他的心中也已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遗憾。 遗憾没有死在突厥投降后,遗憾没能多杀几万敌兵,遗憾不能再保护母亲和妹妹,遗憾没能成为权臣,帮助楚王夺嫡。 胯下的战马被敌人砍中,悲嘶一声倒地。 叶长庚摔下马,手中却仍然握着刀。 他踉跄几步,站稳身子向前走去。 迎着草原的烈风,迎着疾飞的箭矢,迎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杀敌,杀敌! 敌人要踏入大唐的领土,那便踩着他的尸体过去。 唐军不止他一个人,他死了,还有千万人杀敌。 即便在黄泉路上,他也会快点走,快点去转世投胎,再做大唐人,再守燕云十六州。 对面新来的敌兵已经从马匹褡裢下拿出弩弓,他们的动作那么统一有序,又有些眼熟。 不光是动作,那些弩弓精美有力,同样眼熟。 眼熟? 叶长庚浑身颤栗,四肢如同被闪电劈开,什么东西在他脑中“轰”地一声炸开,让他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雷声隆隆,震耳欲聋,像黄河穿越峡谷,奔流而下。 这是—— 对面的士兵举起弩弓,却不是对准残余的大唐将士,而是对准突厥人。 这是自己人!是大唐的兵马!是他的同袍! 叶长庚热泪盈眶,高声嘶吼,杀掉近身的一个敌兵,再向前一步。 是谁? 是谁穿着敌人的衣袍,深入险境,救他脱困? 在将士厮杀的战场上,一个人从战马上跃下。 他并不魁梧结实,也没有杀敌的锐气,甚至没有握刀。但是他站在这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突厥人的羊皮帽,露出一张白皙的脸。 那张脸毫无睥睨天下的傲气,更无生杀予夺的残忍,只有从容、冷静、温润和淡淡的清冷。 他向叶长庚走来,眼眸中翻涌激动紧张的情绪,快走几步双手探来,扶住了叶长庚摇摇欲坠的身子。 “九郎!”叶长庚唤道。 李九郎,李慎思,李策,你来了! 以病弱之躯深入敌军,来救我了! 你真是个傻子,你不怕死吗?你死了,娇娇怎么办? “我来了,”李策没有说什么动情的话,纵有千言万语,只是扶着叶长庚的肩膀,沉声道,“我带你回家。” 回家去。 国门内,才是家。 被“自己人”攻击的突厥兵马方寸大乱。 围堵叶长庚的兵马原本有两万,可却只有数百骑兵。经过叶长庚的死战,骑兵已消耗殆尽,只剩万余弓弩手和轻装步兵。 突厥的骑兵称作“狼军”,大唐的骑兵也毫不逊色。 步兵无法抵抗李策骑兵的攻势,很快向后退去,去搬救兵。 “穷寇莫追。” 李策拦住想要追击的燕云。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撤回朔州,再赶去云州,用主力兵马死守城池。 接连失利的突厥可汗不会再等,他会集结兵力,攻打云州。 回去的路上,叶长庚注意到格桑梅朵。 她失血过多,无力地伏在马背上,却竭力对叶长庚挤出一丝笑。 “好久不见,恭喜将军劫后重生。” 叶长庚正撕开衣服处理伤口,露出肌肉结实的半个肩膀。 他僵硬地把衣服拉回去,神情顿时冷肃,质疑道:“楚王殿下抓到你,竟没有当场格杀吗?” 语气中充满遗憾不解。 “楚王需要利用我,来救叶将军。”格桑梅朵坦然道,“这样一来,本宫也算弥补了将军晋州坠崖的过失了。” 叶长庚猛然看过来,眼神锐利,吓得格桑梅朵瑟缩一瞬。 “弥补过失?”叶长庚声音响亮,“长安军器监大火的过失,公主弥补了吗?晋州百姓枉死的过失,公主弥补了吗?大唐不想与吐蕃开战,但是你不能活着离开。我听说你们那里,王族会剥掉奴隶的人皮,绘制彩画。但是我们这里,无论贫贱,一命偿一命。” 这里没有奴隶,这里王子与庶民同罪。 一抹浓浓的暗色覆盖格桑梅朵的眼睛,她紧咬牙关,在疼痛中微微颤抖。 “所以你要杀我?”她问。 “可惜只能杀你一人。”叶长庚道。 这句话像荆棘织成的网,困住格桑梅朵的心。她半晌不语,身体瘫在马背上,随着战马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掉下去。 良久,她道:“将军不能杀我。楚王答应给我治伤,待事情妥当,给我一日时间逃命。” “好。”叶长庚道。 这个好是什么意思? 格桑梅朵再次转过头,仔细看叶长庚的脸。 他为她感到庆幸吗? 不是的,他那种仇恨的眼神,分明是说:给你一日时间逃命,然后,我来杀你。 不知为何,格桑梅朵的眼中渐渐蓄满泪水。 她低下头,让泪水落在马鞍上,再一点点滑落,沿着马匹黑色的鬃毛消失不见。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脆弱起来。 还有机会的,不能认输。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叶将军活着!” “叶将军活着!” 进入朔州城内,叶长庚很欣慰地看到,先行一步走水路回来的军将,都安然无恙。 “没有下雨,山里没涨水。” “幸亏是晴天。” 叶长庚被军将们围起来,若不是见他带着殿后的兵马只剩下一百多人,就要欢声庆祝。 尽管以两千人的死伤杀突厥两万,是能够写进捷报,上报朝廷的事,但哪怕只死了一人,都让人悲愤。 他们原本可以不必死,原本农忙时,甚至可以返乡耕种。 “怎么写?”草拟上奏表文时,叶长庚询问李策。 李策半躺在马车里,面色苍白,有些虚弱,却还是为叶长庚仔细筹谋。 “求朝廷厚恤死伤将士,催援军,要粮草,还有——”李策话锋一转,道,“这次随你一起出击突厥的,有崔氏的人吗?” “崔氏?”叶长庚一时有些迷惑,“博陵崔氏?” 李策缓缓点头:“博陵崔氏,赵王李璟的妻族,匀些功劳给他们。” 若在以前,叶长庚会说军功怎能有假,他们自己想要,自己挣去。 但是这一次,叶长庚没有拒绝,只是猜测道:“九郎是要我笼络崔氏?” “你可以笼络裴氏,”李策笑了笑,“崔氏这里,我有别的想法。” 李策没有仔细解释,叶长庚也没有追问。 他信任李策,就算对方让他把军功让给云州城的尹世才,他也会照做。 不过踏入云州城见到尹世才后,叶长庚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军功就算给拉车的驴,都不能给他。 尹世才的第一句话是:“你们可算来了。” 接下来的每句话,叶长庚听了都想给他一棍子。 “严大人私自带兵出击,死在外面了。” “这可不是本官的错,本官什么都不知道。” “殿下快听,那声音是不是战鼓?不得了了!突厥人要打进来了!” 叶长庚努力忍耐,才没有把尹世才痛打一顿。 “你下去吧,”最终,他只是道,“这里有我。” 尹世才战战兢兢给自己鼓劲儿,才没有跑去刺史府的暗道躲起来。 他是州府刺史,总要履行刺史的职责。 比如问一问粮草还有多少,弓箭够不够,火油烧热了吗,李策带来的人有没有安置妥当。 “有辆马车被人看守着,不让人看。”长史道。 尹世才勾头看了看,有些好奇。 此时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一张虽然病弱,却千娇百媚的脸。 尹世才下意识退后一步,却把头伸得更长了。 “能让人看吗?这是楚王私藏的外室吧?”他摇着头同长史讨论,“你觉得她好看,还是安国公府那位好看?” “小的可没见过楚王妃。”长史捋须道。 尹世才“啧啧”两声,小声嘀咕。 “楚王身体不好,眼还瞎了。” …… 第300章 虽然认为格桑梅朵的美貌远不及叶娇,但尹世才还是看了又看,看得格桑梅朵感觉到目光,视线飘到尹世才这里。 尹世才有些尴尬地呆住。 格桑梅朵没有娇羞或者躲闪,她对尹世才露出笑。 那笑容犹如天山上融化的冰水滋润雪莲,盛开一朵出尘的花。高贵却又柔美,飘忽却又入骨。 直到格桑梅朵看向别处,尹世才才回过神来。 “楚王眼瞎了,魂也丢了吧?” “大人,”长史捋须的手停在空中,已有许久,“下官的魂也快丢了。” “丢什么魂?”尹世才甩袖转身,“要打仗了!先保住命,再要魂吧。” 云州城严阵以待,至正午时,迎来了倾巢而出的敌兵。 对突厥可汗来说,这已不仅仅是扩大国土的掠夺战争,这还是雪耻。 格桑梅朵带走的骑兵全军覆没,围剿叶长庚的兵马也有死伤,加上被叶长庚神出鬼没击杀的、被严从铮带兵主动出击损伤的,突厥尚未攻城,已死伤两万有余。 若此战失利,军中将士气低迷、一溃千里。 而对于守城者叶长庚来说,此战失利,则云州失守、河东道失守、突厥长驱直入、京都告急。 “将军,我们能不能守住?” 乌云压境,校尉军官朱彦拉开弓弦,询问叶长庚。 叶长庚没有给出确切答案,他只是问道:“给家里写信了吗?” 朱彦紧绷的脸瞬间露出一丝柔软,接着又渐渐冷峻。 “写了!”他把弓弦再拉得紧一些,让箭能射得远一些。 将军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封信将成为绝笔,成为寄往家乡的最后一句问候。而他们,将与城池共存亡。无论是否守住,都不会后退。 “好,”叶长庚看着远处靠近的敌兵,沉声道,“等打败了突厥,准你年假回去探亲。” “果真?”朱彦顿时神情激动,大声询问。难道这种形势,将军还有信心吗? “本将军从无虚言——”叶长庚举起令旗,声音如冰刀斩向岩石,“放箭!” 箭矢刺向阴沉的天空,像一道道白光撕破黑暗,再如万千星辰坠落,轻捷中裹着夺命的符旨。 由于弩箭射程比突厥远,大唐军将占据先发优势,看着对面冲击的战马上,突厥将士陆续倒地。 失去主人的战马继续向前奔跑,仿佛身体里还留着主人冲杀的意志。 突厥人只是迟了些,很快,黑漆漆的盾牌高举,连成一道铁做的墙壁。箭矢打在墙壁上,“啪啪啪”落下。 他们靠近些,护着冲车、云梯、投石车,护着冲击城门的攻城锥。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若非迫不得已,若非燕云十六州的关隘阻挡南下的脚步,他们这些擅长骑射的军队,何至于攻城? 然而既然要攻,便要比十三年前那次更勇猛,便要直捣长安! “他们能守住吗?” 一处宅院的大门露出窄小的缝隙,一个女人探出头,向外看了看。 大街上空无一人,家家门窗紧闭,偶尔有个士兵往刺史府方向跑去,似乎是要传令。 “娘,打赢了吗?”身后有个声音突然出现,吓了妇人一跳。 “阿瑶!不是让你躲地窖里去吗?”妇人关门转身,看着面前只有十岁的女儿,斥责道。 “我担心爹爹。”阿瑶踮脚向外看,被娘挡着,又跳起来,“而且哥哥一直在地窖里磨刀,吵得很。” 从越来越窄的门缝里,阿瑶看到一个伤兵拖着腿走过。 “你爹是丁壮,轮不到你哥上战场,你快回去躲着。”妇人推着女儿向前走。 “一直不用上战场吗?”阿瑶瞪大眼睛,紧张地问。 “等城破了,就得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从地窖里冒出头,猫一样窜出来,手里握着砍柴的刀。 “小池!你这是干什么?”妇人紧紧攥住儿子的胳膊,“说了用不上你!” “我去帮爹爹,”小池穿着短衫,露出壮实的胳膊,“就算不上战场,也能搭把手。” “你先藏进去,”妇人苦口婆心把小池往地窖里按,急得出了一头汗,“咱们家已经有人帮忙抗敌,你不能再去!” 这时响起敲击大门的声音:“家里有油吗?”那人急急道,“火油不够用了,刺史让把各家各户的油都送去。” 竟然用上了火油吗? 敌人若要攻城,需先经过铺设蒺藜、鹿角木、陷马坑、拒马枪的城外,再贴近城墙。 这时墙上会往下丢巨石、檑木等物,最后仍然无用,才会烧火油浇下去。 突厥的攻势这么可怕吗? 妇人怔住,儿子小池却高叫一声:“还有十斤羊油!” 他挣脱母亲的手,向厨房跑去,很快端着羊油出来,打开门慌忙跑了。 砍刀被他绑在腰里,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碰到他的大腿。 “小心啊!”妇人追出去,跑到大街上喊。只喊了这一句,突然张大嘴巴不说话了。 远远的城墙上冒起数股黑色的浓烟,火箭射入城池,不少人家的房子着火,远处传来奔走救火的声音。 “娘!”阿瑶的头挤出来,妇人再次把她按回去。 “你去地窖躲着!” “娘去哪里?” 妇人转身去找水桶,恨恨道:“娘去救火。” 都是街坊邻居,怎么能看着他们被烧,无动于衷呢? 城墙下的值房里,李策微微咳嗽着,闭目道:“上墙了。” “是,”青峰守着李策,向外看了一眼,“殿下应该避到刺史府去。” 城墙上已经听到冲杀声,虽然第一个登城的敌兵被砍断头掉下去,但是更多的人翻上城墙,与守军血战。 “这里更近,”李策道,“能更早知道军情。” “咚——咚——咚——”城门每次被撞击时,大地都在震颤,房顶甚至掉下灰来。 城门依旧牢固,守军寸步不退。 “一个时辰,”李策道,“还有一个时辰,突厥必退。” 青峰重重点头。 玩乐时的一个时辰很快,转瞬便不见了。可打仗的一个时辰,难得很。 “接住他!”一个伤兵被人连拉带抱拖到城墙下,交给负责治伤的医者。他的衣袍被鲜血浸透,一时看不出是哪里受伤。 “快来人来人!他快死了!”这个伤兵还没有探查清楚,另一个已经被抬过来。 这次的伤口很明显,因为伤者的一条胳膊被砍断,血流遍地。 “快先救救这个!”又一个人被抬下来,然而医者只摸了摸那伤者的脖子,便摇头道:“不用救了,已经死了。” 救治这边忙中有序,运送军械那边繁忙混乱。 “箭箭箭!”一个麻子脸的士兵从城墙上跑下来,接过民壮递上的箭筒,又急急往回跑。 “兄弟兄弟,”身后的民壮大叫,“伤!你的手!” 忽然被喊兄弟,士兵转过头应道:“来不及了!” 民壮跟着他往墙上跑,手里拿着金疮药,洒在他的手背上,动作利落地包扎。 士兵有些意外,神情微僵道:“多谢。” “应该多谢你!”民壮感激道,“谢谢你守住城池,保护我们这些老百姓。” “箭!箭来!”城墙上传来催促的声音,士兵向上跑,把箭递过去。 箭安装进弩弓,十箭连发,迅疾如雷。 “大哥!”送箭的士兵一面帮忙加装箭矢,一面道,“有个人谢我呢。” “张小庄,你能不能有些志气!”操控弩弓的人有些不熟悉,他刀疤脸、高个子,眼神烦躁,“咱们在用命守城,他们谢一谢又怎么了?娘的!老子本来是个强盗!” 是啊,他们是强盗,如今却在这里抵抗强盗。 “以前是强盗,”张小庄把倒在弩弓旁的同袍拖拽到一边,低头拾起他怀里的陌刀,“以后不是了。” “咱们跟他们可不一样!”刀疤脸罗老二道。 张小庄想要问为什么,却见突厥人扑上来。 他挥刀砍倒一个敌兵,小腿却猛然酥麻。张小庄跪倒在地,见一根尖锐的箭矢,刺入了他的小腿。 “大哥!我中箭了!”他惊叫着抬头,迎面洒下一片血雨。 一片通红中,张小庄惊怔地看到,刀疤脸罗老二抬手捂住了脖子。 罗老二的脖子被突厥人砍伤。 虽然他努力捂着,但是脖子上的洞太大了,鲜血喷溅而出,洒在张小庄身上,也洒在弩弓上。 尽管如此,罗老二却只用一只手按着伤口,另一只手还在努力扳着弩弓机括。 只要使劲儿拉动,弩箭就能射向敌军。 张小庄疯了一样砍向再次挥刀的士兵,击退敌兵,他扶住罗老二的身子。 “大哥!大哥!”张小庄哭着喊,“你不能死!咱们去治伤!去治伤!” 罗老二努力挤出一丝笑,瘫软在张小庄怀里。 “麻子,”他用尽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咱们的人,只准咱们自己欺负。他突厥,算什么……狗东西?也……也配……欺负咱们的人?” …… 注:写过好几本书,也写过好几次攻城围城,以前总是从将军的视角、统治者的视角写。其实创作是忌讳重复的,所以这一次我想从普通百姓、普通士兵的角度写。只因为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他们其实才是最大的创造者、牺牲者。 第301章 张小庄抬手抹泪,泪水却越抹越多,他喊着罗老二的名字,罗老二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办,怎么办,他的大哥死了。 他孤苦无依,从小流落异乡。 吃尽了苦头受够了罪,大哥说跟着我抢劫吧,自由自在吃喝不愁。可大哥也只是嘴上说得狠,最多要些赎金,从没杀伤人命。 他们饥一顿饱一顿,就这么过着。 后来绑错了人,将军抓他们从军。大哥说当兵就当兵吧,赚几个人头,哥给你张罗个媳妇。 他就跟着大哥当兵,学骑马学射箭,学着用这个沉重的弩弓。 可现在大哥死了,他该干什么,该跟着谁? 泪眼模糊中,“啪”地一声,一柄断裂的弯刀掉在张小庄身旁。 他抬起头,见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为他挡住了敌人的刀。 那男人救了他,却也在高声骂他。 “哭什么?嚎哭不如报仇!” 看着对方的背影,张小庄听出他的声音。 这是他的将军,叶长庚,是他和大哥都在跟随的将军。 叶长庚护在张小庄面前,一面砍杀敌兵,一面安排抗敌。 “不用再泼火油,合力击杀贼兵。” “守住通道,不准他们下城墙。” “斥候呢?命令尹世才去救火!告诉他,百姓家的火灭不了,我就把他的刺史府点了!” “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我们——”一个兵丁抹掉脸上的血,对叶长庚道,“将军您看,突厥兵退了。” 大唐城墙之下,突厥兵马正潮水般退去,他们快速离开,全然不顾已经爬上城墙的袍泽。 “他们不是退兵,”叶长庚盯着远处的贼兵,手掌按住城墙垛口,冷然道,“他们是出师不利,决定把云州城合围。” “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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