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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没在药桶中,见傅谦一来就下跪请罪,身体前倾要去搀扶,险些摔倒。 “圣上,圣上。”高福扶住皇帝,提醒他道,“您的腿脚不好,还不能站啊。” 皇帝垂目看着傅谦,声音有些哽咽。 “傅卿,你起来,”他道,“如果教子无方便要受罚,那第一个该受罚的,是朕啊。朕的长子,拥兵自重陷害忠良;朕的四子,逼杀太子企图夺位。令郎有错,你又何辜?” 傅谦抬袖拭泪,久久不语。 朝中鲜少有人知道,傅明烛在为太子做事。但是傅谦知道,他还提醒过儿子,不能介入党争,不能出入东宫。 如今他来,表面是请罪,实际上是求情。 无论有多么怒其不争,那也是他的血脉。 傅明烛指使云州刺史诬陷安国公府和楚王府?那还不都是太子的授意? 皇帝不会不知道。 他希望皇帝看在他服侍朝廷数十年的份儿上,能网开一面。 但皇帝却问起别的事。 “朕听说你还有个儿子?” 傅谦的心揪着,道:“微臣育有三子,次子夭折。三子年及束发,在书院读书。” 皇帝稍慰,他再次向傅谦伸出手。高福会意,把傅谦扶起身。 “养儿子就是这样的,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皇帝劝慰道,“古人说‘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你我教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可他们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这是你我的错吗?傅卿……” 皇帝语气温和,傅谦的心却沉下去。 他双腿发虚,向前走了半步,听到皇帝最终的决断。 “等过阵子,让你那小儿子到朕这里来,历练历练吧。” 这是皇帝的恩典,要给傅谦小儿子一个职位。 这也是君威无恕,不会给傅明烛翻身的机会。 傅谦谢恩,脸色苍白走出宫殿。 他走得僵硬缓慢,直到摸到汉白玉莲花栏杆,才紧紧扶住,把整个身体都靠上去,虚脱般调整呼吸。 “阁老,阁老您怎么样?”一路跟出来的高福上前,要扶傅谦。 傅谦摇头谢绝好意,口中道:“微臣老了,老了。” 他一步步向下走去,再不是往日意气风发沉着冷静的模样。 傅明烛很冷静。 他扭头瞥一眼堂上的尹世才,见对方勉强站着,面如死灰。再看胡稼,见他已受了重刑,跪在地上,需要矮凳支撑,才不会倒。 再看崔玉路和御史台、刑部官员,最终收回视线,漠然无语。 这些人他都认得,逢年过节,还会到对方府上拜会。而如今,他们是官,他是罪人。 “尹刺史供述这些,你认吗?”崔玉路厉声审问。 “草民认。”傅明烛道,“是草民指使尹世才,在云州卖粮,诬陷叶长庚和李策。” “大胆!”崔玉路摔下惊堂木,“你一个京都纨绔,竟敢口呼皇族和朝廷命官名讳?” 傅明烛冷笑一声。 “在大人心中,李策是皇族,叶长庚是朝廷命官,但是在草民心中,李策抢走小人未婚妻,叶长庚在御街射出三箭,让草民被圣上惩处。若非如此,草民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怎么会设计诬陷他们?” 崔玉路有些吃惊地看看左右。 怎么审案审出风流事来? 抢未婚妻?御街三箭?都是什么意思? 御史台官员没有说话,刑部官员忍不住小声把先前的事讲了。 “那会儿崔寺卿还在河南道外放,不知道这茬吧?原本傅明烛同楚王妃定了婚,又……咳咳,同别人厮混。有人御街三箭,逼出了马车里衣衫不整的他和秦家那姑娘,圣上大怒,罚他不准科举不准荫袭为官。不过……”刑部官员捋须道,“叶将军的确箭法高超,但也没有实证,证明就是他射了箭啊。傅公子这是瞎猜的。” 崔玉路听得有些脸红,纳闷道:“别的本官都懂,不过……傅明烛怎么敢在御街上……就,就衣衫不整起来?宰相府的家教,实在是……” “此事说来话长,他那是……” 眼看他们就要聊下去,傅明烛喘了几口粗气,问:“几位大人有完没完?草民都已经招了,你们不判吗?” “当然要判!”崔玉路道,“只不过案情尚有疑点……” “大人!”一声呼唤从大理寺公堂后传来,声音不高不低,有些沙哑。 崔玉路向后看,只见到一个人背对这边站着,身影有些眼熟,白色的拂尘抖动,搭在手臂上。 那应该是高福。 崔玉路连忙起身向后走,御史台和刑部官员也向后走。几个卫士上前挡住大堂其余众人的视线,须臾散开,三位官员走出来,神色从诚惶诚恐,慢慢变得严厉镇定。 崔玉路坐回大堂案,沉声道:“本案已证据确凿。傅明烛,因旧事心生怨恨,胁迫朝廷官员、伪造印鉴、构陷朝廷命官,判斩刑,待案卷交刑部核准即斩。” “嗵”地一声,是尹世才软倒在地。 “原云州刺史尹世才,”崔玉路道,“不思为国尽忠,庸碌蠢恶为人所迫,知法犯法、理应处死。原该同判斩刑,但圣上念你死守云州,略有功劳,特赦死罪,流三千里。” “微臣,罪臣,”尹世才口唇发抖,额头抵在地上,虚弱颤抖道,“认罪谢恩。” “胡稼!”崔玉路喝道。 胡稼只有一只眼能够睁开,他应道:“罪臣在。” 崔玉路直截了当:“斩刑。” 胡稼并未喊冤,疼痛让他的身体有些麻木,听觉也变得迟钝。 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直到官差上前,把他拖拽回死牢。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受过这么重的伤。 那是在晋州,他为国受伤,伤得体面。 那时,常有人来看望他,问他好了没有,疼不疼。 胡稼闭上眼,泪流满面。 楚王府内,楚王妃叶娇大怒起身,差点撞到楚王李策。 “他说什么?他说是因为我,才构陷安国公府?他这个……” 叶娇卡住,揉着额头思考怎么骂才解气,李策却已经牵住叶娇的衣袖,让她稍安勿躁。 “都判了什么?”他问。 青峰把大理寺的判罚说了,末了又道:“高福偷偷去过,走的后门。” 这便很明显了,这是皇帝的安排。 皇帝希望这桩案子到此为止,不要再往下查。 叶娇咬紧嘴唇,咬得她红润的唇瓣,几乎滴血。 委屈,难过,又不解。 “为什么?”她气得有些颤抖。 …… 第344章 李策示意青峰离开,把叶娇拉回春凳坐下。 她低垂着头,李策需要单膝跪地,才能看清她的面容。 像一朵牡丹被风吹皱花瓣,她失望得想哭,却又苦苦忍住,攥紧拳头似要随时打出去。 为什么? 那么多证据都指向太子,皇帝视而不见,让傅明烛顶罪,就算结案了? 虽然尹世才和胡稼都已经受到惩处,但这次如果不是李策早有准备,这会儿待在牢里的,就是他们几个。 皇帝会怎样?也会像庇护太子一样,庇护他们吗? 李策仰头看着叶娇,柔声劝说。 “我们离开云州时,发现胡稼不肯走,又常常出入粮库。我才让燕云去采购南边的粮食,拉到云州附近等着。所以无论太子在粮食上做什么手脚,咱们都有办法,对吗?” 叶娇低哼一声。 李策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拨开,道:“原本我们以为尹世才只是蠢,但朱彦说他把兄长的亲信全都调到别的城门去,我们确认他跟卖粮案有关,告诉崔玉路。崔玉路这才能诈出他的口供,逼他认罪。所以,上天也是向着我们的,对吗?” 叶娇嘟嘴盯着李策,道:“这就能不气了吗?他就一点都不在乎太子品行好坏?不怕江山所托非人?除了陷害我们,刘砚还在牢里蹲着呢!我听说‘法必明、令必行’,这跟践踏律法有什么区别?” 李策道:“因为他是嫡子,父皇精心培养他数十年,一朝废黜,则前功尽弃。” “嫡子就了不起吗?”叶娇道,“五哥也是嫡子。” “还因为,”李策继续劝道,“突厥。突厥使团就在京都。” 叶娇微微一惊,心底沉了沉,抬起头。 李策面容平静,道:“大唐耗费无数军资,死了那么多将士,换来两国和议、突厥跪地称臣。如今他们已来了多日,却并不急着求旨觐见,就是要看看这桩案子怎么审。父皇不会让功勋卓著的将军蒙冤受屈,也不会让主持政局的皇储陷入非议。我们难受,觉得委屈,他更难受,且失望。大唐朝局要平稳,现在不是废黜太子的时候。” 叶娇埋头在李策手心,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她道,“但是我不开心。” “做什么能让你开心些?”李策笑了,“我陪着你。” “把刘砚捞出来!”叶娇道,“洗脱他的冤屈,我就开心。” “好,”李策轻吻她的额发,“我听你的。” 崔玉路并未急着审理刘砚的案情。 叶娇去大理寺探监时,刘砚正坐在炉火旁,在几案前写字。 叶娇在牢门外踮脚,向里看了看,刘砚立刻用手遮挡。 “不准偷看,”他扭头,假装呵斥道,“这是在梳理案情,机密。” “大人您都蹲牢房了,还梳理案情呢?”叶娇见他衣服整齐,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精气神很好,忍不住打趣。 刘砚拿起一张宣纸,认真盖住他写的东西,转身走过来。 “这大理寺不按规矩来,牢房里放着梨花木床榻,棉花被、小书案,甚至还有火炉、蜡烛和笔墨纸砚!每天三顿饭,顿顿都有肉,这不是要把国库吃空吗?坐牢的人,怎么能给这种待遇?本官该参上一本,弹劾崔玉路铺张浪费!” 叶娇哭笑不得,点头道:“然后呢?奏折写好了吗?” “写好了,”刘砚看叶娇一眼,有些难为情地闷声道,“但是崔玉路说,这都是楚王妃的安排。姜敏来探监,说我不识好歹。” 叶娇拍着牢门笑,笑得弯下腰,又缓缓起身,眼中却充盈泪水。 笑容褪去,脸上蒙着难过。 她哑声道:“都怪我们,没察觉金子的事,害大人在这里面受苦。” 见叶娇含泪,刘砚也有些动容。 他沉默一瞬,又挥挥手,貌似洒脱道:“说什么呢?清者自清。如果我在外面,恐怕也不能那么快给他们定罪。” 刘砚很轴,很认真,他一定要查清所有细节,才会结案。 所以太子想把他支开,让崔玉路审理。 哪知崔玉路审案,快刀斩乱麻,直接就量刑定罪了。 胡稼说他没有买粮?管你呢,买粮不是重点,你们诬陷朝廷命官?死去吧! “大人,”叶娇站直身子,正色道,“您以前护着我,舍身进言、摘掉官帽为我作保。您说您相信我,因为相信,才那么做。如今我也相信您,相信那五百两金子,是栽赃陷害。所以您别再挡着那张纸,把您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成吗?” 刘砚紧绷着脸,道:“我怕……” “大人可从来没有怕过谁。”叶娇假装轻松地笑笑。 刘砚虽然不像姜敏那样擅长骂人,但他在朝堂上顶撞皇帝、斥骂朝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怕给你们添麻烦。”刘砚道,“我从来不欠人情,”他指着叶娇给他置办的东西,“这些都值多少钱?等我出去了,赔给你。如果今年的俸禄不够,就……明年再赔。” 叶娇不再跟他废话,伸出手道:“把那张纸给我!” “不给!”刘砚后退一步。 叶娇祭出杀手锏:“不给我,我就去大人老家,把大人年迈的母亲请过来,看看她日夜织锦换取学费养大的孩子,进了监牢。” 刘砚家贫且父亲早亡,母亲为了供他读书,织锦绣花换取银钱。 这句话总算戳到刘砚的痛处,他瞠目道:“你怎么这么无赖?说话就说话,戳人心窝干什么?” “给我!”叶娇再次伸手,刘砚像斗败了的公鸡般,低头捂住桌案,迟迟未动。 “大人,”叶娇这才诚恳道,“如今那把刀不光架在你的脖子上,还在我们的脖子上。你坐牢有人安排吃穿,等我坐牢,您能吗?” “不能。”刘砚僵硬地回答,犹豫片刻,把那张纸慢慢折好,递给叶娇。 “我在公堂上看了一眼金锭,我觉得……算了,我都写下来了,你看吧。” 叶娇点头,不再多留。 “大人保重。” “我在这里很安全。”刘砚坐回去,目送叶娇离开。 叶娇出了牢房,迎面撞见一个人。 白羡鱼穿着武候长制服,从戒备森严的大理寺府衙后门走进来,一手按在刀上,一手提着食匣,大步向这边走来。 见到叶娇,他有些紧张,按刀的手松开,食匣交换进左手,掩饰尴尬。 “早。”叶娇对他点头,神色戒备。 她早已原谅白羡鱼的背叛。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对白羡鱼来说,最好的路当然是投靠太子。 只是如今白羡鱼是太子同党,他来这里做什么?见尹世才或者胡稼吗? 似乎察觉到叶娇的疑惑,白羡鱼主动道:“我来给刘府尹送饭,他喜欢吃馒头配咸菜。我去他家里,找出了他自己腌制的咸菜。” 叶娇面色不变,道:“有心了。” 白羡鱼咬了咬牙,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方便,最终只是道:“刘府尹是我的上司,应该的。” 叶娇心神微动。 虽说如此,刘砚已经落难,且是因为同太子作对落难。白羡鱼这么做,不怕太子怪罪吗? 或者说…… 叶娇扫一眼食匣。 这些没有毒吧?总感觉腌制的东西,就算没有人下毒,也很容易吃出病来。 白羡鱼不再多嘴,他默默向前走去,经过叶娇时,忽然停下,小声道:“他们想求娶舒文。” “谁?”叶娇微怔之下转身,白羡鱼却不再多说,大步去了。 “谁想求娶舒文啊?”叶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去后询问李策,“白羡鱼就那么说了一句,便逃命一般走了。” 李策打开刘砚写字的那张纸,仔细看着,眉头微蹙。 “他们……”他说出了这句话的重点。 有谁,能称之为“他们”? 那必然是许多人,且这许多人,可以代表同一个人的意志。 如一道闪电劈入魂魄,叶娇浑身冰冷汗毛倒竖。 “突厥使团!”她惊声道。 …… 第345章 李策尚未夸叶娇聪明,叶娇已经跳起来,开始骂人。 “娶舒文?他们是白日做梦!突厥没有镜子吗?也不去照照各自都长什么样子?突厥新可汗快六十了!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想什么呢?我不同意!” 李策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抬手拉住叶娇,道:“别担心,姑母不会答应的。” “不答应有什么用?得先下手为强!”叶娇说着便拎起裙子往外走,“我去给她找个好夫婿。京都品貌好、家世好、性情好的年轻公子,我全都认识!她要娶哪个,我给她拴进长公主府。” 李策怔在原地,手中的纸张掉落,来不及捡,脑中只剩下叶娇刚刚说过的话。 “都……都认识?”他向外追了几步,叶娇已经不见了。 “品貌好、家世好、性情好?”李策念叨了一句,神色突然愠怒,捡起纸张,恨恨道,“这该死的突厥使团!” 池中红鲤拥挤着抢食,倒影出凭栏女子有些破碎的身影。 舒文漫不经心地把鱼粮丢下去,只用了一只耳朵听叶娇说话。 “这位公子是清河崔氏的,听说他还喜欢你呢,上元节偶遇,给你送过兔子灯。你记不记得?” “记得,”舒文淡声道,“他个子不太高。” “个子那么高做什么?”叶娇道,“又不用来修屋当梁使。那如果这位不喜欢,看这位,范阳卢氏家的公子,二十来岁,已经是少将军了。你喜欢吗?” “我喜欢爱读书的。”舒文转过身,长长的披帛垂在地上,认真道。 “爱读书的我这里也有!”叶娇拿起另一张名帖,“赵郡李氏这位,已经是从三品的秘书监了。当年科举高中,乃探花郎。探花不都是挑长得好的吗?我见过他,才貌出众。” 舒文仍旧提不起兴致,拖着长长的衣裙,坐在叶娇对面,支起头道:“我也见过,柔弱书生我可见多了,不喜欢。” 叶娇手中还握着一大把名帖,听她这么说,干脆全丢到桌案上。 “你嫌文官柔弱,嫌弃武官粗鄙,能文能武的说人家个子低。这个也不喜欢那个也不喜欢,不就是喜欢读过书又能打仗的吗?你的心思,就刻在你的脑门上!” “刻上又如何?”舒文嘟嘴道,“他不娶我!你倒是把你那青梅竹马的好朋友给我捆过来!” 叶娇起身,作势要去捆严从铮,又被她双手攥住衣袖。 “别去,”她难过地哀求,“平白无故,别再被他看不起。我知道你想着我,唯恐我受欺负,但是我不愿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如果他们要我嫁突厥人,我就……” “你怎么样?”叶娇低头看她,见舒文眼中泪光闪动。 “我就带着匕首,把那突厥老男人一刀扎死!让突厥再乱上十年!大不了我就死了,人总是要死的。” 舒文厉声道。 “好舒文,”叶娇夸她,又缓缓摇头,“好人得长命百岁,要死也是坏人死。你放心,我想想办法。” 她忍不住挠了挠头。 最近需要想的办法太多了。 “有办法吗?” 东宫内,太子李璋也在询问六皇子李璨。 李璨摇头道:“木已成舟,傅明烛他们,救不了了。” “本宫知道他们救不了,本宫呢?父皇已命我前去觐见,有什么法子,能让从轻发落?” “太子放心,”李璨盯着煮水的茶壶,看蒸汽顶着壶盖,却迟迟没有熄火,道,“如今突厥使团在京都和议,这个节骨眼上,父皇不会对你怎样。但是等突厥使团走后,就不好说了。” 李璋走过来,把滚烫的茶壶移开,沉沉道:“突厥使团走后呢?” “大约也不会废黜太子,但他有些失望了,说不定会动培养五哥的心思。” “老五?”李璋嘲笑出声。 李璨没有笑,他熄灭炉火,看着最后一个火苗变成暗红色的灰烬,道:“五哥有博陵崔氏,从崔玉路这次审案的情形来看,他们已经决定辅佐五哥继位了。” 李璋在殿内走了好几步,最后打定主意。 “所以为今之计,是让父皇重新信任我。” “做出什么事,才能让他放心?才能让朝中那些非议声淡去?” 李璋一面走一面分析,最终道:“非要舍身才好吧?” 李璨点头:“最近便有一件事,可以谋取。只是那件事九死一生,太子若做,可得万民敬仰。这些党同伐异的小事,便算不了什么。” “何事?”李璋询问,不等李璨回答,却已经想到了。 “剑南道瘟疫。”李璋突觉身体渐渐僵硬。 他坐下去,颓然道:“本宫要到剑南道,带领百姓驱除瘟疫、防止瘟疫向北扩散。守护京都,护佑河山。” “至于京都,”李璨点头,“请求父皇,把政事交给五哥和李策。” 这是死地求生的计谋。 …… 第346章 李璋猛然抬首,眼中一抹冷冽的光,与李璨对视。 有些震惊,更多的是怀疑。 出此计谋,你是何居心?我去剑南道可以,但是真的要把政事交给李璟和李策吗? 朝局变化一日千里,就算我驱除瘟疫回来,恐怕江山也已经易手。 主动说要去剑南道驱除瘟疫时,李璋只是有些烦躁。但听说要交出政事,他第一次对李璨产生了怀疑。 然而李璨直视他的双眼,深邃的眼眸清澈坦荡,紧抿的唇角露出一丝笑容,道:“父皇怀疑太子冷酷无情、无心朝事,太子便为万民远赴西南、舍身驱疫;怀疑太子党同伐异、诬陷兄弟,太子便拱手让位、以示信任。其行甚广,其过愈彰。五哥不做事,父皇或许以为他尚可托付。真要做事,父皇才会发现他根本无力为君。” “那李策呢?”李璋问。 李策可不是李璟,他会做得很好,做得让皇帝青眼有加,生出废储另立的心思。 “父皇不会同意的。”李璨笃定道,“太子可以去试试。父皇心中,只有嫡子正统、世家大族助力。我们几个,李琛不是说过吗?磨刀石而已。” 皇帝的两个嫡子,娶的都是世家大族之女,揣的也是让他们辅佐储君的心思。 李璨自嘲地笑笑,那笑容既清高自傲又自卑自贬。 “六弟……”太子有些动容,想要安慰或者反驳,又实在无法欺骗自己,最终只是同意了李璨的提议,道,“我去试试。” 如李璨所说,听到李璋要自请去剑南道平息瘟疫时,皇帝的神情震惊非常。 他从床榻上直起身,原本铁青的脸色瞬间变红,蹙眉不解道:“你,你这是为何?” “户部秦员外郎奏报,”李璋哑着嗓子,仿佛刚刚哭过,“剑南道瘟疫加重,太医署和尚药局的医者束手无策,瘟疫向北蔓延,许多村子十室九空。林奉御在奏折里说,希望能把患病者隔离进疠人坊,同康健者区分开。然而瘟疫区日渐扩大,要做好这件事很难,所以儿臣想亲自前往,为大唐百姓,做一些事。” 皇帝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他看着李璋,又看向高福,神色错综复杂。 李璋来这里之前,皇帝已经对他很失望。 河东道卖粮案看似难办,实际上皇帝能够一眼看破。无非就是李策和叶长庚打败突厥、功勋卓著,李璋容不下他们,肆意陷害。 然而只要是栽赃就必有疏漏,李策聪明诡变,李璋输了。突厥使团就在京都,这个时候,不能闹出皇室同室操戈贬斥太子的笑话。 皇帝思索良久,只能让傅家顶罪。 反正傅明烛那东西,两年前在御街上丢人的时候,就该死了。 多活了两年,已经是他仁慈大度。 皇帝还没想好如何惩治太子,这个时候,太子竟要以身涉险,去剑南道。 他这个儿子,如此心系万民吗? 皇帝心神震动,不由露出慈爱的表情,道:“太危险了。” 皇帝说话虽然有些口齿不清,但已不再断断续续。 “儿臣知道危险,”李璋抬起头,恳切道,“父皇曾经教儿臣读《荀子》,‘仁厚兼覆天下而不闵’。儿臣愚钝,常常被人蛊惑,做出昏昧的事来。儿臣便只有学习仁厚之道,用忠恕仁爱之心,协助父皇治理朝政。” “不能只有忠恕仁爱!”皇帝语气严肃,但已没有愤恨,教育道,“你记得这句,怎么不记得荀子说‘君者仪也,民者景也,仪正而景正’?” “仪”是指日晷,说是国家的君王就像日晷,百姓则是影子。日晷仪摆放得正,影子就会正。 皇帝在斥责李璋心术不正,走了歪路。 李璋仍然跪在地上,垂头不语,任皇帝责骂。 皇帝抬手要茶,吃了一口,口干稍缓,抬眼道:“你走以后,朝事怎么办?” 这是答应了。 李璋放下心,立刻道:“三弟眼下在皇陵,不如就由五弟监国,九弟辅政吧?” 皇帝偏头看看李璋,没有立刻应下来,只是质疑道:“你不推举李璨吗?” 他轻轻嗅了一口紫笋茶的香气,语气中有细微的警告。 你是真心举荐赵王和楚王吗? 这是李璨给你出的鬼主意吧? 李璋闻言微怔,道:“一切听从父皇的安排。” “你走吧,”皇帝的精神好了些,道,“让宰相和六部尚书来。” 李璋叩首起身,退后几步离开,心中阴郁稍减。 皇帝擅长制衡之术,只要他还不想废储另立,便不会让其余皇子拥有能抗衡太子的力量。 看来,李璨又猜对了。 第二日早朝,高福罕见地出现在朝堂上,宣读了皇帝的圣旨。 重大的职位调动,让听者如闻雷鸣,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太子李璋,自请平息瘟疫,着即刻南下,不容耽搁。 ——河东道行军大总管叶长庚,骁勇善战、击败突厥,加封“神威将军”,赐黄金百两、战马千匹,晋剑南道节度使,前往剑南道履职,协助太子驱除瘟疫、守卫地方。叶母张氏,贤良淑德、教子有方,特封一品诰命夫人。 ——楚王李策,以病弱之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特容其在京都养病,待病愈后方可就藩。楚王妃叶娇,捐赠粮草随军北上,赏银万两,以彰其德。 ——文散官严从铮,国之良材、守土有责、以身犯险、擒敌有功。迁鸿胪寺卿,钦命掌突厥和议一事。 其余人等各有封赏,而正当朝臣纷纷猜测,太子离京,是不是李策监国辅政时,一个出其不意的名字响起。 李璟,赵王李璟。 怎么可能? 李璟不是那个喜欢逛酒楼、求着皇后纳妃,以及圣上寿宴时,躺在大缸里写打油诗的那位吗? 那位? 监国辅政? 除非皇帝坐在他身后。 当下便有朝臣心思活络起来。有人觉得可以请几日假,回乡探亲。有人突然想起,该认真治治老寒腿的毛病。还有人想起李璟的宽厚,顿时觉得可以试试把自己坐牢的小舅子捞出来。 朝臣们只是心思活络、办点私事。在雍州陪伴妻子待产的李璟,则是心慌意乱、濒临崩溃。 “我?”他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监国辅政?太子呢?太子去剑南道,让我监国?” 传旨的内侍尚且站在屋子里,李璟拿起圣旨,仔细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脸色顿时煞白。 他左右寻找,终于找到一根柱子,顿时抱住,不松手了。 “殿下,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传旨内侍没见过这个,目瞪口呆。 “我不去!我不去监国理政!”他大喊道,“太子不想活,也不想让我活了!你回去告诉父皇,说我就抱着这根柱子不走了!除非……除非你们把房子拆了!” 内侍抬头看了看崔宅这座装饰华丽的前厅,觉得虽然也能拆,但是未免太糟蹋东西。 “殿下,”他好言好语地劝,“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您怎么就不去呢?您如果抗旨,我们回去不好交代啊。” 李璟紧紧抱着柱子,甚至努力向上爬了半丈。 赵王妃崔锦儿挺着肚子,不敢去拉扯。 李璟几乎是在嘶吼:“京都有楚王,再不济还有李璨,怎么也轮不到我去监国。我的孩子快生了,我不能出事!” 内侍眼见李璟把朝堂当作龙潭虎穴,只好苦着脸道:“那……奴婢就这么回禀?” “随便你怎么回!”李璟道。 内侍抓了抓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大的恩典,这家人应该给他一份沉甸甸的赏银。怎么就这么抱着柱子,把他打发了? 好在崔锦儿终于想起来,让人给内侍封了赏银,又好言安抚,劝回去了。 她一手托着肚子,慢悠悠走回来,跨过门栏,看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丈夫,道:“你下不下来?” 李璟低声道:“走了吗?” “走了,”崔锦儿安慰他,又道,“圣旨留下了。” “什么?”李璟松开手,忘记自己两条腿还盘着柱子,顿时跌落下来,“咚”地一声摔在地砖上,疼得龇牙咧嘴。 “我已经开始倒霉了!开始倒霉了!”他哭天抢地地哀叫。 崔锦儿捂住耳朵,又让人抬起矮屏挡住自己的肚子,以免腹中孩子觉得聒噪。 她劝了半晌没有用,只好吓唬道:“叶娇来了!” 天地俱静。 …… 第347章 李璟正两腿张开,箕踞在地。听闻叶娇来了,第一个动作是坐规矩,然后吸着鼻涕转头看去。 真的有人来,不过不是叶娇,而是崔锦儿的父亲崔颐。 崔颐迈着四方步,脸色红润走进来。脖子上挂着的水晶镜片摇摇晃晃,反射太阳的光芒。 “赵王这么闹,”他伸手去拉李璟,语重心长道,“会让圣上伤心失望的。” “我才伤心失望,”李璟见来人不是叶娇,表情再次扭曲,似哭似恼,道,“从小到大,他们都说我不用做事便可以吃喝不愁。让我去监国?且不说根本没人教过我怎么做事,就说每日三更起,我都做不到。” 监国便需要上朝,上朝的时间对于李璟来说,太早了。 崔颐来的路上,已经想到李璟八成是要拒绝。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拒绝的理由竟然是不想起床? 他教了一辈子书,多少学子挑灯夜读、悬梁刺股,就为了能身披官服走进朝堂,为了他日在史书里,能留下只言片语。 可李璟,有机会监国辅政,甚至有机会更进一步,竟然……竟然不想早起? 刹那间,崔颐觉得天昏地暗,后悔没有带戒尺来。 不过就算带了,他也不能打李璟。 这是别人的儿子,别人没教育好,关我什么事? 眼瞅着这个有些胖、有些浑、有些不争气的女婿坐在地上怎么都不起来,崔颐长叹一声,屏退左右,关上门窗,低声道:“不瞒殿下,上回楚王来时,同帝师已有决断。” 李璟正在抹泪,听到这句,莫名道:“什么决断?我怎么不知道?” 崔颐神色沉沉,道:“圣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可我大唐的太子,却败法乱纪、党同伐异、卖官鬻爵、陷害臣子、令人齿寒。当年圣上议储,崔氏曾联合裴氏等朝臣,全力推举太子。如今看来,崔氏错了。既然错了,知错能改,为时未晚。” 李璟神情怔怔,脸色比先前更加难看,不再撒泼哭闹,却也透着纠结难受,道:“他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坏。所以,崔氏要推举小九了吗?” “不,”崔颐正色道,“崔氏和楚王一起,废黜太子,推举赵王入主东宫。” “赵王,我?”李璟再次指向自己的鼻子,再一次崩溃,“这都是什么啊?太子不想让我活,小九也不想让我活了?他那么聪明,不知道朝堂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要像老大和老四那样,命都没了吗?” 崔颐继续劝:“殿下乃圣上嫡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什么名正言顺,命都没了,还要什么皇位?”李璟总算爬起来,指着崔颐,觉得不妥,又指西边长安方向,大骂道,“老子只想跟锦儿和顺太平,这辈子吃喝不愁游山玩水。把我弄上去,不是老二那个黑了心的,就是老六那个迷了窍的出了馊主意。还有小九,亏我对他一心一意,恨不得把崔家的财富都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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