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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送信。 这封信如此重要,重要到不能等他回到客栈。是十万火急还是处心积虑,需要小心判断。 李策微微示意,青峰拿起信,转过身去。 他闻了闻信笺,判断有没有毒。再看一眼上面的字,道:“是傅明烛手书。” 李策望向夜色,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真是见了鬼,傅明烛竟然会给他写信,且如此迫不及待,要让他看到。 “收起来吧。”他声音平淡,驱使马匹。 “殿下,您……不看吗?”刺史府的守将有些意外。 刺史大人可交代过了,说宫中有令,此信急如星火。 李策自顾自向前去,那封信被青峰随意拿着,似乎一个颠簸就要扬飞在空中。 另一封信在城门口等着李策。 这封信上有六皇子李璨的火漆封印,看来更添郑重。 李策接过信,顺口询问信使:“京中一切安好吗?” 信使犹豫一瞬,道:“还……还好。” 其实并不好,但他笨口拙舌,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策点头,在路上拆开信,只是视线尚未落在信上,便听到马蹄声响。 客栈掌柜手中也扬着一封信,急急地跑来。 “殿下,东家的信!” 他们习惯称呼叶娇为东家,叶娇嫁了人,还是改不了。 李策接过信,“嘶”地一声撕开,迫不及待去看信,连缰绳都丢了。 他们不便通信,这是他离开京都后,收到的第一封信。 有叶娇的信,怎么还会看别人的? 青峰连忙把火把递过去,他看到李璨那封信被随意夹在马鞍上,李策全神贯注,去看叶娇的信。 只是他的神色,渐渐有些不对。 唇角的笑容消失,眼中的激动渐渐褪去,突然抬头向南看了一眼,再低下头时,神情已经变了。 愤怒、焦躁、慌张、惊悸,他手中仍紧紧握着信,下意识策马转向南边。 “驾!” 楚王李策像一个幽魂般向京都的方向奔了数丈远,然后整个人在马上打了个哆嗦,摇摇欲坠。 惊慌失措的青峰跑过去,抓紧李策的缰绳,也扶住他的身子。 李策头晕目眩,恍惚间以为自己身在幽冥。 “皇后!” 他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咯咯作响,身体内像有一头困兽挣脱牢笼,露出杀戮的本能。 “皇后怎么了?”青峰同样很紧张,“王妃还好吧?” 他还想问一句水雯有没有事,但是忍住了。 如果王妃有事,水雯也必定会出事。 可是一直等到安歇在客栈里,李策也没有说话。 他像是失去了与人沟通的能力,脑海中逐字逐句背诵叶娇的信,一遍又一遍。 她说自己很好,虽然五哥被杜潇然下毒,但五哥也很好,忍住了,而且为了避免玷污自己,不惜爬到大缸里去。 她说皇帝很生气,已经褫夺皇后金册,等同废后。 她说母妃侍疾,圣上的病情一定会好转的。 她的每一句都是安慰,唯恐吓到了他。 可李策还是被吓到魂飞魄散。 他静静地坐着,忘记自己是如何下马,如何坐到屋子里。 除了想要弑杀嫡母的愤怒,他还突然发觉自己的愚蠢。 这日子不会好了。 委曲求全并不能让恶人慈悲。 菩萨心肠,不如雷霆手段。 …… 第280章 夏日的云州城并不很热,李策安静坐着,一整晚都没有入睡。 手中是叶娇的信,桌上是李璨的,傅明烛的掉在地上,被李策踩在脚下。 这是李璨第一次给李策写信。 他埋怨皇后治下不严,说杜潇然对太子有意,才酿成今日祸事。他还特地讲明,是太子逼迫皇后自请废后。 圣上尚在犹豫裴氏的脸面,但太子愿意为了兄弟们的安危,忤逆母后。 一向做事严谨、从无纰漏的李璨,等于送给李策一个把柄。 一个诽谤父皇母后、意图结党的把柄。 李策只需要把这封信交到言官手中,便可弹劾李璨大不敬之罪。 但也正因如此,李策才相信他没有撒谎。 因为如果撒谎,到时候朝堂问罪,便会罪无可恕。 李璨是故意的。 兵行险着,让李策相信宫宴的事已经过去,皇后已经受到惩罚,而他们的兄弟太子殿下,无辜、仁爱、杀伐果决、劳苦功高。 至于傅明烛的信,不看也罢。 无非是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更严重。 在他的口中,赵王李璟几乎得手,楚王妃叶娇名节受损、悲愤交加。 不会的。 李策的脚踩在信上,心中摇头。 他信五哥,即便被药物迷惑,也会保住娇娇的名节。 至于傅明烛,恐怕是想把他气死。 李策幽深的眼眸似蛰伏巨兽的暗夜,涌动山崩城塌般的危险气息。 “青峰。”他唤道。 正在门口坐着打瞌睡的青峰猛然抬头,困意退散,起身上前。 “殿下有何吩咐?” “我的病情……”李策转过头,正色道,“太子知道了。” 知道他身上尸毒未清,知道他不能惊惧愤怒,所以让傅明烛送来这封信。 如果能气得他心脉断裂当场丧命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要让他担忧崩溃。 青峰有些慌。 “所以送信过来?”他问,“殿下的身体怎么样?” “还好。”李策道。 其实并不怎么好。 每一次心跳都是颤抖的,时而迅速时而缓慢,身体仿佛站在不断地动的斜坡上,摇摇欲坠。 但是他不想去躺着。 他坐在这里,捏着这封叶娇送来的信,想京都的局势,想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想他该怎么样,才能用这破如秋叶的身躯,给叶娇、给五哥、给大唐朝廷一个交代。 即便他死了,也希望那个交代,能让他们安然度日,不必提心吊胆、处处遇险。 李璨错了。 太子李璋或许的确杀伐果决,但他并不无辜,也绝无仁爱可言。 李璨那封信也的确安抚到了李策,但凡李策思虑没有那么远,也便罢了。 但是偏偏,他是在幽闭皇陵中长大的人。 躺在那里胡思乱想的他,喜欢推算很久以后的事,也从不敢指望用别人的仁慈,来换平安。 不过眼下的局势,的确对裴氏有利。 裴氏祖宅此时阴云密布。 族人私下里传,说皇后娘娘被收缴金册,等同废后了。 “伯父怎么说?伯父不是吏部尚书吗?他难道不能为姑母争一争?” “争什么啊?”有人窃窃私语,“圣上病倒,太子殿下理政了。争和不争,没什么两样。” 其他人立刻明白过来。 “等太子登基,姑母还是皇太后。” “对啊,太子妃姐姐到时候就是皇后,我们裴氏,照样无人敢惹。” 在家族为小姐们办的认字私塾中,姐妹们趁西席先生不在,压低声音议论着。 裴茉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低垂着头,听这些闲话。 她心中隐隐希望,他们能提起安国公府,提起叶长庚。 他走到哪里了? 云州吗? 但是听说河东道的兵马一般不会直接驻扎在边境。 她心中晃过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晃过他漆黑的剑眉,他身上炙热的英武之气,心像飘在河流上,起起伏伏顺流直下,找不到目的地。 这个时候,有人来传裴茉。 “小姐,族长议事,唤你过去。” 裴茉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起身,却不知道该不该迈出步子。 堂姐妹们全都回头看她,一个个惊讶莫名。 “喊裴茉干什么?”她们叽叽喳喳道,“她什么都不懂。” “难道是叶家来人了?这一回是公子亲自来吗?” “听说叶公子来了一次,就再不来了。恐怕姐姐要到成婚当日,才能见到郎君了。” 一群人掩着嘴嬉笑起来,她们猜测叶长庚的长相。既然是行伍出身,必然魁梧粗壮。脸上说不定还有伤疤,动作粗鄙,不懂怜香惜玉,走起路来能把地面踩个窟窿。 “武官怎么也比不上文官的!”她们下定结论。 裴茉再也听不下去,她神色平静,快步离开。 不是的…… 裴茉在心里念。 他才不是面容丑陋动作粗鄙的人。你们最好别见到他,以免失魂落魄、日思夜想,把见到他的每一刻,都回忆千百遍。 果然是叶家来了人。 这次是纳征。 纳征者,纳聘财也,也便是男方往女方家送聘礼。 安国公府的聘礼给得很足。 按照京都求娶世家小姐的礼数,黄金、白银、马匹、茶筒、银盆、绸缎、玉器、酒水干果、帖盒香饼、米糖五谷,一应俱全。 既不寒酸,又不越矩,更无谄媚。 但是即便如此,也堆满了整个院落,惹得各房叔婶忍不住过来凑热闹。 “真不错。” “裴茉这是嫁了个好人家。” 跟着裴茉从私塾跑来的姐妹们,更是大开眼界。 “这么多啊!” “等我成婚时,也这么多吗?” 她们神情激动面色嫉妒:“那咱们可要嫁个更大的官儿。” “你傻啊,安国公府做生意,才能这么豪横。有些清官穷得很,你听说过京兆府刘砚吗?随礼钱都没有。” 裴茉站在包裹红绸的箱子前,看着这一片灼目的红,第一次感觉自己成了人人艳羡的焦点。 她微垂着头,不知为何要她来这里。 “安国公府的媒人要见你。”裴氏族长让一个仆妇捎信。 裴茉跟着那仆妇,见到媒人,然后便收到了独属于她的聘礼。 那是一摞厚厚的书册:《大唐西域记》。 暗蓝色的书皮,印刻工整的字迹,只看一眼,便想接近,想翻开看看里面的内容。 那里有佛陀典故,有西域列国,有草原沙漠,有鬼怪志异。 那里有一个百折不挠的取经人,纵有千难万险、艰苦卓绝,也要千山万水不畏死路,向西去,向西去。 裴茉看着那摞书册,一瞬间心潮澎湃。 比看到那些聘礼更激动,比听到别人的艳羡更喜悦,当着媒人的面,她便把那些书册抱进怀里。 媒人笑着解释道:“是公子特意吩咐的,虽然不是金银玉器,却也是公子的心意。” 玉器只用花钱,这些书可是让人快马加鞭,去洛阳买来的。 听说书印得少,已经卖出去了,买书的人不肯转卖,颇费了一番周折。 好在看这姑娘的神情,是真的喜欢。 裴茉轻声感谢,便抱着书先行离开。 院子里的族人还在欢快地议论,似乎暂时忘记了皇后被废的不安。 裴茉径直向自己偏僻的小院走去,她要看书,书里才是她喜欢的世界。 ——无论境遇如何,不惧嘲笑艰险,记住自己的理想,百折不挠,向西去。 天将暗时,西边晚霞漫天。 躺在床上的女人沉沉咳嗽,时不时就要起身,吐一口血水。 身边已经没有贴身奴婢伺候,一直养尊处优的公主却并没有气馁抱怨。 不过帐幔外的男人有些等不及了。 “公主殿下,刺杀你的是云州守军?” “有京都的消息吗?听说大唐朝廷乱了。” “二十万的兵马,每天的粮草供给,就是巨资。到底何时能动?” 格桑梅朵耐着性子,听突厥可汗喋喋不休许久,才一一回答问题。 “刺杀本宫的是李策,楚王李策。” 也就只有他,能探听到自己的消息,像追逐猎物的豺狼,又像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京都的消息刚刚才到,”格桑梅朵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皇帝重病,皇后被废,太子理政。” 贺鲁的手握紧帐幔,毫不掩饰心底的欢腾。 “太子为人怎样?”他问。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太子为人如何,决定接下来的排兵布局。 格桑梅朵笑了笑。 这一笑充满不屑。 “可汗应该问叶长庚如何,您如今的敌人,是河东道行军大总管。” 叶长庚,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他怎么样?”不知为何,贺鲁忽然感觉有些紧张。仿佛两军对垒,他的敌人就站在对面,他却看不清楚。 “叶长庚,”格桑梅朵躺在床上,闭着眼幽幽道,“他是个好人。” …… 第281章 他当然是一个好人。 护送她跋涉千里到达长安,陪伴她在陌生的城市落脚,信任她关怀她,无论什么时候她询问天气,他都会回答:“明天会是好天气。” 她最喜欢好天气。 好天气的天空是蓝色的,和故乡的天一模一样。 不过贺鲁显然不在意叶长庚是不是好人。 他哈哈大笑道:“无论好坏,都是敌人!让我们趁大唐内乱,把河东道收入囊中!不知公主殿下可有妙计?” “有楚王李策在,”格桑梅朵无奈地笑笑,“什么样的计策都不是妙计。” 李琛夺位,他们也曾谋划许久。 让太子喜欢叶娇,让李策对太子心生忌惮。 晋州的弓弩、勾结好的官员、被鼓动着造反的百姓,每一件事,都是一张做好的罗网。 可李策竟然为了朝廷,甘心帮太子翻案。 他抽丝剥茧,还原真相。逼得李琛不得不铤而走险,逼宫夺位,最终惨败。 如今李策就在云州,想要突破云州防线,难如登天。 贺鲁抱起手臂,鄙夷不屑道:“那就先杀李策。” “不错,”格桑梅朵终于止住咳嗽,轻触自己手臂上的绷带,缓缓道,“大唐兵法说,‘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善用兵者要避开敌军的锐气,可汗先斩锐气,勇气可嘉,也算取胜之道。” “难吗?”贺鲁问。 “以前很难,”格桑梅朵道,“但如今大唐太子李璋,也希望他死。” 当敌人自相残杀,他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太子李璋同上次皇帝病重时一样,每日早朝后,都到龙床前请安。 皇帝意识昏迷,仍未苏醒。 御医的治疗以祛风养血、通经活络、滋补肝肾为主,李璋仔细问了今日的汤药。 需要吃安宫牛黄丸。但是皇帝吞不下去,只能在水中化开,一勺勺喂进口中。 “我来吧。”他端着汤药上前,立刻被李璟阻止。 “我来。”李璟大步上前,已坐在龙床上,把皇帝揽入怀中,往嘴里喂药。 皇帝的嘴唇有些歪,喝一口,就要流出半口。 李璋僵坐在一边,贤妃给他递了块手巾,李璋才找到事做。 他为皇帝擦干嘴角,一连换了十多块手巾,药才吃完。 李璟仍抱着皇帝,轻拍后背。 “这是做什么?”李璋问。 “等着父皇打嗝,”李璟道,“御医说,这样能防止父皇吐出药,呛到自己。” 李璋微微动容,叹息道:“听说你一直待在这里侍疾,回去歇歇,让别的兄弟们来吧。” 李璟表示自己不累。 他拍着皇帝的后背,拍得皇帝的头发乱蓬蓬地摇晃,他自己也跟着摇晃,说道:“这算什么?我要一直守在这里,等父皇醒了,看我孝顺,重重恩赏。二哥你就不要抢我的功劳了,前朝那么多事,足够你忙的。” 李璋的确也有些累。 他对贤妃点头,又嘱咐高福几句,便离开寝殿。 李璟拍背的动作慢了些。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努力瞪大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眼皮打架几次,便受惊般睁开。发现李璋没有回来,才僵硬地把皇帝放下。 太累了,又累又困,原来照顾病人这么辛苦。 他忍不住也要躺在龙床上睡着,被高福提醒,带去偏殿歇息。 贤妃娘娘走过来,为皇帝盖上薄被。 “圣上有福气,”她握住皇帝的手指,轻轻按揉,“儿子们都孝顺。” 只可惜在病床前尽孝的儿子,反而不是那个最受宠的。 万里江山交给别的孩子,一身病痛要这个孩子承受。 民间如此,皇家竟也是如此。 李璋并没有离宫,他去了皇后处。 这里原本是后宫尊贵之处。 每日清晨,便不断有宫妃前来请安。内侍宫婢穿梭不停,时不时捧着不知是谁进献的礼盒走进去,又带着皇后的恩赏离开。 无论是内侍还是女官,都恭肃、倨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品阶低的宫妃是没有资格来到这里的,她们只远远地望上一眼,便心生敬畏,小心离开。 然而此时这里门可罗雀、如同禁地。 守在立政殿外的禁军恪尽职守,看起来是在守护,事实上却在禁锢。 好在皇后并没有受什么罪。 她的儿子居太子之位,就算圣上在昏迷前下旨夺了她的金册,也没人敢欺辱她。 不过对皇后来说,没有权力的日子,即便锦衣玉食,也度日如年。 见到李璋,皇后猛然起身,华贵的衣裙垂在地上,在不甚明亮的室内,像蒙尘的珍珠。 “太子。”她大步走来,握住了李璋的手。 激动、委屈、欣喜、满含期望。 皇后嘴唇颤抖,眼中翻涌泪水,又渐渐消失,保持着中宫皇后最后的尊严,温声道:“你来了。” 太子的神情很自然。 自然到甚至有些冷漠,仿佛在处理一件有些棘手的朝事,不想面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想想办法。 “听说母后向李璟求情被拒,我来看看。”他松开皇后的手。 皇后向李璟求情,已经是五日以前的事了。 李璋一直知道,但他拖着,拖到磨灭了皇后的锐气,磨尽了她的期待,才缓步而来。 皇后脸上紧绷的傲气刹那间崩塌,她无助地看着李璋,似对他有些恐惧,掩饰着自己的表情,转身道:“本宫只是想让他给裴氏捎个信,要裴氏好好辅佐你。” 李璋的眼神陡然清冷,厉声道:“母后是想让裴氏要挟儿子,收回中宫权柄吧?从我记事起,母后就不仅在管理后宫,还通过裴氏,左右朝政、逼迫父皇。现在儿子掌权,你仍不放过吗?” “我,我没有。”皇后吞吞吐吐,走到贵妃榻前。 李璋跟随着她的脚步,紧盯皇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放手吧,母后,放手。儿子长大了,儿子也不是父皇那样宽宏大量的人,儿子不准后宫干政,也不在乎谁的利益。如果您要给外祖家捎信,最好告诉他们,老老实实,方得太平。” 说完这些,李璋转过身,便要离开。 皇后瘫坐在贵妃榻上,顷刻间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李璋!”她大声呼唤太子的名字,“你知道,我为了你……” 李璋打断了她的话。 “你为了你自己。”他冷笑着回头,补充道,“为了裴氏。” 皇后泪流满面。 李璋似乎有些不忍,声音温软了些,颓然道:“母后,请不要觉得委屈,我已经足够听话,娶了表妹。你知道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是什么感受吗?” “你是未来的皇帝,”皇后道,“只有市井百姓,才在乎男女情爱。” “不是的,”李璋重重道,“我在乎。” “你在乎叶娇!”皇后同样厉声道,“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安国公府满门抄斩!” 李璋愕然看着皇后,原本克制情绪的他青筋暴起,拳头攥紧,双眼盯着皇后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身穿玄青朝服、腰佩玉环,已经掌控朝局的李璋冷静下来,用神祇俯瞰蝼蚁的语气,凉声道:“已经晚了,她是上天送给我的奖赏。” 一直等李璋走了许久,皇后仍在慌乱。 她的手在脸上抹过,擦去泪水,也弄脏妆容。 宫婢内侍远远望着,不敢靠近。 皇后仓皇起身,向内寝走去。数十年养育孩子的艰辛,一幕幕浮现心头,让她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养大他,管束他,把他送上高位,他却倒戈一击,恩将仇报。 这就是她养大的孩子。 “白眼狼。”皇后喃喃道。 “白眼狼!”皇后愤然道。 她走进内帐,颓然坐下,又歪斜着躺在床上。 另一个身影进入她的脑海。 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对她伸出手。 “母亲,母亲,璟儿想吃这个。” 璟儿! 皇后猝然起身。 李璟!她还有另一个孩子。 太子若不堪,太子若要把裴氏赶尽杀绝,她还有另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也是皇帝嫡子。 那个孩子,比太子容易掌控。 …… 第282章 只是,李璟没有来过。 宫婢去传信,他不肯来,甚至说出要格杀勿论那样的话。 皇后失神地呆坐良久。 这是怨上自己,恨上自己了。 她下意识看向身边,那个一直在立政殿出谋划策的女官杜潇然已经不见了。偌大的大明宫,她成了留守在这里的孤魂野鬼。 要怎么样,才能得到李璟的原谅呢? 要怎么样,才能重握权柄,能够生杀予夺呢? 皇后猛然起身,找出纸笔写信。 这是一封长信,细讲了她对李璟的宠爱,讲了她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字字真挚如泣血。 向外送消息很艰难,但因为太子来过,守卫以为皇后翻身有望,不敢违逆。 信送出去,皇后在殿内来回踱步,等了一整个晚上。 没有回信。 天亮时,有人来传消息,说送信的宫女被赵王殿下罚去掖庭,同罪奴一起劳作。 “那封信呢?”皇后颤声问。 “当着那宫女的面,丢进熬药的炉膛了。” 皇后跌坐在地,半晌说不出话,也没有力气起身。 启明星在天空闪烁,但她感觉自己的天,再不会亮了。 夏日草木葱茏。 远离大明宫的气势磅礴,也见不到长安城的富丽堂皇,远离美酒佳肴、胡姬乐舞,床不够柔软、茶不够醇香,更无消暑的冰块,能让他的汗水少一点。 但这里有鸟鸣,有每天都在变换的风景,有明月高挂,有萤火翻飞。有遇到湖泊时,纵身跃入的恣意。 严从铮拨开水草,慢慢走回岸边,在树荫下擦干身体。 光影斑驳,照着他满身伤痕的脊背,照着他结实的肌肉。他擦去一层露珠般的水渍,拧干毛巾,仔细搭在马车前室。 梳洗停当,刚刚驱车重回官道,便遇见有盗匪抢劫。 被抢的是一男一女,看年纪,应该是一对父女。 父亲因为要护住身后十多岁的女儿,不敢反抗,把身上的银子掏得干干净净。 劫匪尚不甘心,伸手去拉那少女,吓得她瘫软在地,连哭喊都忘了。 见到严从铮的马车,做父亲的声嘶力竭地道:“救命!救命啊!” 严从铮并未驾车。 官道平坦,马儿会一直向前走。他得空靠在马车前室,翻阅一本闲书。此时微微抬眼,看向劫匪。 一路上,这种事情太多了。 远离长安城,劫匪路霸也越来越多。有的人会在路上放倒一棵树,有的人拿着缺口的砍刀,就敢拦路抢劫。 严从铮不喜欢废话,他放下书,问道:“把钱给他们,放他们走,行不行?” 那三个劫匪哈哈大笑。 “不如你把银子给我们,我们放你走。”其中一个道,口音有些陌生。 严从铮看了看那劫匪的脸。 “你不是汉人。”他道,“突厥?” 严从铮的神色顿时冷厉。进入大唐游历或者做生意的突厥人不少,但敢拦路抢劫的,少之又少。 劫匪满脸不屑,放下少女,手握大刀,向严从铮奔来。 少女面如土色坐在地上,不忘了提醒严从铮:“壮士小心——” 话音未落,跑在最前面的劫匪已经被一剑贯穿肚子。 那剑又快又狠,长长的剑身穿肉而过,只露出剑柄。 中剑的劫匪向前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 其余两个心神震颤,看一眼严从铮,扭头就跑。严从铮反手从马车里抽出一根棍子,抬手甩出,正砸在其中一人的头上。 那突厥人头破血流,歪倒在地。 只跑了一个。 树林茂密,严从铮没有追。 “最近这里的突厥人很多吗?”他询问被劫的男人。 “比以前多些,”那男人捡回地上被突厥人抢走的财物,心有余悸道,“自从节度使犯了事儿被抓走,云州刺史也走了,突厥人就常偷摸跑来。” 这节度使,自然是指原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 至于云州刺史,新的应该已经就任,只是老百姓还不太清楚。 严从铮安抚男人几句,送给他一把匕首防身,便继续向前。 少女已经从草丛里站起来,理一理凌乱的头发,有些羞赧地询问:“壮士是游侠儿吗?” 严从铮微微愣神。 游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那样的游侠,似乎正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身份。 “算是吧。”他笑着驾马离开,身后马车中整齐叠放着书籍和衣物,有几张官凭路引被随意丢着。 纸张被风吹开,上面分明写着四品中大夫。 那是他的官衔。 河东道地处太行山和黄河中段峡谷之间,山丘多而平地少,过了河东道,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故而这里的每一处关隘,都至关重要。 叶长庚安排兵力,重点驻守偏头、雁门、宁武三关。 下属军官已经提前收到郑奉安的书信,对叶长庚惟命是从。他们夸赞道:“将军少年英武,果然是跟随太子殿下北击过吐蕃的人物啊。” 叶长庚如今笑容不多,淡淡道:“诸位过誉,这三关北屏平城、南扼并州、西应偏关、东援雁门,历代布防也基本都是这么做,本将只是效法前辈罢了。” 他不亢不卑,从容有度,安排好布防,便带众将走出军帐。 军帐搭在半山腰,入目是起伏的山峦,山峦之下,阵列数万军队。 他们军服整齐、兵戈锋利、演练队形、气吞山河。 “将军乍一到这里,就开始练军了!”有人叹道。 “枕戈待旦,绝不松懈,才是唐军作风。”有人笑道。 叶长庚向那人望了一眼,微微点头。“这不仅仅是练军,”他郑重道,“这是为打仗做准备。” 此言一出,部将齐齐噤声。 打仗? 没听说过要打仗啊。 如果现在就要做战前准备的话,那今晚的歌舞是看不成了,酒水也不能喝。不知道这位少年将军,是推辞几下便跟着他们享乐呢,还是像郑奉安那样,白长一张好面孔,从不跟美人嬉戏呢? 有几位将军相互看看,心中猜测。 数个时辰后,一行人从军营离开。 虽然她们用面纱裹着头,但从窈窕的身段,和怀中抱着的琵琶看,应该是请来的伶人。 几个埋锅造饭的军士远远看见,回头议论。 “怎么回事啊?以前郑节度使虽然从不参与,却也不阻止他们闲暇时刻宴饮作乐。” “看来这位叶将军不喜欢这口儿。”另有人道,“听说京城长大的好些人,都喜欢男的。” “屁!他喜欢女人!”一个矮个子的麻子脸道。 “你怎么知道?”人群聚过来,手中还拿着锅碗瓢盆和菜刀,假装在做事。 “来的路上,”另一个高个子的刀疤脸道,“我们咳咳……有眼不识泰山,绑了一个女的,又跟叶将军打架。叶将军亲自把那姑娘送回家了。他要是喜欢男人,怎么会送?” 众人恍然大悟,只是有个人幸灾乐祸道:“这就是把你们编入先锋营,不给你们任何兵器,且让你们走在最前面的原因吧?” 这简直是送死。 众人哈哈大笑,麻子脸气得挥起烧火棍,刀疤脸拉住他道:“别气了,算我们倒霉。” “对!”麻子脸重复刀疤脸的话,“我们倒霉。” 刀疤脸撂下狠话:“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况且我看天下太平得很,又不打仗。” “对!不打仗!”麻子脸说着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 可千万别打仗,不然他一定做逃兵。 “殿下,突厥异动。”青峰取出信筒里窄长的字条,在李策面前展开。 李策只看了一眼,便道:“给叶兄送去。” 青峰应声,李策看向燕云:“尹世才在忙什么?” “忙着吃请。”燕云哼了一声。 云州城紧邻边塞,距离长安天高皇帝远。尹世才初来上任,除了一些下属要送礼请客外,还有一些本地商贾,急于献上礼物。 尹世才忙得脚不沾地,心情大好。 “政务上呢?”李策问。 燕云回答:“还是以前那一套,没有变过。” “承平日久,”李策放下茶盏起身,“松懈怠惰。咱们去见见他吧。” 尹世才当然知道李策就在云州城。 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恪尽职守了。 每日看着日晷,辰时进入府衙,酉时一到,甭管还有多少事没有做,就回去歇着。 为了这点儿俸禄,实在没必要累死在任上。 朝廷给的那点抚恤金,还不如他半年敛的银子呢。 当然,敛财的事先放放,毕竟有李策盯着。 但是喝酒总可以吧,喝酒的时候看看美人跳舞,总可以吧?美人跳着舞,腿一软坐到了我怀里,也不是我的错吧? 可是—— 尹世才目瞪口呆,看着大步走进来的楚王李策。 他并没有说话,脸上甚至都没有责备的神情,也没有动怒。 可尹世才还是感觉,自己的腿比美人的腿还要软。 那种深入心底的恐惧,比在大明宫叩见皇帝时,还要刻骨。 “殿,殿下……”他努力想着措辞,却头脑混乱,越说越离谱。 “也给您找个美人儿吧?您喜欢腰细的,还是丰满的,或者……腿长屁股大的?” …… 第283章 尹世才当然知道李策已经婚娶,且娶的是个母老虎。但是天高女眷远,男人逍遥一下,岂不是很正常吗? 看,楚王殿下这不是走过来了吗? 只是他一直看着自己,也看着自己的怀抱。 尹世才瞬间明白过来,他连忙挪挪屁股,把怀中的美人扶起来,用一种谄媚的语气道:“快!殿下看上你了,你坐过去。” 男人的品味果然相同。 然而李策只是微微偏头,随从燕云便大步上前,挡住女人,示意她回去跳舞。 李策则坐在尹世才对面,在轻扬的琵琶声中,询问道:“尹刺史贵庚?” 冷不丁问年龄,还挺让人意外。 尹世才回答道:“下官今年四十有六。” “四十有六。”李策默念一遍,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笑容绝不像是祝福,倒像是正拿着一柄刀,要在墓碑上刻下年庚。 尹世才好不容易放回肚子里的心,又提起来。 “殿下,您……”他试探着问。 您这样子,可不像是要给我过生辰。 果然,李策道:“尹世才,云州刺史,生于天仪十年,卒于天安二十四年。” 尹世才面如土色,神情惊怔如同走夜路误闯阎罗殿。 不是——为啥啊?他还活着吧?没死吧? 片刻后,尹世才终于按着桌几起身,几乎是爬到李策对面,哭道:“殿下,殿下饶命,下官做错了什么,请殿下明示。” 这一声哭喊吓停了乐伶,也吓停了扭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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