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要把披帛取下。 “玩完了吧?”她有些幸灾乐祸地冷笑,蹲在枯草从中,把刚才李策的狼狈又回忆了一遍。 “你不是算无遗策吗?”她抱着胳膊,做出要看好戏的样子。可是她的脚却不听使唤地向前走去,走了一步,又一步。 “好了好了!”叶娇终于不再纠结,拍了拍腰间的横刀,“让本小姐救他一命,谁让我喜欢打抱不平呢? 石门已经关闭,门口无人驻守。 这石门重达千斤,洞口做了深沟,门嵌在沟里,从里面显然无法打开。 叶娇试着拽了拽,又抬了抬,最后撅着屁股使劲儿拽,石门一动不动。 “算了,”她累得气喘吁吁,在门口叉着腰道,“你就死里面吧。” …… 第75章 如果四周能安静一些,李策便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么多年了,他对于密闭黑暗的空间,还是会难以抑制地恐惧。 李策曾经以为有关古墓的梦魇会永远消失,毕竟他心里多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的灵魂炙热透亮,像是有金灿灿的光芒,照进每一个可怖的角落。想到叶娇,李策的手指握紧腰间的桃形金坠,勉强让自己稳住心神。 鼻翼微动,他终于能顺畅呼吸。 流民们正在乱糟糟地说话。 “这要关多久啊!” “咱们怎么成反贼了?” “到底是为什么?不会杀头吧?” 嘈杂纷乱,燕云出声让他们安静。 “你们怎么成了反贼,你们自己不清楚吗?”他训斥道,“你们穿着军服,正好让阎季德栽赃我家殿下反叛!” 现在看来,禁军们大多都不知道这些流民存在。今日他们跟着李策,阎季德又在高台上演那么一场戏,禁军恐怕都信了他的污蔑。 这种诬良为盗的手段,倒是高明。 “不是不是!”流民连忙道,“等我们一出去,调出官衙里的户簿籍帐,查一查,就知道我们是甘州的,根本不认识楚王殿下。” 想到这里,流民们又都高兴起来,可是青峰冷不丁开口道:“你能想到,阎季德也能想到。现在我倒觉得,他表面关我们,实则是要灭口了。” 青峰的分析让流民们炸开了锅,直到一个沉稳镇定的声音响起。 “燕云,”李策清声道,“火。” 黑暗之处需要有火。有了火,就有了光亮,人心也就定了。 燕云和青峰怀里都揣着蜡烛和火折子,这是他们在皇陵跟随李策时,养成的习惯。 点燃的蜡烛火苗微弱,李策接过来,对众人说话。 “本王听说甘州有一种狼,若它们单打独斗,连野猪和鬣狗都打不过。可一旦它们成群结队,就连最凶猛的老虎,都要退让三分。本王既然来杨泉山救你们,就不会让你们死在这里。你们七十九人,是要做瑟缩在洞里的老鼠,还是要做抱团决斗的狼?” 李策手持蜡烛站在山洞里,微弱的烛光照亮他的玉冠、他的脸颊、他漆黑坚定的眼神。 人群很安静,一双双眼睛看着他,忧愁和恐惧逐渐消散,眼神越来越亮,像田野中燃起的篝火。 “我们听殿下的!”流民纷纷道。 “我们相信殿下!”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好,”李策道,“你们跟着燕云留在这里,想办法撬开石门。青峰跟着本王,到山洞深处探路。这里有风,兴许前面会有活路。” 流民答应下来,李策手持蜡烛走在前面。 他的速度很慢,心中仍旧有挥之不去的恐惧,但是步伐却很坚定。 这一次不是他自己,这一次,他身上肩负着几十条人命。 无论是谁想要他们的命,上天也好,佞臣也罢,他都要舍命相搏,讨一线生机,带流民回家。 阎季德神情阴沉。 他站在帐内,魁梧的身板像山石般立着,手指却在发抖。 其实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用流民骗来李策,引他观赏军阵,再择机诬陷李策谋反,把他和那些流民都关进山牢。 接下来,只需要引爆炸山的火药,就能把他们全部活埋。 等圣上问起来,就说不知道山洞为何塌落。 李策带着那么多身穿军服的人,又已经死了,谋反罪名坐实,就算圣上责备,阎季德也罪不至死。 不能让李策活,不能让他见到圣上。 李策已经知道了七年前顺嫔疯傻的真相,那么阎季德和李策之间,就只能活一个人。 但阎季德总觉得心中不太踏实。 如果晋王在就好了。 那个喜欢看书的年轻人,有深不可测的心机。 部下正在为阎季德包扎伤口,而帐内的另一个禁军躺在席子上,奄奄一息。这正是前去刺杀李策的禁军,名叫陆水生。 陆水生的腹部被匕首刺破,好不容易回来报信,已经只剩下半条命。 “将军……”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让我去吧。” 需要有人点燃火药。 火药埋放的地点总共有两处,只有阎季德和陆水生知道。 阎季德沉沉地摇头,眼中露出一丝怜惜,挥手让为他包扎的部下离去。 他走到陆水生面前,居高临下,叹息道:“这一次凶险叵测,我怕自己败了,你要被人严刑拷打受尽折磨。所以就让我,送你走吧。” 陆水生的眼睛猛然睁大,抬头要爬起来,阎季德的手已经覆盖他的口鼻,把他紧紧按住。 陆水生拼命挣扎,肚子上的伤口崩裂,血流了一地,人也终于动弹不得。 叶娇绕着杨泉山,走了约莫一个时辰。 既然洞口的门推不开,她就再想想别的办法。无论如何要守在这附近,不能让李策那个混蛋就这么便宜死了。 有没有,别的洞口呢? 没有山路,很多地方是山羊踩的小道,爬上去,就找不到下的地方。她手脚并用,吓跑一只兔子、好几只松鼠,她自己也摔进树叶堆里,距离一个猎人布下的陷阱,只有半丈远。 躺在地上时,叶娇似乎听到什么动静。 山石之下,有细微的说话声。 她仔细听了听,确认不是幻觉,也不是动物的声音,立刻激动起来。 “下面有人吗?”她喊了喊。 里面的声音却不见了,看来山洞通向她下面,那些人又去了别的地方。 哪里?会去哪里? 叶娇的视线迅速掠过四周,这里曾经有一条黄河的支流,山洞是杨泉山的百姓为了引水开凿的。后来黄河改道,也就没了水。 那既然是这样,有水出,就有水进。 哪里? 得是靠近黄河支流古道那边! 叶娇爬起来向山的另一侧跑去,果然,看见古道,看见被几块巨石堵住的洞口。 洞口竟然是开口斜着朝上的,里面的人想出来,得先挪去石头,再向上攀爬。 叶娇正要搬动石头,便见里面有人用力一推,一块西瓜大的石头滚下去,灰尘散开,石洞中露出一个浑身是土的年轻人。 “青峰!”叶娇道。 “武侯长!”青峰满脸惊喜,又扭头看向身后,大喊道,“殿下!武侯长来了!” 他是真的开心,因为这次相见,青峰愿意收回他心中对叶娇的全部成见。包括城门的盘查,和要脱他主子衣服的刁蛮。 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半个主人! 山洞中响起李策有些紧张的声音。 没有激动和欣喜,只有五个字:“你怎么来了?” “我爱来就来,你管得着吗?”叶娇退后一步,让青峰爬上来,再斜睨洞内一眼。 “呵,变成大老鼠了。”她笑嘻嘻地取下刀鞘,伸到洞里捣李策的头,边捣边道,“来,抓住这个爬出来。” 李策原本站在石头上,伸手就能够到洞口,却被她捣得无可奈何地躲避。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轰”地一声巨响。 耳中隆隆,山石震动,鸟雀惊飞,石块翻滚掉落,叶娇脚下不稳,连忙蹲下扶住洞口。 “怎么回事?”她惊骇道。 “是火药!”李策脸色惨白抬头,仔细听着山洞中的余音,对青峰道,“火药在东侧炸响,距离此处应该不远。这一次洞里没有坍塌,他们不会只炸一次,你去阻止第二次!” “是!”十万火急,青峰没有半刻犹豫,迅速跑了。 “快出来!”叶娇不再逗弄李策,跪地伸出手。 李策却转头向洞里看了看。 “我得回去,”他正色道,“既然找到了路,我得带他们出来。” 李策的手离开洞口,就要跳下石阶。千钧一发之际,叶娇抓住了他的手臂。 “万一……”她的脸色像蜡纸一般,“万一你在路上,山洞塌了呢?” “里面还有八十个人。”李策心急如焚,要挣脱叶娇的手,又怕弄疼了她,“你快回去,以免被落石砸到。不要露面,别让任何人知道你今天在杨泉山。快!松手!” 他的左手被叶娇控制,右手探入胸口,取出一根信烟,递给叶娇。 “帮我燃放这个!我那些人,该来了。” 叶娇紧紧抓着他,眼中充满泪水,一字一句道:“他们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吗?” 李策颓然笑了,眼眸中有几分失落,几分悲伤。 “我的命,只有几个月了。换他们八十条,很值。”他沉声道。 “狗屁几个月!”叶娇暴躁地骂他,“我问过王迁山,他说你的命数时时在变。我有你的八字,你是壬午年辛亥月丁亥日戌时三刻生,对不对,对不对?” 李策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可他还是掰开了叶娇的手,头也不回地钻入山洞。 “帮我守着洞口!”为了避免叶娇跟进去,他远远地嘱咐着。 声音消失,人也消失。 …… 第76章 叶娇怔怔地看着黑黝黝的深洞,连悲伤、惊慌和恐惧的时间都没有。 李策说他的命只剩下几个月了?他还说要她守着洞口。然后呢? 信烟!他还让她燃放信烟! 先做事!先完成他交代的事! 信烟飞上天空,“嘣”地一声巨响,离地约有数十丈高,接着炸开红色的火焰。火焰消失后,白烟久久不散,浮在空中,像被风吹拂的巨大芦苇。 这是军中用来求救、示警、标识方位的烟。 放完了信烟,叶娇才陷入慌乱中。 她着急得站不稳身子,慢慢蹲下来,手指刚刚碰到洞口,就再次响起爆炸声。 整座山剧烈摇晃,石块从山上翻滚下来,有一块石磙大的,堵住了洞口。 洞里塌了吗? 引水的山洞常年被流水侵蚀,能经得住这样损坏吗? 叶娇手扶岩石,感觉浑身都在发抖。 她不认得洞内其余八十人。不认得,未见过,所以会为他们的安危着急愤怒,却并不会心痛。 但那里有李策。 病弱却坚韧的、渺小却孤勇的、人微权轻却心怀天下的,李策。 曾经被困黑暗墓室的他,曾经差点死在墓道的他,是怎么鼓起勇气,在这深不见底的山体洞穴中摸索救人的? 叶娇的泪水掉落下来,“啪啪”两声,浸润白色的岩石。 “哭有什么用!”她站起身跺脚,在四散的灰尘中寻找树枝,“哭有什么用!只能浪费时间罢了!要撬开石头,想要他活着出来,洞口就不能被堵住!不能慌,不能慌……” 叶娇在石洞周围寻找,萧瑟的初冬山林中,裙裾火红,像是谁的家门口,为未归人点燃的灯笼。 距离杨泉山不远,有一条官道。 这条官道是为禁军操练特意修的,大批人马流转和粮草辎重运输,都需要宽阔的山道。 “那是什么声音?” 护送吐蕃使团回京的西北军中,名叫朱彦的士兵猛然转头,突然后退几步,站在更空旷的位置,向东北方向望去。 “信烟。” 游骑将军叶长庚抬起头,看着远处空中那抹白色的余烟,神情冷峻。 “的确是信烟!”朱彦笑起来,“卑职想起来了!那边是杨泉山,禁军在那里操练呢!今年的操练项目里,还有信烟?” 他说完后又摇起头来:“不可能,点个信烟谁不会?除非……” 除非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但是十万禁军在那里扎营,什么事能让他们点烟为号,示警求助? 叶长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原地扎营!”他下令道,“朱校尉带人在此卫护,本将军去杨泉山看看。” 快马加鞭,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看一看,才能放心。 “将军。”一个柔弱的声音响起,奴婢掀起马车车帘,吐蕃公主格桑梅朵抬步走下马车,扶着奴婢的手,缓缓走来。 “将军要到哪里去?”她的声音很柔软,带着一丝怯弱和担忧。 叶长庚施礼道:“承蒙公主殿下垂问,末将要到前面杨泉山看看。我大唐军规,‘见信烟,急如令’,末将去探查清楚,才能放心。” “可是……”格桑梅朵看看左右,上前一步,抬起头仰视叶长庚,眉目含情道,“我不放心他们看护。跟着你,我才安心。” 跟着? 可是他怎么能带着一位公主独行呢? 叶长庚有些犹豫。 先是传来轰隆隆的闷响,接着有信烟在空中炸开,十万禁军齐齐抬头。 他们左右四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里好好的,点什么烟? 几位副将在高台集结,相互询问。 “出什么事了?” “没有,你那里呢?” “也没有。将军呢?快去看看将军!” 将军大帐内空无一人,靠边的位置有一滩污血。 “是不是跟楚王谋反有关?快!带人去找。” 今日早些时候,楚王带着数十人前来抢夺兵符,被将军关在山牢内,等待朝廷示下。 古往今来,谋逆都是皇帝的最大禁忌。开弓没有回头箭,行此险招的人,往往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不可能带全部的人去。杨泉山海拔不高,几座小山丘连绵起伏,进出容易却也不能全军出动。 两位禁军副将带着三百兵马前往信烟燃放的位置,才刚刚绕过一个矮小的山头,便见阎季德正同一个男人激烈打斗。 赫然便是楚王的随从青峰。 “住手!”副将挥刀阻拦,青峰浑身是伤,喘着粗气道,“阎季德要炸山!” 他跟阎季德打了许久,尚未分出胜负。 阎季德并未解释,只是指着青峰道:“抓住他!” 青峰被五花大绑,阎季德一脚踩在他的脸上,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山门是无法从内打开的,既然他出来了,必然是有别的生路。 青峰忍痛不答,队伍中忽然有人指着远处,高喊道:“快看!” 前面古河道处,有数十人正从山洞里钻出来。 阎季德的面色忽然黑如焦炭,他定定地看着逃出的人,下令道:“反贼越狱出逃、大逆不道,全部格杀!” 副将有些犹豫。 皇帝的命令还没有到,拘禁这些人就可以了,为何要杀? 虽然杀死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但那毕竟是皇帝的儿子,是皇帝亲封的楚王。朝臣没有擅断之权,这么做,万一以后皇帝问起来,怎么交代? 然而阎季德已经毫无退路。 这些流民活着,皇帝就能查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李策便能洗脱罪名,阎季德便会因为诬告皇子,被皇帝处置。 事已至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杀掉了事! “全部格杀!”他再次下令道,“有什么事,自有本将军担着!” 大唐法纪严明,令行禁止。 “遵命!”副将齐齐呼喝,拔出腰刀,向山下冲去。 “快!快!” 原来人在着急的时候,嗓子是会哑的。 叶娇从洞口拉出一个又一个人,直到最后,燕云才扶着李策出来。 他的胳膊受伤了,用衣衫上的布粗粗包裹。燕云的手淌着血,不知道是李策的,还是他自己伤到了。 流民在天光下松了口气,好奇地打量这位突然出现的小娘子。 红裙裳、白皮肤,好看得让人不敢仔细瞧她的脸。 这位小娘子是生气了吗?她怎么敢瞪楚王殿下?啊!她还抬起了手,准备打了! 赶紧低头,不能看了。 叶娇倒是没有真的打在李策身上,她的手在李策低垂的衣袖上拍下,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你怎么没死里面?没死里面?” 每问一句,就打一下。 “娇……”李策嘴唇微动,克制着自己,面有愧色道,“对不起,让你担忧了。” “殿下!” 燕云打断了他们说话,急急道:“阎季德来了!” 阎季德带着三百兵马,从不远处奔来。流民吓得就要四散逃跑,而李策看向河道,神情冷峻。 “我的人,也该来了。” 的确来了。 山坡上,河道内,忽然响起千军万马般的呼喝声。 其实也没有千军,更没有万马,但那突然窜出的数百人,虽然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袍,却肃整威武,带着精兵强将的锐气,向李策聚拢。 “保护百姓!” 他们大喊着,向阎季德带来的兵马压去。 这些人的手里没有大唐的制式武器,只有猎户的弓、耕户的锄、自制的长矛、不知哪里捡来的打狗棍。 可即便如此,却吓得禁军们不敢动弹。 “你们是什么人?”阎季德问。 “猎户!”他们答,“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伤害百姓?” “猎户?”阎季德冷笑道,“哪里会有这么多猎户?你们是楚王的私兵!楚王谋反!你们也是逆贼!” 他说着抽出刀,恶狠狠道:“既然如此,就让本将军,为大唐扫清孽障!” “慢!” 忽然有人在李策身边大声道:“阎统领!你污蔑楚王谋反,都不怕有人看到吗?高台上你自己砍自己,我看得一清二楚。” 阎季德看向叶娇,仔细辨认着,冷笑。 “你是叶武侯长吧,你和楚王那些事,三天两夜也说不清楚。没人相信你的口供。” 叶娇同样冷笑。 她抱臂站着,扬声道:“但是你敢杀这些百姓,我就能作证你滥杀无辜。是死是活,不如我们都到圣上面前去说。” “那如果,”阎季德大声道,“你活不到见圣上的时候呢?” 此言一出,禁军齐齐变色。 连叶娇都要杀吗?算作同党?怎么感觉阎将军今日有些不对? 但他们似乎没有违抗军令的借口。 不过正当此时,斜刺里忽然有一匹马,沿着那么狭窄的山路,直直冲进来。 马上的人显然听到了什么,扬声大笑。 他身穿西北军将军服,左手持缰右手握刀,身后还坐着一位蒙着面纱的姑娘。 这青年高大威武、英气逼人,裹挟着战场上才会有的凛冽,对阎季德说话。 “哪个挖好坟急着死的破落户,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 叶娇张大嘴看着突然现身的叶长庚,激动地上前一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李策道:“我哥来了!阎季德就交给他了。你现在给我站直,看着我,说一说生辰的事。你怎么,就只能活几个月了?” …… 第77章 天大地大,没有这件事儿大。 可眼前阎季德打算杀人灭口,李策的人势必要决一死战,流民到处乱跑,有些方向感不好的,绕山转了个圈,直接跑到禁军那里去了。 更何况突然出现的叶长庚,让事态的发展愈发不可控制。 这些事都需要李策解决,故而燕云心急火燎地为主人说话。 “小祖奶奶,”他躬身道,“能不能先顾顾眼前,别的事回去说?” “不行,”叶娇断然道,“眼前就是我在问,楚王得答。” 于是,同那日夜探京兆府被围一样,不管情势有多紧张,李策都先解答叶娇的疑虑。 “你说的那个生辰,”他正色道,“跟我知道的不太一样。” “如何不一样?”叶娇问,“我是从皇室牒册里看到的,一字不差。” “差了一个时辰,”李策蹙眉道,“我从小就知道的那个……寿数很短。所以到底哪个是对的,回去后还要查证。” 叶娇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趁着她还来不及再问什么,燕云连忙插话。 “殿下快看,叶将军要打阎季德了!” 不知道叶长庚和阎季德相互骂了些什么,叶长庚已经翻身下马,越过人山人海,要把阎季德就地拿下。 “禁军面前,岂容你一个小小的游骑将军放肆?” 阎季德立在原地,虽然身上带伤,神情却愈发阴冷坚定:“来呀!把这一帮反贼,尽数格杀!” 禁军应声上前,叶长庚大骂道:“反贼?你们这些禁军吃着朝廷的口粮,眼睛却像瞎了一般。这都看不出来吗?是阎季德要反了!本将军马匹上那位,便是吐蕃公主。你们是想自相残杀让外邦笑话,还是知错能改给本将军跪下?” 此时李策终于同叶娇说清楚,也迈步上前。 “几位将领想想,本王手中没有武器,只不过是从快要倒塌的山洞里逃出来罢了。既然说我谋反,我愿束手就擒,被押往京都受审。阎季德在怕什么,才非要灭口?” 李策扬声说话,流民和猎户纷纷让出一条路。 山路狭窄,他一袭黑衣,身姿笔挺,肩上的大氅随风拂动,气势逼人。 阎季德紧握刀柄,看着李策一步一步靠近。 再近些,他自己就可以除掉李策。 故而阎季德只是胡乱辩解道:“说我是为灭口,你有什么证据?” 事到如今,李策已有胜算。 他的人到了,叶长庚到了,就算打起来,也能把阎季德活捉,带回京城面圣。 但如果那样,必然会有死伤。 李策向阎季德走去,表面看来,似乎还想说动阎季德。 只是他刚刚离开猎户,走到距离阎季德一丈远的地方,阎季德忽然爆喝一声,举刀便朝李策砍来。 今日他和李策,只能活一个。 不过阎季德的刀还没有到,叶长庚便从侧面偷袭,“啪啪啪”数刀斩过,先拦刀,再砍人,最后一脚把阎季德踹趴下。 叶长庚同李策相视一笑。 他们一人为饵引阎季德离开禁军,一人上前偷袭,配合得天衣无缝。 “叶兄好功夫!”李策夸赞道。 “九郎好胆色!”叶长庚大笑。 禁军纷纷上前,叶长庚用刀抵住阎季德的脖子,冷声道:“他若死了,可不怪我。” 擒贼先擒王,禁军们本来就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只要抓住阎季德,一切就尘埃落定。 阎季德仍旧在挣扎:“你无故砍杀朝廷命官,死路一条。” “不……”斜刺里有个虚弱的声音道,“将军大人您,才是死路一条。” 山道上走来一个年轻的禁军。 他的身上满是血迹,脖子淤青,用树棍作拐杖支住地面,一步一步挪过来。 他的眼中满是恨意,看到阎季德被俘,露出一丝嘲笑。 禁军中有人认出这人,喊道:“陆水生,你怎么受伤了?” 陆水生看着阎季德道:“我受伤,全是因为阎将军。是他让我在官道刺杀楚王,是他让我诱骗流民穿上军服,是他命我在杨泉山埋下炸药,是他怕我泄密要杀我灭口。这些我都可以作证。” 阎季德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水生,因为趴在地上,狼狈意外地张嘴道:“你怎么还活着?” 陆水生靠在一棵树上,喘息着冷笑。 “因为卑职生在水边,从小学习闭气。将军您捂我口鼻的时间太短,下一次,记得要用刀。”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禁军纷纷放下兵刃,跪地请罪。 “我等任凭楚王殿下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李策道,“你们把阎季德绑了,跟我一起,回京一趟吧。” 他说完找到被捆绑的青峰,为青峰解开绳索。 鼻青脸肿的青峰愧疚难安。 “还是让他又炸了一次。” “起码你阻止了最后一次。”李策安抚着他,转身寻找叶娇的踪迹。 叶娇正在同叶长庚说话,兄妹两人半年未见,一个眉飞色舞活蹦乱跳,一个稳重爽朗志得意满。 今日早些时候,皇帝收到阎季德上表的奏疏。 他说楚王李策带兵强抢兵符,已经被他关在山牢中,等候圣上示下。皇帝把奏疏看了两遍,才抬头道:“朕派小九去赈灾,他怎么跑去杨泉山了?” 高福偷瞄一眼奏折,露出比皇帝更加困惑的表情。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皇帝询问高福道。 向宦官询问政事,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高福惊恐跪地道:“奴婢不敢妄言。” “你且说说,”皇帝扬手,“朕恕你无罪。” 高福思忖再三,迷惑不解道:“奴婢见楚王那个身子,拿到兵符,难道还能带兵打仗吗?” “就是嘛!”皇帝的手在高福头上点了点,“朕的儿子朕心里有数。” 他说着站起身,再次把奏折看了一遍。 “这个阎季德……朕上回见京兆府搜出的密信,便疑心是他主使禁军搜罗情报。如今又闹这么一出……”皇帝把奏折重重放在御案上,沉声道,“来人,派一千禁军前往杨泉山,押回楚王,阎季德随行,回京作证。” 十万禁军还在阎季德手里,弄清楚真相之前,不能麻痹大意。 这件事很快传到五皇子赵王李璟耳中。 “李策?谋逆?” 他跳起来就要往外走,王府詹事拉住他,劝解道:“楚王住在我们府上,原本就已经说不清楚。殿下您切莫出面干涉,以免引火烧身啊。” “这可笑死个人了,”李璟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我宁愿相信李策是女的,都不相信他敢谋逆。他是去杨泉山找流民的,本王去给他作证。” “去不得去不得!”王府詹事再次阻拦,“古往今来,谋逆者都是给自己找好冠冕堂皇的借口,才敢动手啊。再说了,晋王殿下离开前,曾特意嘱咐过殿下,莫要同楚王走得太近。殿下您都忘了?” 李璟白了王府詹事一眼。 “都是兄弟,什么近不近的。二哥就是读书太多读傻了。”他说完大步流星离去,连衣服都没有换。 李璟要进宫面圣,却在宫门口被挡回来。 “圣上有旨,召三公及内阁首辅觐见,其余人等一律回避。” 李璟深吸几口气。 完了,事儿闹大了。 三公里有两个都是走路喘气随时会升天的老头子,皇帝如果不是想杀掉重要的人,万不会劳动他们出面的。 禁军已经动身了,李璟不知该怎么办,在城内头脑崩溃神思混乱地转了几圈,还是出城了。 出城十里,遇到押解囚犯进京的禁军。 禁军军容肃整,几十人从李璟身边过去后,便是两匹大马拉着的一辆牢车。 木牢是临时做的,乱糟糟钉在一起,里面堆着些枯枝败叶,一个男人坐在马车里,头发乱蓬蓬披着,看不清脸。 李璟也没有仔细看那人的脸。 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掉泪了。 一面哭,一面跟着那辆囚车向前走,顺便从兜里往外掏东西。 先掏一个符文塞进去,抱怨道:“也不知道王迁山怎么就跑了,他一跑,咱们家就出事了。你拿这个避避邪,说不定还能逃过一死。” 又掏出一个油纸袋塞进去。 “里面是肉包子,还是光德坊那一家的。你吃饱了有力气,好好哄哄父皇。你不是最会装病求可怜那一套吗?对了,父皇稀罕叶家那个女魔头,你就说那女魔头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爹。无论如何,先活下去……孩子……以后再怀……”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没留意队伍慢慢停下来。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道:“五哥,还有没有包子了?我饿了。” 李璟惊诧地扭头,见李策就站在他身后。 完好无损,眉开眼笑,那模样可真欠揍。 …… 第78章 “你怎么……”李璟怔怔地扭回头,看一眼牢车,再盯着李策,眼中的泪水立刻止住,嘴巴张了张,不可思议道,“你把去抓你的禁军打败了?这可不得了了!” 这是拒捕,是忤逆圣意,是实实在在要谋反! 完蛋!他这会儿说跟李策感情不好,还来得及吗? “没有,”李策道,“回头再给你解释。牢里这人是阎季德,我有他诬陷我谋反的证据,到父皇那里就说清楚了。” “哦——”李璟长长地“哦”了一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贴着牢车,对里面的人道,“阎统领,能不能麻烦你……把那个……把包子塞回来?” 虽然你的确挺惨的,但那个包子不是给你的啊。 牢车的木栅栏缝隙很窄,包子的位置又远,只能请里面的人帮帮忙了。 阎季德纹丝不动一语不发,铜铃般的眼睛瞪一眼李璟,别过头去。 李璟尴尬地怔在原地,忽然把怒火发泄到李策身上。 “吃什么包子?”他大吼道,“都是你办的蠢事!你去赈灾,怎么赈到杨泉山去了?真是气死我了!” “吵什么?”李策尚未解释,不远处的马车里跳下一个人,正是叶娇。 她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歪着头,嘴里咬一根狗尾巴草,手中的横刀向李璟伸过来,冷脸道:“叶家那个女魔头……是谁啊?谁怀了孩子?” “你怎么在?”李璟吓得往李策身后躲,瞬间又明白了什么,指着叶娇笑起来,“哈,哈哈,你被骗了哈哈哈!” 是他在城门口说李策掉落悬崖,叶娇才去的吧。这个女人真傻。 叶娇冷哼一声,挥刀便向李璟砍去,吓得他往李策大氅里钻。叶娇的横刀却已经调转方向,插入车牢缝隙,扎进肉包子,把白嫩的包子取出来。 “那是给小九吃的!”李璟抬起手抗议,见叶娇已经咬了一口,又改口道,“罢了,你吃也可以,记得结一下包子钱。” 叶娇才不会给他结包子钱呢。 作为此次事件的目击证人,她同李策一起,在紫宸殿面见皇帝。 李策讲了前因后果,有叶娇和陆水生作证,又有宫门外的流民可以询问,此案清晰明白。 因为要保护安顿吐蕃使团,叶长庚没有随行回来。但他写了陈情的奏折,由李策转交。 公平起见,皇帝允许阎季德申辩。 阎季德想了许久,才开口道:“微臣的确有罪,但微臣罪在做事鲁莽,可微臣对圣上的忠心,天地可鉴!” 他重重叩头,血流满面犹不停止。 皇帝神情微动,问道:“你跟楚王,有私仇吗?” 阎季德哽咽道:“没有,但微臣知道他觊觎太子位,有不臣之心。” 皇帝又问李策道:“你自己想想,你可曾有什么地方,同他有龃龉不合吗?” 李策不假思索道:“儿臣敬重阎统领守护京都,与他没有私交,更无不合。” 他没有提顺嫔被阎季德吓疯的事。 诬陷皇子谋逆,已是重罪。没必要把母亲扯进来,让她再次被天下人议论羞辱。 更何况如果提起来,皇帝势必会怀疑阎季德这么做,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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