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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舞者。飞扬在空中的绸带飘然落地,像游动的红鱼死在水底。 “出去吧。”燕云提醒她们。 伶人顿时向外跑去,慌忙中甚至踩到衣裙。 等室内终于安静下来,李策才郑重道:“突厥大军横陈,已经过了阴山。刺史大人哭求饶命,应该去找突厥可汗贺鲁。” 现在尹世才不仅觉得可怕,还觉得倒霉了。 怎么他刚刚上任,突厥就打算开战了? “消息可靠吗?”尹世才安慰自己道,“就算要打,我大唐兵强马壮,也不见得会输。” “不会输,”李策抬手扶住尹世才,示意他起身,“所以到时候要请刺史大人亲临云州城墙,指挥战斗。” 尹世才伸手在头顶抓了抓,没有摸到自己的官帽。 但他希望这个动作能提醒李策,他是文官,不是武官。上阵杀敌什么的,跟他没有关系。 但李策自顾自说下去,每一句都让尹世才冷汗淋漓。 “届时或有流矢,命中大人胸口,卒。” “或有攻城巨石从天而降,正中大人脑袋,卒。” “奸细混入城中刺杀,卒;城破而屠城,卒。” “大人你老家在哪里?大夏天,不太好搬运啊……” …… 总之,李策似乎想好了尹世才的十万种死法儿,并且开始考虑在哪里挖坟。 尹世才终于忍不住打断李策,紧张道:“殿下,下官是文官啊。” “文官又如何?”李策道,“我大唐文官,既能提笔作诗,又可上马杀敌。刺史检核问事,行监察之职,更能提调云州一切军政要务。这里不是你之前就职的甘州,只用监管田粮纳税,去温泉里泡泡澡,一天就过去了。” 当初李策到甘州赈灾,尹世才请他去温泉沐浴,被李策拒绝。 此时李策再次提起,尹世才又尴尬又羞愧,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回府衙去,再也不敢耽于享乐。” 这到底是什么地狱作风的皇子啊,开口就给他判定生卒年庚了。 李策陪尹世才走到酒楼门口,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这里不是长安,没有灯火通明、火树银花的夜晚景象,故而星辰也更亮些。 尹世才抬头看天,问道:“殿下,突厥他们何时进攻?” “明日。”李策话音未落,尹世才便差点摔倒,李策又补充道,“刺史大人要枕戈待旦,把每一个明日,都当作敌方进攻的时辰。” 尹世才无奈又委屈地看了李策一眼。 知道你要教训人,但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 “那是不是得上表朝廷?”他担忧道,“粮草、战马、军械这些,都要备下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足够的粮草,是战争胜利的关键。 “本王会写好奏折,快马上表朝廷。”李策凝重道。 父皇已经病倒,如今是李璋主政,突厥找到了攻击大唐最有利的时机。 写一封奏折,还要写一封信。 奏折会被李璋看到,信会送到李璨手中。 这一次他们兄弟必须放下龃龉,同心协力,才能守护大唐江山。 “只是异动。” 朝堂上,太子李璋把李策的奏折交给宰相,让朝臣们传看。这之后,有朝臣轻描淡写道。 兵部侍郎姜敏斜睨一眼,见是户部官员。 户部掌管钱粮,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积极拨款运粮备战的。 “的确只是异动,”姜敏阴恻恻道,“史上每一次战事,都由异动开始。动来动去,就数十万大军挥师南下,刀架脖子上了。” 姜敏虽不是武将,说话却莫名阴冷。 不少朝臣顿时缩了缩脖子,似乎那把刀真的架在了上面。 言官林清趁机举起笏板道:“微臣弹劾兵部侍郎姜敏危言耸听、恐吓朝臣。” 李璋抬手虚按,表示收到了你的弹劾,但是暂不处理。 林清尚未罢休,姜敏也上前一步道:“微臣弹劾林清鼓腹含和不知居安思危。” “鼓腹含和”这个词语不常用,但是意思很简单:日子太好,吃饱了撑的。 林清顿时满脸通红,向姜敏看去。 姜敏毫不示弱,气势汹汹看过来。 其他朝臣的脖子再次长出来,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心中隐隐期待。 “好了,”宰相傅谦打断了他们的辩议,沉声道,“兵部和户部各有道理,但微臣以为,突厥狼子野心,边关不可不防。” 朝臣的脑袋又缩回来,有些失望。 最近的朝堂是越来越无趣了。 李璋也点头道:“叶长庚已经接管河东道守军,户部也要做好配合打算,我们不怕突厥异动,但也要有万全之策。” 说到这里,李璋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似想起一个人,一个令他不快的人。 早朝后,李璋见了胡稼一面。 胡稼曾跟随李策前往晋州,虽然运气不好受了伤,但鲁氏覆灭后,他得到提拔,对太子心怀感激。 胡稼的话依旧很多,见到李璋,滔滔不绝说了许多感恩的话,被李璋略有不耐地打断。 “上次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胡稼面色微变,跪在地上有些僵硬。 “微臣辜负太子殿下所托,罪该万死。” “如果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呢?”李璋幽幽道。 “微臣——”胡稼想要拒绝,但他没有拒绝的资格,他只是停顿片刻,便叩首道,“微臣必将竭尽所能。” “好,你下去吧。”李璋低头翻开一册奏折,没再说什么。但胡稼知道,接下来会有关于他的调动文书,而那个调动,会和李策息息相关。 他走出大殿,下台阶的腿有些抖,险些撞到一个人。 那人手持阳伞避开,神色清冷,并未开口斥责。 胡稼只看一眼对方衣袍的颜色,便惶恐跪地道:“微臣走路分神,冲撞了六殿下,请殿下责罚。” 六皇子李璨笑了笑,道:“莫说你只是无意,就算你手持宝剑,也未必能碰到我。去吧。” 胡稼起身,慌慌张张地走了,李璨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警惕。 他走进大殿,伸了个懒腰,身体似乎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寻了个地方半坐半躺,抱怨道:“五哥守着父皇,半点都不让我碰。真是拆口袋做衣襟——改邪归正,突然孝顺了。” 李璋并未抬眼,只是问道:“用膳了吗?一起吧。” “好啊。” 宫婢立刻端来瓷盆,李璨认真洗干净手,从随身衣袋里取出玫瑰花露,细细涂抹肌肤,似乎漫不经心,又仿佛早就想好措辞,问道:“二哥准备顺势而为吗?” 顺突厥进犯的势。 实现自己的目的。 李璋抬起头,同李璨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们都懂对方的意思,因为懂,李璨目色疑虑,而李璋露出笑容。 “六弟足智多谋,但也不能疑神疑鬼。”他从御案后走过来,在摆满佳肴的食案前就座,用手巾擦净手指。 用繁复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波澜。 …… 第284章 自从皇帝病重,李璋便已不食酒肉,不与妻妾同房,为父皇斋戒祈福。 李璨没有这个孝心,但是不得不跟着一起吃素。 他的目光掠过豆腐、竹笋、蘑菇、莲藕等十几盘素菜,最后又重新看回豆腐,夹了一块。 好在蘸料是胡麻花生碾碎,还算好吃。 他吃了几块,想起自己府上今日会做鱼脍,顿时更觉眼前的食物寡淡。 吃不好,说话也便添了几分不满。 “我刚刚遇上胡稼,”他意有所指道,“那家伙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 其实胡稼更像是紧张忐忑,但李璨故意这么说,试探李璋给胡稼做了什么安排。 小人得志,得的什么志? 李璋正夹起一块莲藕,闻言道:“我准备让他到户部去,押运粮草。李策是个细心谨慎的人,他看出突厥异动,便的确是异动,不得不防。” 这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李璨初时还觉得松了一口气,但是仔细想了想,押运粮草,也可以接近李策,图谋不轨。 “父皇若醒着,见我们兄弟同心,一定很欣慰。”李璨语气恳切。 他放下碗筷,唇角微扬,眼中亮亮的,像清晨的露珠般明澈,看着李璋。 李璋仍在认真用膳,眼眸低垂,英挺的面部线条像拉满弓的弦,在他的咀嚼中,翻涌危险的气息。 李璨的心提起来。 他的衣袖垂下,那里有一封信,李策的信。 李策说这是关于父皇寿宴的回信,感谢他细心告知。李策内疚自己身在千里之外,不能在父皇面前尽孝,也不能在朝事上为父皇分忧。 信的最后,他说:“幸而太子殿下仁厚忠恕、多谋善断,不需要你我像季友辅佐庄公那样,俯首听令。” 听起来是在夸奖太子,但李璨觉得不是。 鲁庄公和季友,一直是兄友弟恭的表率。 庄公主持国政,同母弟弟季友不惜被污蔑为佞臣,也要近身辅佐。而庄公一生信任季友,为他多次辩护,甚至把身后之事交给他。 而最重要的身后事,便是由谁继承王位。 为了提防鲁庄公的庶兄庆父夺位,季友在庄公病重后,传庄公口谕,命支持庆父的庶弟叔牙等在大夫针季家,随后赐一壶鸩酒,毒死叔牙。 叔牙七窍流血而死。 李策不是在夸奖太子,他是在说,你我兄弟之间,也会因为夺位争储,同室操戈、骨肉相残吗? 如今大敌当前,寿宴发生的事我不再计较。但是也希望你能在太子身边,劝他以江山社稷为重。 他们都是心有九窍的人,能够把最复杂的话,藏在最简单的只言片语中。 所以李璨旁敲侧击,等太子李璋一个回答。 终于,李璋用丝帕轻揩唇角,颔首道:“看来李策收到你的信,没有动怒。” “他没有,”李璨笑笑,“二哥处置得当,他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就好。”李璋站起身,回去继续批阅奏折,“等他回来,多加安抚吧。” 李璨总算放下心。 他惦记着府中的鱼脍,不再久留,撑起阳伞离开时,抬头看了看天。 听说北地多风沙,不知道突厥那里的天,是不是也如此湛蓝。 昏沉沉的天空下,牧人赶着羊群走过。 格桑梅朵看了看天,忍下心中的厌恶。 突厥人很豪放,豪放到幕天席地,就要上下其手,占她的便宜。 格桑梅朵曲意逢迎,抬手掀开突厥可汗贺鲁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把他另一只手也挪回去,紧紧握住,道:“可汗调动兵马的军情,恐怕已经被大唐知晓了。” “知晓又如何?”贺鲁的头向格桑梅朵蹭了蹭,捆绑的长辫落在格桑梅朵肩头。 “公主殿下计谋卓群,今日杀李策,明日就可进攻云州城。这就叫做趁他病,要他儿子的命!” 格桑梅朵皱眉不语。 还是大唐的文人雅士多,说话也妙语连珠,不像这些突厥人,直来直去不说,还粗俗得很。 “祝可汗旗开得胜。”格桑梅朵受了伤,勉强坐着,无法躲避贺鲁的挑逗。她以茶代酒,同贺鲁碰了碰。 贺鲁一饮而尽,一双眼睛瞄着格桑梅朵,询问道:“此事过后,公主可愿嫁给我吗?” 格桑梅朵向贺鲁看去,眼前的男人并不丑陋,体型壮硕、身份还算尊贵,但她提不起半点兴趣。 “此事过后,”她笑道,“可汗可愿到吐蕃求亲吗?” “愿以一城相送!”贺鲁夸下海口道,“我打下的城池,公主殿下随便挑选。” 随便挑选? 格桑梅朵低头饮茶,敛去眼中的嘲弄。 河东道有什么好挑的? “莫非公主看不上我贺鲁?”贺鲁的神情有些不悦。 “没有,”格桑梅朵含笑道,“我是在想,是长安好,还是洛阳好。” 此话引得贺鲁哈哈大笑,然而格桑梅朵却像在看一个站在万丈悬崖上,蹒跚学步的孩子。 你突厥打进长安城? 算了吧。 你有精锐优良的兵马吗?有运筹帷幄的朝臣吗?有披甲上阵,纵死不惧的将军吗? 最多在河东道闹一阵,闹得消耗完大唐的国力,再无暇西顾。 我吐蕃就可以轻而易举,占据大唐通往西域各国的商道。 格桑梅朵神情有些痴狂,看向西南方向。 大唐的将军真的有很多,而这一次她要面对的,是叶长庚。 听说他现在不爱笑了,那是不是也比以前心思深沉了?似乎跟李策接近的人,都会越来越聪明,聪明到需要多加防范。 他那样的人,真不知道聪明起来是什么样子。 格桑梅朵仰头笑起来,贺鲁尚在旁边喋喋不休。 “那就一言为定,我把洛阳城送给殿下。” “说起来,这会儿李策应该已经遇刺了吧?” “公主这次的计谋,贺鲁甘拜下风。” 格桑梅朵定定地看着天空,仿佛没有听到贺鲁的话。一只孤鹰从天空飞过,盘旋着,似乎总也飞不累。 她带出来的人都死了,只有这只鹰,还留在她身边。 陪着她生,以后会不会也——陪着她死? “我爹死了,求求各位行行好,赏个草席钱吧。” 云州城唯一还算繁华的集市旁,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叩首行乞。 虽然聚了很多人,但没有人施舍。 道旁的酒楼觉得晦气,一个劲儿驱赶男人。 “你好手好脚不去做事,在这里当乞丐,走走走!你不走是吧?我们帮你抬走。” 酒楼里立刻出来几个大汉,帮男人抬起他爹,往旁边挪了几十步。 旁边的店铺这下不干了,也出来人挪。 行乞的男人哀求着阻拦,但是没人帮他,也鲜少有人施舍。 在第三家铺子也出来赶人时,一辆马车慢悠悠驶过。 坐在车中的李策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便放下车帘,唤道:“青峰。” 青峰立刻会意,上前制止哄闹的众人,取出一点碎银,递给男人。 “去好好葬了家人,出去做事吧。” 然而男人还没有接,便有人伸出手,同样递给男人一块银子。 那不是一块,而是一整锭,白得耀眼发光,让周围的人艳羡惊叹。 送银子的是一个女人。 身姿高挑,红衣灼眼,青峰不由得看呆了。 “这个忙,我帮了!”她的声音清亮得很,直直钻入马车里去。 …… 月落说:感谢大家的票票,明天早上加更一章。月底了,希望大家一切顺利,看到了很多鼓励的留言,谢谢你们的善意和认可。 第285章 这两年来,对于身穿红衣的女子,青峰莫名便有七分惧怕,三分好感。 他有些惊喜地抬头,又有些失望地转头看看马车。 真可惜,不是王妃呢。 这个女人虽然同王妃一样高挑,甚至同王妃一样,妆容很淡身穿红衣,但她其实应该画浓妆的。 把细长眼画成桃花眼,鼻梁画高一点,斜红画深一点,披帛也要有,最好是甩开两丈长,能把人拴在吊梁上的。 不过她能出来施舍可怜人,青峰对她还是略有好感。 他点头收回银两,谨慎地退出人群,走回马车前室,驾车离开。 那女人却跟上了他们。 “这位小哥,”她大步跟在马车旁边,询问道,“你们也是外地人吧?这附近哪里方便住店?” “不清楚,”青峰答,“你去问问别人。” 女子便笑笑不说话,牵着自己的马,去问别人。 只是马车内的李策却开口道:“前面巷子转弯,回云州府衙。” 青峰应了一声,紧跟在马车旁的燕云有些不解。 “殿下,”他从马匹上费劲儿地弯下不太软的腰,贴着车窗问,“您刚同尹刺史一起看过布防图,不是要回客栈吗?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卑职去拿。” “不是,”李策已经收回看向葬父男人的视线,坐回马车暗处,距离车窗有些远,“我们给他送个东西。” 云州刺史尹世才好不容易送走李策,腹诽了好一阵。 他都已经不去看歌舞不搂着美人吃酒了,楚王却还要天天查岗一般往云州府衙跑。 楚王住在云州城外,一来一回要一个时辰,竟也不觉得累。 尹世才松了口气,吊儿郎当地坐在桌案后,翻开一本文书,盖在脸上小憩。 只是还没睡着,便突然听到下属的喊声:“大人,大人!楚王回来了!” 尹世才从座椅上弹起来,小腿撞在桌腿上,疼得抱住腿打转。 “怎么回事?”他瞪眼往外看,见李策已经进来了,顿时从暴跳如雷变成乖巧懂事,蹦了几步,勉强站稳,龇牙咧嘴躬身道:“楚王殿下,不知您还有何指示?” 李策的指示只有两个字:“蹲下!” 他快走几步,按住尹世才的头,把他塞进桌底,与此同时,门口的燕云已经转过身,拉弓射箭。 箭矢飞向天空,远处房顶传来一声惊呼。对方随即反击,潮水般的箭矢从天而降,飞入房间,钉在房间各处。 “突厥人打进来了!”尹世才大喊起来,魂飞魄散。 “是刺客。”李策纠正道。 不过即便尹世才不喊,刺史府内驻守的兵丁也已经避进安全之处,等着这一波箭雨过后,诛杀刺客。 尹世才蹲在桌底,用一种怀疑的表情看着李策。 这刺客是要杀我还是要杀你?不会是你带来的吧?你真的——不是好人。 李策站在一根柱子后面,神情冰冷,对尹世才道:“你这里有一条密道,可出刺史府。” “密道?”尹世才胆战心惊,“下官不知啊!” “以前这里的属官呢?别驾、长史都在吗?去问。”李策下令道。 尹世才不敢拒绝,向后面属官的值房爬去。过不多久他又爬回来,身后跟着一位长史,惊喜地对李策道:“果然有!长史说他还没来得及交代,就在这里,后面那堵墙有个夹层,可以离开刺史府。” 李策走过去,腰间垂坠的金玉撞在一起,“叮”地一声,泰然自若。 “小心!”尹世才喊道。 “刺史大人可以起身了,已经没有箭雨。”李策走到屏风后,仔细寻找,推开一道暗门,见里面设计精巧,甚至有日光散射下来。 尹世才连忙挤过去,李策却抬手阻止。 “我自己去就好。”他道。 尹世才听着院落里的厮杀声,胆怯道:“下官想跟着殿下,保护殿下。” “尹刺史忘了吗?”李策道,“你是文官。” 他说着关上暗门,把尹世才和刺客挡在外面。 尹世才无力地捶了捶门,喃喃自语。 “你厉害,你把刺客引进来,自己跑了。” 长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刀,握在手中劝解尹世才。 “大人,人固有一死——” 尹世才躲在长史身后,点头道:“人固有一死,可千万别是今日死。” 出刺史府,是一座安静的院子,再推门出院,听到刺史府的厮杀声已经小了。找到事先约定好的地方,青峰已换了一辆马车,等在那里。 李策迈步进车,道:“回客栈。” 青峰用斗笠遮住脸,绕了个路,驾车驶出云州城,向客栈方向去。 “甩开那些刺客了吧?”他有些不放心。 其实这也不叫甩开,叫送人,送给尹世才了。 他那里有兵丁,方便对付。 “云州城里那些甩开了,”李策道,“但是就怕有人等在客栈,守株待兔。” 什么意思? 青峰抬头,见那个在云州城见过的红衣女,就坐在客栈前厅,一面吃粥,一面看风景。 “好巧。”见李策和青峰进门,她笑着起身。 “那女人是谁?” 数百里外,天色渐暗,营帐外燃起篝火,可汗贺鲁已经喝到微醺,询问道。 “一个刺客,名扶风,”格桑梅朵道,“是我高价请来的,让她仿照着楚王妃的模样,细细打扮,接近李策。” “听说他很聪明,”贺鲁道,“这是美人计吗?李策看不出她是陷阱?” 格桑梅朵笑起来。 “可汗的敌人没有这么愚蠢,但是我先安排了一次刺杀,等李策逃出来,回到客栈,自然也便松懈了几分。” “那如果他看出扶风是刺客呢?”贺鲁仍有些担忧。 “就是让他怀疑,”格桑梅朵道,“他怀疑,所以不会在前厅久留,会回到客房去,然后——” 她想着那个可能的场景,笑出了声。 除去李策,无论是对突厥,还是吐蕃,都是好事。 红衣女子的招呼,只有青峰点头,算作应声。 主仆二人向楼上走去,踩着牢固的台阶,一步步走进客房。 今日事出突然,他需要回去想一想,也等待刺史府的消息。 刺客是谁,长安派来的,还是突厥派来的? 有店小二正好提着热水迎面走来,走得太快,差点撞到李策。李策下意识扶住那人的手,提醒道:“小心。” 青峰也关切道:“别烫到你自己。” 他们错身而过,青峰回头,见那红衣女子已经放下碗筷,背对他们走出客栈。 他和李策对视一眼。 这座客栈不大,虽然紧邻官道,但这些日子被李策包下,只给路人提供饮食,不能入住了。 红衣女一副有些遗憾的样子,慢慢走出客栈,回过头。 从这里已经看不到二楼的情形,但是掐算着时间,他们应该已经进屋了。 她在心中默默倒数。 “三,二,一——” “轰”地一声巨响,二楼的某个客房塌落半边,与此同时,燃起冲天大火。 “一千两银子,”红衣女子笑着转身,顺手擦掉脸上的描红,扬起唇角,“到手。” 夏季末尾的阳光像将熄未熄的篝火,伸出手碰碰,仍然热得烫手。 算盘叮叮咚咚响了很久,像某种乐器在弹奏。叶柔算完这一整本账目,才拿起团扇,轻轻摇了摇。 对面的叶娇正在吃西瓜。 “快来吃!”她招呼道,“这是今年最后一茬西瓜,再不吃就没有了。” 叶柔走过来,为叶娇扇风,想了想道:“以前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林镜,你真的不要了?” “姐姐怎么说起这个?”叶娇神情微动,口中咀嚼的动作放慢,心事重重。 “他来找冯劫求情,被冯劫拒绝了,”叶柔心生不忍,“我看他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是可怜得很。” “姐姐,”叶娇放下西瓜,郑重道,“不要他,他才能好好活。咱们家人是绑在一起的,生死与共,大不了一起拼个你死我活。但是他不同,年纪轻轻又有母亲奉养,能不连累一个,就少连累一个吧。” 叶柔本来已经拿起西瓜,听到这话,轻轻放下。 “什么意思?”她问道,“情势如此紧张吗?” 不就是圣上病了,太子主政吗? 叶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正要开口,丫头水雯走进来。 “王妃,”她俯下身,在叶娇耳边低语,“宫里来人,请王妃过去。” “哪座宫?”叶娇问,“哪个人请?” 后宫主事的是贤妃娘娘,水雯认识贤妃的人。 “恐怕是太子殿下。”水雯道,“说是有关于楚王的消息。” 叶娇有些迟疑,思忖片刻,还是起身。 “走吧,你去一趟六皇子府上,告诉他有楚王的消息,请他一起去听。” 李璨虽然诡诈,却亦敌亦友,有时候可以借用。 叶娇走出安国公府,差点同一个信使撞到。 “小心点。”她呵斥一声,翻身上马。 太子有关于李策的消息? 叶娇心中不安,眼前繁华的长安城,像是笼罩着一层阴霾。 …… 第286章 出乎意料,紫宸殿内廷不仅有李璋,还有宰相傅谦、礼部侍郎邹进,以及平时不怎么管闲事的康王。 叶娇松了一口气,却又心生疑窦。 什么事,能同时召集到这么多人,且每个人都神情灰暗,看到她,欲言又止中含着同情? 叶娇向李璋施礼,李璋侧身站着,从御案上拿起一本奏折,低头看了一眼,似乎要再次确认,半晌才转过头,看向叶娇。 “楚王妃,”李璋眼圈通红,声音哽咽,道,“九弟他……” 这句话后是长长的沉默,沉默到叶娇忍不住上前,从李璋手中夺过奏折。 这动作无礼逾矩,但无人制止。 奏折是云州刺史尹世才急递呈上。 尹世才说楚王入住的客栈年久失修,倒塌后失火,他带人挖了三天三夜,未能救出楚王,不敢耽搁,迅速禀告朝廷。 叶娇把那道奏折看了两遍,看到视线中四周都是漆黑模糊的,只有浓黑的字迹,像从地狱伸出的手,抓着她直坠下去。 人在过度恐惧担忧的时候,原来是站不直的。 叶娇整个身子软下去,却又努力扶住膝盖,吸了口气,才略微站直,眼中的慌乱已化作坚定。 “我去云州。” 她说着便向外走去。 她要到云州去,如果尹世才是在扯谎,她会把尹世才钉在墙上;如果尹世才说的是实话,她会用她的手,扒开塌落的墙壁,把她的丈夫挖出来。 “侄媳,侄媳,”康王却拦在叶娇面前,急切地劝道,“三天三夜,人是肯定……楚王位尊,朝廷商量着,是不是得发丧?” 发丧,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楚王死了。 叶娇尚且没有哭,康王却已经泪流满面。 “不准发丧!” 她声音响亮,震得康王耳朵嗡嗡作响。叶娇立在殿内,终于站得笔直,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弓弦,锋利中蓄积力量,这力量甚至有些疯狂。 康王怔愣片刻,抹泪道:“我就说,楚王妃是绝不肯发丧的。她又不是寻常女子,我可是亲眼见过她在军器监救火的。” 那样舍生忘死性格坚毅的人,又怎么会只看到一道奏折,就给自己丈夫发丧办后事呢? 李璋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落在叶娇身上,神情悲痛而为难,看向宰相傅谦。 傅谦向叶娇走近几步,温声道:“请楚王妃节哀,边关形势紧张,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人奏报楚王干涉边关军政,早些报丧,也免得有人趁机大做文章,污蔑楚王的清名。” “节什么哀?”叶娇咬牙道,“你们在座各位,要么是宗室尊长,要么是朝廷股肱,更有太子殿下在此主政。你们熟读律法知道世情民风,却不知道棺材里得装尸体吗?尸体在哪儿?我问你们,你们要发丧,尸体在哪儿?” 她句句紧逼,每说一句话,声音便响亮几分,人便上前一步,傅谦退了又退,最终站在康王身后,与其他人面面相觑。 发丧对普通人家来说,只是告诉别人自己家死了人,你们可以来吊唁了。但对于皇族和朝廷官员来说,远不止此。 只要发丧,有关此人的符信、金印、令牌便全部失效,就连通行,都会处处受阻。 叶娇虽然不善权术,但她懂这个,所以她绝不肯妥协。 僵持中,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六皇子李璨迈入殿门。他手中握着一柄阳伞,疑惑道:“什么尸体?谁死了?” 那道奏折又落入李璨手中,他只瞟了一眼,便凝神道:“所以,要发丧吗?” 礼部侍郎邹进这才找到机会说话:“原本是要的,但楚王妃不同意。” “她当然不肯同意啊,”李璨并不像李璋看起来那么悲痛,神情只有些凝重,幽幽道,“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尹世才那个人做官没问题,但是有些胆小,这事儿还是谨慎些好,不如太子殿下派人,到云州看看吧。” 他慎重地说着话,同李璋交换了一次眼神。 李璋会意,一直紧绷的神情稍稍松弛。 “六弟说得对,”他答应道,“那便先不要发丧,本宫派人前去搜救九弟。只是云州路远,楚王妃就不要去了。” 叶娇没有理他,她径直离开紫宸殿,健步如飞。 “怎么回事?”慌乱中,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袖,又避嫌般松开,再次问,“怎么回事?” 叶娇扭头,看到赵王李璟紧张的脸。 他看起来实在不太好。 胡茬没有刮,瘦了许多,脸上似乎一夜间长出了皱纹,身上的衣服不知多久没有换,扑面而来的是药草和汗水的气味。 不那么体面,不那么好看,却让叶娇一瞬间哽咽,险些落泪。 “五哥,”她强忍泪水道,“我去确认李策的下落,你要守在这里,别让他们发丧。” 李璟大张着嘴,脸色青白失去血色,一屁股坐在地上。 叶娇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他爬着起身,又追上她。 “小九怎么了?”李璟声嘶力竭地问,“我只听说你们在紫宸殿吵架,因为小九?小九失踪了?” “他没事。”叶娇站定回头,坚定道,“他那么聪明,不会有事。想害他的人或许有,但他们一定不会如愿!” 李璟猛然转头,看一眼紫宸殿的方向,焦躁不安,跟着叶娇便往外走。 “我跟你——不行……”他忽然又站住脚,因为分身乏术无法帮忙,抬手捶打自己的头,“我不能走,我得守着父皇。” “五哥!”叶娇按住他的手,“你守着父皇,就是最大的帮忙。你做的事,我懂。” 叶娇不让李璟殴打自己,她的眼神清澈透亮,仿佛能看进李璟心里去。 李璟瞬间泪流满面:“我说我是为了抢功,等父皇醒了,厚赏我。” 叶娇撇撇嘴,眼中泪珠闪动,“这是最大的功劳了,父皇一定赏你。” 他们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没有细说,却都懂对方的意思。 他们齐齐转身,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做不同的事,却是为了同一件事。 不用准备行李,只要有银子,什么东西都可以在路上采买。 所以要回府拿银子,还要拿上证明身份的符信,这样才能出入每个城门,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云州。 叶娇冲入楚王府,刚刚绕过照壁,便见叶柔站在那里。 “姐姐怎么来了?”她一面打招呼,一面往里走,叶柔拉住她,低声道:“信!云州的信。” 叶娇疾行的脚步骤然停下,像撞到一块透明坚硬的冰。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从叶柔手中取过信,“呲”地一声撕开。 里面什么也没有写,只掉出一块被红布包裹的玉。 玉璧洁白,上面雕刻着鹿。 李策的玉。 “信使呢?”叶娇问,她抓住叶柔的手,声音颤抖,“信使呢?他怎么样?信使说了吗?” “你看这块布。”叶柔道,“信使说,‘请楚王妃看布’。” 叶娇低头,展开那块布。 布约一尺宽,并不是什么上好的布料,上面用木炭潦草地画了几个图纹。 仔细辨认,是几样很寻常的东西。 竹子、柿子、花瓶、大象。 “姐姐……”叶娇定定地看着那些图,一直忍耐的泪水,此时奔涌而出。她握紧玉璧抱住叶柔,哭得泣不成声。 “他没事。”叶娇哭着喃喃,“他没事。” 竹报平安、事事顺心、平顺安乐、太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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