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 他命令道,火热的唇吻上惊慌失措的裴茉。 …… 第429章 裴茉原本忘了闭眼。 可她的夫君已经从水中起身,皮肤湿润不着寸缕。她看到他健硕的身体,看到他肌肉虬结的胸膛,看到他蓄积力量的小腹,脸红心跳时,裴茉的视线被叶长庚遮挡。 他喉结微动,一旦吻到裴茉柔软的红唇,便不肯移开。 他修长的双腿从浴桶里跨出来,一只手臂仍托着裴茉,一只手拉过衣架上宽大的浴袍,兜头罩在自己身上,也裹住了裴茉半个身子。 他揽着浴袍,也揽紧怀中的妻子,把她拉向自己,不顾身上的水渍弄湿了她的寝衣。 “将军……奴的衣服……”裴茉紧闭双眼,羞怯地向后躲避。 “湿了,”叶长庚拉开她腰间的衣带,“不能穿了。” 寝衣落地,裴茉细腻的肌肤被迫贴在叶长庚身上,竟不觉得凉。 他是热的,热意滚烫,包裹着她。 是星辰缓慢坠落着,在一团软绵绵的云上,擦碰出火焰的热度。 是风吹着云朵起伏,也或许是云朵欢喜地承接星辰的爱意。 是天地在摇动,也或许是她的心,总觉得那障幔、那红烛、那身下柔软的床榻,在有节奏地晃动。 不管了…… 她想。 裴茉微蹙眉头,只需要轻轻张口,便咬到了叶长庚结实的肩膀。 咬重一些,留下一排齿痕,留下今晚的印记。 叶长庚闷哼一声,眼中闪亮迷离,如漆黑的夜色里,炸开一团烟花。 “将军……”裴茉的声音柔弱又乖巧。 “唤我……”叶长庚闭上眼,扭头轻吻她的耳垂,“唤我夫君。” 他们成婚许久了,这一次,跟新婚那夜不同。 这次他亲吻了许多,不像做功课般排好了顺序。这次他肆意为之,反而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爱意。这次他睡着时,下意识把她揽进怀里。 “裴茉,”半睡半醒间,叶长庚道,“我输给你了。” 一开始,他想不到自己会如此沦陷。 “那你,”裴茉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小心翼翼地问,“喜欢我吗?” 叶长庚没有回答。他睡着了。 但裴茉也并不觉得遗憾。 她心满意足地,偷偷亲了亲他的肌肤,轻声唤:“夫君。” 叶长庚唇角微扬,却没有应。 她便小声地练习:“夫君,夫君,夫君……” 直到喊得累了,裴茉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叶长庚的手抬起来,为她盖严了锦被。 “乖。”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沉醉的穿透力。 床榻终于不再晃动,天快亮了。 启明星在东边闪烁,红色的朝霞铺满天际。马车停在道旁,马儿卸下了褡裢,在不远处静静吃草。 煮着草药的篝火旁,叶羲时不时添一把柴,凝眉苦思。 护卫青峰小心走过来,看了一眼马车,郑重施礼,才同叶羲说话。 “道长,药好了吗?是否给楚王殿下端过去?” “不着急,”叶羲道,“再熬会儿。” 这些药只是用来续命的,楚王这会儿又没死,急什么? 再说了,端药过去,必然会吵醒楚王妃。还是让他女儿多睡一会儿吧。 叶羲记得叶娇小时候,总是晚上闹啊闹,白天睡啊睡,日夜颠倒,磨人得很。 现在必然还是喜欢白天睡觉的。 没想到话音刚落,车帘掀开,叶娇探出头来。 “父亲,”她问,“药熬好了吗?” “好了。”叶羲立刻点头,在青峰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滤掉药渣,盛了浅浅一碗。 青峰端起药,总觉得再熬下去,就只剩下一口了。 “是不是有点少?”他担忧地问。 “可以添半碗热水。”叶羲一面回答,一面提起水壶,吓得青峰快步走了。 这道人……行不行啊?以为熬药是和面吗? 送去药,青峰不放心地在马车外站了一会儿。 他听到李策吃了药,听到叶娇问他怎么样,然后李策说:“娇娇……” 那一声呼唤,虽说不是中气十足,却带着一丝挑逗味道。 青峰腿脚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看来这道人水平不错。 “少说话。”叶娇白皙的手指抵住李策的唇,警告道,“你得撑到九嵕山。” “我可以……”李策咳嗽着,关切道,“京都……” “说了不让你思虑,你怎么还是想啊想的,”叶娇板着脸,低下头,几乎亲吻到李策的嘴唇,道,“我说,你听,怎么样?” 李策含笑点头。 叶娇道:“圣上没有怪罪那些大臣,白羡鱼他们,也都安然无恙。五哥去做禁军统领了,有他在,京都的防卫应该没有问题。贤妃娘娘也很好,家里也好,就是六哥的手接不上了,但是没有性命之忧。还有……”她有些内疚道,“还有我之前答应舒文的事,没有做到。” 叶娇离开京都前,还在给舒文找夫婿,想办法阻止她去突厥和亲。 可是等叶娇回来,一切都变了。 李璋强令舒文立刻嫁人,她竟然连送一送,都没有做到。 “别怕,”李策握住叶娇的手,道,“这件事……咳咳,我有安排。” 他的安排是什么啊? 李策没有细讲,他吃完药,倦得厉害,很快便又睡着了。 叶娇陪了他一会儿,跳下马车去用饭。 叶羲见女儿来,有些拘束地想要起身,却只是往旁边挪了挪。 他想说一些关心的话,却不习惯,干脆用烧火棍在地上划拉几下,抱怨道:“九嵕山还挺远,哪儿有这么赶路的?马车都快散架了。” 叶娇咬了一口胡麻饼,疑惑道:“是父亲您在驾车啊。” 叶羲便有些尴尬,又道:“快一点……也好。” 或许因为离家时,叶娇最小,叶羲和叶娇的关系,总有些疏远。 叶羲不常说话,叶娇开口时,也客客气气的。 他不知道这个他最小的孩子,喜欢吃什么饭,玩什么游戏,穿什么衣服,有什么习惯。 只知道她喜欢楚王,那便,救一救楚王。 “好了!”一愣神的功夫,叶娇已经吃完饭。 叶羲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在心里记下:“二闺女吃饭快。” 她可不仅是吃饭快。 她走路快,骑马快,说话也快。 等到了九嵕山,叶羲发现叶娇做事也快。 三皇子齐王李琏慢悠悠地迎出来,扶着他吃得滚圆的肚皮,问道:“楚王妃怎么有空来了?本王没有收到祭祖的旨意啊。” 叶娇抬手把圣旨递给青峰,便大步走进去。 “楚王之前住的屋子呢?”叶娇问。 李琏有些得意,道:“这个嘛……那小破房子,本王给拆了,在原址上花费巨资,建了新的行宫。” “好,”叶娇点头,“我们就住你的行宫。” 李琏瞠目结舌,又突然欢天喜地:“你们来守陵?本王可以回去了?” 半个时辰后,他拿着圣旨,灰心丧气地安排屋子。 “最好的挪给你们吧,本王带着她们搬走。” “搬远点,”叶娇看着一群摇曳生姿、嬉笑打闹的女人,道,“有点吵。” 祖宗们看到这里乱成这样,竟然没有生气吗? 太好了。 等待会儿她去掘墓,祖宗也会原谅的。 过朔州长城向北,旷野中有一座座的坟茔。它们连在一起,绵延数里。 这是不久前,守卫朔州时,死去的士兵。 他们生时守国境,死后葬边关。 看着来往边境的商队、百姓,也看着前往大唐求和的使臣,以及使臣带回来的,大唐和亲公主。 送嫁的队伍送到这里,就可以返回了。 但严从铮没有离开。 他带着人,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那些坟茔也已经消失,面前是茫茫草原。 突厥使臣同严从铮告别,道:“辛苦各位大人。” 严从铮简单回礼,转头看向马车。 他希望能再见舒文一面。 她还好吗?有没有看到远处来的迎亲人? 那些人跑得真快,马蹄后腾起高高的土尘。那些人壮硕彪悍,如果打一架,他能打过吗? 但他们走近,突厥正使的脸色却突然白了。 “你们是……”他上前一步,“你们不是可汗的随从。” “摄图可汗已死,”为首的道,“我基克部首领,代为迎娶大唐公主。” 严从铮猛然站直身体,握紧腰间的刀。 …… 第430章 出于曾经的带兵习惯,只不过一瞬间,他已经在心中盘算完自己的兵力。 一百九十人,谁为前锋,谁殿后,如何突进,如何退守。兵器多少,箭矢多少,抛下什么东西,距城池多远,鏖战多久,才能等来援兵。 严从铮的目光扫过身后的送嫁使团,除了礼部那些人还有些摸不到头脑,其余军士已经动了。 他们默默地变换队形,把公主的车驾护在中心,有盾牌的,已悄悄走到队伍前面。 突厥正使巴什图,没有注意到大唐军士的反应。 他效力于摄图可汗,听说摄图可汗死了,震惊之余,无法相信。 “如何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即便可汗死了,太子阿史那什钵呢?” 巴什图带着两人,快步走到基克部兵马前,质问道:“太子应该接任可汗,代为迎娶大唐公主,怎么轮到你基克部?” 基克部的人听到巴什图这么说,扬起手中的弯刀狂笑起来:“呜呜——喝喝”地大声喧哗。 那笑声野蛮狂放。 基克部首领等他们笑了一阵子,才道:“太子也死了。” 巴什图只觉得五雷轰顶。 “怎么死的?”他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握紧刀。 而基克部首领跳下马,一刀砍掉了巴什图的头。 突厥使团齐齐惊骇后退,没人敢为巴什图伸张正义。 “就这么死的。”基克部首领挽了个刀花,郑重回答,同时手中握着刀,对着大唐送嫁使团敞开怀抱。 “恭迎公主殿下。殿下以后,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们突厥,妻子是‘乐敦’。” “滚开!”迎接他的,是从马车里走出来的舒文。 舒文柳眉倒竖,金光璀璨的凤冠微微晃动,立在马车前,问道:“你是什么人,也有资格娶我?” “我是……”基克部首领一面向前走,一面得意洋洋地自我介绍,“我是突厥基克部首领,巴家图。很快,我便是突厥可汗。” 突厥内部有几大家族,可汗是被推举产生。有时世袭,更多的时候是靠抢夺,靠兵力。 舒文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严从铮驾马上前,挡住舒文,冷冷地同巴家图说话。 “你是突厥可汗?是因为大唐公主嫁给谁,谁便是可汗吗?不知道突厥可汗部、可敦部以及四贵胄,可否答应?” 巴家图三十来岁,身材粗壮皮肤黝黑,头发编成细小的辫子,垂在脑袋两侧。模样还算俊朗,只不过那一口黑黄的烂牙,让人看着有些倒胃口。 听严从铮这么说,他有些气馁,但很快承认道:“我抢到了公主,大唐自然会支持我做可汗。” 严从铮同样笑起来:“笑话!还是等你做了可汗,再来谈吧!” 巴家图自然不肯罢休,他粗蛮地拉开巴什图的衣袍,从里面找到大唐下嫁公主的诏书,高举道:“你是鸿胪寺卿吗?有诏书在此,你要抗命吗?” 那的确是大唐的诏书。 是中书拟定,太子盖上玺印的诏书。 大唐的卫士有些迟疑,大唐礼部官员则纷纷低声劝。 “寺卿大人,他有诏书,咱们不好抗旨。” “寺卿大人,要不然把公主交出去吧?他能第一个来接,足见已击败好几个部落了。” 舒文左右看看,面色苍白,向严从铮身边靠了靠。 而严从铮看着巴家图,突然笑了。 一路上,他眼中都只有凝重、关切和担忧。而此时,他笑得如春风化水,像抖掉了满身冰雪的松树,微微仰头,从衣袖中郑重取出一物,“啪”地一声展开。 “我这里,也有诏书。”严从铮的声音骄傲快意,桀骜不驯。 “什么诏书?”巴家图疑惑道。 “大唐皇帝,赐婚诏书。”严从铮道,“你突厥已无可汗,公主便无需和亲。” 那时严府获罪,高福带着赐婚诏书来。舒文为他考虑,拒绝赐婚,可高福还是把诏书给他了。 严从铮手中的诏书向前递了半寸,似乎那东西万分珍贵,只让对方看了一眼,便又收起。 巴家图瞠目结舌,道:“不可能!你要抢婚吗?” “我就是要抢婚!突厥已无可汗,公主无需下嫁!”严从铮从马上跳下来,把舒文拦腰抱起,放上马背。他自己再翻身上马,大笑一声,策马转身。 这猝不及防的变化让巴家图大惊失色,他连忙去找自己的马,口中喊道:“快追!追上他们!” 大唐卫士齐齐上前,挡住了突厥士兵的路。 “让开!让开!否则我基克部,不惜与大唐开战!”巴家图恼羞成怒,但是声音又戛然而止。 前面黑森森靠近的,是什么? 那些鲜亮的铠甲,那些举起的长矛,那整齐的步伐,那一往无前的气势。 那是大唐边境的守军。 那些守军让开一个口子,让严从铮和舒文通过。 那些守军像铜墙铁壁般,护住了他们的公主。 巴家图身下的战马胆怯地嘶鸣,他一面安抚战马,一面气馁道:“退!我们回去,先争可汗位!再向大唐求娶公主!” 他策马转身,脸色却再次僵硬。 远处的平原上,两股军队快速掠来。 “是可汗部!”有人禀告。 “还有苏农部!他们来报仇了!” “快,快走!”巴家图面如死灰,寻找最容易逃窜的突破口。 突厥迎亲使团还怔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厥没了可汗,突厥正使被杀,赐婚诏书被抢走了,公主回去了,他们该去哪儿? 一位大唐官员提醒道:“你们回去,就说突厥没有可汗了,大唐公主无法下嫁,也就交差了。” “可是……”突厥副使有些犹豫,“我们的聘礼……” “你们的聘礼在长安城啊。”鸿胪寺官员提醒道。 “可是……”突厥副使看了看后面绵延的车队,“你们的嫁妆……” “我们公主不嫁,嫁妆自然不能给啊。”鸿胪寺官员一面说,一面命令车队掉头。 突厥副使想了想,觉得无法反驳。 可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唐车队已经回去了。比之来时的速度,他们回去时快得多。很快便隐入边境守军军阵内,不见了。 突厥副使两手空空,有些不知所措。 远处传来三个部落的打斗声,看来突厥又要乱些日子了。 回吧,他叹了口气,他也回去。 “我们回去吗?”舒文坐在严从铮身前,他力量磅礴的手臂正环住自己,距离自己很近很近。 近到能感觉到他热乎乎的气息,在自己的发髻间、脖颈间穿过。 “我们回去。”严从铮答。 他策马狂奔,却并未进入城池,而是沿着城墙,穿过一处芦苇荡,从山石间掠过,从密林中穿过,踏过草丛踏过小溪,沿着大唐边境,跑到人困马乏,才勒马而停。 这一路奔跑,让他把许多东西抛在脑后。 家族的没落、过往的罪责、痛苦的往事、挣扎的人生。 严从铮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轻松快活。 他喘着气,跳下战马,把舒文扶下来。 舒文的发髻已经乱了,凤冠被她摘下来,额前有几缕湿润的头发。 她脸颊红红,双手叉腰扬脸道:“放肆!你竟敢掳掠本公主!” 严从铮笑着看她,有些宠溺,又有些挑衅,问:“下官掳掠公主,公主开心吗?” 舒文哈哈大笑。 “开心!就是太晚了!在长安城,在黄河渡口,在来这里的每一天,我都等着你把我抢走!我知道你有诏书,但是我也知道……” 舒文笑着笑着,眼泪却从眼眶中流出来,满脸泪水,哽咽着道:“但是我知道,你是大唐的臣子,我是大唐的公主,我们为了大唐,你可以去死,我可以嫁给老头子,怎么也不能破坏两国联姻大事的。” 她哭着哭着又笑起来,道:“如今突厥可汗死了,真是大喜事!” “真是大喜事。”严从铮也笑着感慨。 “不过……”舒文抹干泪水,认真地看着严从铮,问,“寺卿大人这么做,是可怜我,同情我,还是听了谁的劝告?毕竟你喜欢的,从来不是我。” 严从铮张了张口,没有回答。 舒文脸上划过一丝失望。 “我知道了,”她说着伸出手,对严从铮道,“把诏书还给我吧,我不会嫁给一个同情我的人。” 严从铮没有还诏书。 他撩起鸿胪寺卿绯色的官服,单膝下跪。 单膝跪地,是大唐军礼。因为穿着厚厚的甲胄,他们不方便双膝跪地,所以单膝跪上级,跪朝臣,也跪皇室宗族。 严从铮单膝跪在舒文面前,握住了她索取诏书的手。 他抬头看她,眼神纯粹。 那是经历生与死,经历大起大落后,他平静纯澈认清自己的心。 “我从不同情你,”严从铮的声音温和笃定,“我喜欢你。” …… 注:突厥可汗部,是指阿史那部,被称为“黄金家族”,历代许多可汗,都出自本部。而可敦部,是突厥皇后部族。突厥四贵胄,是四个实力强大的部落。 第431章 四周静了静,连林间欢叫的鸟儿,都一瞬间噤声。 数道冬日的阳光斜斜落下,透过疏松的树枝,洒在他们清亮的眼眸中。 从严从铮跪地开始,舒文便下意识整理头发,理顺衣襟,摘掉身上的落叶,要接过圣上的诏书。 可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舒文怔怔地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她脸颊微红贝齿微露,忘记呼吸,只知道盯着严从铮,内心挣扎许久,才紧咬嘴唇,道:“我不信。” “你……”严从铮神色郑重,问,“为何不信?” “因为我跟她,不一样啊。”舒文长长叹了口气,拉着严从铮的手,轻轻扯了扯,示意他起身。 舒文伸出手,先比了比身高。 “她有……这么高,比我高一点。”舒文道,“她的脸是鹅蛋脸,她的眼是桃花眼,她双腿修长跳起来能翻墙,她性格爽利英勇,敢同太子作对,敢跟皇帝讨赏。她站在城门边,就能守住整个长安城。她带兵进宫,又能救圣上于危难之中。” 舒文仔细回忆着,眼中交织着复杂的神色。 羡慕妒忌,还有一丝因为对方是知己好友的钦佩快慰。 “她光彩夺目,把公主们都比了下去。你喜欢过那样的她,珠玉在前、瓦石难当,又怎么会喜欢我呢?所以我不信。” 舒文没有提那个“她”是谁,但严从铮眼前,不断掠过叶娇的身影。 舒文描述得贴切,叶娇的确是那样的。 “她很好,”严从铮解释道,“但你并非瓦石。” 舒文摇头道:“我并不是说,我自己就一无是处。她风风火火,我更安静些。她会武艺,我会刺绣。她很漂亮,我也不差啊。我只是说——”舒文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想不出任何原因,你会喜欢我。也想不到过往的任何时刻,你是喜欢我的。” “砰——”地一声,远处天空炸开一道信烟,打断了舒文的话。 那是朔州守军在寻找他们,召唤他们回去。 舒文这次没有让严从铮抱她上马。 她自己爬上去,对严从铮笑了笑,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 严从铮踩着马蹬,翻身上马。这一次,他单手控缰,同舒文保持合适的距离。 “其实……”马儿行进得很慢,道路两边的景物缓缓靠后,严从铮并不急切气馁,只是慢慢地讲。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因为你心地善良,在圣上面前,帮我作证吗?因为你自尊自爱,没有带着旨意,强迫我成婚吗?因为你舍身卫国,身穿嫁衣,踏上漫漫和亲路吗?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生命的哪一刻,突然对你动了感情。我只知道,送嫁的每一天,都无比煎熬。” “有什么好煎熬的?”舒文几乎把唇瓣咬破,心里翻涌起莫名的情愫,语气却仍旧冷淡。 “因为我很怕。”严从铮道。 舒文的心跳很快。 她看不到严从铮的面容,只看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紧握缰绳。那隐隐用力的关节,像他隐忍的情绪。 他一直是这样,默默忍受人世间的残忍和痛苦,从不像今日这般,真心倾诉说给人听。 说给她听。 “我怕你会哭,”严从铮声音柔和,道,“怕你抬头时,觉得天上的月亮不够圆;低头时,觉得饭菜都不合口味。” 远嫁的姑娘,都像是把一缕魂魄,留在了故土。 “我怕你夜里会冷,”严从铮道,“怕你走在冰雪覆盖数月的地面上,常常摔跤。年轻的时候,或许摔出淤青,几日便好了。等年老了,很容易骨折,一旦躺在床上,就起不来了。” 舒文声音哽咽,道:“你别说了。” 可严从铮眼眶微红,继续说下去:“我还妒忌,妒忌谁娶了你,可以日日看着你。妒忌他把你拥入怀抱,妒忌你们生出孩子,妒忌心一旦蔓延,便又生出占有欲。虽然你贵为公主,但我想占有你。占有你的春秋冬夏,你的朝朝暮暮、年年岁岁。所以我送了你一程,再送一程,我的手握紧诏书,几次都想掏出来。幸好突厥可汗死了,如若不然,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严从铮没有说他有多喜欢。 他说他怕,说他妒忌,说他还有占有欲。 但这字字句句,都是怜惜、是喜欢、是难以控制的爱。 舒文抬手捂住脸,轻声哭起来。 “我不信!”她一边哭,一边拒绝,“我才不信呢!你少哄我。我才不要嫁给你。” 朔州城墙已在眼前,舒文抓住严从铮的衣袖抹了抹泪,戴好发冠,努力维持公主的尊贵模样。 朔州刺史,是楚王李策一力提拔的,对严从铮知无不言。 他说出城迎接公主,是楚王的安排。 “他还有别的安排吗?”严从铮问。 他心里隐隐怀疑着什么。 “有,”刺史道,“前些日子,按照诏令,大唐开放朔州关卡,准突厥人买卖货物。楚王捎信来,说为免来的人太多、城中混乱,这两个月,只跟基克部做买卖。其余部族,轮流来。” 基克部…… 跑来抢亲的基克部。 “他们买了什么?”严从铮同舒文对视一眼。 刺史笑道:“禁售的军械肯定不会卖给他,也就是打仗时他们损失了不少战马,所以买了马匹粮草之类。那基克部的首领同可汗不对付,先前便打过一次。哪知道今日我们才听说,他竟然突击可汗营帐,刺杀了可汗父子。” 哪知道…… 严从铮唇角浮现一丝笑容。 刺史不知道,但有一个人知道。他算无遗策,知道用这样的法子,能让基克部迅速壮大,去刺杀已至暮年的摄图可汗。 更或者,基克首领身边,也有楚王的人。 有他精心安排、步步为营,这才让突厥内部又乱起来,让舒文不必和亲。 一箭双雕,非他莫属。 “九哥真好。”舒文扭头看一眼突厥方向,又迅速转过头,乐滋滋地笑。 他的确很好。 严从铮在心里赞叹一声。 刺史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询问他们住在哪里,何时返回京城,并且说起京都近日发生的大事。 那些事让人震惊,好在结果很好。 舒文问了许多,最后垂头道:“可惜了,太子他……”不过这难过转瞬即逝,她很快又抚掌道,“太好了,九哥没事。” 严从铮看着舒文的一举一动,心里只剩下一件事:“她拒绝了,她拒绝了我。” “她拒绝了。” 千里之外的京都长安,一个人同样在哀叹。 白夫人已经没有心情去念经修道了。 她嫌弃地看着垂头丧气的白羡鱼,道:“你这一天天,都干的什么事啊?为娘我请了长安城最好的媒人,带着礼物上门去。媒人回来说,去的媒人太多了,他们被挤到抱厦,等了很久才获准拜见。叶夫人让人收了帖子,又回了帖子和礼物,就是没答应。” “去的媒人太多?”白羡鱼跳起来,“都有哪家?” “兵部尚书嫡次孙。”白夫人道。 白羡鱼抬手指向北边,恨恨道:“就那个小瘪三儿?我打断他的腿!” “你能打几个?”白夫人叹道,“还有怀化大将军家、秘书监、几位上州刺史家的长子,听说赵王也蠢蠢欲动,被长公主骂了一顿,作罢了。你说你为什么不早点下手?等到现在,可怎么好?” 以前朝中形势复杂,许多人不敢同安国公府扯上关系。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锦上添花、趋炎附势者太多了。 “连赵王都来蹚浑水了?”白羡鱼神情戒备,道,“娘,您容我慢慢来。” “慢不了了!”白夫人起身道,“走,跟我去道观里,拜拜月老。” 白羡鱼一个头两个大,推说京兆府府尹刘砚找他有事,躲闪着跑出去。 他无路可去,走啊走,又走到安国公府外。 有年轻的公子手提礼物,正等在门外。 门房开门,那公子把礼物递过去,道:“这是送给大小姐的,烦请收好,问一问大小姐,可否赏脸去听戏。”接着微微欠身,等在原地。 又有一匹骏马经过,马上的少年将军跳下来,把礼物送到门房手中。 “劳烦问问大小姐,可否赏脸去看梅花。” 白羡鱼也走过去。 门房认得他,使劲儿提着重重的礼物,问道:“白武候长也来了?您送礼物还是捎口信?” 白羡鱼有些窘迫。 他两手空空,哪儿有什么礼物? 那两位送礼的人也看向他,面露鄙夷。 白羡鱼只好硬着头皮道:“帮我捎个口信吧,问问大小姐——” 他咳嗽一声,道:“问问大小姐,有没有饭。” 那两位公子咧开嘴,笑了起来。 开了眼了,这是来要饭的。 …… 第432章 锦衣华服来要饭,也是稀奇事。 他们中有一个认得白羡鱼,不仅笑,还忍不住揶揄:“太傅大人从禁军统领的位置上刚下来,白武候长已经买不起礼物了吗?” “说什么呢?”另一位少年将军道,“我们都心仪大小姐,无论身份贵贱,可平等求爱。听闻大小姐擅长打理生意,我家便有许多生意。不像有些人,只拿着一点俸禄过活。” “对,穷到跑来安国公府要饭。” 白羡鱼不以为意,一面耐心地等着,一面把这两位公子的面容记在心里。 有些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白羡鱼没有动手,是因为这京城的安宁来之不易,是因为叶柔不喜欢打打杀杀,更是因为即便是等待,想到叶柔就在这座宅子里,白羡鱼的心也柔软坚定,可以容下许多挑衅。 这个时候,门房回来了。 那两位公子急慌慌地上前,问:“大小姐答应去听戏吗?” “大小姐想去看梅花吗?” 门房对他们摇头,客气道:“礼物收下,会把回礼送去贵府。” 公子们便都有些失望。 而门房又对白羡鱼笑笑,恭敬道:“大小姐说,家里还有饭。武候长如果不嫌弃,就进去同将军一起吃吧。” 白羡鱼道声谢,跟着门房进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公子。 竟然—— “等等!”他们连忙叫道,“我们也要饭!” 然而门房正要回头,白羡鱼已经推了他一把,把门关上了。 因为关得猝不及防,差点就撞到公子们的头。 白羡鱼心中喜悦,又渐渐紧张。 跟将军一起用饭啊…… 不会被打吧? 女眷已经离开,放了一对干净碗筷,丰盛的席面旁,只坐着叶长庚。 见白羡鱼进来,他抬手道:“请坐。” 白羡鱼没敢坐。 “我其实……”他承认道,“是想见大小姐。” “先吃饭。”叶长庚道。 “是。”白羡鱼不敢拒绝,因为害怕,只有一半屁股坐在椅子上。 叶长庚自顾自吃菜。 他夹起鱼脍,在酱料里蘸一蘸;拿起小刀,切开荷叶鸡;用汤勺舀出银耳羹,胡饼夹住烤羊肉。吃了许久,才催促白羡鱼:“武候长,吃啊。” 白羡鱼咽了咽口水,夹起凉拌葵菜,细细咀嚼。 第一口便觉得好吃,也便不再拘束,直到他塞了一大口羊肉,叶长庚突然道:“听说你们府中,不做晚饭,是习惯如此吗?” 白羡鱼差点被那口饭噎死。他努力咀嚼,使劲儿咽下去,顺了顺胸口,才憋红着脸回答道:“是父亲母亲习惯如此,我不习惯。我每晚都要吃饭的。” 叶长庚像是在听闲话,淡淡地点头,又招呼白羡鱼饮酒。 白羡鱼长了记性,不敢大口喝,只是刚抿了一口,叶长庚又问:“你以前喜欢玩骰子,如今还去吗?” 白羡鱼那口酒刚咽到一半,急于回答,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一面咳嗽,一面道:“已经……许久不去。没什么意思,当时只是太闲。” 叶长庚点头道:“人闲生事,的确忙一些好,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白羡鱼再也不敢吃饭,他老老实实坐着,规规矩矩回答。 这已不是普通问话。 问饮食,是在问白家会不会对叶柔好;问骰子,是在问白羡鱼的人品;问做事,是在问他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叶羲不在家,这是叶长庚身为兄长,在考察妹婿。 “我会好好做事,”白羡鱼抬起头,郑重回答:“圣上让我守门,我便守好城门;圣上让我出征,我便持刀杀敌。我是大唐的臣子,为圣上忠心不贰,为百姓竭尽所能,为妻子……” 他顿住,心里想着如何对叶柔好,但是那些软腻的话,实在不适合说出口。想了想,他道:“将军是剑南道节度使,听说剑南道的男人,对妻子都是体贴敬重的,我也会那样。” 叶长庚淡淡地笑了,虽然笑,却摇头。 “我不是好哥哥,上一次,妹妹说她要嫁,我便由着她嫁了,后来出了事,我心痛气愤,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愤怒,似乎过了这么久,也无法抚平他的心情,“我们家里,其实宁肯养她一辈子,也不想她再冒风险。” 白羡鱼刚刚止住咳嗽,此时又忍不住想咳。 叶柔嫁给钱友恭,的确所托非人出了事。但叶长庚也没有闲着,他闯入牢房,三箭入墙,把对方活活吓死了。 “这一次……”叶长庚抬头,目光如炬,又热又亮,盯紧白羡鱼,道,“除非不怕死,否则别动念头娶柔儿。” 叶长庚对白羡鱼原本没有恶意,同是在朝为官,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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