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记得自己得到过宠爱,所以即便他知道是皇后让他吃了十年的苦药,不让他生养,他也只是心痛,从未怨恨。 可为何母后像变了一个人呢? 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为何像看着敌人? 李璟的心痛如刀割,刹那间如坠深渊。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不是楚王妃,也不是别的什么人,是我,是儿臣逛惯了花街柳巷,随身带着这个。今日酒后误服,太难受,才躲进缸里,向父皇求救。” 皇后抬手便扇了李璟一个耳光。 “胡言乱语!”她骂道,“那你如何解释楚王妃的酒中也有此物?” 李璟怔了怔。 他的脸上火辣辣的。 是啊,如何解释? 他是绝不会勾引弟媳的,他宁愿阉割自己,也绝不会碰小九的女人。 所以那毒也不可能是自己放的。 怎么办,怎么办…… 李璟像走入一个找不到出口的迷宫,急得满头大汗。 他抬头向皇帝求救。皇帝看起来并未动怒,一双眼睛沉默得让人心神慌乱。 正此时,高福缓步走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女子。 红衣灼目,面色冷静。 “父皇,”叶娇跪地道,“儿臣自己来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吧。” …… 注:今晚加更,很晚还有一章,大家明早看 第273章 自从叶娇踏入寝殿,这里便安静许多。 人人敛气屏息,心中涌动层层情绪。 有人目光躲闪,更有人刻意冷漠,而李璟注视着走到自己身边,同样跪在皇帝面前的叶娇,心中充满疑惑。 怎么来了? 怎么不跑? 应该赶紧跑,跑得远远的,到北边去找小九,问问他该怎么办。 这天地之间,能指靠住的,就只有小九了。 叶娇却没有半步退却的意思。 见皇帝默许,她便开口说话。 叶娇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语气比平时寒冷,不变的是她的坦率直白,是她的镇定自若。 “适才在殿外,儿臣听说自己饮用的酒中有迷药。又听说有人疑心,是儿臣对赵王殿下欲行不轨。这真是百口莫辩让人寒心。但是有一件事,儿臣想问问高总管,不知可不可以。” 皇帝眼眸微抬,淡淡道:“你起身问话吧。” 叶娇道:“事情查明之前,儿臣不敢起身。” 她转头看向高福:“听说是高总管请林奉御为赵王诊治,那么请问,你是否见到我的奴婢?” “见到了,”高福道,“她正带着御医,说要为赵王殿下醒酒。” 叶娇点头,道:“请林奉御来。” 林奉御就在外殿,闻言立刻进殿,道:“楚王妃的婢女水雯来请微臣,说要为赵王醒酒。她一路催促不停,唯恐去得晚了。” “所以父皇,”叶娇眼神冷冽,“儿臣既然对赵王下了药,将他引诱至南偏殿,又为何去请御医来看?是要把丑事大肆宣扬吗?” 皇帝神色沉沉没有说话,而皇后眼中迸射出一丝惊愕,向外看去。 帐幔低垂,看不到女官杜潇然的影子。 “对对对!”李璟连说了三个“对”字,又道,“而且依儿臣看,楚王妃根本没有吃那种药。就算她酒水里有,也是被人栽赃陷害。她如果要害儿臣,大可以在外面,为何要在宫里……” 叶娇猛然转头看他,眼神清冷,吓得李璟立刻噤声闭嘴。 还是少说话吧,多说多错。 “至于酒水有毒这件事,”叶娇道,“儿臣的确也感觉身体不适,故而歇在北偏殿。” “你也中了毒?”皇帝执意说是毒,不提“催情”二字。 他神情关切,脊背一瞬间紧绷。 李璟就算已解了两个时辰的毒,还是面色发烫,言语混乱。眼前的叶娇神色如常,怎么看都不像中了毒。 “是,”叶娇回答道,“儿臣只在饮用最后一口酒时,发觉不同,故而没有多饮。差婢女去请御医后,儿臣便去北偏殿休息了。七公主彭宁儿当时也在,稍后父皇可以询问。” “宁儿也在,好。”皇帝颔首,神色已松动不少。 叶娇看向皇后。 叶娇虽然讨厌皇后,但对她向来是敬重的。 自己是儿媳,对方是婆婆,即便不喜欢,也要恪守本分,尊重她,尽量理解她。 但是今晚的事,实在是太难理解。 听说他们杯子里都有催情酒,怎么就直接怀疑是她熬不住呢? 没有帮她说半句好话,反而侮辱她,质疑她,把脏水直接泼在她身上。 原来你也不喜欢我。 不喜欢到了不想让我活的地步吗? “现在,”叶娇道,“儿臣来回禀,自从母后要儿臣接手宫宴以来,儿臣都做了什么。” 皇后不明白叶娇是什么意思。 做了什么?听人说亲自去看了酒水,还调整了几个女眷的座次,带走一匣糕点。 叶娇笑了笑。 这是她进殿后第一次微笑。 她原本便生得好看,不笑时已经足够引人注目。展露笑容的瞬间,仿佛这座寝殿的烛光骤然亮了几分。 只是那笑容有些清冷,似一枝牡丹花迎风摇曳,可花的背后藏着利剑。 “儿臣给每一壶酒水做了标记,”叶娇道,“在偏殿启封后,倒一盏留存,其余带去大殿。若酒水有异,先查存酒,存酒无毒,则是接触酒水的人下毒。而如果某壶酒根本就没有编号,则是别人带去宫宴。” 她定定看着皇后,道:“请母后去查一查,儿臣和赵王桌案上的毒酒,是否有标记。” 叶娇没有请皇帝查,她请皇后查。 这是硬碰硬,是对皇后先前污蔑自己的反击。 “标记?”皇后问道,神情怔怔。 未等皇后安排,禁军统领白泛兮便已经拿着三壶酒进殿。 他把酒壶翻转,在其中一只瓷壶的底部,果然看到浅浅的弯月形标记。而另两壶有毒的酒,则没有标记。 叶娇道:“儿臣已告诉礼部侍郎邹进,并且请他确认过所有酒均已标记。儿臣第一次负责酒宴,只能防范于未然,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恰巧可以自证清白。儿臣今日进宫时,已经被搜检过,没有带酒水入宫。如今可以确定,是有人把毒酒带入宫宴。至于是谁,可以询问今日服侍赵王和儿臣的宫婢。” 别人要用负责宫宴的身份来栽赃她,她也可以利用这个身份,让栽赃者无所遁形。 “去查。”皇帝抬手道。 花萼相辉楼里的人并未完全散去,有人饮醉了酒,高声唱着诗词,被友人拉走。表演完歌舞的伶人从侧门小心离开,灯笼摇晃,激动又疲惫地低语着什么。 而距离酒宴不远处的寝殿,同样灯火通明,却很安静。 太子李璋和六皇子李璨站在一盏宫灯旁,背对喧嚣,面朝静寂。 “决定了吗?”李璨伸开手指,在宫灯前轻轻挥动。 宫灯把手影投射在地上,是一只暗夜中的蝴蝶。 “父皇让白泛兮查案,”李璋道,“便是要刨根究底了。” 不然大可以让高福去查,或者自己亲自过问。 “二哥能有此决断,”李璨手指微动,地上的蝴蝶展开翅膀,“我总算放心了。” “母后年纪大了,头脑昏聩,总做出适得其反的事,也该歇歇了。”李璋叹息道。 他冰冷的眼神中,浮现不易察觉的憎恶。 “母后所求,不过是二哥即位为帝。”地上的蝴蝶翅膀收拢,李璨收起手,蝴蝶便似碎裂般,了无踪迹。 他抬起头,郑重道:“这次事后,我会亲笔写信,安抚小九。二哥恐怕要给帝师崔颂写一封信,让他相信今日的处罚是表明二哥会爱护弟弟。五哥无心争权,崔氏生几天闷气,也便好了。” “裴氏呢?”李璋问。 “不必担心,”李璨道,“他们如果知道今日危局,会感激二哥杀伐果决。当然,要让太子妃去安抚裴茉,这桩婚事,务必要和和美美,别出什么乱子。” “六弟,”李璋抬手,拍了拍李璨的肩膀,“多谢你。” 他很少说谢,有些动情,也有些哽咽。 李璨也很少让人碰到自己,他有些勉强地忍受了片刻,好在李璋很快便抬脚离开了。 不远处,两名禁军押着一个厨子打扮的人,同李璋会合。 他们向寝殿走去。 跪在外殿的婢女内侍已经心神俱裂。 他们知道,查到这里,自己多半活不了了。 见太子进殿,有人大着胆子,跪行向前:“求太子殿下救救奴婢,求太子殿下救救奴婢。” 太子仁德,美名远播。 李璋却没有停步,他站在屏风外,等候皇帝召见。 无召而入,视为不敬。 殿内传来白泛兮浑厚的声音。 “禀告圣上,已查出更换酒水的奴婢,但是他们不肯说是谁给的毒酒。微臣恳求用刑。” “儿臣求见!”李璋在内殿外扬声求见,打断了殿内的审问。高福立刻出来,把他带进去。 李璋没有说多余的话。 他跪地道:“儿臣听说宫宴的饮食出了问题,去查了查御膳房。有御厨认罪,说他受杜潇然指使,取两瓶宫宴用酒,交给杜潇然。” 那名御厨已经被带进来,唯唯诺诺道:“正是如此,卑职害怕酒水对不上账目,心神恍惚,还因此切到了手。” 杜潇然低着头,身体麻木、神情错愕,转瞬间已忘了为自己辩解。 她的视线只能看到李璋垂在地上的衣袍。 玄青色的衣袍上绣着蟒,蟒有利爪,似扼住了她的咽喉。 “所以这一切,都是杜潇然做的。”皇帝虽然在说杜潇然,视线却落在李璋头上,“杜潇然是皇后的女官,朕还需要继续审吗?” 这一声询问威严冷肃,殿内众人顿时齐齐跪地。 皇后嘴唇颤抖,惊愕震怒地看着李璋。 她的儿子,她苦苦维护的儿子,竟然送来了扳倒她的证据? 皇后想像殴打李璟那样,打李璋一个耳光。她已经上前两步,却如凝固般,没有动作。 “回禀圣上,”杜潇然的手指紧紧抠着地面,颓然道,“都是奴婢做的。奴婢心仪楚王殿下,因妒生恨,设计构陷楚王妃。与皇后娘娘无关。” 这是一个荒唐的原因。 信与不信,只看皇帝一人的心意。 “太子觉得呢?”皇帝问。 他在分析判断。 分析太子是否同这件事有关,判断太子还有没有救。 好在李璋的回答既无情,又让皇帝欣慰。 “儿臣懈怠,未能防范此事;儿臣不孝,让母后殚精竭虑。若此事同母后有关,儿臣愿代母受过,愿交出太子玺印,由父皇另行责罚。” “你说什么?”皇帝神情微动,一直坐在蒲团上的他,扶着高福的手臂起身。 皇后同样大惊。 “谁要你代本宫受过?”她斥责道,“圣上若不信本宫,大可以废后!” 李璋接过她这句话,问道:“母后肯吗?” 你肯自请废后吗? 自请废后,然后终止这场闹剧,把这件事带来的风波,独自承受。 你若肯,待儿臣即位,你还是母后皇太后。 …… 作者:“加更感谢票票。” 第274章 皇后目光呆滞紧盯李璋的脸,张了好几次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刹那间她忘记呼吸,也不能够呼吸。 像潮水汹涌,巨浪滔天倾泻而下,而她沉入水底,在憋闷和撕扯中魂飞魄散。 她的儿子,让她自请废后? 这句话甚至不是皇帝说的。 虽然奴婢犯错,罪责主子,但皇帝若有心袒护,裴氏若执意维护,远不会到废后那一步。 最多,最多禁足而已。 事实上,李璋是她生的第二个孩子。 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位公主,没能养大。也因为此,李璋出生时,已经不是皇长子了。 立嫡立长。 虽说嫡在前,但皇帝对李珑寄予厚望,让皇后从不敢懈怠半分。 后来李珑长大,得了兵权,又有朝臣拥护,终成心腹大患。 好在李珑自作孽,被皇帝褫夺王位、囚禁终生。 但是皇子们已经一个个长大了,他们对太子位虎视眈眈。除掉一个,还有另一个。 李珑、李琛,接下来呢,李琏?李璨?李策?就连她的亲生儿子李璟,都不思辅佐兄长,而是和崔氏串通一气,预谋夺位。 只有她,只有她一心一意为李璋铺路。不惜牺牲掉另一个儿子的名誉前程,也要离间李策和李璟的关系,让李璋顺利登基。 可李璋呢? 他的眼神冰冷狠毒,甚至有深深的厌弃。 逼迫她自请废后?若没有我这个皇后,哪里有你?哪里有你嫡子的身份?若没有裴氏压制崔氏,太子不见得就是你! 皇后只觉得心寒彻骨。 她向前走了几步,口中只是道:“你,你……” 未等再说什么,已经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皇后摇摇晃晃,似失去了站立的力气,摔下去。所有人都在冷眼看她,似乎只等着她自己摔死,少了这个麻烦。 只有一个人,跪行向前,接住了她的身子。 皇后勉强睁开眼。 那是李璟,是她视如弃子、一直伤害的儿子。 “母后,母后!”李璟呼唤着,眼神既痛又乱,绞尽脑汁维护自己的母亲,“母后昏倒了,母后病了!御医,林奉御!” 皇后的眼缓缓闭上,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 昏倒的皇后被人抬去后殿医治。 林奉御已经诊断出,皇后是肝气郁结、惊慌心悸,但皇帝问道:“只是心悸吗?” 只是心悸吗? 这句话大有玄机。 “这……”林奉御支支吾吾道,“病情会随着时间变化,或减轻,或加重。微臣再去诊脉。” 此时太子出声。 他端正地跪在地上,眉心微蹙,偏头看向林奉御。 眼眸深不见底,声音充满关切。 “查仔细些,以前贤妃娘娘就曾因为惊吓,心乱癫狂数年之久。今晚杜潇然下毒毒害五弟,母后惊怒交加,这才昏倒。” 心乱癫狂? 林奉御短促地吸了一口气。 术业有专攻。 皇族朝臣,都不会对御医指手画脚。如果他们说了什么,那便是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但是太子的答案,也是皇帝的意思吗? 林奉御不敢去看皇帝的脸,他的耳朵竖起来,转身时迟疑又小心地停了停。终于,听到了皇帝的旨意。 “难为了皇后,舐犊情深,又因为治下不严,自责至此。” 殿内仍跪着很多人,各个噤声不语,只有赵王抬头,神情恍惚,却忍住了想说的话。 林奉御走出大殿,心跳慌乱、脚步发虚。今晚过后,他得让同僚为自己诊诊了。 虽说医者不自医,但他感觉自己的症状,距离惊悸发疯,已经不远。 没过多久,几位御医会诊,再同时向皇帝禀告,说皇后因为受惊,神智已经失常。 太子李璋落泪,李璟扭头看向叶娇,叶娇微微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歹毒的人理应得到惩罚,不管别人是否原谅皇后,叶娇不原谅。 她敢跪在这里交代事情始末,就做好了同皇后对峙的准备。 李璟难道要为这样的母后承担罪责吗? 就连李璋都为了自保,放弃皇后。 没有必要,他们面前坐着的,不是昏聩的纣王,而是贤明的君主。 皇帝今晚始终忍着。 忍着惊愕愤怒,忍着失望厌恶,他的神情不怒自威,说话时最大的声音,也没有传出殿外。 但是他说的每句话,都像是鼓槌敲击在众人心上。 “皇后内事五枚统御后宫。今日因宫人投毒、担心赵王,以至惊慌心悸、神智失常,无法统率六宫、母仪天下。今收回金册、金宝,暂时安养在立政殿内。至于后宫诸事,暂交贤妃与白昭仪协管。” 收回金册金宝,等同废后,却又没有说“废后”二字,是为裴氏和太子留着颜面。 养在立政殿内,便是不准出行,是禁足。 贤妃是李策的生母,让贤妃协管后宫事宜,是在安抚李策。 而加上了白昭仪,恐怕是因为今晚主审案件的,是白泛兮吧。 总之,圣上并不想让这件丑事天下皆知。 对外,只责备她没有管束好宫人。 对内,希望他们不要再提。 皇帝说完这句话,便要起身离去。 天快亮了,也该去更衣上朝了。 他看着仍旧跪在殿内的众人,对李璋道:“其余的事,由你处置。” 李璋叩首,跪送皇帝离去。 太子的处置很简单。 今日除他自己、赵王、楚王妃、白泛兮、林奉御以及皇帝的贴身亲随外,所有在这个大殿内的人,全部处死。 无论白泛兮审问的结果如何,无论是否与投毒有关,只要听到了这些,见到了这些,一律死罪。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走漏风声、丑闻传播。 殿内哭声一片。 有人要跑出去,却发现殿门紧闭,禁军守在外面。 有人瘫软在地,目光呆滞动弹不得。 白泛兮面露难色,质疑道:“可这些并未参加宫宴,只是服侍在这里的宫婢内侍……” “一律处死。”李璋神情肃重,对白泛兮施礼,“请太傅大人恩准。” 白泛兮是太子太傅,也便是太子的老师。太子这个时候突然称他太傅,是要让他看清形势。 的确,为了几个内侍宫婢,实在没有必要得罪太子。 但是同样质疑这个决定的还有叶娇。 “请殿下慎重。”她站起身。 因为跪得太久,猛然站起,叶娇双腿酥麻僵硬难受,头也有些晕。 李璋伸手就要拉她,被叶娇转身避过,正色道:“酒宴上的人无法饶恕,可这些在寝殿服侍的宫婢内侍,只有四人。殿下信不过他们,可以把他们送去立政殿,伺候皇后娘娘。” 这样虽然禁足,但是能够活命。 李璋却不屑于考虑这样的事。 “父皇让本宫作主,”他看向叶娇,道,“你可以到父皇那里,为他们求情。” 内殿内几个内侍宫婢仍然跪着,面色惊惧,看看叶娇又看看太子,魂不附体肝胆俱裂。 其中有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婢,跪着爬过来,攥住了叶娇的衣袍。 这真是无妄之灾。 知道自己是奴婢,命格下贱,却不知道没有犯错也能被处死。 “去就去!”叶娇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太子挡住。 他挡在叶娇面前,因为站得太近,仿佛能感觉到叶娇炙热的呼吸。 太子低下头,在这难得的接近中,低声问道:“父皇今晚已经很疲累,王妃的孝道哪里去了?” 叶娇抬头瞪着他。 一个觊觎弟媳的人,同她谈孝道? 一个背叛生母的人,同她谈孝道? 她不说话,只是鄙夷厌恶地看着李璋。 李璋在这样的注视中收回视线,面色微动,道:“既然如此,这些人的性命暂时留着,容我明日向父皇禀告。” 殿门打开,禁军已把殿外受审内侍宫婢拉出去处死。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挤进来,慌慌张张禀告。 “太子殿下,不好了!” “怎么?”李璋的身体一瞬间紧绷,脊背挺直面色阴冷。 “圣上昏厥,摔在花池子上了!”内侍跪地道,“好在御医跟着,但圣上摔破了头,昏迷不醒。” …… 注:解释皇后“内事五枚”是什么东西:五枚,是五项财权的统称,印章像梅花,分五瓣。它监督皇帝执掌的五权,由皇族中母系执掌,同皇帝相互制衡、监督。在某一事情上,须由五个瓣同时落款,该指令才能得以执行。所以称“外事五权,内事五枚”,也就是外掌权、内掌财。外分五权以运作,内分五枚以监督五权。 讲真,皇后的权力其实挺大的。 第275章 寝殿内气氛凝重。 御医进进出出,没有人敢下一句论断。 皇子公主都被召回,二品以上的嫔妃也前来侍疾。 高福转达了皇帝先前的旨意,众人的视线在妃嫔中寻找,找到贤妃和白昭仪的身影。 既然协管后宫,圣上病重这件事,就由她们负责了。 贤妃面容惊讶,询问高福为何如此。高福摇着头,表示不方便说。 而白昭仪牵着小皇子李瑾,在片刻的诧异后有些慌乱,勉强掩住内心的欣喜,向殿外看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应该在。 果然,白泛兮站在殿门口,同匆匆赶来的宰相低声说话。他感觉到女儿的视线,却没有回应。 白昭仪的心情骤然又变差了。 得了协管六宫的差事,固然是好事。 但是她一直唯皇后马首是瞻,如今听说皇后神智失常禁足宫中,不会连累自己吧?而且贤妃的品级比她高,她事事都需要听贤妃的。 还有皇帝,可千万不要死了啊。 她还年轻,不想守寡。 另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之前在宫宴上,皇帝不是还好好的吗?自己还给他剥了一颗荔枝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高福已经告诉李璋他们了。 皇帝一直忍着愤怒的情绪,走到花池边时,踢到了某位宾客掉落的酒壶。酒壶在地上滚动着,撞到花池,皇帝也突然爆发。 他拽下腰间的玉佩,拍在花池上。 玉佩竟然没有碎。 皇帝便像发了狂般,一次次拍下去。高福吓得不轻,也只能跪地抱住皇帝的腿,求他息怒,求他爱惜身子。 可皇帝大吼道:“狗彘鼠虫之辈,狗彘鼠虫之辈!” 他连骂两声,忽然直挺挺向后倒去。 高福起身去扶,已经晚了。 高福自责,当着李璋的面,连扇自己好几个耳光。 “不怪高总管,”叶娇出言宽慰,“眼下要快些诊治。几位皇子轮流陪在圣上身边,康王也该请来。” 李璋神色凝重,按叶娇说过的话嘱咐高福,又安排白统领注意宫中警戒。 白泛兮离去,叶娇和李璟一起前去侍疾,李璋走慢一步,唤住高福。 “父皇摔的玉佩,是那枚吗?”他问。 没有说是哪一枚,但是高福会意,身子佝偻了些,叹息道:“是圣上和皇后娘娘当年的定亲信物。” 他们相识四十年,成婚三十余年,数十年彼此扶持、伉俪情深,却在今日恩断义绝。 她为了太子,为了裴氏家族的利益,牺牲另一个儿子,把儿媳推入火坑。 那是她的儿子,也是皇帝的儿子。 皇帝在皇子和朝臣面前维持仪态和尊严,可当他独自带着随从走回大明宫,一个小小的酒壶,就能让他难以自抑、发怒崩溃。 御医终于做出诊断,同样是林奉御前来回禀。 纵然林奉御性子稳健,此时也有些惊慌失措了。 他跪地道:“圣上虽然磕破了头,却只是皮外伤,养几日也便无碍。可圣上气血逆乱、脑脉痹阻,臣等只能竭尽全力,以银针疏通筋脉,佐以汤药,静待回转。在此之前,圣上能否苏醒,暂未可知。” 烛光摇曳,看不清太子的神色。 但叶娇注意到,他紧张的肩头渐渐放松,语气依旧沉稳,转向宰相,道:“阁老以为,眼下该当如何?” “该由太子协理朝政,以安民心。”傅谦恳切道。 这是一件不需要有异议,也不会有异议的事。 太子本就是皇储,若圣上驾崩,则由他即位为帝。 朝臣此时正等在宣政殿,傅谦先行前往。 叶娇也抬步离开,在外面安静些的殿廊下,李璋追上了她。 今夜到最后,他是最终的得利者。 皇后禁足,不能再管束他。 圣上重病,他已手握大唐权柄。 只有一个人,是他还没有得到的。 “你还好吗?”李璋开口问。 今夜他救了她,即便他们之前曾有误会,叶娇也该对他存有一丝感激。 叶娇没有理他,继续向前走。 “你中了蒙汗药,该回去休息。”李璋又道。 叶娇猛然转过身,惊得李璋停住脚。他痴痴看着叶娇,神情关切。 她总是这么眼神锐利,仿佛在心中藏了一柄剑。 可她对待旁人时,却温柔多情、善解人意。 “谁说我中了蒙汗药?”叶娇冷声道,“皇后娘娘一视同仁,给我的药和给五哥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李璋道,“你明明……” 你明明只是瞌睡。 如果你中的是催情药,为何对我…… 李璋无法问出这句话。 他的尊严和骄傲让他开不了口,可心中升腾起的憋屈,又让他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叶娇的手臂。 你怎么可能中了催情药,还对我无动于衷? “王妃,你……” 话音未落,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人,把李璋重重推开。 经过这一整夜的折腾,李璟已经心神俱疲、神色恍惚。但他反手护住叶娇,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什么,咬牙切齿地阻止兄长。 “滚!滚开!” 仿佛是在旷野中,挥动火把阻止靠近的豺狼。 李璋后退好几步,撞在廊柱上,才止住步子。 这动静让附近值守的禁军走过来,见是他们几个,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李璋并未动怒。 他好整以暇地理好衣袖,扶正发冠,点头道:“天快亮了,你送王妃回府吧。” 王妃。 他称呼叶娇,从来只说“王妃”。 “她是楚王妃!不是随便谁的王妃!”李璟压低声音反驳。 李璋笑了笑,这笑容意味深长。 李璟握紧拳头就要上前,被叶娇拉回来。 “走吧,”她劝道,“皇子轮流侍疾,今日不是你我,不准进殿了。” 贤妃娘娘已经安排好太医问诊和皇子侍疾的事。 一切井然有序、条理清楚。既能保证皇帝身边时刻有宗亲看护,又能确保医治及时。 不久前太后已经来过,一开始忧心忡忡,问了几句后,便夸贤妃处置妥当。 不能都挤在这里,回去休息,也好养精蓄锐。 天色像揭开了一层层遮掩罪恶的黑纱,渐渐亮了。 一路上,李璟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切都清楚了,清楚得让人难以启齿。 昨日他带着大缸为父皇贺寿,却被人下毒构陷,不得不钻进缸里、丑态百出。 以为是哪个心怀叵测的恶人,却没想到下毒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已经不争不抢,步步后退,退到雍州去了。 他该怨恨恼怒,他该口无遮拦地质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 崔氏就那么可怕吗?可怕到让你提防。 小九就那么可恨吗?可恨到让你铤而走险。 只有李璋是你的儿子吧? 你为了他,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可是他背弃了你。 他当着父皇的面,当着朝臣的面,用放弃太子位,逼你屈服。 他逼你屈服,你们一起把生辰之日的父皇,气到昏迷不醒、气到病危。 父皇若驾崩,这天下便如你所愿,是哥哥的了。 然后你们要做什么? 把我们这些兄弟全都杀了吗? 把叶娇抢去宫中,关入笼中吗? 宫门已遥遥在望,李璟突然放声大哭。 他哭着坐在地上,顾不得自己锦绣华丽的衣袍,顾不得自己皇子的威仪,他哭得涕泪横流,哭得肝肠寸断。 叶娇在他身边蹲下来,拍着他的手臂,哄他道:“五哥,五哥,父皇会醒的,你别哭了。” 但是李璟还是在哭。 他一边哭,一边一声声道歉。 “对不起,叶娇,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小九,都怪我太没用了,我没用,我是哥哥,我却最没用。” 他不仅是为了病重的皇帝哭,不仅是为寡恩的母亲哭,不仅是为歹毒的哥哥哭。 他哭自己懵懂天真的童年,哭自己虚度光阴的少年,哭自己蹉跎年华半生,自始至终,只能依赖别人保护。 却从来没有,保护别人的能力。 “五哥,”叶娇同样落泪,劝他道,“你最好了……昨晚全靠你,才没有酿成大祸。” “我不如你,”李璟呜咽道,“你就算小九不在,也知道防着他们。可他们是我的家人,我的亲人啊,到底是为什么,连家人亲人,都不可信了?” 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权力,为了万无一失得到帝位。 手撑竹节伞,一步步走出大明宫的六皇子李璨,看到了这一幕。 “五哥哭了。”他转身换了个方向,以免尴尬。 身后的随从道:“赵王殿下这是担忧圣上,是至纯至孝。” “不是,”李璨转头看向大明宫晨光下璀璨的琉璃瓦,淡淡道,“他是小时候哭得太少了。” 不像他,生母死后,被某位嫔妃主动养在身边,却差点要去他半条命。 如果不是李璟把他带去紫宸殿,如果不是太子开口要他陪在身边,他早就死了。 小时候太顺利的人,很难看到人生残酷。等长大后发现了,自然接受不了。 李璨转头看了看李璟。 五哥,会好的。 他在心里道。 人的心可以很坚硬。看多了,你就会麻木了,然后你会像我一样,依附最强大的那个人,度过余生。 毕竟他是你的亲哥哥。 而他,很快就是皇帝了。 …… 第276章 宫宴结束得晚,很多朝臣只歇了两个时辰,便整理衣冠,前来上朝。 在大明宫门口接受检查、验明身份后,略带倦意地迈步上殿,木然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困得连彼此打招呼都只是点点头。 可这个时候,突然听说皇后被夺了金册,皇帝重病不醒,太子再次协理朝政。 仿佛有人在耳边“哐当”敲了一声锣,瞬时间困意全无,怔愣片刻后,便开始询问身边的同僚。 但这件事瞒得紧,问来问去,只知道皇后是因为宫女犯错,又神智混乱,才被夺去金册,安心休养。 皇帝是因为走夜路摔了一跤,摔得挺惨,头破血流昏迷至今。 所以太子这次虽说是协理朝政,但其实所有朝事,都由他一人决断了。 有人心中悻悻,认为不清不楚夺了皇后的金册,是对裴氏的羞辱;有人低头沉思,怀疑太子是否足够睿智,能担负得起大唐江山;有人神色自得,庆幸自己没有站错队伍,得空该想一想太子登基后的年号。 当然,也有人蹙眉捋须,提醒自己以后走路小心点。 一把老骨头了,可不经摔。 朝臣混乱片刻,渐渐恢复肃静,开始向太子禀告重要朝事。 太子李璋已经有过协理朝政的经验,这一次他的神色更加从容。虽是侧坐在龙椅上,但俨然如新帝登基了。 户部禀告,河南道夏粮欠收三成。 李璋命户部查清欠收原因,协商减轻税赋的方案。 兵部禀告,吐蕃已退至甘泉水以南,大唐军队顺利驻守要塞。 太子点头,问道:“这件事不是一个月以前报过吗?” 兵部尚书宋守节夸太子记性好,说驻守的时候还起过小冲突。吐蕃那边说他们的使团还有几位使节没有回去,想在重要道路上驻扎等待,被大唐军队撵走了。也就前些日子才处理妥当。 这点冲突也要报吗? 太子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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