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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好低着头道:“没堵。” “好,”李璨道,“你去钻一趟。” 楚王李策揉了揉鼻子。 他很想问对方为什么这么臭,但是想了想他这里很难进来,便也明白了。 “要洗洗吗?”李策好心询问。 李璨的随从跟李璨一样着急,表示还要再钻一次,不必洗了。 “有信吗?”李策问。 他坐在床上,看起来很不好。 随从道:“只有口信。”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写信。 随从捎这个口信来,也很不容易。狗洞难钻,但更难的是,怎么把那些守在狗洞旁的禁军骗走。 “叶长庚率兵奔向京都,”随从道,“太子治他谋反之罪,要让整个安国公府陪葬。我们家主人问,殿下有没有什么法子?” “你们家主人……”李策笑了笑,病弱的脸上有一分柔和的光,“你换主人了?” 随从顿时语塞。 他见过楚王许多次,楚王当然认得他。怀疑他换了主人,是因为六皇子李璨一直是太子的人吧? 是太子的人,怎么能为安国公府考虑呢? 临阵倒戈吗? 要和太子闹翻吗? 到手的功劳不要了吗? 随从也不明白李璨怎么了,但他很确定地道:“卑职的主人,还是六皇子殿下。” “哦。” 李策微微点头,脸上有了笑容,那笑容虽然浅,却像正站在冬日的暖阳下,莫名让人心中安稳。 仿佛即便大厦摇晃倾倒、海水从天而降,他也能立在原地,以病弱之躯,降龙伏虎、冲云破雾、运筹帷幄、反败为胜。 随从一时看得呆住,他忍不住微微躬身,道:“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回去告诉六哥,”李策道,“我在等。” “等什么?”随从下意识问。 “等人心。”李策道。 人心…… 随从莫名其妙,可李策道:“我已经等到了。” 他等到了什么?等到了自己从狗洞里钻出来吗? 楚王府的狗洞怎么也不清理一下?府里的杂役跑光了吗? 随从再钻了一次,在自己人的帮助下偷偷回府。 六皇子竟没有嫌他臭,走近他,问:“怎么说?” “在等,”随从把楚王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最后强调道,“就是这样,等人心。” 李璨琢磨着这句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讨厌故弄玄虚。 “算了!”他恨恨道,“不管了!你赶紧去洗洗。” 这会儿终于嫌弃起来。 随从向外走,尚未走出院子,李璨又唤:“回来!” 随从的脖子又是一缩。 他可不想再钻一次狗洞,当这兄弟俩的信鸽。 “你刚才说——”李璨别过脸去,竟有些扭捏,“他刚才,喊我什么?” 随从想了想,道:“六哥,楚王说,让卑职回去告诉六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六皇子本来就是楚王的六哥。 楚王排行老九,上面有八个哥哥呢。 但李璨重复道:“六哥啊,嘁!” 这一声非常不屑。 …… 第411章 以前也不是没听他喊过“六哥”。 李策与人为善、通情达理,见面时,也曾经温和地唤:“六哥。” 当然唤六哥同唤五哥是不一样的。 李策唤李璟,含着自在随意、手足亲和,甚至是宠溺或警告。至于私底下有没有对他五哥撒娇,就不知道了。 他对自己,就有些淡淡的。 谈不上亲近,也谈不上疏远,只有尊重和礼貌。 至于太子和别的皇子,就没这待遇了。李策很少喊,也不怎么打交道。 但今日这一声,与往日不同。 今日,他们已经闹翻了。 大理寺内,太子明言,是李璨查到了安国公府生铁的来处。 随后李璨解释了他如何封锁九峰山,如何找到证人,搜到账册,把人证物证带到。 尽管后来帝师崔颂到了,认下九峰山铁矿,化险为夷。 但在朝臣心中,在李策心中,李璨他的确是为太子做事。 而此时,太子正幽禁李策、查抄安国公府,并且要给叶长庚扣上谋逆的罪名。 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可这个时候,李策喊他“六哥”。 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恶语相向,仍旧那么尊重和礼貌地唤着。 李璨静静站在廊下,看冰雪融化,地面湿漉漉的。 他的心,也跟着湿漉漉的。 外面的消息很乱,但是能传出去,传得远的,都是太子李璋允许的。 比如说楚王结党营私、构陷皇储,将被赐死。 比如说太子圭璋特达、德才卓绝,继承皇位顺理成章,又爱民如子,是国之幸事。 又比如说叶长庚起兵谋反。太子仁德,只要他能放弃兵马,只身返回京都请罪,就能免死。 这些消息传遍京都,然后向南、向北,不出七日,便传遍河北道、河南道、山南道。 一身黑衣的剑南道节度使叶长庚勒马而停,看向同样骑在马上的叶娇。 “娇娇,你怎么看?”他问。 太子李璋的军令已经到了,虽然尚未登基,但因为已经主持朝政,敕令上盖着大唐玺印。 叶娇看向官道。 不知为何,这几日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了。都是些衣袍朴素的百姓,大多都是向北。 这让他们的行进速度慢了不少。 “太子用母亲和姐姐要挟我们,”叶娇道,“就把这些兵马放下吧。” 叶长庚点头,表示就听妹妹的。 可放下一万骑兵,并不能让他们的速度快一些。 “不让你带兵去,没说不让我带百姓去啊。” 叶娇冷笑着扬起马鞭,纵马向前。 她那些百姓,虽然舟车劳顿,却从未喊累。 他们话不多,常常都在沉默。偶尔有担忧的,会问:“咱们,不会被杀吧?” “咱们告的是绵州刺史徐功役,为什么会被杀?朝廷里都是青天大老爷,他们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也有人这么鼓励。 叶娇不知道现在朝廷里还有没有青天大老爷了。 更何况,他们告的人,或许不仅是徐功役。 “如果,”临近京都时,她问,“如果徐功役不承认,如果他身后是更大的官,你们还去不去?” “更大的官,谁啊?”他们抱着孩子,扶着亲人,围着叶娇询问。 叶娇吐出两个字:“太子。即将即位的太子。” 人群静默许久。 怎么会是太子? 太子是亲自来剑南道肃清瘟疫的! 太子他爱民如子、深入疫区;他配制药材、发放粮食。 “如果是呢?如果害怕,”叶娇道,“你们可以回去。” 她已经让青峰带着徐功役绕道水路,秘密进京。 放走巴州刺史的时候,那刺史让她想想,到底能不能告状。叶娇想明白了,懂了,但没打算退缩。 即便这些百姓害怕畏惧,她也能理解。付路费,让他们回去也就是了。 叶娇站在风中静静地等,枝头的雪落下,掉在她的肩头。 有些沉,有些凉。 过了许久,叶娇转身要走,一个声音弱弱地,怯怯地开口,道:“我们庄户人家,不懂大官们的事,但我们懂,做人要讲理。” 做人要讲理。 “如果是太子……”另一个声音突然道,“就有理由把我们没有死的亲人埋了吗?” “就算是皇帝,”又有人抬起头开口,“就有理由坑杀百姓吗?” “对,”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哭道,“就算是神灵,便能践踏凡人的性命吗?” “楚王妃,”一位老人伸出手,拉住了叶娇的披帛,“您带我们去吧。” “带我们去吧!” “没有你,我们不知道该找谁主持公道。” “或者——”有人又问,“您也怕?” “我不怕!”叶娇身体僵硬,却猛然转身,回答道,“你们不怕,我有什么怕的?” 她声音哽咽,动作却再无迟疑。 她没有官职,做不到为他们主持公道。 但大唐朝廷,总会有讲理的地方。 比如—— 她抬手指着远处龙首原下的长安城,转身道:“到了!” “他们到了!”大明宫内,内侍姚维回禀太子,“没有带骑兵。” “让他跪在城门外,等着。”李璋神色倨傲。 禀告的内侍有些迟疑,还是开口道:“那么……楚王妃呢?也跪在地上等着吗?” 李璋迅速起身,从御案后走出来。 “怎么不早说?”他叱问道,“她怎么回来了?” 她应该被拦在路上,回不来才对。不过李璋瞬间想到,叶长庚带兵闯关,必然也会带叶娇回来。 她会生气吗? 如果她看到城墙下,密密麻麻跪着的安国公府家人? 李璋脸色慌张,快步向外走去。 姚维追在他身后,继续回禀:“楚王妃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本宫知道。”李璋脚步飞快。 “她带着许多百姓,”姚维道,“剑南道的百姓。” 李璋停脚,一瞬间血液凝固,神色大变。 城墙下,叶长庚克制自己,并未去救被绑的母亲和妹妹。 他抬头扬声,看着城墙上伫立的禁军统领白泛兮,大声问:“请问末将何罪,以至于家人受此折辱?” 城墙内外还站着许多百姓。 他们默默地抬头,心里也在问。 叶长庚曾经北击吐蕃,屡战告捷。 叶长庚曾经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战功赫赫。 叶长庚受命任剑南道节度使,肃清了瘟疫。 他犯了什么罪,以至于国公府被抄,他的家人被绑在城墙下,身后站着刽子手呢? 因为,无诏带兵回京? “因为无诏带兵回京!”城墙上,禁军统领白泛兮面罩寒霜,寒声回答。 无诏回京,视同谋反。 谋反者,罪诛九族。 禁军拉开数百弓弦,抽出刀剑,对准叶长庚。 “谁说本官无诏?”叶长庚的回答如惊雷滚滚。 他丢掉缰绳,翻身下马,向前走去。 武候拦他,禁军拦他,官员呼喝命他退后,可他一直向前。 叶长庚徒手拨开刀剑,从容迈步,走到距离白泛兮最近的地方。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物,跪地上举,扬声道:“圣上诏令在此,准下官带一万骑兵,回京复命。时间不论!” …… 第412章 叶长庚眼中迸射坚定无畏的光芒。 这才是他能够兵不血刃、飞速到达京都的原因。 不是因为他够快够强,而是因为他手中拿着皇帝的诏书。 除了梁州府兵因为收到太子拦截的命令,稍微耽搁了一会儿,其余各个关卡,见诏书则放行,畅通无阻。 他带着诏书,带着妹妹,来向太子问罪。 凭什么幽禁楚王,凭什么把我的家人,推到天寒地冻的城门外? 城墙上驻守的禁军微微摇晃,手中的弩箭却仍对准叶长庚,只等禁军统领白泛兮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把叶长庚立毙于城门下。 白泛兮在犹豫。 太子有命,待叶长庚回来,只要带着一兵一卒,便杀无赦。 若叶长庚只身返回,则把他押在城门下,由兵部尚书亲自问罪,以无诏回京的罪名,斩杀。 也就是按照太子的安排,叶长庚是不能活的。 可他带着诏书!他竟然带着诏书! 白泛兮有一瞬间的犹豫。 这个时候,他看到城下有一人动了。 那是他的儿子,武候长白羡鱼。 白羡鱼站在城门边,当安国公府被查抄时,他一动不动;当安国公府众人被捆绑着经过城门时,他一动不动;当白泛兮带兵走上城楼时,他仍一动不动。 可这时,白羡鱼动了,他快步向外,要去取叶长庚手中的诏书。 白泛兮心神巨震,情急之下大声下令道:“取来!” 这封诏书谁来拿,都不能是白羡鱼去拿。 这一声阻止了白羡鱼的脚步,也令挡在叶长庚身前的禁军反应过来。 其中一人取过诏书,转身跑向城门,穿过刀枪林立的禁军,同白羡鱼擦肩而过,把诏书送到城门上,送到兵部尚书宋守节手中。 宋守节接过诏书,手有些颤抖,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 太子殿下他……又要被羞辱了吗? 在大理寺,在朝臣和百姓面前,太子千里迢迢带回的盗墓证人,指证太子贪腐卖官。 在城门口,在朝臣和百姓面前,太子要以“无诏回京”之名砍杀的将军,带着回京的诏书。 宋守节甚至根本不用打开,便知道这诏书是真的。 重量、颜色、纸质,以及隐约可见的边框符文。 他只是不敢打开,不敢验证,不想同太子作对罢了。 只是——皇帝什么时候下的诏令? 他怎么从未听过? “宋尚书?”白泛兮低声催促。 宋守节在心中长叹一声,展开诏书。 入目是规规矩矩的隶书,字写得不算好,却有一种宽厚温和之感。 “敕剑南道节度使叶长庚,譬兹梁栋,如若山石。观尔奏折,朝廷忧心。特准尔携一万轻骑……” 短短几十字,很快便看完了。 以“敕”字开头,不是“门下”,说明这道诏书不是由中书草拟、门下审核,再发门下省下发,而是直接敕告。 不讲究对偶、用典,也没有用四六骈体,或许是书写者着急,也或者根本不屑。 再看印鉴,是宋守节熟悉的玺印。 错不了,他这一生,见过太多次皇帝的玺印。 宋守节没有说话,把诏书递给白泛兮,道:“太傅大人您说,怎么收场吧?” 白泛兮的视线一掠而过,稳住心神,再次看向城墙下。 他高声询问道:“你这诏书,哪儿来的?” “一个月前,”叶长庚回答,“剑南道瘟疫蔓延,下官被困绵州驿站,情急之下向朝廷奏报,希望能回京复命。之后不久,下官收到诏书。” 一个月前…… 白泛兮和宋守节对视一眼。 那时是赵王李璟监国辅政,也便是李璟下的敕令。 告诉皇帝了吗? 皇帝知道吗? 如果不知道,算不算伪诏?那是不是,还要求证赵王李璟? 兹事体大,看来只能请叶长庚先起身,进宫确认了。 想到此处,宋守节道:“请叶将军进宫,由中书辨认诏书真伪。” 这么说,算是给朝廷留了转圜余地,也给太子留一点体面。 可叶长庚没有起身。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她梳半翻髻,斜插金步摇;她描新月眉,两腮飞斜红。 风卷紫披帛,日照石榴裙。 楚王妃? 宋守节心中吃了一惊,觉得今日不会好过了。 而叶娇站定在城墙下。 她已经看到跪在城墙下的母亲和姐姐,看到陪她长大的冯劫,看到那些熟悉的婆子丫头、奴仆差役。 然而她没有近前。 她搭起弓箭,周围的人惊骇莫名,纷纷退后。 她拉满弓弦。白泛兮身前的禁军,连忙竖起盾牌。 只有兵部尚书宋守节看着那支箭,没有躲藏。 叶娇缓慢抬起手臂,箭头向天。 “嗖”地一声,箭矢向着沉沉的天空飞去,一阵清澈锐利的啸声响彻长安城。 这是鸣镝,是响箭。 这种箭一般用来传递信息,而此时楚王妃,要传递什么信息? “楚王妃,”宋守节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快请回王府吧,楚王还在王府等着您。” “我不回王府。”叶娇道。 她抬头看着城墙上的人,道:“我这声哨音,是为了喊来京城的百姓,是要他们看看,我安国公府如何无罪被冤。我这声哨音,也是要问问朝廷,诏书岂有伪造?如果要验,就在这里验!” 在这里,当着朝臣的面,当着百姓的面。 如果进宫,他们兄妹便如入瓮,任人宰割。 她声音洪亮语气铿锵,饱含着不屈服的勇气和不怕死的锐气。 宋守节神色微怔,沉声问:“那么楚王妃信得过谁?要让谁来验?” 无论是谁,有人敢忤逆太子殿下吗? “大理寺卿崔玉路。”叶娇道。 叶娇信任崔玉路,相信他会主持公道。 宋守节板着脸道:“此人有罪,已被关入大理寺牢。” 叶娇咬了咬牙,道:“刑部尚书郭伯安。” 郭伯安这个人,叶娇从未打过交道。但她听说,这是位忠臣。 宋守节继续道:“此人有罪,已被关入大理寺牢。” 这人很奇怪,以前总是生病告假。可太子幽禁楚王时,他跳出来反对,立刻被找了个理由关起来了。 叶娇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刑部王厘呢?” 她印象中,王厘虽然不好说话,但为人清正。 “哦,”宋守节道,“此人被关入京兆府牢。” 叶娇惊讶地冷笑。 宋守节以为她不理解为什么关进京兆府,解释道:“大理寺关不下了。” 叶娇道:“那么,朝廷还有谁?”她的声音震耳欲聋,“有谁?” 有谁还能在太子李璋主政的朝堂上,说一句公道话? 四周静了静,一个声音沉稳地回答道:“朝廷有本宫。” 李璋出现在城墙上。 宋守节和白泛兮连忙施礼,退向一边。 城墙下的百姓乱糟糟地跪下。 而叶娇仍站着,锐利的眼神看向李璋。 “太子殿下,”她道,“那么请您看看这诏书,是真是假。” 李璋的眼神仍在看着叶娇,对她道:“本宫回去问过父皇,才能回答。即便今日这事是个误会,叶将军也该早早提醒,朝廷才不至于措手不及,以为他带兵谋反了。” 叶娇没有理睬他的狡辩,问:“听说大理寺和刑部官员都被抓了,那么朝廷还有三司会审吗?怎么审?” 李璋的唇角微微扬起,问:“楚王妃问起三司会审,怎么?要告状吗?状告何人?” 叶娇道:“我要告剑南道绵州刺史徐功役,告他活埋疫患、惨无人道。” 听到“活埋疫患”几字,李璋惊讶向前,手扶城墙垛口,瞬间愤怒。 而四周其余官员和百姓,却只有震惊。 青天白日,怎么会有这等事? “我带来了人证物证,带来了苦主。”叶娇道。 李璋重重拍击城墙,喊道:“把绵州刺史徐功役给本宫抓来!” “不必劳烦太子殿下,”叶娇道,“我把人带来了。” 她带来的不仅有苦主,还有疑犯。 如果不是徐功役官高,不是大唐有律法在,她自己就可以开堂审理。 众人向叶娇身后看去,怀疑叶娇说的是真是假。 她真有本事抓住一州刺史吗? …… 注:四六骈体,是唐朝诏书的主要格式。类似于我们熟悉的:“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还有另一位诗人骂我们武则天的:“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这两位诗人王勃和骆宾王,都是初唐四杰。宋守节觉得是写诏书的人不屑,但可能……五哥不会。 第413章 城门前的空地很大。 叶长庚跪着,叶娇站着,身边是披坚执锐的禁军,身后是散乱跪地的百姓。 那些百姓风尘仆仆、眼含畏惧,偷看高大的城墙,也看城墙上的官员,更会注视城墙下被绑的安国公府众人。 他们锦衣华服,却沦落至此。 他们是楚王妃的家人吗? 楚王妃是不是自身难保? 绵州百姓忧心忡忡,胆颤心寒。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家人,一时间悲愤交加,难以自持。 可是,楚王妃似乎没有救家人的打算,她竟然敢质问太子殿下,她竟然要先为百姓伸冤,竟然说已经把徐功役抓来了。 徐功役在哪儿? 人们小心翼翼向后看去,空空荡荡的官道,像他们一直在失望、绝望、没有希望的人生。 可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马嘶。 初时只是听到声音,只不过一瞬间,那马便已撞入众人视线。它膘肥体壮、迅疾如电,背上驮着两个人。 随从青峰,刺史徐功役。 青峰翻身下马,高声禀告:“绵州刺史徐功役带到。” 徐功役后悔自己没有死在路上。 这一路太难了。 先是陆路,再是水路,为了伪装身份,他们最早乘坐牛车,后来步行,租的船也不敢太阔气,小破船划到河心,突然就沉了。 他快要喝饱水沉底,才被青峰拉出来。 好不容易能骑马,一路风驰电掣跑得屁股都要裂开。到了京城附近,又等了一日,直到听见响箭,青峰才又把他推上马,风一般来到城墙下。 他是读书人,哪儿受过这种罪? “不如你杀了我吧?”浑身湿透坐在岸边,衣服结冰时,徐功役曾干脆对青峰道。 可这个活阎王回答:“那怎么行?大唐有律法,我们楚王妃要我们遵纪守法。” 遵纪守法? 你们遵纪守法,所以活捉绵州刺史? 你们遵纪守法,所以在城墙下审案? 徐功役跪在地上,他的官帽已经不见了,衣袍脏乱狼狈不堪,叩了个头,道:“下官绵州刺史徐功役,叩见太子殿下。” 他看到了城墙上的太子李璋。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徐功役,”太子李璋屏气凝神,盯着徐功役,问,“楚王妃说你活埋疫患、坑杀百姓,你认罪吗?” 徐功役垂下头。 他能不认吗? 青峰在路上说,埋人的卫士当场被抓,留的那个活口,也会带来京都。 剑南道节度使让仵作验过尸体,活埋病患铁证如山。 但是,他不过是奉命而为,奉命而为。 身后的百姓再次见到徐功役,仍然无法遏制愤怒。 “亏你是绵州父母官,你就这样坑害百姓的?” “徐大人,你的心怎么能那么狠?我的孩子那么小,你就杀了她!等过几天,她就能好了!” “徐功役,你猪狗不如,愧对天地良心!” 徐功役闭了闭眼。 这一路漫长的跋涉,终于到了尽头。 他不是没有良心,他不是不想做好父母官。疫病刚起的时候,他也曾深入疫地,查看百姓病情。 他的家人甚至也染了病,许久才好。 他批阅卷宗到深夜,谨小慎微,等着吏部每年的考课。 而当初那个背着单薄的行李进京赶考的自己,心中也曾填满抱负。 他只是太懦弱了。 懦弱到即便知道那是错的,是要遭天谴的,可发号施令的人是太子殿下,他也不得不做。 他畏惧权势不敢反抗,他也不敢把真相公之于众。 过了许久,仿佛这一生的时光都在心中掠过后,徐功役才开口道:“下官急于求成,想肃清剑南道瘟疫、贪功冒进,以至酿成滔天大祸。此罪罪无可恕,求太子殿下赐死。” 这便是他来到长安的价值了。 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以期待太子能网开一面,宽恕他的家人。 或许,太子也会给他留一条活路? 城墙上的李璋神色微变,脸上带着为百姓伸张正义的怒火,问道:“你果真坑杀百姓?” 徐功役没有解释。 他再次叩头,道:“下官罪无可恕,求太子殿下赐死。” “你是否受人指使?”叶娇却突然问。 这一问,城墙上的两位官员倒吸一口冷气。 徐功役能受谁指使?节度使叶长庚是他的上级,太子李璋在剑南道平息瘟疫。 叶娇的意思,是太子吗? 徐功役跪行向前,没有回答叶娇,恳求道:“下官罪无可恕,求太子殿下赐死!” 李璋闷不做声。 “朝廷并未催促你肃清疫病,你是否受人胁迫?”叶娇再问一句。 这一次,连那些伫立的禁军、跪着的百姓,都听出了叶娇的意思。 李璋眉心紧蹙,打断叶娇的话,道:“徐功役,本宫当杀你,杀你为百姓伸冤,杀你来警醒官员,杀你去告祭亡灵。但朝廷有大理寺,大唐有律法,不可不审而杀。” 徐功役泪流满面,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希望。 太子留他性命,或许今日,他有救了。他一定会保守秘密,不会把太子的事吐露半字。 “但是今日不杀你,”城墙上传来李璋冷硬的声音,“不足以平民愤。” 李璋挥手。 “等等!”叶娇仓促上前,距离徐功役最近的禁军已经拔刀,一刀刺入徐功役身体。 人人震惊噤声。 徐功役瞪大眼睛抬头,望着城墙上居高临下的李璋,难以置信又悔不当初。他神情扭曲抬起手,握住那柄刺进身体的刀。 “殿下……”他喃喃道,口中涌出鲜血。 禁军拔刀,徐功役歪倒在地。 红色的鲜血在他身下蔓延,浸入土壤,流向四周。 一个禁军嫌弃地挪步,以免被这奸佞的血弄脏长靴。 而李璋见徐功役已死,看向那些震颤发抖的百姓,道:“本宫已杀绵州刺史,为尔等伸冤。” 城门下一片死寂。 许久,有人颤颤道:“谢太子殿下。” 继而有人附和:“太子殿下英明。” 然后更多的人大声响应:“太子殿下英明!太子殿下英明!” 叶娇怔怔地站着,她缓缓转身,视线掠过每一个百姓,掠过大呼英明的每一个人。 就这样算了吗? 徐功役是罪人不假,但罪魁祸首是太子。 可是这些无权无势的百姓,当然不敢,也不能同太子对抗。 “快过年了,”太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温和的声音中,除了关心,还有当权者的倨傲,“户部会拨银子给你们,是抚恤,也是朝廷的补偿。这一路风霜雨雪,你们受苦了,回吧。” “是。”绵州百姓纷纷叩首,再相互搀扶起身,抬头看一眼巍峨的京都,有人直接转身离去,也有人同叶娇告别。 “楚王妃,多谢您。徐功役已经被杀,我们报过仇了。” “楚王妃,您要多保重。” 叶娇静静地站着,有些僵硬地笑着点头。 最后,是一个孩子抓住了她的手。 那孩子七八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睁大眼睛,问叶娇:“王妃姐姐,死的那个人,就是杀了我阿爹的人吗?坏人都死了吗?王妃姐姐,你真厉害。” 叶娇咬唇不语握紧拳头。 她能接受别人的嘲笑,嘲笑她没能把太子绳之以法。她却不能领受这些感谢,不能让这些受害者,没有真正报仇,便黯然离去。 叶娇转回身,向城墙下看去。 那里跪着她的家人。 她甚至没有问过她们,地上冷不冷,她们疼不疼,有没有被责打过。 叶娇和母亲的目光在空中相汇。 母亲穿着青底银花对襟袄,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橘色衣裙上有几处泥污。她微微抬头,看向叶娇的目光,有担忧、有赞赏、有鼓励,却没有半分指责。 指责她做得不好,以至于她们惨遭横祸。 指责她做得不够,以至于太子还站在她们的头顶。 她只是像每一个孩子们遇到难处的母亲那样,因为帮不上忙而内疚,浑然忘记自己的境地。 母亲的身边,跪着姐姐叶柔。 叶柔竟然没有哭。 她咬紧牙关,见叶娇看过来,对着叶娇微微点头,努力挤出一丝笑。这笑容里,也是鼓励。 叶娇心中涌出一阵酸涩,突然抬起头。 “太子殿下——”叶娇高喝一声,问,“十一月二十,您去哪儿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除了叶长庚。 叶长庚缓缓起身,站在叶娇身边,道:“十一月二十,太子殿下启程返回京都。” “太子殿下为何能返回京都?”叶娇问。 城墙上的太子神情剧变。 叶长庚也在问:“瘟疫尚未肃清,太子为何能返回京都?” “胡言乱语,”兵部尚书宋守节低声斥责叶娇,“楚王妃,你怎么知道那时瘟疫尚未肃清?” “因为活埋疫患,”叶娇道,“是十一月二十二日。” 除非太子能未卜先知。 否则疫情未肃清便回京,是欺君。 又或者,太子知道,疫情必将用非常手段肃清。 那个手段,是什么? 耽搁了这么久,城墙内人头攒动。 许多百姓听到哨音,在朱雀大道聚集,他们静静地听着,再低声议论。 而大理寺牢里,有人问:“刚才那声音,是什么?” “是哨箭,”刘砚抬头回答,“是大唐的哨箭。” “是哨箭,”楚王府内,李策直起身,“娇娇回来了。” …… 第414章 “哨箭。” 金碧辉煌的大明宫内,侍疾的宰相傅谦,站在殿门口自言自语。 他阴沉的眼中有些惊讶,随即拢起衣袖,微微转身。 御医林奉御正从内殿快步而出,见到宰相,低声打了个招呼。 “阁老好几日未曾休息了,去偏殿歇会儿吧。” “怎么样了?”傅谦走近林奉御,问。 他是在问皇帝的病情,在担忧皇帝还能撑几日。圣上殡天,之后是葬礼,是新帝即位,有许多事都要做。 如今皇帝已奄奄一息,却还有一口气。 可令傅谦没想到的是,林奉御突然靠近他,低声道:“圣上是中毒。” 傅谦以为自己听错了,殿前冷风骤起,灌入脖颈,吹得他周身冰凉。傅谦想拉住林奉御细问,可林奉御已经快步走下台阶。 皇帝中毒了?是中毒? 谁下的毒? 怪不得早就听说皇帝身体好转,只不过是为了锻炼监国的赵王,才未亲自理政。 可皇帝却在太子返回京都当天,突发恶疾。 傅谦思索片刻,快步向内殿走去,一个内侍却越过他,小跑着入内,同时带上了门。 傅谦面露尴尬,只好站在门口。 那内侍的声音不低,禀告赵王李璟:“禀殿下,叶将军回来了,楚王妃也回来了。” “咚”地一声,是椅子倒地的声音,然后门开了,李璟从里面冲出来,可他的脚刚刚跨过门槛,便又被人拉回。 那是皇帝的弟弟康王。 “你走了,这里出什么事,你让本王怎么交代?”康王原本便有些胖,此时双手拽紧李璟的衣袖,努力往后使劲儿,整个人都是倾斜的。 傅谦连忙跟着劝李璟,唯恐李璟挣脱了康王,康王要摔在地上。 李璟反抗不得,只好询问内侍:“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消息?” 内侍答道:“叶将军带着回京诏书,以示绝无谋逆,太子殿下说需要勘验诏书。楚王妃带来绵州百姓,要告徐功役。奴婢急着回来回禀,别的还不知道。” 太多消息,让康王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傅谦很快找到重点,对李璟道:“那也就是说,安国公府的人没事了。至于徐功役,自有太子亲审。” 大理寺卿都被关了进去,朝堂人人自危,当然要太子亲审。 “楚王妃告徐功役什么?”康王问。 “坑杀疫患。”报讯的内侍回答。 “坑杀疫患?”一个声音传来,是跪在皇帝床前的内侍高福。 他原本正为皇帝按揉手臂,此时嘴唇发抖,神色担忧道:“怎么回事?不是说瘟疫肃清了吗?瘟疫肃清,太子才回到京都。” 傅谦和康王面面相觑,同样满脸震惊。 “所以,”城门前,叶娇同样质问太子,“太子殿下,您是怎么肃清了瘟疫?不会是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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