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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徐功役帮忙,一了百了吧?” “放肆!” 李璋迅速转身,身影消失在城墙垛口处。可是很快,禁军向两边让开,他快步走下城墙,走向叶娇兄妹。 太子的身后,跟着太子太傅、禁军统领白泛兮,跟着兵部尚书宋守节,跟着杀气腾腾的太子亲军。 李璋横眉怒目,可他走近叶娇,那身上的气势,却又弱了几分。 “本宫来告诉你,为什么本宫启程返回,”李璋的声音很高,不光说给叶娇,也说给四周的百姓,“徐功役上报说瘟疫肃清,本宫才向父皇上奏,离开绵州。” “上报的文书呢?”叶娇问。 如此重大的事件,必会有文书上报。 李璋不慌不忙道:“他亲自面禀,未带文书。” “殿下的意思是,”叶长庚看一眼地上徐功役的尸体,“如今已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李璋道,“请二位回宫,自有朝臣验你们的诏书,自有朝臣为本宫作证。如若不然,”他指着安国公府众人,“便是做贼心虚,不敢去,不敢验!” 李璋说着转身,禁军上前,把叶长庚和叶娇团团围住。 叶长庚下意识护在妹妹身前。 叶娇却率先走出去。 叶夫人紧张一双儿女,她站起身,却被禁军按下去。 “母亲,”叶柔扶住面色惨白的叶夫人,轻声安慰,“您别怕。” “不怕。”叶夫人回握叶柔的手,“大不了,全家一起死。” 十三年前,他们全家就差点死了。 那时候,叶羲同先陈王交好。先陈王没有即位,在河东道带兵抵御突厥。仗打赢了,却被诬陷谋反,牵连到安国公府。 如今是他的儿子女婿打赢了仗,却也再次卷入朝廷争斗中。这一次不是为了夺位,是为了百姓,为了伸张正义。 叶夫人虽不想,但她知道,她的孩子们没有错。 李璋在叶娇经过他身边时,同时迈步。 这样当他们走到城门下时,已经像是在并行向前。 武候长白羡鱼跟着他们走了一步,却被经过的白泛兮怒目而视。 白羡鱼神色微怔,停下脚步。 进城门,便是宽阔的朱雀大道。 积雪早就被清理进道路两边的沟渠,干净的方砖大道上,站着熙熙攘攘的百姓,站着听到哨箭,从府衙赶来的朝臣。 叶娇在那些朝臣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刘砚的确不在,崔玉路也不在,果然被关起来了。严从铮不在,是送舒文出嫁了。如果今日幸免于难,要救一救舒文。 她看啊看,突然感觉有一双关怀担忧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叶娇转过头,见是兵部侍郎姜敏。 她心里一急,就要提醒姜敏不要冲动,不要忤逆太子。 可另一个人扭动肩头,把姜敏挤到一边去了。 那是御史中丞林清。 林清在朝堂上弹劾过李策或者叶娇不下二十次,想必因此安然无恙吧。 朝臣见太子迈步前行,没有乘坐马车的打算,便跟在太子身后。 李璋虽然面容肃冷,但心中并无慌乱。 他心里,甚至有淡淡的欣喜。 叶娇回来了。 她回来了。 她同自己走在一起,走在繁华的长安城。他们脚下是同一块砖石,轻抚他们头发的,是同一缕风。 她还是莽撞又大胆,竟要在城门口审问自己。 傻瓜。 这天下已经是他的天下,他是大唐太子,谁敢审,谁敢问? 她还带回了证人。 证人已经死了,有关于剑南道的一切,都将干干净净。 待会儿回到宫里,内侍省会确认叶长庚的诏书是假的。他借此判叶长庚矫诏,判李策同谋。 然后叶娇会求他。 很简单,只要她肯嫁,自己便会宽宏大量,放过她的家人,放过她的哥哥。 而至于李策,早已油尽灯枯,活不了了。 她是知恩图报的人,她的家人,也会乐于做新帝的外戚。 叶娇的步子有时快,有时慢。 李璋配合调整,与她永远并行。 他甚至想伸手,牵着她的手,同游长安城。 上一次与喜欢的人同游长安,还是十多年前。 李璋微微抬头。 天色有些阴沉,从明德门向北,朱雀大道两边,每隔十丈,便竖着一根高高的旗杆。那旗杆上常常飘扬着旌旗或者灯笼。 他记得自己回来那天,旗帜高扬。 后来舒文出嫁时,圣上已经病危,便收下了旗子。 他的视线慢慢停在旗杆顶端,看着上面卷成一团的白色,有些奇怪。 那是什么? 礼部祀部这么早,就把父皇殡天下葬的白旗备下了吗? 注意到太子的目光,许多朝臣也向旗杆顶部看去。 因为太子官员微微停步,百姓们也都抬头看天。 叶娇同叶长庚对视一眼。 回来的路上,叶娇听哥哥说,礼部祀部郎中,是叶长庚托裴茉父亲安排的。 那时他们离京,裴茉父亲裴继业送行,叶长庚告诉裴继业,已经举荐他做礼部侍郎。 趁着裴继业高兴,叶长庚要了礼部祀部郎中的位置,安排自己人。 这个“自己人”,做了什么? 叶娇尚在猜测,忽听“轰”地一声。 数丈高的旗杆上,那团被紧紧捆绑的白色东西,忽然下坠展开。 那的确是白旗,旗的下端坠着木棍,以至于掉落时,“轰”地一声拍在旗杆上,震耳欲聋。 白色的旗帜上并没有描绘送行圣上的仙鹤云朵,而是写着刚正的黑字。 那字颇大,扑面而来锐气逼人。 叶娇一眼认出。 “天安二十三年,太子李璋,于沙洲无故杀将领程天金。” 沙洲,那是西北道。李璋曾经带兵在那里打退吐蕃。 李璋眼睛瞪大上前一步,脸上的柔和温情消失不见,他神色扭曲,抬手厉声道:“砍掉!” 立刻有禁军上前,去砍旗绳。 可这旗杆上,竟然没有旗绳。旗子是被人爬上顶端,固定绑好的。刚才放下白旗时,已拽掉旗绳。 禁军只好努力去砍旗杆,旗杆太粗,“咚咚咚”砍了好几下,仍未砍掉。 可“轰轰轰”的声音接连响起,从这里向北,一直通向宫城,如响雷阵阵,无数的旗杆上有无数的旗子下坠展开。 每一面旗上,都写着李璋的罪行。 一桩桩,一件件,醒目得让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看到。 叶娇只觉得头皮发麻怔立原地。 “真好看!”她在心中道。 “娇娇,你可喜欢?”李策站在楚王府的阁楼上,看着远处的旗子,在冬日的寒意中系好披风。 你想审太子,就让整个长安城来审,如何? 这是他送给久别妻子的见面礼。 …… 第415章 长安城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他们听到响箭,他们来看安国公府受审,结果却看到满街旗帜飘扬,每一面旗,都写满太子的罪行。 原本热闹的朱雀大道,突然一片死寂。 只听到旗帜下的木头在拍打旗杆,“咚!咚!咚咚!”像是敲响伸冤的登闻鼓。 只有刚刚学会识字的孩童,在抬着头念:“天安……二十四年春,太子——” 那孩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被家人死死捂住嘴,裹入怀抱。 不能说,不能读,但那些旗,那些字,已宛如雷击,劈入他们心中。 “天安二十四年春,太子李璋,于圜丘偷换祭坛挑檐。” 记得,他们记得。那时挑檐塌了,楚王为了救皇帝,差点被砸死。 “天安二十四年夏,太子李璋,炸大理寺牢。” 记得,他们记得。端午后的某一日清晨,长街到处都是浓稠的鲜血。 “天安二十四年秋,太子李璋,污蔑忠臣偷卖军粮。” 那件事也是太子做的吗? 可是宰相的儿子傅明烛和一个官员认下了啊。 还有什么?远处的看不清了。 他们看不清,但有人能看清。 “天安二十四年秋,太子李璋,污蔑京兆府刘砚贪腐。” 怪不得我们的父母官被关起来了! 他那么清正廉洁,他吃白饭就咸菜,怎么就能贪腐五百两金? 原来是太子干的。 他还干了什么? “天安二十四年冬,太子李璋,于剑南道活埋疫患。” 活埋疫患? 活埋疫患! 看到这些的人瞪大眼睛,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魂飞魄散。 数日前,百官接迎太子回京,称颂太子仁德,称颂他深入疫地,救民水火。 可这救民于水火之中的仁德,竟是把疫患活埋入土的残暴? 他是大唐的太子! 他是将要即位,将要治理国家、卫护万民的太子殿下。 看到这桩恶事,似乎别的都不太重要了。 “天安二十年三月,太子李璋,更改官员考绩。” “天安二十年四月,太子李璋,贪三千两白银。” “天安二十年八月,太子李璋,贪五千两白银。” …… 朱雀大道十里长,十里旌旗写状书。 太子之罪,罄竹难书。 终于,长街内响起禁军嘈杂愤怒的呼喝:“不准看!这是诬告!回去!都回家去!” 他们拔出利刃,他们挥动长鞭,他们驱赶得人群慌乱奔逃。 混乱中,有人摔倒在地又被拉起,有人一步三回头,结果被皮鞭打出一道血痕。 在这人群中,有个模样散漫的卖茶小贩,吓得丢下扁担,身形利索地后退几步,逃走了。 “你的扁担不要了?”好心人问。 那人回头,含笑道:“送给大哥了。” 世道艰险,还卖什么茶,早点回去吧,回去报信。 出乎意料,太子李璋没有崩溃发狂。 他的脸色阴森恐怖,他的呼吸急促迅速,他抢过一匹马,不顾奔跑四散的民众就在身前,马蹄扬起,重重踏落。 他端坐马背,目光掠过潮水般退去的百姓,掠过飘扬的白旗,掠过目瞪口呆的官员。 那些官员看过无数次审案,但是第一次,见冤情写在旗上,飘满长安城。 “李璨呢?”李璋的胸中填满怒火,但他此时必须镇定,必须在这紧要关头,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六皇子李璨。 李璨是负责探查消息的!区区礼部祀部,也能瞒着他,把写满自己罪名的旗帜挂上旗杆吗? 李璋在确认,是李璨做事不用心,还是他背叛了自己。 就算李璨不用心,是谁指使这些,总该一清二楚。 是李策! 李策这么做,是忘了自己已经监国了吗? 如今他手握军政大权,只需要李璨说出李策的名字,他就能以意图篡位的罪名,血洗楚王府。 至于这些看到状书的百姓?有什么关系? “李璨呢?”李璋森冷的声音响彻长街。 害怕他恼羞成怒的官员和禁军,齐齐打了个哆嗦。 终于,有人回应道:“来了来了!六皇子殿下正朝这边赶来。” 李璨是骑马来的。 他束白玉冠,他穿雪青衣,他皮肤白皙,他身如玉树。 因为过分俊朗,他的面容常常让人觉得有些孤高清冷。 像一朵生长在水心的花,除了露珠,没人能够碰触。 可今日他纵马而来,行得很快,又让人想到山间被风吹动的青竹,坚韧优雅。 李璨这一路,应该已看完了旗上的字。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怎么想,但他先看向叶娇,再看叶长庚,最后目光停留在太子脸上。 “太子殿下。”李璨翻身下马,或许因为事出紧急,没有施礼。 白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李璨的神色,让人心中安定了些。 李璋问道:“污蔑本宫,罪无可恕。这些是谁做的?” 众人心中俱是一惊。 对方用满城的诉状,给太子迎头痛击。 太子也可以用禁军破门,杀对手个措手不及。 会是谁?众人心中都有思量。 谁能事无巨细,把太子的罪行知道得一清二楚? 谁能不畏强权,朱雀大道上与太子正面对抗? 又有谁能心有九窍,布置出这惊天手段? 必然是楚王李策,只可能是楚王李策。 而六皇子李璨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是太子的智囊谋士。就算不是李策,他们也会趁此机会,把李策的势力赶尽杀绝。 等待李璨回答的时间无比漫长。 在一片难捱的寂静中,李璨终于回答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他竟然不知道? 李璋张了张嘴,过分的惊讶让他扭曲的神色更加难看,他下意识问:“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做了什么?” 李璨向李璋走近一步,这一步很慢,像在挣扎着,最终却又坚定地迈了出去。 “今日清晨,”李璨答道,“我在旗杆下,见他们把折叠好的旗子绑上去,我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李璋声音冷漠。 “我说,”李璨脸上突然有了笑意,那笑意散开,他语气平和道,“我说你们绑得太松了,等下展开的时候,会把旗子拽下来的。” “嚓”地一声,李璋怒而拔刀。 当然会有人告诉李璨,礼部祀部有些不对头。 当然会有人告诉李璨,圣上殡天的白旗提前挂上了。 李璨当然要亲自来看。 可是这个时候,从剑南道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回来了! 他知道了剑南道所有的事! “太子殿下,”李璨质问道,“你活埋疫患!你活埋百姓?” 他笑得摇着头,笑得浑身颤抖,笑着笑着脸上已经挂满泪水。 “我一直……”李璨没有拭泪,任清澈的泪滴沿着脸庞滑落,“我一直敬重你,我知道人无完人,为了权力,做些出格的事也好。但一国储君,不该惨无人道、灭绝人性——” 李璨话音未落,一道雪白的光芒从天而降。 是太子提刀,向李璨砍去。 李璋五内俱焚。 他背叛了自己!他背叛了自己!这个从小被他保护,被他养大的弟弟,背叛了自己! 李璨没有躲。 他抬着头,落泪的眼睛微微闭上。那双丹凤眼里,有什么闪亮的光芒不见了。 他明明剑法超群,他明明只需要退后一步。 但他心灰意冷,宁愿一死。 可这个时候,有人伸手拽住了他,猛然向后拉去。 即便如此,仍有一道血光飞溅而起。 李璨跌坐在地,他觉得右手有点痒。不,是疼,是钻心的疼。 他的右手,被李璋砍掉了。 而如果没有人拽他,李璋砍掉的,会是他的脑袋。 “你怎么不躲?” 此时尚能站在李璋身边,尚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的,只能是这个怒气冲天的女人。 叶娇一面捆绑李璨的手臂,努力止血,一面试图去找李璨的手。 “能不能接上?能不能接上啊?” 她慌乱愤怒,最终只能扭头看向太子,骂道:“皇家禁用私刑,我这就给太子殿下,再挂一展旗!” 李璋的狠辣震慑了所有人。 他看着救治李璨的叶娇,问道:“你救他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就是本宫的一条狗。你知不知道,他八岁的时候,就杀了他的养母胡嫣儿。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 李璨躺在地上缩成一团。 那些他惧怕的、肮脏的,唯恐天下人知道的事,终于要被李璋宣之于口。 可他觉得,自己解脱了。 “李璋!”叶娇直呼太子名讳,打断了他的话。 …… 第416章 与此同时,禁军拔刀,把叶娇和李璨团团围住,唯恐他们对太子动手。 而叶长庚想要出手救护,也被太子亲军死死按住,挣扎不得。 李璋端坐马背,手中紧握滴血的刀,沉声下令。 “白泛兮。” 这里不是东宫,太子不必见三师下拜。 禁军统领白泛兮上前,撩袍下跪。 “下官在。” “楚王谋逆,”李璋道,“本宫命你携带虎符,亲率三千南衙禁军,抓捕楚王李策、抓捕礼部上下官员。若遇抵抗,格杀勿论。若尔办事不力,视为同党。” “是!”白泛兮伸手,从李璋手中接过虎符,没有半刻迟疑,上马离去。 “宋守节。”太子又唤,可他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 太子的目光扫过去,再唤一声,宋守节才怔怔上前。 他走路不稳,腿脚晃了晃,周身笼罩着震惊崩溃和灰心丧气。 “回中书拟诏,”李璋道,“着河东、河北、河南、河西四镇节度使进京议事,自见诏起,七日内必到京都。” 七日! 其他还好,恐怕距离长安最远的河北道节度使,要跑死在路上。 然而此时正是支庶夺嫡、朝堂剧变之时,李璋需要兵部的支持,也需要确认京都周围四镇节度使的忠心。 有他们在,即便李策暗地里有军中的人支持,即便剑南道谋反,也有胜算。 事实上,胜算的确在太子这里。 皇帝的北衙禁军不能用,但是他的南衙亲军,足以诛杀李策,把楚王府在京都的势力连根拔起。 太子冷声笑着,压抑内心的疯狂,仰头看着百姓离开后空空荡荡的朱雀大道,笑声越来越大。 有什么用? 搞出这样的阵仗,有什么用? 真以为能以此得到民心?民心如尘,一吹即散。 真以为能撼动大唐根基?他是太子,朝廷是他的,兵权是他的,生杀予夺,他说了算! “臣……”这放浪形骸般的大笑中,有一个声音硬邦邦地响起,道,“臣有本奏。” 李璋的笑声渐渐停下,仿佛笑得还不够尽兴,他咳嗽一声,才低头看去。 说话的是御史中丞林清。 林清举着笏板,纹丝不动。 李璋对林清印象很深。 在朝堂上,他常常弹劾楚王。在大理寺,他也同安国公府作对。 现在干什么? 要趁着楚王失势,表明忠心吗? 李璋不介意听上几句,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讲。”他的唇角还带着笑意,微微低头,神色倨傲。 林清的声音又响又快,仿佛唯恐自己被人打断。 “微臣弹劾太子李璋,”他昂头道,“弹劾李璋贪赃枉法、陷害忠良、人心丧失,不堪为君。臣请——”他“咚”地一声跪在地上,道,“臣请废太子。” 臣请废太子。 林清抬着头,他没有看太子,没有看同僚,他看向长安城上面的青天。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若无公道,我为公道! 他是御史言官,监察百官、弹劾不法是他的责任。 武死战,文死谏,宁肯一死,也要一尽忠言。 不过就是一个死,死得其所,又有何惧? 雪后的长安城很冷。 这句话却像一团火,滚入众人心里。烧得他们心神震动,烧得他们攥紧手指,烧得他们身上的坚冰融化,而坚冰之内,是同样滚烫的心。 但是—— 城墙外躺着朝廷官员的尸体,六皇子李璨那双擅长握剑、奏琴、写字的手,才刚刚被砍掉一只。 林清怎么敢?他怎么敢? 太子李璋以为自己听错了。 废太子?请废太子? 他自己废自己吗?这个该死的御史知不知道,皇帝就快死了,他要即位了!他要是皇帝了! 李璋胸口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腥咸的血液上涌,被他硬生生压下去。 他僵硬的脖颈微微扭转,道:“御史中丞林清,与楚王李策结党谋逆。来人!廷杖三百!” 廷杖三百,死路一条。 林清会被活活打死,打成肉泥。 两个禁军犹豫片刻,朝林清走来,而此时,兵部侍郎姜敏开口说话。 他已经沉默了太久。 但他是姜太公的后人,他们姜家,其实是不喜欢沉默的。 “太子殿下。”姜敏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厌恶恼恨,也没有巴结逢迎。 李璋脸色冷漠,问:“你也请谏废太子吗?” “不是,”姜敏道,“臣请殿下收回成命。既然是‘廷杖’,便该在宫中行刑,太子您恪守朝廷法度,准臣派军士把林清拖回去,再行刑吧。” “下官愿死在这里!”未等李璋同意,林清反而大声道。 他摘下官帽,解下官服,神情悲愤,站立如大明宫里的一根柱子,道:“下官请谏废太子!请谏废太子!就把臣杖杀在此,让大唐上下看看,太子如何德不配位,太子如何目无王法。李璋即位,大唐必亡——” 姜敏突然就想打林清一棍子,但他忍下来,等到了太子的答复。 “你说本宫目无王法,本宫便依律,让你死在宫里。”李璋语气沉沉,说这话时,甚至还看了一眼叶娇。 而叶娇正用手帕裹住李璨的断手。她神情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敏闻言立刻喊人。 禁军归兵部管束,他唤来相熟的两人,命他们把林清拖走。 林清被拽住胳膊,双腿拖在地上,他苦苦挣扎,大喊“太子当废”,被禁军几拳打掉牙齿,打烂舌头,终于拉了下去。 这里终于安静了。 李璋很满意。 姜敏说不上满意,只是觉得总算轮到他说话。 “臣有本奏。”他对太子郑重施礼。 李璋已不在乎他们要奏什么。但姜敏刚才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维护。所以李璋想要听一听。 “讲。”他道。 姜敏理顺官服,扶正官帽,甚至都没有下跪,直直地看着李璋,道:“臣请废太子。” 他说话的语速比林清更快,说话的声音比林清更大。仿佛要让这声音传入大明宫去,唤醒病危的皇帝陛下。 “太子你,欺瞒朝廷、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草芥人命、残暴不仁;太子你,作恶多端、罄竹难书、悖逆不孝、六亲不认、大逆不道、丧尽天良!圣上不废你,是因为圣上被你蒙蔽,被你欺骗,是因为圣上昏迷着,看不到听不见。但臣是大唐的朝臣,臣是圣上的朝臣,臣请谏废太子!臣可杖可杀!但太子你哄骗不了人心!哄骗不了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伤天害理,报应不爽!” 姜敏大气不喘说出这许多话。 太子李璋听到一半,便已经翻身下马。他手提长刀向姜敏走来,尚未近前,便已经举起刀,然后一刀挥下! “咚——啪”地两声,那刀落在地上,李璋捂住受伤的手臂,向后看去。 叶娇站在那里,而叶娇的匕首,插在李璋胳膊上。 这么多禁军围着她,她还能伤到自己! 事实上,如果不是禁军拦了一下,叶娇的目标是他的胸口。 “你干什么?”李璋问她,“你也不想活了吗?本宫可以成全你。” 东宫詹事跑上来,要为李璋处理伤口。可他自己拔掉那把匕首,任手臂上的伤口流着血,向叶娇走来。 他的脚步声很重。 但更重的声音,来自他的身后。 许多朝臣跪下去。 他们没敢再说“废太子”之类的话。 但是他们在为叶娇求情。 “请太子殿下息怒。” “请太子殿下息怒。” 一个个朝臣跪下去,很快连成一片。 李璋怔在原地,他突然想到,即便杀干净这些朝臣,朝中也照样会有人做事。 可更重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来自远处,来自皇宫方向,楚王府方向。 很好。 楚王被抓来了。 …… 第417章 楚王府坐北朝南,雍容典雅。 它不似皇宫那般金碧辉煌、雄伟壮观,也不似其他公侯王府般,隐隐露出藏不住的阔气奢靡。 它静静矗立,却自有一种岿然不动的气势。 一东一西,两队兵马在府门前相遇。 “白武候长!你怎么来了?” 从西面奔来的卫士惊讶喝问,带着杀气齐齐拔刀。 白羡鱼夹紧马腹握紧虎符。 他怎么来了? 这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太子带着一众朝臣离开时,白羡鱼想跟过去,却被父亲瞪了回来。 他只好继续站在城墙下。 他不敢去看叶柔。 复杂的情绪啃食他的心。 皇帝病危,太子即将即位,这种时候,他应该高兴。可他完全笑不出来。 叶娇和叶长庚的意思很清楚,太子在剑南道活埋疫患! 白羡鱼深吸一口冷气,他拖着父亲下水,一起为之卖命的,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以前喜欢赌钱,偶尔也会赢几把。没想到人生最大的赌局,成了这个样子。 白羡鱼感觉自己落入冰封的河流,他想要挣扎,河水已经冻得严严实实。他出不去了。 李璋还会做什么疯狂的事?叶娇能化险为夷吗? 白羡鱼在城门前踱步,见叶娇带来的百姓没有走,还有些别的百姓,正慢慢靠过来。 “不准进城!”白羡鱼走过去,为自己找点事做,也能离叶柔近一点。 那些百姓挺多的。 他们口音不同,穿着也有些差别,但他们都是一样的质朴,一样的战战兢兢。 面对白羡鱼,他们知道是大官,却不知道该怎么喊。 “官老爷,”有个中年男人道,“听说楚王殿下出事了?” 白羡鱼神色微怔。 太子早在很久之前,就把消息传出去,说楚王结党营私、构陷皇储,将被赐死。听说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甚至用上了军中报讯的八百里急递。 “你们是什么人?”白羡鱼问。 “我们是河东道云州的,”中年男人一边说话,一边从衣袖中掏出铜板,要往白羡鱼手里塞,“求求大人行行好,告诉我们,楚王死了没?埋哪儿了?” 白羡鱼顿时警惕。 这些人,这些百姓,不会又是谁找来,构陷李策的吧? “你们都是河东道云州的吗?”他顿时严厉道。 “不是,”有个年轻人在远处喊,“草民是甘州的。” 甘州?曾经地动,流民跑进京城的甘州? “还有我,”又有人从不远处挤过来,“草民是晋州的。” 晋州?因为魏王私藏弓弩,险些激起民变的晋州? “你们进京干什么?”白羡鱼抬手,立刻有武候跑过来,全神戒备。 “我们……”他们相互看看,不太敢说,有个人还下意识抱紧包袱。 白羡鱼一把把他怀里的包袱抢过来,里面硬邦邦的,不知是什么凶器。 “大人,大人。”那人要抢,被白羡鱼挡住。 他三两下打开包袱,映入眼帘的竟不是凶器,而是一座红色的牌位。 这牌位正面贴着红纸,两边绘制道家符文,下面写着“福禄寿”。牌位正中间,只有两个字——楚王。 这是楚王李策的长生牌位。 长生位,供奉在家,祈求天尊护佑、消灾禳难、积累福德的牌位。 被白羡鱼夺走了牌位,那中年汉子吓得跪在地上。 “大人您莫误会,”他忙不迭地解释,“楚王殿下北击突厥,救了我们全家。草民给他供了长生位。如今他要死,我不过是跑到京城来,把长生位放在这里,给他磕几个头。磕完了头,草民就走。” 白羡鱼握紧长生位的手有些发抖。 “你们呢?也都带着长生位?”他声音哽咽问。 回答白羡鱼的,是默默解开包袱的百姓。 一个个包袱解开,一个个牌位拿出来。他们珍而重之地,轻轻用衣袖擦拭牌位。 “草民是朔州的,多亏楚王和叶将军,我们才能活命。” “草民是甘州的,安国公府给我们粮食吃,楚王把我从山洞里救出来。” “草民是晋州的,楚王在高台上平定了叛乱,救了我们全州百姓。” “草民没有牌位,草民就是来,磕个头……” 百姓七嘴八舌地讲,白羡鱼乱乱地听。 这就是民心吗?即便楚王要被赐死,可因他曾舍身为民,这些百姓,便带着长生位,千里迢迢而来。 可是,这有什么用? “这有什么用?”他拿着牌位,忍不住问出声,语气沮丧。 “有用!”立刻有百姓为他解释。 “我们日日供奉,受供者生能消解苦难,死能脱离苦海。” “有用!我们不懂楚王做了什么错事,但楚王是我们的恩人。” “我们磕头不犯法吧?我还想烧点纸钱。这些都有用吧?” 白羡鱼再也无法忍受。 “有什么用?”他大喝出声,吓得百姓畏惧噤声。他呆怔片刻,突然把长生位使劲儿塞入对方手中,接着转身大步离去。 “武候长……武候长……”下属没有追上他。 路过城门时,白羡鱼听到叶柔小声的恳求。 “求您让我母亲跪在我的衣服上吧。她的膝盖肿了。” “不行!”禁军毫不留情地拒绝。 白羡鱼顿时转身,他一面走,一面脱下大氅,单膝跪地,把大氅平平整整,铺在叶夫人身前。 因为他的身份,禁军没有干扰。 “柔姐,”白羡鱼抬头看着惊怔的叶柔,目光坚毅道,“你等我。” “你去哪儿?”叶柔摇头,“你别做傻事,别为了娇娇,就……” 白羡鱼和叶娇曾经是敌人,曾经是上下级,也曾经是肝胆相照的朋友。 “我不是为她。”白羡鱼起身按刀,向战马奔去。 长生牌位有什么用?跪地磕头有什么用?甚至是—— 白羡鱼穿过城门,看到漫天飘扬的白旗,叹了口气。 这白旗有用,每一个看到白旗的人,也都有用。但是最有用的是—— 他等着,等到太子下令擒拿楚王格杀勿论,等到白泛兮拿着虎符离开,白羡鱼带着他的亲随,追进长街。 不知为何,父亲今日没有带亲军护卫。 “父亲,把虎符给我。”白羡鱼第一次这么坚决无礼地对父亲说话。 白泛兮没有给。 但白羡鱼仍旧拿到了虎符。 楚王府外,对面的卫士问:“禁军统领呢?你是武候长,怎么能调用禁军?” “禁军统领是我爹,”白羡鱼道,“虎符在我手里,还用解释吗?” 至于他的父亲,罢了,是他不孝。 对面的卫士拔剑拉弓,对准白羡鱼。 “那便——休怪我们不讲情面!” “好,”白羡鱼道,“有我在,你们这些太子党羽,休想进入楚王府。” 楚王府外打成一团,对面的卫士首领是个高瘦的男人,他一面推开众人,一面冲向白羡鱼,却没有动手,原本散漫的表情此时认真起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太子党羽。”白羡鱼一刀砍来,男人后退一步,道,“你才是太子党羽!我们是圣上的人!” 圣上的人,看军服制式,的确是皇帝亲军,北衙十六卫。 白羡鱼大吃一惊。 “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不是来杀楚王的?” “我一般不出面,”那人道,“我们奉圣上命,保护楚王殿下。” “圣上醒了?”白羡鱼大喜过望,问,“圣上保护楚王?” 他下意识抬头看天,一时间泪眼朦胧。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停手,停手!”那男人一面下令,一面踢了白羡鱼一脚,“你快让他们停手!” “你叫什么名字?”白羡鱼又怀疑起来,“我不认识你。” “天照,”那人道,“取日月照临之意。” 不止他叫天照。 所有皇帝的暗探,都是这个名字。 他只不过是做得最好,直到今日,尚未被太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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