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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言官抱着笏板退回去,皇帝才开始问话。 “朕听说是你让人把傅家的马车抬到御街的?” “儿没有,”李策否认道,“儿只是恰巧经过御街,看了个热闹而已,不知是何人冒用名讳。” 他说话时神情真诚,漆黑的眼珠里露出柔和的光,让人觉得坦荡持重,不忍苛责。 皇帝问到此处,便等着朝臣开口。 果然,不久便有朝臣为九皇子辩解,称此事万分蹊跷,应该抓到冒用名讳者,还九皇子清白。 “即便如此——”皇帝沉声道,“朕也得罚你。堂堂皇子,怎么能像寻常百姓那样热忱于凑热闹看大戏呢?怎么忘了皇家的体统?” 李策连忙再次请罪。 事情问得差不多了,再不退朝,跪在殿外的员外郎就要中暑。 于是皇帝做主,让这件事情有了了断。 安国公府同傅家婚事作废,傅家以一千两白银致歉,改而迎娶员外郎之女秦白薇为妻。 傅明烛婚前悖礼失德,终身不得参加科举、不得荫袭、不得举荐做官。 宰相和员外郎家教不严,罚俸半年。 九皇子李策不务正业,削去今年俸禄,待元旦后方能领取俸银。 皇帝说完这些,又仔细问道:“卿等可有觉得不妥之处吗?” 朝臣左右看看,皆称圣明。 可九皇子却叩头道:“儿以为如此,尚不够周全。” 众人惊讶地向九皇子看去,不知道他这个人微言轻的守陵皇子,哪儿来的胆量质疑皇帝。 皇帝倒是没有生气。 “你来说说,怎么不够周全。” 李策使劲儿咳嗽了一阵,才侃侃而谈。 “父皇的决议看似公允得当,可傅明烛也只是被罚终身无法做官,宰相和员外郎罚了点俸禄,员外郎家的小姐倒是得了一门好亲事。可安国公府被人耻笑、婚约作废,竟只获赔一千两白银。儿听说安国公府虽然并未袭爵,但祖上产业不少,并不缺少银钱。儿怕这么做,寒了开国功臣子嗣们的心。” 殿内静悄悄的,无人敢附和,也无人开口反驳。 不能做官,难道还不算重罚吗?你没看到宰相在哆嗦吗?你倒是不在乎前途,随便就得罪当朝宰辅啊。 再说了,区区没落的国公府而已,也在乎他们会不会寒心吗? 事实上,国公府小姐还不如员外郎小姐家世好呢,毕竟吏部员外郎也算是实权在身。 皇帝脸色沉沉听李策说完,今日的好脾气也磨完了。 “慎思,慎思,你倒是思虑周全!” 慎思是李策的表字,皇帝一语双关,李策垂头不语。 “这么着吧,”皇帝道,“朕派你挑选几样礼物,代表外朝内宫乃至我李氏皇族,亲自到国公府慰问,如何?” 这话听起来像是旨意,其实是诘问。 “儿遵旨!”李策大声应下,像是没听懂那是个反问句。 皇帝的脸红了。 他站起身挥手,大步离去。官宦连忙宣唱退朝,朝臣恭送。 “秦员外郎,好消息啊。”出门的朝臣扶起秦落晖,“陛下金口玉言,令爱得择佳婿啊。” 虽然名声不好,但秦白薇不必做妾了。 秦落晖用衣袖遮脸,满面羞愧。 宰相走路有些摇晃。 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就为了男女欢爱,葬送大好前程。同安国公府结亲,是为了彰显丞相府对开国功臣子嗣的眷顾,为了有助于官声清名。 虽然朝臣皇族各个对安国公府避之唯恐不及,但宰相知道,安国公府那桩旧事已经过去十二年了。十二年他们安然无恙,足以表明他们自保的能力。 员外郎有什么用?傅家乃清流砥柱,根本不屑于结党营私。 汗水湿透朝服,过一会儿连汗都没有了,被殿外明晃晃的日光燎到头脸,宰相头晕目眩,险些晕厥。 几个朝臣聊着天路过宰相身边。 “若不是今日提起,下官都忘了安国公府了。” “可不是嘛,连个爵位都没有,还算什么国公府?产业再多有什么用,再过几年,跟商贾何异?” “如此看来,这门亲事黄了,还真是国公府的损失啊。” 朝臣偷笑着离去,宦官拉住了向后宫方向拐弯的九皇子。 “殿下,殿下,您往哪里去?” “去库房挑礼物啊!”九皇子道,“你没听到父皇的旨意吗?去找辆车来,既然是慰问,便要像个样子。” “九皇子,”宦官好心提醒,“礼物是否贵重,不在大小多少。” “也是。”九皇子点着头,露出懵懂无知的神情,“那就把最里面的库房打开,让我好好挑挑。” 最里面的库房,当然放着最贵重的宝物。 宦官斜睨九皇子一眼,偷偷摇头。 真是个傻子,看不出皇帝不乐意吗? 瞧瞧这急冲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往丈母娘家跑呢。 正午未到,叶柔便慌张归家了。 她眼含热泪见过母亲,又去找妹妹叶娇。 叶娇正在把玩弓箭,看到姐姐,笑着迎上来。 “姐姐怎么回来了?哥哥去接了吗?” 出嫁女若无娘家上门去接,轻易是不能回来的。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还能安心待着?”叶柔的泪水掉下来,“你姐夫今日从衙门回来,我才知道傅家的事。傅家公子,怎么就……” 她委屈又愤怒,牵住叶娇的手,把她拉进厢房坐下。 “娇娇,你要打定主意,这婚,不能退。” “为什么?”叶娇瞪大眼睛。 “这实在是一门好婚事,”叶柔为妹妹分析,“你想想,小时候同我们一起玩大的姑娘,有哪个能够得上宰相家的门庭?咱们家虽说有个国公府的底子,可其实已经被人瞧不起了,只有你嫁过去,才能光大门楣,以后也好帮助哥哥。” “哥哥不需要帮,”叶娇咬紧嘴唇,“哥哥说了,他自己考状元。” 叶柔深深叹气。 “他考状元?你有没有见过他写字?你姐夫说他在书院的成绩一直都是丁等,丁等!” 丁等,别说是状元,就是进士及第,也不可能了。 哥哥果然不是读书的料。 “可傅明烛婚前便同人苟且,让我怎么忍?” 叶娇猛然摇动团扇,疾风吹拂她的头发,露出一张娇艳恼怒的脸。 叶柔听她这么说,脸色灰暗几分,还是叹息着劝道:“女人家不都得这样吗?你姐夫已经纳了三房妾,我不是也只能忍着吗?” 叶娇想起她那位胖嘟嘟的姐夫,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姐姐回来,就是劝我嫁到相府的吗?”叶娇道,“那如果傅明烛想杀了我呢?” “怎么会?”叶柔勉强挤出一分笑。 此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 “大小姐,二小姐,宫里来人了。” “宫里?”叶娇手里的团扇停下,“宫里五十年没来过人了,不见!” …… 注:古代的元旦当然不是现在的阳历元旦,而是正月初一哦。 第5章 宫里上次来人,还是叶娇的父亲出生,先帝派宦官送来贺礼。后来老国公去世,只有几位朝臣前来吊唁。 几十年来,宫中对国公府的疏远冷淡,招致宗室朝臣纷纷效仿。渐渐地,就连国公爷当年亲手提拔的老部下,都不再同国公府来往了。 而十二年前的那件事后,国公府更是只能保全性命罢了。 叶柔唤妹妹一起去迎接天使,叶娇拿起弓箭往后院去,对姐姐摆手。 “我不去,你就说我病了。” “好好的,怎么能诅咒自己呢?” 叶柔无奈,只得在丫头的催请中独自去了。 来的竟然是位少年皇子。 叶柔恪守本分不敢细看,但偶尔目光触及,注意到这少年皮肤白皙身材修长,五官硬朗,隐有山川峥嵘之相。 可她也看出,少年病得不轻。 叶柔垂着头,同母亲一起施礼。 九皇子介绍完自己,不忘了解释为什么是他来。 “请叶夫人多担待,几位兄弟各有差事抽不开身,所以我的名声虽然不太好,也还是前来叨扰了。” 名声不好,是指“活死人”的绰号,指众人的避讳。而恐怕那几位皇子也并非抽不开身,只是不想跟国公府有所瓜葛。 李策的声音绵软柔和,让人莫名生出一丝怜惜。 果然,叶夫人笑着摇头。 “安国公府以武兴族,是踏过尸山血海的,从不畏惧鬼神。九皇子殿下孤身一人在皇陵侍奉先祖,是孝悌表率,怎么会名声不好呢?” 叶夫人严厉惯了,偶尔夸人,便把李策夸得有些羞涩地抿唇浅笑,消瘦的脸上露出两个极浅的酒窝。 这么一笑,硬朗的五官突然俊美无比。 “不知二小姐在吗?父皇今日已作主为二小姐退婚,他日必将再择佳婿。我从宫中带来几样礼物,务必亲手交给二小姐。” 李策见叶柔束着妇人的堕马髻,便猜出这是叶娇已经出嫁的姐姐。 他想见到叶娇,是要确认一件事。 李策已详细问过昨日御街上的百姓。 听他们描述的衣服相貌,可推断出请人抬车的,正是射箭的姑娘。 那么射箭的姑娘,是叶娇吗? 见未婚夫与人苟合,便冒用皇子姓名雇人抬车? 见未婚夫辱没清名,便三箭逼出秦白薇? 李策背了那么大一口黑锅,罚没半年俸银,他总要知道对方是谁。 更何况,那姑娘实在有趣得很。 可叶柔却微微摇头,施礼道:“家妹因昨日之事心中难过,面容憔悴,唯恐失仪,不便见客。” 李策清雅地笑笑,虽觉失望,也很理解地颔首道:“既然如此,礼单在此,请夫人收下。” 叶柔放下心来,李策却突然又问道:“既然安国公府以武兴族,不知二小姐可擅骑射弓弩吗?” 猝不及防间听到李策这么询问,叶柔有些惊慌地看向叶夫人,叶夫人面色不变,温婉道:“小女最擅琴棋书画、刺绣女红。” 李策又不甘心道:“可曾……学一点弓箭之术吗?” “不曾,”叶夫人道,“小女手无缚鸡之力。” 而此时后院中,叶娇正挥动斧头劈开一根坚硬的桑柘木,木头断成两半,叶娇兴高采烈地对身边的男仆道:“就用这个做新弓!” 叶娇身边的男仆五十来岁,名叫冯劫,是当年国公爷的旧部。他曾身负重伤,伤好后一条腿失去知觉,走路只能依靠拐杖。 朝廷的抚恤银子很少,病腿让他无法做工挣钱,国公府便收留了他。 这么些年来,冯劫看着叶娇长大,教叶娇骑马射箭。 “冯伯伯,”叶娇捡起桑柘木,试了试韧劲儿,“偷偷做把弩呗?” 弩箭杀伤巨大,是管制军械。 冯劫果断摇头。 “教小姐射箭是为防身,夫人已经因此责备过我好几次。再做弩弓,夫人就要气得把我赶出去了。” 叶夫人一直觉得,姑娘家还是要斯斯文文的。她同傅明烛早就订婚,可傅家也没人知道叶娇懂得射箭。 “怎么会?”叶娇眯着眼笑,“母亲若赶你走,我就单独买个院子,把冯伯养起来,再给冯伯娶个媳妇。” “你这姑娘!”冯劫佯装生气,手里的木条打向叶娇。叶娇跳起来,笑着往外跑。 “啊,忘了前门不能走。” 宫中的天使估莫还在呢。 叶娇便去翻墙。 墙边种着一棵桃树,正是果实成熟的季节,叶娇顺手扯下一颗桃子,三两下跃上墙头。 “小姐可以走后门啊。”冯劫提醒道。 “才不呢!”叶娇骑在墙上剥掉桃皮,“我才不想多走路。” 她一跃而下,身子迅捷落地,余光看到一个人。 从安国公府出来,李策先打发宦官回去,他自己则沿着国公府的院墙,缓缓踱步。 李策喜欢走路,心中有事时,更喜欢多走走。 这时便见院墙上有人影晃过,稍一抬头,便见一个绯红的身影翻落下来。 少女艳丽的长裙束在胸口,外罩霜色对襟襦衣,跳落时层层裙裾飞扬,宛如一道烟霞在天际炸开。 当真是好身手。 李策心中赞许,视线落在这女子脸上,才发觉她很眼熟。 有些圆润的鹅蛋脸,眉翠鼻翘,桃花眼里像洼着春水。此时她略带笑意,啃着桃子唇角湿润,眼如月牙微弯,含了三分朦胧醉意,比昨日愤怒时更加娇艳。 没有错,就是她在御街射出三支利箭。 李策笑盈盈地看着她,女子已经转过身,她偏过头注意到李策,突然收敛笑意,大步走过来。 是要打招呼吗? 李策上前一步,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只有力的手。 叶娇左手拿着桃子,右手按住李策的肩膀,把他按得向后退去,直直退得抵住院墙。 “当真是冤家路窄,”叶娇也认出了他,“昨日讹我金子,今日还敢出来?” “你是叶娇。”李策老实地靠在墙上,笃定道。 “不是。”叶娇否认。 “那就是有女贼大白天翻墙盗窃,”李策假装要仰头高喊,“来人啊——” 他的声音被生生截断,叶娇把桃子塞进了李策嘴里。 刹那间,甜蜜的汁水在李策口中蔓延,一瞬间充满整个口腔,他无法吞咽,抬手想取出桃子,叶娇却按住他的手臂。 力量之大,让病弱的李策动弹不得。 这哪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光天化日之下,他被一个女人按在墙上,嘴里还塞满桃子,像刻在墓墙上的壁画,一动不动。 “我警告你,”叶娇的声音热辣辣的,“少在我们国公府墙外溜达。” 她说着把手伸进李策的衣袖,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为了空出一只手,叶娇的腿抬起来,膝盖抵着李策的手臂。 李策只感觉叶娇整个身子贴在他身上。 柔软,炙热,像冬日的篝火。 “这个,是我的了。” 头晕目眩中,叶娇已经松开他。 李策连忙取出桃子,一面咳嗽,一面问道:“你就不怕我把昨天的事说出去?” 叶娇侧过身子,伸手道:“请啊,谁不知道我是弱质女流?射箭?我可不会。” 她一脸耍赖的表情,打开荷包清查银两,顺手捡了一块最小的,丢给李策。 李策下意识接过。 叶娇施施然道:“看你身子不好,赏你回去路上乘车用。” 李策怔怔地看着她,叶娇已大步跑开。 她的速度很快,李策没有去追。 所以今日他被人抵在墙上,抢了一包银子吗? 京都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李策轻抚胸口,咽下丰盈的桃汁。 挺甜的。 礼物有三样,宫制绢地绘如意团扇,白玉透雕双狮形佩,还有一个铜錾花包角楠木箭匣。 东西倒都是价值不菲,只是这楠木箭匣,怎么都不像是送给闺阁女子的。 叶夫人神情不安。 “宫里不会是知道叶娇用箭吧?” “不会。”叶柔安抚母亲,“咱们瞒得很好。娇娇也不在外面用箭。看来这是送给哥哥的。” 叶夫人沉沉点头。 宦官已送来宫中的旨意,傅家和秦家各有赔礼,傅明烛和叶娇的婚事,算是彻底作罢。 在叶夫人看来,宫中今日的礼物,是安抚,也是警告。 事情到此为止,为了朝廷的威仪,安国公府不便再说什么了。 无论如何,叶柔都觉得憋屈。 “外子说,”她叹息道,“朝里都在贺宰相和员外郎联姻。” 外子,也便是叶柔的夫婿。 叶夫人面色沉沉收起礼物。 “他还说,”叶柔试探着道,“如果娇娇真的退婚,他愿意牵线搭桥,做媒把娇娇说给户部侍郎的小儿子。” 叶夫人面色好转,想了想问:“户部侍郎有两个儿子,是在左威卫驻守皇宫的严指挥使吗?” “不是……”叶柔起身道,“算了,母亲,当我没有说。” 叶夫人的脸刹那间通红。 “你该不会……”她手中握紧团扇,声音颤抖道,“要把娇娇嫁给户部侍郎那个外室养的傻儿子吧?” “他不傻,”叶柔辩解着,“他只是不聪明而已,如今他已经被接回府中,记在主母名下了。” 叶夫人手里的团扇摔出去。 “啪”地一声,落在叶柔脚下。 “好!”叶夫人咬牙道,“这便是你们夫妻俩的谋算!” …… 注:本章的天使不是天上飞有翅膀的那种,而是“天子使臣”。 第6章 叶柔滑跪在地,叶夫人怒气难消。 “想我堂堂国公府,虽无实职在朝,但毕竟是清门静户人家,竟沦落到要靠卖女儿攀附权势了吗?” 叶柔哭泣道:“母亲,女儿实在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叶夫人高声质问,“且不说外室子的身份,有多么遭人鄙视。就说他去年在平康坊被骗到只穿一条亵裤回家,难道是常人心智吗?想要这么糟蹋妹妹,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钱友恭?” 钱友恭,便是叶柔的丈夫,如今在京兆府做司户参军。 司户参军需要常常同户部打交道,他自然要巴结逢迎户部官员。只是没想到竟如此狠毒,心思动到妻妹身上。 叶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说不到头,就要大口喘气。奶娘把她扶坐在八仙椅上,她的眼睛盯着叶柔发髻上颤抖的发簪,摇头道:“柔儿,你也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学得如此……” 辱骂的词语梗在叶夫人喉中,面对亲生女儿,她无法骂出口。那支摇摆的发簪,还是叶柔出嫁当天,她亲手插上的。 叶柔只知道哭着道歉,叶夫人挥挥手,赶她离开。 “你走吧,回去告诉钱友恭,再有如此下作的想法,我定饶不了他!” 叶柔颤颠颠起身,丫头扶住她的胳膊,她像触碰到雷电似的躲开。 “母亲,”临走前,叶柔抹泪道,“娇娇喜欢吃西市的桃酥,女儿来时过去买,已经卖完了。改日我让丫头买了送来。” 叶夫人余怒未消,手背支着额头,仿佛没有听到。 叶柔心如刀绞地回去,进家后先去梳洗,再到婆母面前请安。 婆母略微问了几句,劝她不要担忧娘家。 “这事闹到了早朝上,圣上都知道了,自然也会为你妹妹留意好人家。” 叶柔稍稍宽心,告退回屋。 刚进院落,便见洒扫的丫头面色不对。叶柔再走几步,就听到正房内有调笑之声。她推门而入,钱友恭正坐在春凳上,怀里抱着新纳的小妾。 屋内有腥咸的气味若隐若现,身体饱满的小妾露出半边酥胸,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看向叶柔,不闪不躲,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在这个家里,正房嫡妻是没有什么尊严的。 见叶柔回来,钱友恭的身子动了动。 因为有些胖,他屁股下的春凳“吱呀”作响。在小妾大腿上又捏了一把,钱友恭才推她离开。 “滚回去等着爷。” 话不好听,声音却腻得能淌下油水。手中的红布丢给离开的小妾,正是他刚从小妾身上解下的肚兜。 “怎么样?”钱友恭端起茶盏,询问叶柔。 “不成!”叶柔的声音硬了几分,“母亲气得不行,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想要巴结户部侍郎可以,别把我妹妹往火坑里推!” 钱友恭似乎没想到素日温顺的叶柔竟敢教训起他,顿时丢掉茶碗走过来,矮胖的身子活像个一座矮山。 叶柔后退着想要躲避,手腕已经被钱友恭握住。 她忍痛蹙眉,陪嫁丫头春燕吓得跪地求饶。 “老爷,求求您松手,娘子在安国公府挨了骂,这才冲撞了您。娘子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呢。” “滚开!”钱友恭一脚踢在春燕胸口。 “叶柔,你给我好生听着,”他厉声骂道,“丢了宰相家的婚事,你们安国公府便再无出头之日。你指望着你那哥哥能有本事吗?我呸!嫁给户部侍郎外室子,都算你们安国公府高攀了朝臣!” 叶柔紧咬牙关面容惊惶,钱友恭的手指像铁钳般,几乎把她的骨头捏碎。 “所以你当初上门提亲,是因为想要同相府公子做连襟吗?” 叶娇的婚事定在叶柔前面。 “不然呢?”钱友恭丢开叶柔,“难不成是为了你那些嫁妆?为了你这寡淡无味不懂伺候人的性子?”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叶娇的婚事黄了,这点指望都没有了。 他捏住叶柔的脸颊,扯得她唇角变形露出贝齿,叶柔忍痛没有呼叫,钱友恭顿觉索然无味,丢下她扬长而去。 丫头春燕连忙拿来活血化瘀的药水,给叶柔涂抹。 不光是胳膊,她的全身各处,遍布钱友恭施暴的痕迹。 “小姐,”春燕的泪水雨滴般落下,“咱们回去告诉夫人吧,逼他和离也好休妻也罢,就算一辈子孤苦,也好过日日被人欺负。” “不行……不行,”叶柔快速摇着头,似乎要挥走心中的念头,“妹妹被人退婚,我再和离归家,我们安国公府更加遭人议论,沦为笑柄了。我留在这里,那些想欺负我们的,起码会看在京兆府的面子上,不敢太过猖狂。” 虽然京城遍地都是当官的,京兆府的司户参军官职也不大,但总好过朝中无人。 春燕忍不住悲声哭泣。 “这算什么事儿啊,求娶小姐的时候,他恨不得跪下。怎么娶到了手,反而不知珍惜了呢?” “都怪我识人不明,”叶柔翻折衣袖,仔细涂抹伤痕,“他求亲的时候,母亲就不同意,说钱家读书人少,钱友恭是举孝廉做官,家世同国公府相差太多。可那时我贪恋他关心呵护细致入微,昏了头。” 主仆二人相互帮忙抹药,叶柔认了命,只盼早日怀上孩子,能得一点眷顾。 紫宸殿。 用过午膳,皇帝开口询问九皇子的事。 “真是憨傻,把朕那么好的楠木箭匣,拿去可怜国公府。” 皇帝用帕子揩干净唇角,嘲笑道。 “这是九皇子敦厚。” 宦官之首高福捧来清茶,伺候皇帝漱口,恭维道。 皇帝抬眼抿唇。 “你没看到今日宰相傅谦那样子,朕忍了几忍,才没有笑出来。当日他做言官时,没少弹劾朕疏于教子,怎么轮到了他,儿子竟然在御街上脱裤子呢?” 皇帝哈哈大笑,惹得几个随侍的宦官连忙低头。 傅明烛当然没有在御街上脱裤子。 但是传言就是这样,越传越荒唐。 现在京都的人说,傅明烛被抬到御街上时,身上已经没有一件衣服了。说他用车板挡着私密之处,还不如户部侍郎那个傻儿子呢。 人家起码穿着开裆裤。 “还有那个秦落晖,”皇帝道,“他怎么那么倒霉呢?” “也不算倒霉,”高福恰到好处地堆着笑,“陛下宽宥,让他和宰相结亲,也算是个好结果。” 皇帝颔首,又面露不悦。 “这媒可不是我做的,孩子们不懂事,朕只是从中说和。” 反正只是牺牲国公府而已,宰相是他的左膀右臂,还是哄着点吧。 高福笑着点头,皇帝又想起什么,问道:“是谁三箭逼出秦家姑娘,还没查出来吗?” “没有。”高福道,“十六卫都在查,只是那箭头像是自制的,怎么都查不到。” 皇帝顿觉有些扫兴。 住在宫里,日子千篇一律,偶尔有点浪花,他忍不住说了又说。 “查出来,射箭的和雇人抬车的,肯定是一个人。朕觉得很有趣。” 高福连连点头。 日光之下,龙首原之上,长安大明宫。 在御街上远远望见东西二十丈宽的丹凤门,便会被大唐气势恢宏的宫城正门震撼。 待进入皇宫,见殿宇巍峨、檐兽庄严,那些番邦前来觐见的使臣,大多都瞪大眼睛,以为坠入梦境。 若有幸进入后苑,又能见绿茵漫漫、广场星罗、繁花锦秀、曲径通幽。 然而这样的巍峨锦绣,却跟李策的关系不大。 在一处最僻静的后宫殿宇含棠殿,九皇子李策正在伺候顺嫔用膳。 “母妃,”他的声音低沉柔和,“昨日我来看过您,送的礼物,您可还喜欢吗?那个枕头是儿子采来蒲公英,晾晒做成的。采了一年才凑够,太医说您体内火气过盛,说不定这个有用。” “儿子今日就要回皇陵去了,再见您,只能等到中秋。” “母妃,”他又道,“儿子见到一位极有趣的姑娘。她蹦得很高,跑得很快,像一团没有规矩的火,暖得很。” 李策停了停,似乎在回忆着今日短暂的见面,忍不住笑了。 “她还送这个给儿子吃。”李策从衣袖中拿出一颗桃核,桃核缝隙里的桃肉已经剔除干净。 李策像拿着一件极好玩的东西,抛向天空,又稳稳接住,眼中星光闪烁。 自始至终,顺嫔都没有说话。 她乖巧地张口吃饭,吃到硬物便吐出来,吐得前襟脏兮兮的。李策认真地给她擦拭干净,似乎早就司空见惯。 李策的母亲顺嫔,已经疯傻七年了。 皇帝怜悯,给她找了一处安静的院落养病。 李策走到屏风后,等母亲换好衣服,再走回来。 宫婢一面为顺嫔打扇,一面道:“每次九皇子回来,娘娘总能多吃点。” 李策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点头表达谢意。 临走前,李策把随身带来的包袱放在桌案上。 “这些银两和金叶子你们收着,好好伺候着母妃,若有什么尚药局不容易买到的药,就托人给我捎信儿。” 又嘱咐了几句,李策便起身离去。 宦官早等在含棠殿外,引着李策,缓步离开大明宫。 一路上宦官缄默不语,李策也没有说话。 他能听到自己的脚踩在大明宫光洁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每一声,都有些舍不得离去。 以前也不想走,但从来不像今日一般。 一定不是因为什么叶娇,是因为京都有些事还没有处理妥当,让他放心不下。 走到宫门口时,李策遇到五皇子李璟。 璟,玉之光彩,帝王珍视之物。 李策避让到一边,对李璟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以前李策都是郑重施礼,今日他没有那么做。 李璟是皇后嫡子,相貌英俊、性格开朗,就是对李策很是嫌弃,说话也难听。 偶尔参加宫宴时,李策坐在哪边,李璟就要把位置换到另一边,并且在桌案上放一块泰山石。 说是镇邪。 今日见到李策,李璟也有些没好气。见李策没有行大礼,更是忍不住气愤。 “哟!”李璟歪头道,“还活着呢?又去看你那个疯娘了?” 其实像这样侮辱奚落的话,李璟以前也说过。 但今日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李策看一眼宫门外等着接他回皇陵的马车,再看看李璟趾高气扬的样子,上前一步。 “你想干什么?”李璟挺胸道,“打架吗?” 李策一拳头砸在他胸口,沉声道:“打架!” 第7章 听完了别人儿子的荒唐事,皇帝对自己的教养水平愈发满意。 他得意地对高福道:“朕那几个儿子,就没有不知礼数的。” 高福垂着头恭维:“这是陛下您言传身教的成果。” 这时候宦官来报,说五皇子和九皇子在宫门口打起来了。 皇帝的笑容僵在脸上,人有些发懵。 “谁?怎么就打起来了?都给朕滚过来!” 人很快带来,李璟一个劲儿咳嗽着,灰头土脸,看起来没有伤口。 李策却是躺着进来的。 原本坐在冰鼎前乘凉的皇帝紧蹙眉头,看向御林军抬进来的九皇子。 李策躺在一块梨花木板上,脸色灰白气息奄奄,只睁着一只眼睛,似乎随时就要咽气。 “儿……不能给父皇……请安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沙哑微弱。 “李璟!”皇帝顿时暴怒,他看向五皇子,厉声道,“是你把李策打成这样的?他可是你的弟弟!” 李璟惊惶地跪下,解释道:“回禀父皇,是他先动手的。他一拳砸在儿子胸口,我只是推他一把,他就向后摔了两丈远,倒地晕厥了!” “推一把?”皇帝猛然起身,“朕推你一把,你能摔成这样?”皇帝左右看看,寻找目击者。 “你说!怎么回事?怎么就动手了?” 跟随皇子们进来的小宦官战战兢兢回答:“的确是……九皇子先动的手。” 五皇子是皇后嫡出,小宦官就算再傻,一时也不敢为李策说话。 “为什么动手?”皇帝追问。 小宦官这才老老实实回答:“起因是五皇子殿下一时失言,对顺嫔娘娘不敬。” 失言,不敬,减弱了“疯娘”二字的严重性。 皇帝怒气稍散。 只要想一想,就知道李璟为何会对顺嫔不敬。疯傻的人,能得到谁的尊重? 他沉思一瞬,开口道:“传太医为小九医治。” 听到这句话,李策突然睁开双眼,看向皇帝。 小九…… 他已经二十岁了,这个称呼有些奇怪,让人心中五味杂陈。 出生至今,他很少待在宫中,没有像其他皇子那样,在父皇面前承欢膝下过。他的印象里,皇帝是严肃的、疏离的、只能敬畏的。可如今皇帝的头发束在金冠中,鬓角有一缕依稀的白。 这个他从未亲近过的父亲,已经年近半百。 李策僵硬地躺着,眼眸渐渐低垂。 太医很快到了,见到殿内的情况,低头掩下惊乱,跪地听命。 “仔细瞧瞧。”皇帝看向李策,声音里有几分怒火,更多的是关切。 太医连忙走到李策身前跪下,诊了许久,才叩头回禀。 “九皇子暂无大碍,只是陈年旧疾过多,以至于血脉瘀滞,稍微动怒,便可能血管崩裂回天乏力。微臣建议留京静养,暂时莫入阴寒潮湿之地。” 留京静养,也就不必回皇陵去了。 “准。”皇帝凝眉道。 只是在何处静养,成了麻烦事。 皇帝有十几个儿子,成年者各有府邸,九皇子却还没有。 “就住在李璟那里,”沉思片刻,皇帝下令道,“老五!朕今日不罚你,但你要好好看护弟弟,为他养伤医病。” 李璟有些嫌弃地看一眼李策,嗫嚅道:“可是……他白森森的,怪吓人。” “说的什么混账话!”皇帝举手要打,被高福劝住,只得扬声道,“他病成这样,还不是为了守护皇陵?早知如此,当初朕应该叫你去!” 无论如何,他对于李策,还是有些歉意的。 安排太医照顾李策,又命李璟准备礼物到顺嫔处致歉,皇帝才拂袖而去。 李璟无奈地捂嘴咳嗽着,忽然发现手心里有一丝红色。他惊慌又欣喜地举起手道:“父皇!快看!儿臣被打得吐血了!” 他身上没有外伤,但李策那一拳头,的确很重。 已经走到殿外的皇帝没有理他,高福转过身,对李璟摇摇头。 这会儿吐血有什么用? 惹怒皇帝吗? 还不如学学李策,躺着进来呢。 眼见殿内众人小心离去,郁闷的李璟踢一脚李策躺着的梨花木板。 “起来吧!别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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