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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这女人疯了。 是不是从族灭那天起,她就不再是她了?她的魂魄里生出了魔障,只剩下报仇雪恨。 “你敢动叶娇,”李璋威胁道,“我叫你不得好死!我不管你要做什么,立刻让那些人滚回来!” 他松开阎寄雪,阎寄雪浑身无力歪倒在地。 “果然京都的传言是真的,”她一面咳嗽,一面断断续续道,“殿下果然,果然喜欢她啊。我帮殿下,帮你得到她好不好?作为回报,你帮我……杀了李策。” 先杀李策,另一个仇人,慢慢来。 投毒没有成功,但是只要她能跟着李璋,就有机会。 管他是王爷也好皇帝也罢,他们让阎家家破人亡,她就是要报仇。 她了解李璋,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人,他喜欢听什么样的话。 “本宫不需要你帮!”李璋迈步出去,不知吩咐了随从什么,又走回来。 阎寄雪坐在地上,痴痴地看他。 “殿下,”她的狠厉不见了,扯着李璋的衣袖求情,“我听你的,你别赶我走。我有许多杀手,我把他们都给你,行吗?” 李璋眼底的怒气消减了些。 他记得以前疲累的时候,总喜欢宿在阎寄雪那里。他有些暴虐,她乖顺地忍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从前,他有些狠不下心。 “你走吧,”李璋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把住址告诉下人。” 她那些刀,说不定会有用。 李璋已吩咐最得力的下属赶去雍州,可他自己,坐立不安无法思考。 叶娇怎么样? 叶娇换了一套寻常衣服,跟在那女人身后,已有两日。 她渐渐不耐烦起来。 叶娇做事干脆果断,能让她像暗探一样盯着一个人这么久,还是首次。 这女人独来独往,在距离崔府很近的宅院住下。曾经绕着宅院走了一圈,也曾同崔家一个买菜的聊过几句,距离崔氏最近的一次,是去了崔颐办的学堂,穿着男人的衣服,听了半日课。 叶娇逼迫自己耐心些,同时刻意隐藏自己。终于,在第三日黎明,见这女人穿着一件崔府下人的衣服,用布裹着刀,备在身后。手里提一筐东西,向崔府走去。 叶娇跟在她身后,思考什么时候动手,顺便想了想雍州府尹是谁,自己是不是认识。 大唐法度森严,在街上械斗是要受罚的。这里不是京都,她嚣张跋扈有人罩着。 这么想着,便见一阵风吹过,吹开那女人筐里的蓝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鸡蛋。 这鸡蛋有没有问题? 产妇每日都要吃很多鸡蛋! 叶娇再也顾不得许多,她大步向前,厉喝道:“站住!” 那女人没有停脚,反而跑得更快,叶娇没有带弓,“唰”地一声拔出剑。 回应她的,是一柄刀。 刀剑相击,“锵”地一声巨响。那女人已经转过身,放下手中的鸡蛋。 她身姿高挑,眼睛细长,脸上有一种常常杀戮的戾气。如果仔细看,又跟叶娇有些相像。 “你是谁?”叶娇率先发问。 女人冷笑:“你知道了我是谁,就不能再活。” “不妨试试。”叶娇摘掉幂篱,露出笑容。 女人拔刀砍来,同时道:“扶风!” 她刀风狠辣,变幻莫测又招招致命。仿佛山间的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从脖颈间、衣袖间,甚至是贴着腿,狂烈地扫过。 叶娇寸步不让,以柔克刚,掀起剑风阵阵,每次都不让对方得手,并且步步向前,渐渐让对手施展不开。 名叫扶风的女人不解地询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是谁?” “我们的仇大着呢!”叶娇微微喘息,刺出最快一剑,“你炸塌我的客栈,欺负我的男人,还想祸害我五嫂?” 一道血光飞溅,叶娇的剑划伤对方,也被对方握住。 她没有急着拔剑,反而顺手抄起地上的鸡蛋,扣在扶风头上。 吃我一筐烂鸡蛋! …… 第359章 扶风身穿仆役短衣,衣袖用臂绳捆绑,发式简单方便活动,原本收拾得干净利落,可一筐鸡蛋砸在头上,黏糊糊流了一身。 她没有急着收拾。 一只手死死握住叶娇的剑,一只手挥刀砍下。 若叶娇抓剑不放,这一下必然命丧当场。 若叶娇弃剑离开,便没了能抗衡的武器,等于输了。 叶娇骇然发现,江湖杀手,远比她遇到的任何对手都要可怕。扶风的鲜血已混合着鸡蛋液流了一地,却只是皱紧眉头,尚能死战。 而且叶娇自诩力气大,却丝毫拔不动自己的剑。 她丢剑离开,退后几步避开刀光,同时大喊:“来人!” 人从四面八方来。 围墙内翻出崔府侍卫,身后涌来她的暗卫,堵住扶风退路的是燕云,护在叶娇身边的是雍州府的差役。 扶风惊讶闪躲,同时寻找逃跑路线。 叶娇也有些意外。 她昨日已让人捎信给崔颐,要他们加强防卫小心刺客。今日出发前,叶娇也从雍州自己客栈这里,找了几个暗卫随行。但是燕云怎么来了?雍州府的差役又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李策吧? 事事周全,唯恐她出什么事端。 叶娇心中涌起一阵暖流,然而已来不及多想。扶风一跃而起跳上房檐,踩着瓦片屋脊,快速向北逃去。 “抓住她!”叶娇也爬上墙,却发现瓦片湿滑,根本难以落脚。 看来她光会翻墙是不行了。 叶娇只好指挥燕云:“抓住那个鸡蛋人儿!抓活的!” 那个走到哪儿就把鸡蛋液抹到哪儿的刺客,可不就是鸡蛋人儿吗? 除非扶风把衣服脱了,否则她这一身到处流淌的鸡蛋,像是在给追击她的人指明方向。 “怎么回事?真有刺客?” 崔颐也跑出来,他的眼神不太好,把水晶镜片举到眼前,看着远处消失的人影,问:“现在的刺客都穿这么花哨?” 叶娇没空同他说笑,让雍州府的差役把碎掉的鸡蛋拿回去查验,看看有没有毒。 又嘱咐崔颐,这些日子府里的食物,要多加防范,最好都用银针试过毒,才能给人吃。 崔颐又惊又气,放言道:“崔府可不是这些歹人胡作非为的地方!谁怕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往护卫身后躲了躲。 等叶娇再同崔颐说话时,崔颐的头从两个护卫胳膊中间钻出来,问:“我……这些日子,能去书院吗?” 他在雍州开办书院,许多学子慕名而来,拜在门下。 “可以吧……”叶娇道,“感觉不是冲着你来的。” 崔颐长吁一口气,又瞬间变了脸色:“难道是冲锦儿来的?” 叶娇没有回答,算作默认。 他们都明白,冲着崔锦儿,便是冲着赵王的子嗣。 崔家要参与皇子夺位的争斗,便要有一路风刀霜剑的打算。 崔颐又要说话,突听远处“轰”地一声巨响,黑烟腾空而起。 叶娇拔腿便向那边跑去。 完了! 扶风懂得做炸药。 燕云呢?周围有没有百姓?可千万别…… 她的心缩成一团坠入深渊,气喘吁吁跑过去,挤开四散逃命的百姓,终于看到几个暗卫。 燕云站在烟尘最深处,嘴唇哆嗦、身体摇晃,恶狠狠地骂。 “这混账娘们儿!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炸!” 他的声音很大,话音未落,已摔倒在地。 埋炸药的地方是个土地庙。 燕云带着护卫追进土地庙,尚未动手,扶风便从后门逃跑。这个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伴随锋利的木屑和掀起的气浪,让他们瞬间受伤昏迷。 待他们醒来,相互搀扶帮助,挪开房梁瓦砾、拉起同伴,扶风已经消失了。 燕云伤得最重,整个身体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 叶娇今日没有带披帛。 她撕开衣服,紧紧包扎燕云的伤口,咬牙切齿却不知该向谁发怒。 都怪她。 不久前,她还在看扶风的笑话。可是很快,扶风给了她一个巴掌。 “她跑哪儿去了?”叶娇问。 一个护卫指了指方向,叶娇起身便要去追,却又止步。 “去客栈!”她下令道。 要把燕云安置进客栈养伤,也要去查扶风夜里歇脚的房间。 扶风没敢回来,她的房间很干净。 叶娇仔细搜查,在床下面搜到一包砒霜。 此时雍州府传来消息,说那些鸡蛋在砒霜里泡过,含有剧毒。 跟来的崔颐吓得当场决定,以后崔家不买鸡蛋,自己养鸡下蛋吃。 叶娇继续搜寻,在空心床柱里搜到二百两银票,和一张舆图。 图上画着依山傍水的宅邸,房屋鳞次栉比、高低错落。 “这是哪儿?” 跟来的崔颐隔着水晶镜片,仔细看左下角的标注,并且念出声:“益州节度使治所。” 益州节度使治所,那是叶长庚将要履新的地方。 扶风不仅要杀崔氏,她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剑南道,是益州! 不能让这个女人活! “帮我传讯给楚王,”叶娇一面安排,一面向外走,“就说我去追刺客,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崔颐“哎哎”地唤,情急之下不知该怎么劝,便见叶娇又停住脚。 她转过头,脸上的愤怒和焦虑被另一种情绪压下去。 她看着崔颐,自言自语:“这几日我跟着扶风,她没有去过土地庙。” 崔颐听不懂,见叶娇没有走成,忙去关门。 这是女儿女婿的恩人,是楚王妃,她不能出事,起码不能在雍州,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事。 叶娇走回来,手中仍攥着舆图,神色疑惑。 “我和赵王在雍州城外遇到扶风,当时她要进城,带着包袱。这两日我跟着她,她没有去过土地庙,庙里的炸药是什么时候埋的?” 叶娇自说自话,揉了揉额头,道:“他们这种江湖杀手,喜欢独来独往,没有帮手。她既然不是这两日埋的炸药,那便是先埋好炸药,再出城,再进城,再住店,再绕着崔府转……说不通。” 叶娇微微摇头。 说不通。 炸药埋好,人才出城,出城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已经探明路线,还有围着崔府转的必要吗? 打斗的时候,叶娇能感觉到扶风留有余地。 如今炸完土地庙,炸伤她的人,在她最愤怒恐惧的时候,让她发现益州舆图? 关心则乱。 按照叶娇的性格,无论是有仇必报,还是关心兄长,都会动身前往剑南道。 叶娇突然看向崔颐,脑海中如同劈入闪电,一片清明。 她醒悟道:“扶风的目的不光有崔氏,还有我!这是陷阱,是让我去剑南道的陷阱。” 崔颐听不太懂叶娇说的这些,他擅长做学问,听说叶娇发觉是陷阱,连忙道:“‘子曰:‘君子能之为能之,不能为不能,行之要也。’楚王妃既然知道那是陷阱,就不要去了。更何况剑南道瘟疫肆虐,十有九死,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叶娇缓缓点头,道:“但是还是要抓住扶风,不能让这样的江湖人士,到处流窜作案。” “这个请楚王妃放心,”崔颐道,“我已经下令关闭城门,这几日严加搜查。” 叶娇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心悬着,心神不定。 没过一会儿,又来消息。 这次是客栈专门负责送信的人,捎来了剑南道的口信。 “有个道士托御医捎信。”送信人道。 “信呢?”叶娇问。 “是口信,”信使道,“内容是:‘贫道已经看过风水,你们客栈的井水不出一年就会枯竭。给我拿八两银子,做场法事,保证泉水上涌、永不枯竭。’” 信使说完口信内容,解释道:“因为内容奇怪,这道士又从京都来,所以那边客栈掌柜的说,让把口信给您送来。我先回国公府,听人说您在雍州,又连忙赶来雍州,耽误了半日。” 这口信的确莫名其妙。 但是京都的道士…… “那道士住在客栈?”叶娇面色紧张。 “是。”信使道。 “他……”叶娇向外走去,走到走廊上,避开崔颐,才继续询问,“他是独自一人吗?” 京都的道士,知道住在安国公府的客栈里,传莫名其妙的口信,必然是王迁山了。 他跟随父亲多年,了解安国公府的事情。 “他带着个孩子。”信使回答。 “地点?”叶娇的心提起来。 “剑南道绵州,”信使道,“为免瘟疫传播,小人是咱们巴州分号的。” 别的事情问不出来。 但是—— “我得去趟剑南道。”叶娇站在走廊里,两边开着窗,衣服被风卷起来。 狂风呼啸而过。 …… 第360章 那位带着孩子传口信的道士,叶娇相信是王迁山。 口信中的“八两银子”,想必也是提醒。 李北辰八岁了,他伤了一只眼睛。 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道家五行中,眼属河。水井来自地下暗河,暗河将要枯竭,暗喻伤了一只眼睛的李北辰深陷疫区,性命攸关、需要救助。 王迁山不是糊涂人。 他冒风险传信回来,必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处。 或者——他们都生病了吗? 感染了瘟疫? 一个是父亲的徒弟,一个是她偷偷救出的孩子。 叶娇没办法袖手旁观,也不能委托他人。 “还是要去剑南道啊?”崔颐捋须的手停在半空,惊讶之中拽掉了几根胡须。 他龇牙道。 “我已写信告诉楚王,”叶娇神色沉沉,“现在就走,不耽搁了。但是燕云……” “王妃放心!”崔颐郑重承诺,“雍州从不缺医少药,一定会竭尽所能,为燕云医治。” 其实不是雍州不缺,是崔氏不缺。 “别告诉锦儿,”叶娇不忘了嘱咐,“别让她担心。” “多谢楚王妃挂怀。”崔颐拱手,再抬头时,叶娇已经不见了。 他走到走廊上,在清冷的风中,看到叶娇纵马离去。 年轻真好,可翩若惊鸿、英姿勃勃。 崔颐心生感慨,又微微摇头。 崔锦儿就算担心,也做不了什么。但是京都那位楚王殿下,恐怕就不仅仅是担心吧? 李策收到叶娇的信,是在傍晚。 难为她这个急性子,写了一整页。 叶娇写了刺客扶风的事,写燕云受伤,写口信内容。李策身穿单衣站在烛光前,只看到她决定去剑南道那句,便向外走。 已是初冬,他衣衫单薄,却并不觉得冷。 恐惧和担忧摄住他的心,狂风掀开他的衣袖,他一面走一面唤:“青峰!” 没有人应,他再呼唤时,声音已夹杂着焦急愠怒。 “青峰!” “在!” 青峰是从墙上翻下来的,他在隔壁院子听到李策的声音,情知出了大事,不敢耽搁。 “备马!去备马!”李策捂住胸口,脚步有刹那的凝滞,面色苍白,又向前走。 得去把叶娇追回来。 不能让她冒险跑去剑南道,万一出什么事…… 李策不敢往下想。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晕厥,好不容易上马,青峰拉住缰绳,等大氅送来,才放他走,同时骑上另一匹马,问:“殿下,我们去哪儿?” “去拦住王妃。”马匹嘶鸣,李策从门房手中接过火把,可尚未迈出去,有更亮的火把照亮坊街。 几匹马涌进来,为首的人穿着内侍的衣服。 “楚王殿下,”那人下马道,“您急着出门吗?赵王殿下有请。” 赵王李璟,如今在宫中监国理政。 李策面色苍白,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内侍道:“是安国公府的事,安国公府出了大事。” 安国公府……如今叶娇出嫁,叶长庚远在剑南道,叶夫人带着女儿做些生意,他们能出什么事? “还请殿下进宫吧。” 内侍显然不方便细说,可看他的神色,必然事情重大。 李策在马背上犹豫。 他不能不管叶娇,也不能不顾她的家人。 京都局势瞬息万变,他在这时候离开京城,说不定会发生什么。 “我先进宫。”最终,他下定决心,同时吩咐青峰,“你先出城,去雍州通往剑南道的官道,拦住王妃。无论如何,先把她带回来。” 青峰吃了一惊。 让他带回王妃?王妃那个脾气,她说要去哪儿,有人能拦住吗? 他一面答应,一面策马而出。 算了,如果拦不住,他就跟着一起去。 王妃要去剑南道?没关系,带不回王妃,京都就是地狱,还不如去剑南道呢。 剑南道是个活地狱。 叶长庚假扮富商,给足了银子,即便是在疠人坊这种房间紧张的地方,也单独辟出两间干净房子,跟裴茉一起住。 裴茉虽然是世家大族的姑娘,却丝毫没有娇生惯养的样子。 第一日来,她便忍着病痛、亲手铺床,又去打扫庭院。 叶长庚看不过,接过她手中的扫帚清扫落叶。裴茉身子虚弱坐在门廊下,晒了一会儿太阳,从角落找到一盆陶罐破烂的小盆栽,细心地浇灌里面的嫩苗。 叶长庚看了一眼。 嫩苗绿绿的,叶子很小,枝干却很硬,不知是什么。 “去歇着吧,”叶长庚道,“我去取药。” 药是统一熬制的,到了吃药的时辰,去接一碗回来吃就好。 外面排着队,一队是拿着碗走向药罐,一队是抬着尸体去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长庚总觉得,这里死人比活人多,尸臭味儿掩盖了汤药味。 他的视线停留在每个人脸上,又慢慢收回。 尚未发现袁承嗣。 袁承嗣卖官鬻爵被发配南疆,太子李璋找他,必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敌人想要,他就要先一步找到。 能给李璋添堵,何乐不为? 只是——叶长庚站在取药的队伍中,看着一个个被抬走的死人,心神震动。 他们是剑南道的百姓,而自己……是剑南道节度使,是他们的父母官。 他来这里,竟只是为了找人吗? 愧疚席卷叶长庚的心,他的手有些发抖。 “不是听说朝廷的医官来了吗?”他询问煮药的老头儿。 “官老爷都在绵州北,咱们是绵州西,”旁边的人回答叶长庚,“听说在做药了,咱们多等一天,就多一天活路。” “这病先是发热出疹,之后呢?”叶长庚问。 “之后发臭。”一个没力气站着,坐在地上的男人回答。 “不对,”有人纠正,“先是肚子疼,不停地腹泻,然后才臭了,浑身臭。” 的确是肚子疼。 这夜,叶长庚在裴茉的呻吟声中醒来。 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蜷缩身子,额头抵着膝盖,双手紧按腹部,闭着眼睛忍受疼痛。 时不时地,她会低声呼唤。 “奶娘……” 叶长庚把蜡烛放在床边,定定地看她。 人一般会在难过的时候、生病的时候寻找母亲,口中也一般会呼唤母亲。但她是喊奶娘。或许是因为母亲早逝,被父亲抛弃的她,唯一能够依赖的人,只有奶娘吧。 但是她的奶娘也不在她身边。 白天那些人说的话浮现在耳边。 “用热东西暖暖肚子,就不那么疼了。” 叶长庚转身出去,烧了一盆热水。 把手浸没在热水中,暖热了,拿开裴茉的手,按在她的腹部。 他神色凝重,脸上有淡淡的怜惜。 就算是可怜她生病了吧。 她若死了,不好同裴氏交代。 裴茉一动不动,呻吟的声音小了,慢慢地,肯伸开一点腿。 叶长庚再次暖热手,放上去,一连好几次,保证自己的手是滚烫的。 裴茉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肩膀也放松下来。 叶长庚松了一口气。 好了吧?他可以走了。他还是第一次照顾人,如果当初知道会这样,应该多要些嫁妆。 可就在叶长庚要移开手的瞬间,裴茉却忽然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抱得很紧,显然已经醒了。 裴茉的脸上满是泪水,却依旧闭着眼,清清楚楚道:“别走。” 别走…… 夜色掩护下,她的声音有些委屈,有些感激,还有些眷恋不舍。 “我该去睡了。”叶长庚狠下心,温声道。 裴茉仍旧抱着他的手臂,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更像抱着她全部的希翼、心愿和温暖。 “我喜欢你。”她认真道。 这是她的告白。 希望这句话可以把他留下。 …… 第361章 这是叶长庚第一次听到如此郑重的表白。 来自他新婚燕尔的妻子。 他八抬大轿把裴茉娶进门。 新婚之夜的青庐,他们鱼水交欢,在热汗淋漓中完成最亲密的事。 可他们从未对对方说过喜欢。 他不喜欢撒谎,裴茉更是小心谨慎。 叶长庚沉默以对。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些在月光下蔓延的泪水,需要帮她擦掉吗? 裴茉没有等来答案。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与叶长庚的眼神撞在一起。 他眼眸清亮,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阵列在棋盘上的棋子,带着一点行伍之人的肃杀之气。 是她错了,她不该这么不知羞耻地表白。 她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他不喜欢自己。 他娶她,只是因为她是裴氏女。 裴茉小心地松开叶长庚的手臂,给自己保留一点点尊严,却听到了叶长庚的回答。 “嗯。” 他说嗯,他收到了她的爱意。 裴茉的眼睛亮了亮,像月光照进去,透着柔和恬静的美。她抿唇露出浅笑,却又听叶长庚道:“你既然说喜欢我,那么你忠于谁?” 笑容僵在裴茉脸上。 叶长庚的笑容有些冷,像挂着冰霜的松柏:“不然你告诉我,太子妃给你的信里,说些什么?或者你出嫁时,族长说些什么?” 裴茉收回膝盖,微微蜷缩。 太子妃的信?族长的话? 族长让她做奸细,让她有必要的时候,可以杀人。若她敢把这些告诉叶长庚,那么裴氏和安国公府,此时便要翻脸。 “所以……”见她缄口不言,叶长庚道,“你忠于裴氏。那你的喜欢,有多少分量?” 他的声音不大,却句句锥心。 “我不忠于裴氏,”裴茉按着床板,勉强坐起身,仰头看着叶长庚,倔强道,“我不忠于任何人。我忠于我自己。” “你自己?”叶长庚有些意外,又觉得她这话实在可笑。 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自古至今,有从自己、忠于自己的吗? “我忠于我自己,”即便被拒绝了心意,裴茉却仍旧坚定,丝毫没有违心讨好叶长庚的意思,“我的心意,我的原则,我的道路,这些最重要。” 她病得厉害,声音虚弱,说到中间,甚至还有些断断续续的喘息。可她的声音又是坚定的,像一棵风里雨里仰着头的树苗,没有屈服的打算。 这个姑娘,跟叶长庚以前认识的那些不一样。 让他烦闷无奈,又忍不住想多说几句,想看看她那小脑瓜里,到底藏着什么奇怪的道理。 叶长庚要出言讥讽,裴茉已经再次蹙紧眉头,同时双手按紧肚子,弯下腰。 “又疼了?”话说出口,叶长庚就后悔了。 怎么回事?他们明明正在吵架。 “我自己暖。”裴茉伸出手去够热水,发觉水已经凉了。 叶长庚冷哼一声起身,顺手端起水盆。 真烦。吵架吵不赢,还要给她烧水,还得给她暖肚子。这个奸细的待遇太好了。 同样是夜晚,京都长安的皇宫里,也亮着灯。 赵王李璟焦头烂额地躺在软榻上,眼窝乌青,不停地抱怨:“监国监国,早晚要把本王累死。不,又累又怕又气。户部送来的这个怎么办?连本王这种不懂朝事的,都知道盐铁官营专卖,这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刘振!” 说到这里,他忽然唤人。 一个二十来岁的内侍从外面跑进来,模样俊朗神色恭谨,手中举着果盘,跪呈到李璟面前。 李璟捏了一颗葡萄,丢入口中,同李策介绍这名内侍。 “得亏姑母心疼我,送来个知道分寸、妥帖懂事的小太监。我才没有被累死。” 听到夸奖,刘振垂下头,神色激动。 “管仲。”李策开口,打断了李璟的东拉西扯。 “管仲怎么了?”李璟问。 “我是说盐铁专卖。”李策抬头。 他站在书案前,手里拿着户部的奏折,微微偏头看过来。 皇宫里点着无数根蜡烛,烛光照亮他的脸。他眼中的清辉像北辰星般闪烁,白皙的脸颊紧绷,隐隐有盘弓错马般的力量,蓄势待发。 从焦急愤怒,到从容有度,似乎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 他耐心地同李璟说话,像在教导不谙世事的孩童:“盐铁专卖,自春秋时期齐国开始。管仲提出‘官山海’之策,既无形中征税,又能提防民间私造兵器、反叛朝廷。” “我就说嘛!”李璟斜躺着拍大腿,“我就说这事儿严重!安国公府怎么敢私贩铁器呢?户部说,河南道盐铁转运使和洛阳府尹联手,从安国公府的船只上,整整查出来十船生铁。十船!” 铸造兵器,首先便需要有生铁。 这件事的确大,若不是有李璟在,或许刑部已经插手,要细查安国公府了。 李策看了一眼外面。 夜色漆黑如墨,不知道叶娇走到哪里了。 安国公府只剩下岳母和叶柔,李策若离开,她们就孤立无援了。 “把船驶回蒲州渡口。”李策下令道。 蒲州,是距离京都最近的渡口。 见他有了办法,李璟伸了个懒腰。内侍刘振连忙为他盖上被子,李璟闭上眼,道:“距离上朝还有……” “两个半时辰。” “啊——”李璟哀嚎一声,也不去寝殿,就在这里睡下了。 烛光太亮,他蒙住头。 天色刚亮,叶娇便继续前行。 她带的人不多,但个个身手了得。叶娇打定主意,若见扶风,就把她抓起来,打得半死,再扭送官府。 若路上遇到趁瘟疫横行打家劫舍的,就直接打死。 好在这一路都很太平——也可能是看他们声势浩大,无人敢抢。 不过第二日,她遇到了连夜追来的青峰。 青峰喘着气,脸色通红,嘴唇干裂出血,骑马拦在正前方,道:“王妃,殿下请您回去。” “为什么?”叶娇问。 “殿下说,”青峰接过叶娇递来的水,饮了一口,沙哑的喉咙才能正常说话,“殿下说剑南道危险,让卑职无论如何,拦住王妃。” “我不回去。”叶娇斩钉截铁。 青峰只怔了一瞬,丝毫没有惊讶,也没有劝说,顺从道:“好吧。” 他调转马头,走在叶娇队伍的最前面。 既然无法阻止,那便带头引路吧。连殿下都管不住的人,他能吗? 他可不是神仙。 叶娇的护卫目瞪口呆。 这就是你说的“无论如何拦住王妃”?你的无论如何,也太简单了些。 叶娇倒是神情轻松,让青峰换一匹马,可以快些。 “有多余的马吗?”他抹把汗问。 “有一堆。”叶娇笑着扬眉。 与此同时,太子李璋收到了雍州寄来的飞鸽传书。 刺客扶风炸伤叶娇护卫,叶娇奔往剑南道! 李璋松弛的神色一瞬间紧张。 “她到哪儿了?”李璋喃喃自语,突然惊醒般看向外面,吩咐道,“去拦!不准她来剑南道!” 护卫听命离去,李璋一遍遍看那个小纸条,紧握纸条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殿下,您是担心楚王妃知道袁承嗣的事吗?” 心腹随从见他坐立不安,小心地问。 李璋猛然转头,目光如火。 “剑南道有瘟疫!瘟疫!” 他心急如焚,犹豫片刻,便迅速向外跑去。 …… 第362章 离开京都进入山南道,山丘便多起来。有些官道穿山而过,在窄窄的峡谷间蜿蜒曲折。 等继续向南进入剑南道,一路还算通畅的官道突然堵了。 许多巨石堆砌在峡谷间,把道路堵得严丝合缝。两侧是崇山峻岭,叶娇勒马而停,询问青峰。 “有别的路吗?” 青峰摊开舆图,仔细看看,便道:“请王妃在这里等待,我带人去探探别的路。” 青峰离去,其余人试图搬动石块。一路风驰电掣的马匹,得以在道旁歇息,吃些草料。 叶娇拉下挡风的帽兜,露出一张出尘绝色的脸。 这张脸此时忧心忡忡。 王迁山已传讯多日,李北辰怎么样了?有没有染病?太子有没有发现他的身份? 应该不会吧?李璋那样的人,肯定远远躲着,不肯走入疫区。 但是别人呢?从京都去了好些医者。 叶娇忧心忡忡,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恨不得把当地官员揪出来,问问他这条路是怎么回事。 随从挪不动巨石,青峰回来,也说无法绕道。 “这是通往绵州的必经之路,绕道会耽误三日以上。” “这一看就是故意堵路!”叶娇骂道,“是哪个黑心烂肺的王八羔子干的?” 她并未在原地纠结太久,只微微蹙眉,便果断道:“弃马!带上随身药材食物,翻过去。” 一行十多人翻过石堆,不免身上都沾上了些尘土。他们拍打尘土跳下石头,走出杂草灌木遮挡的窄路,便见对面的路也不畅通。 这次堵路的,是人。 数十卫士阵列道旁,虽然身上穿的不是朝廷制服,但只要细看一眼,便知道绝不是江湖人士。 那种威风凛凛的气势,要么是禁军,要么是私兵。 为首的男人腰佩大刀,走上前来。 “啪啪!”护卫拔刀上前,把叶娇护在身后。 那男人却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名帖。 “楚王妃,我们主人有请。” “你们主人?”叶娇没有接名帖,只冷哼一声问,“是人是鬼报上名来,整这些啰里巴嗦的东西干什么?路是你们堵的?你们要不要脸?百姓怎么通行?” 那男人被叶娇骂得灰头土脸不敢回嘴,气势都弱了一半。他转头看向身后,有些无助。 排列整齐的卫士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路。 道路尽头,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面容白皙神色肃静,五官酷似皇帝,却又与皇帝不同。 皇帝脸上有山川峥嵘的气势,有万人之上的威严,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悲悯,一些温和,一些宽厚。 但是这个人,威严气势中,透着想索取到什么的执拗。 太子李璋站在道路尽头,静静等待。 叶娇向他走来的画面,他可以刻在心里,此生不忘。 叶娇是带着怒气走来的。 “太子殿下有何指教?”她问道。 李璋看着她,似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叶娇今日没有穿红衣。 绿色窄袖短袄在初冬的天气里,生机勃勃。她结实的肩膀上,披一件蓝色印花罗,上面绣着几朵月月红。裙裳是联珠兽纹锦,简单的花纹间,似有隐隐约约的猛兽掠过。 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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