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给吗?” 这话让叶长庚噎住,林镜倒是很理解,他把弄着手中的匕首,笑道:“如果是卑职,就扎十刀。” 叶娇对林镜点头道:“顺便把头拧下来。” 这俩人一唱一和,已有禁军渡河而来。他们抬起叶长庚,几人再次蹚水过河,等到了河对面,叶娇看一眼李策,忽然扭头吩咐禁军。 “把楚王也抬上。” “本王无需人抬,”李策刻意向前走去,“本王还好。” “楚王还好?”叶娇的视线掠过地面,看到那滩被人用沙石小心遮掩的血迹,“我不信。” 青峰回去报信时,特意带来担架。有叶娇强迫,李策只好从命。 两个男人的担架并排而行,叶娇走在中间,一会儿询问叶长庚,一会儿责备李策。 “我看你只有一只手能动,那一只不会是断了吧?” “这回回京都,你可再不准冒险了。” “还有楚王,我们找到这里,足足用了二十个时辰。听青峰说,你是昼夜不歇的啊。” “你还要命吗?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吗?还想跑几步就晕过去吗?好不容易养得好了些……” 起初这俩男人还回应一句,到最后全都没了动静。 叶娇低头看了看,发现李策闭着眼,手臂垂在担架外,已经睡着了。她顿时没了脾气,有些心疼地把李策的手放回去,又看向燕云。 燕云不明所以,青峰已经脱下外袍,给李策盖上。 叶娇对青峰笑了笑:“谢了。” 燕云这才明白过来,连忙也脱掉外袍,给叶长庚盖上。但不知为何,叶娇看了一眼叶长庚,问道:“哥,你在装睡?” 叶长庚咧开嘴。 “九郎也在装。” 叶娇又去看李策,甚至凑近听了听他的呼吸,笃定道:“楚王的确睡了,就你在装睡,那你继续听我说,我给你讲讲这两日京都发生了什么。” 叶长庚倒是愿意听京都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深深怀疑李策骗过了叶娇。 这个九皇子,心眼儿忒多了。 晋州的局势已经稳定。 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代管晋州,作主从刺史周赐的家资里拿出许多,赔偿在监牢中死去的百姓家眷。 除此之外,他把集结兵力闹事的蒲州校尉彭金锐关进监牢,却把周赐绑在刺史府内,大门敞开,以示绝不会徇私。 虽然周赐的位置距离大门挺远,又有官兵守卫,但如果拿个鸡蛋,努力瞄准,还是能够砸到。 唯一的遗憾是鸡蛋得是新鲜的,那些守卫不让扔臭鸡蛋,说是影响他们值守。不让扔臭鸡蛋,更不让扔屎,所以丢鸡蛋的百姓觉得有些不够解气。 即便如此,晋州市售的鸡蛋还是被一夜抢空,供不应求。 周赐受了重伤,直挺挺躺在刺史府的门板上,承受日晒雨淋,还要承受不断砸来的鸡蛋。 禁军统领白泛兮看到这一幕,有些怀疑郑奉安是不是想把周赐弄死,以免他指证李琛。 毕竟郑奉安娶了鲁氏女,也是在这次宫变后,圣上要求拘拿进京受审的官员。 白泛兮不准备久留,只歇了一日,便要带着周赐和郑奉安回京。 李策虽然病重,却还是写了一封奏折陈情,亲手交给郑奉安。 “把这个交给圣上,”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好在精神很好,“圣上自会酌情发落。” 郑奉安双手接过,神情感激,单膝跪地。 “殿下,这个交到御前,御史必定会弹劾您挟功干涉朝政、拉拢官员、意图党争。微臣虽然怕死,但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眷顾?” 李策看了看旁边,抬手道:“这也是为何本王当着御史的面,把这个给你。” 御史林清正坐在不远处,认真地写他自己的奏折。闻言抬起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变幻不停。 李策这次到晋州来,林清一直跟着,写了不少奏折送回京,基本上每个人都被他弹劾了一遍。 “林御史,”李策故意又唤他,“您会弹劾本王吗?” 既然御史就在前,不如问一问。 林清拱手道:“御史风闻奏事,若下官有得罪过殿下的地方,还请见谅。” 李策颔首,笑着对郑奉安道:“对,他会弹劾。不过——”他话锋一转,郑重道,“人生在世,无悔二字。郑节度使能抛弃立场一心为民,本王又怎能畏手畏脚违背本心呢?如果这本奏折不够,等本王回京,也一定会到御前禀明此事。” 郑奉安神情动容,施礼时张了张嘴,竟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等他们都离开,叶娇走进房间。 她把药碗重重放在几案上,走到床前,用手指勾住了李策的下巴。 “思思,你这病,最好是装的。” 她的眼中泪光闪烁,显然已经忍了许久,也担忧了许久。 …… 第222章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次次扑向最危险的地方,像是要去经历百千万劫。 虽然那些劫难逼不退他、打不败他,却把他的身体,损耗得千疮百孔。 叶娇低头看着李策,希望他说自己是装的,又不相信他是装的。 而李策只是伸开手臂,把叶娇拉向自己,跌进帐幔,重重地贴在他身上。 “我想抱抱你。”他轻声道。 叶娇挣了挣,没有挣脱开,便埋头在他怀里,闷声道:“我怕压死你。” 李策笑起来,笑声中还夹着轻微的咳嗽。 他轻轻抚摸叶娇的脸颊,手指把她的头发拢到耳后,红润的唇贴着她的脖颈,柔声道:“有娇娇,我怎么舍得去死?我的病没有那么重,养一养,也便好了。” 叶娇“嗯”了一声,扭动腰肢换了个姿势,不再压着李策,而是窝在他怀里。李策侧身搂着叶娇,几乎用身体把她圈住。 他们闭着眼,享受这番波折后,静谧幸福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叶娇唇瓣轻启,问:“思思是想让白泛兮放下戒心吗?” 河边那口鲜血,是当着白泛兮的面吐的。李策是要强的人,平时就算病重,也总是忍着。宁肯把那口血咽下去,也绝不示弱。 “主要是太子,”李策仍闭着眼睛,轻闻叶娇的发香,解释道,“这次之后,我们要快些交还朝政。三日后大婚,大婚后请赐封地。就算是我挟功请赏吧,我要求父皇赐一个娇娇喜欢的地方。要委屈娇娇,跟我一起离开京都了。” “这么急啊。” 叶娇有些依依不舍,却也明白李策的用心。她悠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便是‘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李策唇角微弯,声音愈发湿润:“娇娇还懂《道德经》?” 她当然懂。 因为父亲出家修道,她看了许多道家的书。老子说:“揣而锐之,不可常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意思是说如果显露锋芒,锐势就难以持久。金玉太多就不能久藏,富贵到了一定程度,一定会骄横生祸。一件事做得圆满了,就要含藏收敛。这样才是上天昭示的道理。 这一次李策稳定晋州局势,又间接破了李琛的夺位筹谋,必将声望显赫,被人拿来与太子比较。 如果他觊觎皇位,该一鼓作气拉拢朝臣、把持朝政,与太子一较高下。 但他不是,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 母亲的健康、父亲的看重,还有心爱的姑娘。 他感恩上苍,感谢这一路的颠沛流离,终有奖赏。 所以退出朝堂、离开京都,和叶娇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已经足够。 “我哥呢?”叶娇问,“我们离开京都,我哥还要在朝廷做事呢。” “兄长以军功授官,”李策想了想道,“又其实是太子旧部,所以没有问题。” 当初李璋统率西北军,叶长庚是他麾下军官,所以会有些旧情在。 叶娇这才松了口气,她睁开眼道:“白泛兮和郑奉安一起走了,为什么那个御史林清还没有走?” 因为林清曾在朝堂上质疑李策会徇私枉法,所以叶娇非常不想见到他。 “他的马车坏了,”李策睁眼看着叶娇,目光逐渐缱绻,“青峰说明日才能修好。” 叶娇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她总是在大是大非前很聪明,遇到这种小事,就没什么心眼。 李策眼中的情意更深,他问道:“我请父皇恩赐的东西,娇娇带来了吗?” “带来了。”叶娇扭头看向床尾,那里放着一个矮柜,她带来的木箱就放在上面。 因为看向外面,叶娇终于发觉已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落在砖瓦上,像一块柔软的布,要蒙上疲倦旅人的眼睛。 屋内没有燃灯,光线微暗,叶娇原本心无杂念,此时忽然有些慌,脸也红了半边。 “我该走了,”她起身道,“一会儿青峰来伺候,会看到我。” 叶娇坐在床边,双脚在地面摸索,越是慌,就越找不到鞋子。她只好低头去找,刚单脚穿了一只,忽然感觉腰部一紧,是李策把她抱住。 “娇娇,”他贴着她的后背,声音沙哑又好听,像水中升起一串气泡,“今晚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叶娇整个人僵住。 不对不对,她在心中道,李策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他们的确亲过抱过,但绝不会在婚前同房。 所以,是她听错了听错了。 叶娇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点头道:“我不走,我就住在从这里出去转一个弯过两道门穿过花园和小湖再走半刻钟的小院子。来的时候,我已经嘱咐青峰找个婆子打扫收拾好房间,铺一铺床。青峰说找不来婆子,让我将就着住,我正准备揍他一顿。你放心,他打不过我,也不敢打过。” 叶娇说了一长串话,语速很快,掩饰心中的紧张。 李策按了按她的肩,示意叶娇坐着不动,他则起身穿鞋,到床尾打开箱子。 太好了。 叶娇心道。 他去研究皇帝赏赐的东西了,暂时不能抱我的腰,不能贴着我温柔地说话,不能用那种让人双腿酥麻的声音,把我留下。 叶娇小心地站起身,另一只鞋也不要了,往门口挪。 虽然自由了,但为什么,有点恋恋不舍呢? 身后传来打开箱子的声音,传来解开丝帛的声音,叶娇心中有些好奇:什么啊?难道送了一箱金子? 最好是金子,那个假金牌,可是费了她十几件金头面打的。 这么想着,叶娇已经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嚓”地一声,是划亮火柴的声音。紧接着,整个屋子都亮了。 所以,李策是点燃蜡烛,看看箱子里有什么吗? 叶娇也忍不住回头,却见李策站在床前,手中举着一根蜡烛,眼神炙热地看着她。 天! 那蜡烛可真好看。 手臂粗的蜡烛将近两尺高,一条飞龙围绕蜡烛盘旋而上,在最高处口衔东珠,回首张望。龙鳞清晰可见且金光灼目,仿佛真的一般。 除了这条飞龙,蜡烛上还装饰祥云、火焰、石榴、蝙蝠等物,每一样,都雕工精妙、色彩华丽,贵重而又沉稳。 “这是……龙凤花烛?”叶娇转过身,怔怔问。 李策微微点头,他站在床前,面如冠玉、气宇轩昂。烛光照耀之下,他英挺的鼻梁、俊美的五官、浓郁的黑发间,全都洒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美得让人叹息,暖得让人想靠近。 “这一支是龙烛,”李策示意叶娇近前,“还有一只凤凰的,你要不要亲自来点?” 点什么点? 叶娇咬唇蹙眉。 我都要跑了,你给我看这个? 但凤凰的,肯定比龙的更好看。 叶娇犹豫片刻,便忍不住走过去。 凤凰绕烛而飞,五彩艳丽的羽毛间,盛开朵朵璀璨的牡丹。那是大唐的国花,雍容端庄、国色天香。 叶娇白皙的手指抚过细致的装饰,在分辨一个东西是如意秤还是子孙尺时,忽然眼前又是一亮,是李策用龙烛引燃了凤烛。 “这不是成婚时才能点的吗?”叶娇拿着蜡烛,害怕吹灭会有什么坏兆头,又质疑道。 龙凤花烛,要在新婚当晚,点燃一整夜。 点过花烛,就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夫妻。 制作花烛的工序非常复杂,要经上蜡、调色、浇筑等七道工序。且就算是皇室操办婚礼,也只为他们准备了这两支。 用掉了,成婚当日怎么办? “是啊,”李策道,“所以我求了圣上,说自己身体不好,多番劳累几乎病倒。所以要提前与你点一夜龙凤花烛,冲喜求安康。” 这…… 叶娇的表情错综复杂。 既羞赧,又气恼,更添了说不清楚的悸动。 她总算明白圣上给她箱子时,为什么会那么慈爱地笑。 能不慈爱吗?她亲自背着蜡烛,跑去晋州冲喜救他儿子的命了! 这简直是—— 叶娇不知该怎么办,她重重地跺脚(用穿了鞋的那只脚),然后把蜡烛举高些,问:“那现在怎么办?” “首先,”李策郑重道,“找个防火的地方安放蜡烛,点一整夜。” “然后呢?这样就冲喜了?”叶娇眉心微挑,挑衅般看着李策。 “第二步,”李策接过蜡烛,放在稍远处的几案,走近叶娇,指尖轻轻拨开她的手指,一根根打开,一根根侵略和占有,与她十指相扣,才温声道,“你今晚,不准走了。” “你还病着。”叶娇保留最后一丝理智,虽然感觉自己与李策越贴越近,却还在拒绝。 “我不做别的事,只抱着你。”李策承诺道。 叶娇有些怀疑。 男人说他不做别的事,就真的不做吗? 她仰头咬住了李策的下巴。 “你敢乱来,”叶娇威胁道,“我就……” “你就什么?”李策低下头,拯救他的下巴,也用唇堵住叶娇的檀口和贝齿。 …… 第223章 唇抵着她的唇,膝顶着她的膝,手交握她的手,李策步步向前,叶娇步步后退,终于退无可退,被李策揽着腰,轻轻跌进帐幔里。 她的长发刚刚洗过,脖颈间散发牡丹和茉莉的香味,浓郁热烈,国色天香;她的皮肤光滑细嫩,即便用很轻的力量触摸,也生怕弄碎了,揉疼了;她穿着许多层的衣服,绯红的斜纹绫罗外,罩着一层白色的轻纱;她躺在床上,纱衣裹着她曼妙的身体,睫毛轻颤、唇瓣红润,美得像一团从天庭偷来的幻梦。 “娇娇。”李策的唇舌叩开贝齿,轻触引诱,唤她的名字。 叶娇回应道:“嗯?” 她像是醉了,声音含糊不清。 “能不能……”李策问。 “不……能,”叶娇醉眼迷蒙,却不忘拒绝,“我们还没有拜过天地。” 少拿龙凤花烛忽悠人,她可不是大傻子。 李策的动作停顿一瞬,似用尽全身的力气,探索她腰际的手指才向下移动,轻触叶娇的膝窝,问:“我是说,能不能,把鞋子脱了?” 她还穿着一只鞋。 不等叶娇回答,李策已经放开她,单膝跪在床边,为叶娇脱鞋。 叶娇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 竟然真的去脱鞋了!刚刚不还亲得难舍难分? 她只得无奈地坐起身,看他在做些什么。 李策一只手握着她的脚踝,一只手轻轻拉开皮靴的抽绳,取掉鞋子,再抬起头。 他的喉结嶙峋有力,上下动了动,问:“怎么?” “除了鞋子,不脱别的吗?”叶娇狡黠地笑。 “翻身的时候纱衣会有响声,可以也脱了。”李策认真道。 “脱吧。”叶娇大方地伸开手臂。 纱衣由一排盘扣系在身上,从胸口到腰际。李策确认叶娇是真的要他解,只得小心靠近,可是第一颗,就解不开。 他有些局促地抬头,叶娇脸颊微红,自己伸手解开,三两下脱掉甩飞,继续道:“衫裙要解吗?” 衫裙倒是很好解,可是解开衫裙,她就只穿着寝衣了。 “不用。”李策掀开锦被,示意叶娇躺下,为她盖严实,确认不会冻到,温声道:“睡吧。” 他也平躺下来,却躺在被子外面,身体紧挨床沿。叶娇觉得只要李策梦里翻个身,或者自己踢一脚,李策就会摔下床。 这就睡了? 叶娇侧身看他,问:“你怎么不到被子里来?” “只有这一床被子。”李策一本正经解释道。 “来吧,”叶娇往床内让了让,“你头上还有伤,身子又弱,不能冻到。” 李策这才掀开锦被的一角,小心拉出一尺长,盖上自己。 叶娇怀疑地看着他。 怎么刚才还如狼似虎,这会儿就变成拘谨害羞的小绵羊了? 她用手臂支着头,仔细打量对方,问:“难不成我们这冲喜的新婚夜,你就这么睡在床边?” 李策也转头看她,故意乖巧又柔弱道:“可是我答应了娇娇,不做别的事。怕娇娇生气,只好平躺着,一动不动。” “你少装了!”叶娇一巴掌拍在李策肩头,道,“你这是欲擒故纵!” 李策笑着翻身而起,把叶娇压在身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娘子到底要我怎么办?”他的语气无奈又宠溺,带着克制欲望的隐忍。 “先让我亲够。”叶娇仰头道。 话音未落,唇角已经再次感觉到李策的温热。面前光线忽然旖旎暗淡,是李策单手拉起锦被,把他们蒙入被中。 龙凤花烛在不远处燃烧,把一团起伏不停的影子,映在帐幔上。 “遵命,”室内传来李策的声音,“也要让我亲够。” 这一处院落门口,叩响院门的御史林清,等不到门开,却等来了李策的随从青峰。 “楚王殿下呢?”林清手持灯笼,看清少年人的脸,偏头问。 “睡了。”青峰不但没有开门,还把院门关紧了些。 “睡这么早啊?”林清有些着急道,“本官想问一问京都的情形。” 官员睡太早,算是怠惰,也许可以参上一本。 关于京都这几日发生的事,叶娇已经说过好几遍。 见到青峰和白泛兮时说过一遍,见到李策又说了一遍,但是两次林清都不在现场。 今日林清问了一句,叶娇用四个字回答他:“李琛完了。” 到底是怎么完了啊? 林清追问一句,叶娇又答:“哦对了,他改名叫李歹了。” 怎么改名了呢?都三十岁了还改名? 林清急于知道个中细节,以免写奏折时触到什么霉头。 没想到等送完白泛兮,用过晚饭,再看一看胡稼恢复得怎么样了,回来要同李策细谈,竟吃了个闭门羹。 “没关系,”林清想了想,提灯转身道,“本官去请教叶郎中,只不过天色已晚,有些不太方便。还请引路吧。” 青峰引着林清到达一处院落,林清叩门,没有人应。他推门而进,迎面沾了一脸蜘蛛网。 院落里黑漆漆的,哪儿像住人的样子? “叶郎中呢?” “哎呀!”青峰直拍脑门,“卑职忘了告诉大人,叶郎中今日不住这里。” “不住这里?你这不是戏耍本官吗?”林清抹掉脸上的蜘蛛网,有些生气。 这一路拐了好几个弯,还挺远的。 青峰只好贴近他,小声道:“叶郎中今晚,住殿下那里了。” “啥?”林清脸色通红,手中灯笼乱晃。 青峰连忙帮他稳住灯笼,有些俏皮道:“这有什么?反正他们快要成婚了。拜不拜天地,行不行大礼,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林清目瞪口呆,因为气愤,头顶隆隆作响。 怎么就没关系? 大唐重礼,岂能践踏儒家礼教? 婚前苟合,莫说皇室没有这样的,就算是乡野村妇,也该懂得“廉耻”二字。如此轻薄放荡,怎堪大用? 林清紧握灯笼,快步向外走去,因为太急,踩到一处不太平坦的砖石,摔了一跤。 “大人要到哪里去?”青峰追着他,询问道。 “出城!回京!”林清的语气很重。 “可大人的马车——” “本官就是租车,也要连夜回京!”林清雷厉风行,一刻都不想耽误。 得回去,赶快一点,能跟白泛兮一起面圣。 这一次李策在晋州立了大功,要赶在圣上论功行赏前,弹劾李策纵欲堕落、迷恋女色。 林清原以为青峰会拦着他,却没想到青峰走在他前面,步子迈得比他还大。 “大人听我说完,”他语气轻松道,“您的马车修好了。” 林清只略惊讶了一刻,便大手一挥道:“快带我去!” 去京都,去那天子脚下,穿绯色官衣,佩金鱼袋,穿过宫门,举起笏板,屏气静心,等着弹劾李策。 在这之前,林清总算打听出京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魏王李琛率兵谋反,妄图刺杀太子、逼宫夺嫡。关键时刻,是太子镇定谋划,六皇子李璨率军救驾。除此之外,禁军副统领严从铮也出了些力。 当然,他们也提到了叶娇。 说叶郎中举刀杀入宫中,用“如朕亲临”金牌逼李琛束手就擒。 如朕亲临金牌? 圣上竟如此信任叶娇? 等等…… 林清心中打起鼓。 这个金牌不是在晋州出现过一次了吗?怎么还有一个?不不,晋州出现过两个,分别在晋州刺史周赐和楚王李策手上。 叶娇也有一块? 皇帝的金牌,什么时候搞起了批发? 林清听着同僚们的闲言碎语,呆呆站着,忽然感觉周围朝臣纷纷恭敬让路,他转过身,见太子李璋缓步而来。 同往日一样,李璋神情严正却又温和有礼,见朝臣让路,他颔首迈步。遇太子三师,又恭敬施礼。 李璋的余光也注意到林清。 林清回来了,李策和叶娇也就不远了。如果他们够快,能赶上后日的婚礼。 婚礼吗? 因为李琛的原因,皇帝清洗朝中鲁氏官员,以至于缺了一位典仪官。今日朝堂之上,礼部会请圣上任命新的典仪官。 但李璋觉得,任命谁都无所谓。 鲁氏有几个漏网之鱼,李璋决定给他们一个撒野的机会。至于时间,当然要在李策成婚当日。 要他听从李璨的谋划,等他们成婚,等李策死,再动叶娇吗? 李璋不是窝囊的人。 天底下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 为什么要等李策成婚,等叶娇不洁?难道还要等叶娇诞下李策的孩子? 只要想起她可能大着肚子,肚子里装着别的男人的血脉,李璋就觉得难以忍受。 他握紧手指,站在御案下。 皇帝的身体仍需调养,等朝臣觉得时辰已经有些晚,皇帝才亲临紫宸殿。显然皇帝也一眼看到从晋州回来的人。 他笑道:“昨晚朕已见过白统领,今日又见林卿。林卿从晋州回来,可有本奏吗?” 皇帝眼中蓄满笑意,从高福手中接过茶盏,慢饮一口。 林清官职不高,但是听他讲一讲李策在晋州的作为,让朝臣们羡慕一下他有这么个机智多谋的好儿子,有何不可? 朝臣们的目光转向林清,林清举起笏板出列,站得板正。 “回禀圣上,”他扬声道,“微臣要弹劾楚王李策不尊礼法、放荡不堪、沉迷女色、不堪大用。” 御案后响起皇帝的咳嗽声。 皇帝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好咳出突然呛水时,钻进鼻孔的茶叶。 “你说什么?”他大声问道。 你说什么?朝臣们也默默问。 楚王放荡不堪沉迷女色? 这是我们能听的事吗? 快详细讲讲。 时辰还早。 …… 第224章 “微臣说——”林清仰起头,神情郑重,“楚王在晋州沉迷女色。” 他当然知道,眼下楚王在晋州立了功,朝中必有许多拥趸,阿谀奉承和锦上添花的朝臣不要太多。 但是林清身为御史,不畏强权、监察百官,是他的职责。 他发现了楚王的问题,当然要说,还要原原本本地说。 好在,殿内很静,皇帝没有打断他的话,太子甚至转身看向他,其余朝臣也都屏息凝神,给足了他说话的机会。 林清松了一口气,把整理了一路的描述原数奉上。 他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凛然道:“楚王殿下自到晋州,亲赴大槐树村体察民情,又为寻找臂张弩遇刺,险些丧命。虽然艰难险阻不断,但他为百姓舍生忘死,在晋州城外揭穿周赐,于千钧一发之际安抚百姓、疏散反军,使朝廷再得民意,使晋州耕作不误农时……” 林清喋喋不休,而百官相互看看,都觉有些意外。 谁要听晋州的地有没有种上?沉迷女色去哪儿了? 好在,林清忽然高声道:“但是——” 百官放下心来。 你最好是有“但是”,你这“但是”的内容,最好切题。 “但是,”林清刚才说得太快,有些喘不上气,此时猛吸一口气,继续道,“晋州局势稍缓,白统领前脚离开,楚王便不管身体有伤,更不顾男女大防,在住处与人同榻而眠、彻夜偷欢。红日未落,酉时刚至,便紧闭院门、屏退婢女护卫、沉浸温柔乡内。甚至不见访客、不问政事。如此蜂缠蝶恋、任意妄为、无所顾忌,微臣自当尽职弹劾,以儆效尤。” 关于沉迷女色的内容,因为院门关闭,没能亲自看几眼,林清描述得很模糊。 但正因为模糊,红日,酉时,紧闭院门,彻夜偷欢这些词,反而给了人浮想联翩的空间,听得紫宸殿原本肃重的朝堂,莫名生出一种奇异的氛围。 林清说完,先偷看皇帝一眼。 皇帝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蹙着眉,像是要发怒,却忍不住想笑,笑和怒糅合在一起,似乎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表情,只能微张着嘴,再饮一口茶水。 林清再看太子。 太子李璋的表情,就要正常很多,也让林清放心很多。 为弟弟做出这种事而羞耻,为在朝堂谈论起男女情事尴尬,也有些怒其不争,并且蹙眉低头,为自己没有教育好弟弟,有些愧疚。 而事实上,太子李璋的内心,还要更丰富些。 怀疑与暗笑交织,让他需要很努力,才能控制神情。 李策关门与人厮混? 同谁? 叶娇知道吗? 她那样的人,曾因为傅明烛同秦白薇野外苟合,便当机立断退婚了事。如今李策也这样,她能忍下这口怨气吗? 如今的安国公府可同以前不一样了,就算叶娇想忍,家里也不会善罢甘休。 真没想到,李策竟然是这样的人。 到底是谁呢?能让李策——不对,叶娇也去了晋州! 李璋突然抬头,心中的猜想让他的神情瞬间阴暗怨愤,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一瞬间汇聚进胸口,鼓胀得像是要撕裂他的身体。 李璋张口要问,却知道不太合适。而皇帝已经抢先一步,问出了那个问题。 “楚王同谁鬼混,林卿还是说清楚些好。” 对啊,跟谁啊? 朝臣也想知道,有几个距离林清远的,甚至忍不住挪了几步,让原本整齐的上朝队伍有些歪。 林清正色道:“同兵部郎中叶娇。” 叶娇? 一语落地,不知是谁干笑了一声,殿内朝臣便议论不断,甚至有人高声道:“林大人年纪尚轻,便已经健忘了吗?楚王同叶郎中乃圣上赐婚,后日便要完婚。他们虽然婚前——咳咳,却也算合乎情理,怎么还劳动林大人弹劾起来?” 一个人质疑,便有更多的朝臣开口说话。 “对啊,大人虽然风闻奏事,也不该如此苛刻啊。” 那些朝臣还只是觉得林清该宽厚些,但兵部的人说话就比较难听了。 兵部侍郎姜敏率先开口道:“林御史您这是耗子啃木箱——闲磨牙。看来这次去晋州,您从头到尾都太闲了。” 林清气得脸色通红忘记喘气。 他哪里闲了?遇到刺杀的时候,他还险些丧命呢!而且他每天都在忙着写奏折,把晋州官员全部弹劾了一遍。 比如周赐和郑奉安,他就弹劾成功了嘛。 好在有朝臣为他打抱不平:“姜侍郎慎言!怎么能用耗子比喻朝廷命官呢?” 林清感激地看向那朝臣,发现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京兆府尹刘砚。 太难得了! 刘砚这个孤臣,竟肯为自己出头。 刘砚的手受伤了,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所以没有拿笏板。他偏头看一眼林清,认真道:“林御史分明是吃着盐巴拉家常——闲话多。” 林清脸一黑,差点站不稳。 这不还是说他太闲了? 他只好求助般看向皇帝,好在皇帝抬手在虚空中按了按,示意众人安静。 皇帝是重礼之人。 听说他同皇后成婚前,甚至没有见过对方,便遵从父母之意,迎娶皇后过门。皇帝的儿子很多,但每一个都严加管束,禁欲守德。 如今大唐的确民风开化,但也不该婚前就——咳咳,那样吧? 没想到皇帝却先认起错来。 “这都是朕的不对,”他温和道,“这件事,朕知道。” 知道? 朝臣再次揉揉耳朵伸长脑袋。 皇帝和声道:“小九为了晋州的事,心力交瘁险些死掉。你们也都知道他,身体不好,需要养着。他便求朕赐他龙凤花烛,提前成婚,也算冲冲喜。朕允了,并且也让中书拟了一份更改婚期的文书送往安国公府,补全皇室礼数。因为回来后还要举办婚礼,这件事便没有声张。” 皇帝的声音很柔和,充满父亲对儿子的疼爱。 原来是这样。 朝臣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林清更是瞠目结舌,一张脸红到耳根。 “是微臣失察了。”他垂头道。 “林卿一路辛苦,”皇帝并未责怪他,笑道,“晋州的事,还要让你多讲讲。毕竟李歹之案,尚有疑点。” 李歹? 林清神情怔怔,半晌才想起叶娇的话。 ——“李琛完了,改名叫李歹了。” 他连忙应声。 可皇帝提起李歹案,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的目光从林清身上移开,问:“楚王成婚的典仪官,有人选了吗?” 礼部侍郎邹进上前一步,露出终于能说正事的表情,道:“回禀圣上,还没有。” 此时选人,太难。 魏王案还没有尘埃落定,邹进一日之内选了三个人,结果这三个人分别在吃早饭、午饭、晚饭时被带走问话,再也没有回来。 没回来,八成就是被魏王牵连,进了大狱。 今日上朝路上,邹进请康王担任典仪官。 康王是皇帝的弟弟,深得皇帝信任,当初太子册封大典,他便是典仪官之一。 但康王显然听说了这件事,问道:“那本王还能吃饭吗?” 只要吃饭就被逮是吧? 邹进又想问别人,结果朝臣们全都避开他,甚至有人举手指天,说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天上飞,来转移话题。 邹进都气笑了。 天上飞的只能是鸟,难不成还有猪吗? 所以此时皇帝垂问,邹进希望皇帝干脆指一个人出来。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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