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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水雯拿着一件青绿色的男式半臂长袍,在叶娇眼前晃荡。 “不穿。”叶娇仍然拒绝,“太丑。” 她就这么钻进马车,甚至拒绝水雯跟随。 水雯站在屋檐下,撇着嘴快要哭了。她的小姐真惨,昨晚翻来覆去熬到丑时才睡,今日一大早,就要到京兆府做事了。 那些武侯要么是官家跋扈子弟,要么是狠辣的不良人转籍过来的,哪个好打发? 可怜小姐细皮嫩肉的,可别伤了。 细皮嫩肉的叶娇先到吏部领了就职文书,再到京兆府去。刘砚正在看一份卷宗,见叶娇到来,惊讶地接过文书,仔细看完,问道:“小姐不怕?” 刘砚昨日便已得到消息,叶娇被拒婚后求了个官儿做。现在京中各个衙门,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有什么可怕的?”叶娇施施然道。 刘砚点头:“那你自己去吧。” 你不怕,我怕。 他说完继续翻动卷宗,一直等叶娇离开,才悄悄抬头,松了口气。 刘砚不擅长同人打交道,特别是女人。 一旁伺候笔墨的随从连忙问:“大人,不陪着叶小姐过去吗?” “不用,”刘砚安排道,“你去让那些大夫等着,金疮药也多备些,藏几个人在武侯铺外,万一他们敢对叶小姐动手,立刻阻止。” 那些武侯平日就不听管束,又因为里面几个领头的颇有背景,刘砚不能得罪,忍了许久。 他有些担心叶娇,但更多的,是期待。 武侯铺就在京兆府旁边,是个小衙门。 武侯负责京都的昼夜巡查,帝驾出行时,还要在前后列队清道、刺探路情、左右警戒。虽然刘砚能差遣他们做事,但武侯的直属上级是禁军十六卫各指挥使,故而对刘砚爱答不理也很正常。 京都武侯约有两千人,这会儿武侯们大多都在各处值守。留下等待新任武侯长就职的,是十位队长。 叶娇身穿赤霞红裙,披一件羽纱面白狐狸薄氅避寒,头顶束着单刀半翻髻,只插一支多宝花神簪。 因她走到武侯铺时天已经暖了些,故而把白氅解下搭在肩头,路过武侯铺的围墙外时,折了一支月月红。 月月红的茎杆儿很长,梢处开一朵杏色大花。 叶娇推门进去,院内空无一人。 按例,各位武侯队长需要在这里迎接新任武侯长,听训话、表忠心。 他们都不在,这是第一个下马威。 叶娇在武侯铺转了一圈,熟悉地形设施。 这里前后两道门,十来个屋子,最大的客厅有七间,能容纳数十人。后院有一个宽阔的校场,里面刀具齐全,立着梅花桩。 最外面的梅花桩上绑着一个少年,他约莫十七八岁,武侯服被鞭子打烂,露出一道红血印。不知是不是晕过去了,此时低垂着头。 叶娇负手走过去,怀疑这是第二个下马威。 “喂,”她拿月月红的花枝轻轻拍打少年的脸,“你醒醒。” 少年幽幽醒转,迷茫忧郁的眼睛看着叶娇,干燥起皮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 “你是……” “我是你的新上司,”叶娇道,“你是谁?” 听说是新上司,少年猛地迷糊过来,他的眼睛瞪大,挂着血痕的脸透出恐惧的表情,喊道:“武侯长,快,快跑!” 伴随着少年这句话,原本安静的校场忽然响起整齐划一的军械声。那声音来自高大的围墙,来自屋檐,来自向叶娇飞来的弩箭。 “抓贼啦!” 身穿黑色圆领缺胯袍,臂饰豸样图纹的武侯们一面大喊,一面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哪儿来的贼?”叶娇抓住搭在肩上的薄氅,飞速旋转裹住一支箭,又靠灵巧的身形躲避着,问道。 “我就是那个贼。”被绑的少年哭喊着道。 这不是抓贼,贼已经被抓住了,他们这么做,是要用抓贼的名义,吓跑叶娇。 这才是今日的下马威,是不敢忤逆圣意的他们,想出的法子。 叶娇若负伤,他们大可以说是为了捉贼。叶娇若不小心死了,他们也找好了替死鬼。 箭矢流星般从叶娇身前飞过,被绑的少年吓得大喊大叫,叶娇躲过一支,看到远处有两支箭撞在一起改变轨迹,朝着少年直直飞来。 她可以躲开,反正这少年说不定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但他示警了。 为了那句示警,她可以—— 叶娇伸出手,电光石火间,抓住了那支箭。 这动作迅疾爽利,她的红裙在梅花桩前飞扬,像一朵在幽冥盛开的花。 叶娇生气了。 扔下手中的薄氅,她一手握着那支箭,一手握着月月红,飞跃而起,踩着梅花桩躲避最后一支箭,然后向武侯们扑去。 不就是要打吗? 凡是靠近叶娇的武侯,无不节节败退。 箭矢划破武侯的脸,短靴踹在薄甲上,你要射箭我便按住你的弓,你要拔刀,这把刀——是我的了。 叶娇抢夺过一把横刀。 那刀精美华贵,刀鞘装饰着飞云走兽,银地鎏金的刀柄上,绑一串莹亮的蓝绿琉璃。 被抢走刀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他剑眉英武、眼神锐利,因为兵器被夺,恼羞成怒地抢过别人的刀,向叶娇砍来。 他亲自迎战,其余武侯便退到一边,大声呼喝着助威。 叶娇没有用刀刃。 她是来立威的,不是来杀人的。 武侯中其实会武艺的人并不多,若不然他们会去前程更好的十六卫。 红裙旋转,头顶的发髻纹丝不乱,叶娇挥刀,刀背击打青年人的肩膀、胳膊、手腕。 “啪啪啪”三刀,那男人手里的兵器掉落,叶娇已近身上前,飘飞的披帛缠绕着,绑住了男人的脖子。 叶娇像牵着一条狗,把披帛的另一头丢上房梁,跳起握紧,只使劲儿一拉,那青年便被她拉得悬在空中。双腿乱晃,宛如要吊死一般。 那青年双手抓住披帛,唯恐被勒死,脸已经变成紫色。 “放开——放开我!” 他嘶哑着喉咙喊,叶娇清亮的眼眸扫视四周,问道:“你们知错吗?” 武侯铺的校场一片静谧。 不过武侯铺外,有人在小声地商量。 那是一群京兆府的衙役。 “咱们要进去救人吗?” “府尹大人说了,让咱们来保护叶小姐。叶小姐需要保护吗?”一个人问道。 “不需要,不需要。”几个衙役幸灾乐祸地向里看,觉得热血沸腾。 “让这些人也尝尝被欺负的滋味,特别是那个白羡鱼,仗着他爹本事大,就知道在这里耍横。” “对!”为首的衙役起身,“收工!”说完又走回来,“不,看完热闹再收工。” 武侯们已经丢下兵器,单膝跪地。 叶娇冷哼一声,道:“你们谁是领头的?” 一个武侯小心地伸出手,指了指房梁上吊着的青年。 叶娇向上看一眼,显然不想跟那青年说太多话。 “你们的上任武侯长是谁?”她又问。 听说圣上指了她做武侯长,原来的武侯长就被降级做了队长。 武侯们齐齐抬头,再次看向房梁上吊着的青年。 好吧,怎么都躲不开你。 叶娇松手,那青年摔在地上,他倒是脸皮厚,一面喊疼一面解开披帛,大骂道:“圣上派你来,是要你殴杀人命的吗?” 叶娇扬起刀,他便僵硬地转过头,又骂那些部下。 “还有你们?是被谁买通了吗?射箭射不准,打人也不用力!” 武侯们各个垂着头,不敢言语。 “得了,”叶娇用那把刀削着月月红的短刺,抬起头道,“咱们说说规矩。” “这武侯铺的规矩,是我定的。”青年喊道。 “你们还听他的吗?”叶娇问。 武侯们叹了口气,便齐齐摇头。 “好,”叶娇道,“你们出去通知,半个时辰内,十位武侯队长,我都要见到。谁不来,便择选新人晋位补缺。武侯队长不见得要升官做武侯长,你们谁做得好,我到陛下那里请旨,调你们到府兵、到禁军那里做部帅,光宗耀祖。你们谁再敢像今日这样放肆,我就让你走不出武侯铺的门。” 她说着轻轻摇晃削干净花刺的月月红,扬声问道:“我说完了,有人反对吗?” …… 第55章 院内很安静,武侯们露出或颓丧或胆怯或激动的神情。 颓丧没能打过叶娇,胆怯自己被打,激动或许有朝一日,能提拔到禁军里去。 足够的武力碾压加上恩威兼施的手段,让大多数武侯心服口服。 顷刻间,他们纷纷起身,小跑着出去通知各位队长。跟叶娇大打一架的青年自然没有去,他坐在屋檐下,对叶娇不满地伸出手。 “还我刀。” “是我的了。”叶娇道,“让队里再给你配发一把。” 青年露出讥诮的神情,对叶娇嘲笑。 “真是没有见过世面,”他得意地道,“队里能发这样的刀吗?小爷这把,可是宫里送的。” 他在提醒叶娇,宫里送的,仔细想想我的身份。 “宫里?”叶娇歪头看他,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模样,“圣上送的?” 宫里的人,叶娇只跟皇帝熟悉些。大不了也去讨要。 青年立刻想起叶娇是谁钦命的武侯长,顿时有些气馁,却仍瞪眼道:“我姐姐,昭仪娘娘。” 他一面说,一面扭动脖子。扭得小心翼翼,似乎担心一不小心折了。 昭仪,妃位以下,九嫔之一。听说生了皇帝最小的儿子,颇得宠爱。 “你姓白啊?”叶娇问。 她恍惚记得,宫里那位昭仪姓白,是武将世家。怎么他们家的儿子不去军中效力,在这里混起武侯了。 “白羡鱼!”青年颇为得意道。 叶娇伸出手:“白羡鱼,把你的刀鞘递过来。” 刚刚在打斗中只看到了刀鞘的精美,因为绑在他腰上,叶娇未能解下来。 白羡鱼向后躲闪,叶娇立刻恐吓道:“我会去圣上那里告状。” 白羡鱼吓得飞快把刀鞘丢过来,动作慌乱间松开腰带,缺胯袍散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中衣。 他羞得去系衣服,叶娇撇嘴看看,不以为意。慌什么?你又不是露肚子的舞姬,我还不稀罕看你呢。 “算你狠!”白羡鱼道,“小爷我最恨女人告状。” 叶娇走到梅花桩前,划开捆绑小武侯的绳子,问他:“你真的是贼?” “是,”小武侯绷着脸,似乎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我娘等着治病,没有钱,就偷了白队长的银子。” “当真?”叶娇转头看向白羡鱼。 “应该是真的病了,”白羡鱼揉着脖子道,“但那又不是我娘,凭什么偷我的钱?” 叶娇拿出一袋银子,丢给小武侯:“这几天你不用来了,把你娘治好,再回来做事。” 小武侯怔怔地站着,不相信天上能掉下来馅饼。 看他瘦弱的样子,叶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安抚几句,外面已涌进来不少人。 是白羡鱼的部下,带着其余九名队长到了。 这些人有高有低,有胖有瘦,年长的不过三十五六,最年轻的便是白羡鱼。 白羡鱼要给叶娇下马威,他们都知道,并且支持。哪想到如今昭仪娘娘的弟弟成了笑话,于是他们只好收起对叶娇的轻视,郑重地施礼。 施礼后起身,又瞧见白羡鱼脖子上的勒痕,队长们相互看看,便觉得自己的脖子也有些不舒服。 他们静默不语,听叶娇示下。 叶娇的意思很明确,希望他们用心做事,而她也将赏罚分明。 一位队长适时进言道:“巡街缉匪那样的事儿,武侯长就不用去了。外面风吹日晒雨淋的,小心伤了您的身子。您就在武侯铺坐着,等咱们汇报。” 虽然这话有些过于逢迎,但其余队长连忙跟着应声。 “就是,就是。” “武侯长就不用出去了。” 叶娇对他们笑笑,扬声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本人既领君命,便不敢懈怠。把白队长的马牵过来,走吧,咱们去巡一趟街。” 巡街倒不算苦差事。一瞬间,队长们呼呼啦啦起身。 他们各自都带着两三个随从,再加上白羡鱼之前设伏的几十人,叶娇翻身上马,身后便有百十人跟着,刹那间浩浩荡荡气势汹汹,足足占去半条坊街。 为了骑马方便,叶娇衣裙内穿着一条裈裤。 白羡鱼看着自己的马被抢走,颇有些不满。 “你这什么人啊?凭什么只逮着我一个人欺负?” 没人敢帮白羡鱼出头,随从给他牵来一匹马。 “赶紧跟上吧队长,”随从劝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这一天,原本等着看叶娇笑话的京都各衙门,都听说了叶娇带十个武侯队长巡街的事。 所到之处人仰马翻鸡飞狗跳——这是言官的诬告。 事实上因为人多,又有些爱看热闹的百姓来瞧女武侯长的风采,有些推挤而已。 走到东市时,有商户照例往武侯们手中塞吃的。 商户常常跟武侯打交道。平时打点好关系,出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白羡鱼拿着两只活鸡,被叶娇逮了个正着。 “还给人家,”叶娇道,“你是官,不是匪,怎么能敲诈勒索呢?” “谁稀罕啊。” 白羡鱼红着脸把两只鸡扔上天,所谓“鸡飞”,就来自此处。 走到西市时,有人大喊“抢劫”,叶娇带人纵马去追,把一条野狗吓得掉进煎饼锅里,这便是所谓“狗跳”。 那个劫匪总算逮着了。 他拿着抢来的首饰,面对百十个正气凛然的武侯,吓得瑟瑟发抖又疑惑不解。 “现在抢个东西,这么多人逮了?” 叶娇不由分说把他拿下,再往前走,就到了赵王府门外。 赵王府啊…… 叶娇抬起头,瞧一眼正门上的红漆牌匾,想起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她曾在这里同李策说话,他们坐在走廊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她曾照顾病重的他,给他买豆腐脑吃;她还买过好多人参,送萝卜一样送进来。 开心时,想的都是他的好。 难过时,想的都是自己的付出,他的负心。 真是心肝被狗吃了! 陪同的武侯不明所以,见叶娇看牌匾,便跟着齐刷刷看牌匾。 赵王府的门房见这么多武侯盯着自家牌匾看,还以为主子犯事儿了,连忙哆嗦着回去禀告。 好在叶娇看一会儿,便继续往前走。 赵王府的围墙很长,走着走着,便走到一处熟悉的地方。 围墙的某个位置,墙头草缺了一块。 是那次翻墙出来时,李策蹭掉的。 一墙之隔,里面就是他的宅院。 坊街里有两个身穿短衣手拿扫帚布袋的老汉,见叶娇过来,连忙施礼。 这是京兆府派到各处坊街的杂役。他们平时负责清扫街道,以免繁华的长安城内到处都是马屎牛粪。 刘砚那个人管武侯有些力不从心,杂役却管得很好。 “不用扫了。”叶娇对他道,“以后这条街,都不准打扫。” 杂役还以为赵王府嫌他们嘈杂,连忙应声。 “你这布袋里,都有什么?”叶娇又问。 杂役连忙退开一步,唯恐熏到叶娇。 “是牛马的粪便,还有一些落叶果皮之类的。等小人忙完,会倒进粪池。” “不用了,”叶娇指一指院墙,“扔进去吧。” 杂役瞠目结舌。 “小人……这……里面是赵王府……这……” 叶娇见他不敢,就要自己下手。武侯们连忙拦住她,顺手抓住粪袋,丢进院墙。 里面“嗵”地一声,分外响亮。 赵王李璟先是听说武侯聚集在门外,跟要抄家似的。他慌忙自己去看,武侯们已经离开。 于是李璟骂骂咧咧回到李策住的宅院,正看到那袋粪便从天而降。 李策正坐在屋子里,显然也听到了动静。 但他没有出去看,只认真盯着棋盘,苍白的脸颊上没有半点血色。 随从青峰刚刚回来,正在同李策说话。 “卑职藏在武侯铺房梁上,见叶小姐武艺高强、安然无恙。卑职没有机会出手,这会儿他们去巡街了,便回来禀告。” 李策浅浅地点了点头,捏着手中的黑色棋子,淡淡道:“知道了。” 她当然会安然无恙,是自己多虑了。 好在武侯铺里都是功夫不好,不能入选禁军的。只那个白羡鱼有些麻烦,如今既然打败了白羡鱼,其他人就算不服气,也不敢造次了。 李策转头看向门外,日光正落在走廊里,在地板上形成清晰的界限,温暖炙热,却不屑于照进屋子。 此时一个结实的身影进来,遮挡住日光。 “你知道那个女魔头在干嘛吗?”李璟已经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气喘吁吁,气到跳脚。 “不是在巡街吗?”李策知道李璟说的是谁。 女魔头,李璟喜欢这么称呼叶娇。 “不是,”李璟认真地摇头,眼中冒火,手指向外面,“她在往咱们家——扔屎。” …… 第56章 牛马粪便和那些落叶果皮虽然被油布袋包着,但因为高高抛落,洒下来不少。一个值守的侍卫直接被淋了一脸,李璟勒令他不准去洗,等着李策出来看看。 看看他造的孽有多大,女魔头有多可怕。 李策听完李璟的详细描述,询问道:“她走了吗?” “扔完就走了,”李璟道,“我爬上梯子看了,那阵仗,父皇出巡也不过如此。” 说完意识到不能折辱帝驾仪仗,便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无奈道:“你说怎么办?你要是不喜欢她,当初就不要惹她。现在好好的,拒什么婚啊?她今天扔,明天扔,我这赵王府就变粪池子啦!” 李策没有解释什么,他坐在室内照不到阳光的暗影中,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略带歉意地开口道:“楚王府快要建成,等我搬走,她就不会来了。” 他的语气谦恭有礼,反而让李璟不自在起来。李策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尊重了?他不是一向在占便宜吗? 李璟呆呆地站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他的衣袖晃了晃,手足无措道,“说什么呢?本王……我,赶你走了吗?” 李璟吞吞吐吐地转身,似乎生怕自己多埋怨几句,就要招致更奇怪的话。 “那个……”他挥手让满脸马粪的护卫去清洗,故意扬声道,“本王就不到父皇那里去告状了。扔屎好,地壮!明年在这里砌个花坛,种花!你开心点,得空带你逛花楼。” 李策的随从青峰站在门前,不知该送李璟出去,还是收拾一下马粪。过了一会儿,他见李璟仍怔怔地坐在蒲团上,忍不住开口道:“种花好,燕云快回来了,他会种花。” 自从三皇子被派去守陵,李策便让青峰把皇陵里他们的人调回来。 燕云便是那里的首领。 这句话仍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李策就那么坐着,仿佛人间烟火、流云时光,都已与他无关。 京兆府内,无心查阅卷宗的刘砚抬头,终于等来了消息。 “怎么样?叶小姐受伤了吗?” “没有。”衙役都头的脸上带着笑,幸灾乐祸道,“伤的是武侯们,最惨的是白羡鱼,险些就勒着脖子上天了。” 刘砚顿时有些担忧。 “可别惹了不该惹的人。” “这您就放心吧,”衙役道,“白羡鱼平时有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老实。他正陪着巡街呢,卑职跟了半个时辰,见没出什么乱子,才回来禀报。” 对于曾经在骊山死里逃生的衙役来说,鸡飞狗跳已经不算乱子,不值得汇报。 刘砚捏着一张卷宗,欣慰道:“那些武侯,都听叶小姐的话吗?” “听得很,”下属一五一十地回答,“就连叶小姐下令往赵王府抛粪,都在所不辞。抢着抛呢!” 刘砚瞠目结舌,抖动的手撕烂一页卷宗。 抛粪?这是哪门子命令?巡街有这道工序吗? 今日稍稍放心的,还有禁军十六卫左威卫指挥使严从铮。 武侯归禁军辖制,传句话很容易。 “指挥使放心,”一个下属恭敬地回禀,“您让带的话卑职都带到了,几个队长说了,不会找叶小姐的麻烦。” 不会找麻烦,不代表就配合做事。 这些混子们,有的是办法阳奉阴违,让叶娇无法施展。 但很快,严从铮就听说了巡街的事。 十个队长整整齐齐,簇拥着叶娇转遍长安城主要坊街。看来叶娇今日立了威,已得不少人心。 “都很乖。”再次来汇报的下属道,“这会儿一伙人奔城门去了。” 一伙人…… 听起来像是山贼劫匪一般,可见声势浩大。 叶娇到城门去,是听说城门出事了。 一名脸上带伤的小武侯跑来抓住白羡鱼的手,哭道:“武侯长,咱们的人被欺负了,照死里打呢!” 白羡鱼烫手般甩开小武侯:“瞎喊什么呢?小爷我如今荣任武侯队长,不是武侯长了。” 他说完瞧向叶娇,把这个麻烦甩出去。 敢招惹武侯,且往死里打的,要么是哪个皇族跋扈的皇子公主,要么是有实权不怕被弹劾的将军朝臣。 那些人别说是他,连禁军都不敢得罪。 就让叶娇去碰这个石头,也叫她明白,不是擅长动手,就能在武侯长的位置坐稳当。 叶娇于是往城门去,百姓便看到数十匹马在道路上飞奔。天高云淡、树叶金黄的秋日胜景中,叶娇裙裾飞扬,像一抹天边的流霞。 至于她身后的武侯,倒像是野外的一群黑衣野狼。 这抹霞光很快在启夏门停下,城门已经无法通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虽然是看热闹,百姓们也都远远地看,不敢靠近。 城门前停着十几辆马车,车辆宽大结实、制式统一,想必是同一户人家的。马车主人膀大腰圆,身穿藏青银纹圆领袍,脚蹬牛皮靴,手持马鞭,正重重打在一个武侯身上。 被打的武侯跪在地上,疼得面容扭曲,却咬紧嘴唇,绝不求饶。 这武侯叶娇认识,正是白羡鱼绑在梅花桩上,刚拿了叶娇的银子去买药的。 怎么这么快,就又被打了? 叶娇尚未开口,便有认识那男人的武侯队长下马劝说。 “这不是宗大将军嘛!快停手,一个小东西,也值得将军您亲自动手。” 武侯队长出头劝说,叶娇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又仔细瞧着那男人,想起来这人的身份。 宗全武,归德将军,从三品下。 想起来,这人同安国公府还有些渊源。 当初宗全武的父亲,是叶娇祖父安国公的帐下都尉。安国公面圣时带他觐见陛下,宗全武的父亲才得以提拔。 但这家人势力眼得很,后来安国公府没落,宗父去世,叶娇的哥哥叶长庚去吊唁,被他们赶了出来。 气得叶长庚熬了好几个通宵读书,说要考状元。 去年夏天,宗全武被言官弹劾贪腐,虽然只查出他几个部下,但圣上还是让他到辽城协助边防,算是小惩。 辽城苦寒,想必他趁着年末述职,想回京做事。 见武侯队长劝说,宗全武把鞭子丢给手下,啐了一口吐沫。 “什么东西,也敢查我的行李?” 原来是那小武侯拿着银子回家抓药,路过启夏门,见宗家的马车进来,城门守卫却没有拦截详查。 小武侯上前提醒同僚,被宗全武听到。 只因这一声提醒,宗全武就把人打成这样。 叶娇翻身下马,分花拂柳般走过去。小武侯见她到来,忍着疼痛,眼神惊慌胆怯,对叶娇摇头。 他担心自己连累到叶娇,毕竟对方的官职,就连京兆府尹都要给几分薄面。 你救了我,给我银子,已经让我感恩不尽。千万不要招惹这将军,他征战沙场多年,你是打不过的。 叶娇身后的武侯也都笑哈哈同宗全武打趣说话,希望这件事就此揭过。 官大一级压死人,武侯常常受这样的委屈,被打算什么,这些人只把咱们当作朝廷的狗。就连老百姓,也常常偷偷这么骂。 只有一些同情小武侯却又无可奈何的百姓,低头私语。 一个挨打的小武侯而已,不值得因此得罪三品武将吧?哎,这些武侯,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小老百姓。 叶娇却已抬脚上前。 “《大唐律》,过城门者,严查货物是否违禁。这是武侯的职责,也应一视同仁。怎么宗将军才出门一年,就忘了京中的规矩,忘了大唐律法吗?” 一片恭维声中突然冒出这句诘问,宗全武惊愕之下转身,看到缓缓走来的女子。 高髻金簪、赤霞红裙,眉眼中有京中贵女的大气雍容,却偏又带着江南女子的精巧绝色,让人过目不忘。 这是哪个府邸爱管闲事的姑娘? 宗全武不知叶娇的底细,没有责骂,只有些倨傲道:“本将军不是忘了京中的规矩,是他这个小武侯,不配查我。” “原来如此。” 叶娇恍然大悟地点头,又伸出手,在衣袖中摸索。 宗全武被她的动作吸引,武侯和百姓们也向叶娇看过来。 这姑娘怎么说着说着,开始找东西了? 就见叶娇先从衣袖中拿出一枚玉牌,看一眼上面的鹿纹,随便丢在地上;又拿出一个糕点盒,递到白羡鱼手里委托保管;最后总算找出一枚巴掌大的铜牌。 她把那铜牌高高举起,给宗全武看,也给武侯,给围观百姓看。 铜牌做工精致,正中用金条镶嵌三个大字,阴刻方形印鉴。 “小武侯查不了你,我这个武侯长,可以吗?” 叶娇声音冷厉,说完伸手指向宗全武的马车,喝令道,“只要是宗将军的行李,无论大小,都给我详查!” 跟随叶娇到来的武侯们大惊失色,叶娇已经率先走到马车前,扯下来一口两尺长的木箱。 她站在高大巍峨的启夏门前,眉目间纵横言官才有的锐气,那般百折不挠,令武侯和围观百姓动容。 叶娇朗声道:“武侯者,负责京都昼夜巡查、缉拿盗匪、守护京都安宁。今日不查宗将军,来日就可能放过贪官污吏、盗匪奸细。宗将军拒查,可是这行李中,有不敢见人的,有威胁我大唐社稷的,有伤我大唐百姓的吗?” 叶娇深吸一口气,指着那口木箱,喝道:“来人,给我查!” 短暂的震惊后,百姓们纷纷鼓掌呐喊。 “查他!” “就是!凭什么不查他!” “武侯是为了我们百姓的安危!” “武侯!武侯!武侯!” 百姓的声音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让那些武侯心神大震。 他们习惯了百姓们的畏惧,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拥护;他们习惯了对高官忍气吞声,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可以扬眉吐气。 他们不是朝廷的狗,是守护长安城的武侯。 “对不住了!” 白羡鱼率先走上去,打开了那口木箱。 里面的东西令在场的人深吸一口冷气。 …… 第57章 归德将军宗全武有两件事想不明白。 一是皇帝怎么任命了一个女武侯长,二是这武侯长怎么就这么大胆,敢查他这个从三品的朝廷大员。 且查出的第一件,便是管制军械。 脚张弩。 这是单兵弩的一种,因为拉力有两百来斤,上弦容易伤到背部,只能用脚上弦,故名脚张弩。 弩身用上好的酸枣木制成,箭矢笔直,机括和箭头泛着冰冷的寒光,被白羡鱼拿在手中,仔细打量。 “将军大人,”他啧啧两声,悠然道,“您知道规矩,这个不能带进城。” 这种弩射程可达两百丈,你远远站在朱雀门,就能射进皇宫去,当然不能带。 宗全武的脸色很不好。 “本人身为朝廷归德将军,随身行李带几样军械,是最寻常的事。你们武侯因为这个拦我,是不顾大唐社稷安危吗?我有要事向圣上禀告,你们还不让开?” 就你们会保护百姓,难道我就不是保护百姓吗? 见宗全武诡辩,白羡鱼又把目光投向叶娇。 之前挨打的是白羡鱼的部下,他率先检查行李,是做给自己人看,找回面子。 至于吵架打架得罪人的事,还是甩给叶娇。 叶娇并未反驳,她点头道:“宗将军这么说,倒也有三分道理。只是其他行李尚未查验,此时放行,还为时尚早。” 宗全武上前一步,扬眉道:“其他的也都是弓弩。” “呵!”叶娇冷笑一声,走到第二辆马车处,“看来将军您千里跋涉回京,是给兵部送军械来了!” 她说着就要打开木箱,箱子上了锁,宗全武面露紧张,忽然快步上前阻拦。 此时武侯们一拥而上检查行李,但宗全武只拦叶娇。 既然拦,必然是有猫腻。 叶娇摆弄着铜锁,思考是砸开还是找钥匙,宗全武已经抽刀上前。 “不识好歹!” 他大喝一声,明晃晃的直刀朝着叶娇和木箱间的缝隙劈砍下来,武侯们被吓得惊声阻止,然而他们都站得太远,除了喊叫,什么都做不了。 叶娇并未躲避,也没有畏惧,她同样抽刀。 横刀两尺多长,刀背向上刀刃向下,同宗全武的刀在空中相撞,硬生生接下这一击,接着变上而下,向木箱砍去。 “嗖”地一声脆响,结实的木箱硬生生被砍下一尺宽的边角。金灿灿的东西从木箱中倾泻而出,“咚咚咚”掉在地上,看花了围观百姓的眼。 那是数不清的金锭。 叶娇虎口发麻,手中的刀几乎脱飞而出。 她躲闪到一边,笑道:“宗将军好阔气,您是把三百年的俸禄全都领了吧?” 这辆马车很大,木箱足有十多个。如果每口箱子里都装着金锭,那就不仅仅是三百年的俸禄。 将军去边关训练军队,回来却带着金银财宝。 是去练军,还是贪污军饷、搜刮民脂民膏了? 宗全武气急败坏地捉住了叶娇飘飞的披帛。 “找死!” 他猛然把披帛拉向自己,接着挥刀向叶娇砍去。 若单论武力,叶娇绝对不是宗全武的对手。这一点不光叶娇自己知道,白羡鱼也能看出来。 他下意识去抓宗全武,却已经来不及。 叶娇勉强举刀抵抗,她站在马车上,酸麻的手腕没有足够的力量,躲闪间,从车上跌落下来。 完了。 叶娇心想,这下要破相。 她惊慌地挥动双手,刀也掉落在地,可身体却并未跌向地面,一匹马闯过来,马上的人俯下身,揽住叶娇的腰,一个转身,便把她侧放在马背上。 动作干净利落、闪电般迅捷。 “好身手!”围观百姓大声叫好,叶娇扭过头,看到左威卫指挥使严从铮铁青的脸。 他带着叶娇驾马绕行李一周,让马儿放慢速度,才稳稳停下。 “何人在城门前械斗?”严从铮道。 “他!”叶娇指向宗全武,快速告状,“他带管制军械,强闯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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