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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羡鱼却有些紧张地攥紧手指道:“是这样,我姐亲口说的。” 白羡鱼的姐姐,便是白昭仪。 他继续道:“姐姐说圣上夜里自言自语,说因为羊皮袄的事,误会了殿下。卑职想来想去,恐怕这便是之前那事的原因。” 那事,指的是皇帝中止册封太子的事。 李璋沉沉点头,把面前的书册合上,笑了笑道:“弄明白原因,也便好了。多谢你,也多谢昭仪娘娘。” 白羡鱼有些受宠若惊地摇头,刻意豪爽地笑道:“殿下太客气了,以后有卑职能效力的事,请殿下尽管吩咐。” 他说着便起身,躬身道:“卑职不再打扰,这便告退。” “白队长,”李璋对他抬手,眼中噙着几分真诚,问道,“禁军里,你喜欢哪个职位?” 白羡鱼愣在原地,一只手扶着横刀,笑得唇角向两边咧开,回答道:“卑职听从殿下安排。” “好。”李璋对白羡鱼点头,“白队长这样的人才,万不可埋没。” 有了线索,事情便好查得多。 李璋从北地回来,总共送出三件羊皮袄,分别给了四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 而皇帝决定推迟册立太子那日,只见过四皇子魏王。 魏王李琛那件羊皮袄,有什么猫腻? 李璋派人去查,只一日,便查到一家裁缝店。 魏王家的仆妇,曾带着一件羊皮袄,把上面的羔羊毛,换成了一斛珠。 “什么是一斛珠?”晋王不关心织物之类,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随从回答道:“是把怀孕待产的母羊宰杀,剖腹取仔,剥胎仔得到羊皮。” “恶心。”李璋喉结微动,想了想又道,“残忍!” “恐怕圣上也是这么想,”一边的幕僚气愤道,“果然是魏王作怪!” “这不是作怪,”李璋纠正那位幕僚,“这是手段,是他蛰伏多年,终于露出了獠牙。” “殿下决定怎么办?”幕僚道。 李璋神情舒展地端起茶盏,吹开浮叶,吹得水面起了涟漪,却并没有饮茶。 他放下茶盏,悠然自在道:“长出了獠牙,自然要掰掉,掰得牵连到筋骨血肉,让他痛不欲生,跪地服输。不然呢?他是本王的弟弟,总不能杀掉了事。做错了事,教导他,才是本王这个哥哥的职责。” 他的声音很温和,却莫名森冷,让人汗毛倒竖、如坐针毡。 李璋查羊皮袄的时候,叶娇在查出入城门的记档。 她查到那块原本要雕刻挑檐的樟木,再往下查,查所有进出城门的木头。终于,腊月初一,就在樟木进京前一日,另一块同样很大的木头从安化门拉进来。 安化门在明德门西边,避开了叶娇日常驻守的位置。 那是一块紫檀。 即便不是工匠,叶娇也知道同样大小,紫檀的重量是樟木的一倍。 她记下运送紫檀木的木材店名字,径直前往查证。 “那块木头呢?”叶娇把记档摔在木材店老板面前。 “丢了。”木材店老板脸色灰白道,“武侯长您别不信,那块木料价值百金,我们去报官了,京兆府那里有记录。” “你们倒是精细人,”叶娇看着木材店老板冷笑,“丢给谁了?” 木材店老板还想糊弄过去,叶娇手里的刀已经抵在他脖子上。 “我不管你有什么难处,”她清声道,“今日你不说出一个名字,就死在这里。本武侯长也会去报官,就说帮你抓贼,不小心误杀了你。这些日子天下太平,棺材想必很好买。” 木材店老板抖如筛糠,过了许久,才哆嗦道:“白,是白队长,我们这块木材前脚运进来,他后脚就来买了。” …… 第132章 木材店老板说,这种紫檀木非常难得。因为紫檀原本就是中药,大块木料又常常被朝廷征用,一般买不到好木头。 这次很巧,有人主动卖出私藏的木料。 木材店很高兴,连夜把木料拉进京,指望着转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前一日进京,第二日,白羡鱼就到了。 “白队长要买,咱们怎么敢拒绝?但他说这事儿要瞒着,给了钱,还让我们去报官,不能把他说出来。” 木材店老板瞄着抵在脖子上的刀,用手扶住刀刃,哀求道:“求武侯长放过小人吧,小本生意不容易,你们这些当官的,我们哪个也不敢得罪啊。” 的确没有跟他置气的必要,叶娇迟迟没有收刀,不是想伤他,而是太过震惊。 现在叶娇明白了,年节前白羡鱼为何突然关心起城门记档,有好几次都主动传送。 他是要看紫檀木何时进京。 而那个主动卖出私藏木料的人,估计也是他提前找好的。 这样进城的木料记档就很干净,不会牵扯到白羡鱼,也不会牵扯到某个心怀不轨的皇子。 是谁? 白羡鱼为谁效力? 晋王李璋,还是魏王李琛? 若是以前,叶娇会冲到白羡鱼面前,提起他的耳朵,把事情问清楚。但这一年历练下来,她不敢再鲁莽冲动。 她仔细分析白羡鱼的动机。 叶娇抢了白羡鱼的武侯长位置,对方或许想要升职。再或者,他要给家族找到靠山。 那么,李璋的可能性就更大。毕竟他是皇嫡子,是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皇子。 可是推断出这些,并不能让李璋付出代价。 要从挑檐入手,从工部入手,证明挑檐更换了木材,而这一切的主使,正是晋王。 工部衙署已经休沐,但叶娇还是找到了工部员外郎张进之。 张进之三十来岁,却蓄着浓黑的胡须,让自己看起来老了十岁。他说话做事一丝不苟,衣袖中总揣着图纸,好跟人当面解释切磋。是工部懂得工事、不善钻营的官员。 这一次的圜丘修缮,就是张进之负责的。 见叶娇登门,张进之明白是来兴师问罪。他的脸有些发白,率先道:“楚王殿下可还好吗?本官正要登门探病,还未动身,武侯长就来了。” 虽然比叶娇的官职高出许多,但他还是很客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娇的语气也跟着温和不少。 “既然大人问起楚王,下官也不瞒着,”叶娇道,“他不太好,尚有性命之危。” 张进之的脸瞬间皱成苦瓜,他把手放在膝盖上,下意识搓了搓大腿,有些拘束道:“请太医了吗?务必要妥善诊治。虽然太常大人说挑檐掉落乃神的试探,但本官不喜欢怪力乱神那些,所以想了很久,怀疑是因为更改图纸,让木棚受力不均,这才出了岔子。原本该去请罪,但武侯长也知道,事关祥瑞……” 事关祥瑞,事关大唐的荣耀,所以李策即便受伤,也不想让叶娇当场揭穿挑檐的事。而其他人即便有罪责,也不敢请罪,惹圣上发怒。 但叶娇不喜欢雪白细腻引人艳羡的皮肤下,长着脓疮。 “张员外郎,”她开口道,“您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个挑檐根本不是樟木,而是更重的紫檀?” 张进之张大嘴巴,因为太过震惊,他的鼻孔也跟着张大,胡须颤动,脊背僵硬地挺直,问道:“怎么可能?如果是紫檀,撑拱必断。” 他忍不住站起身,踱了几步,心中想着这种可能,但却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樟木和紫檀硬度不同,如果是紫檀,雕工会首先发现。” “那如果……”叶娇问道,“有人拿走了工部的图纸,刻了一模一样的紫檀挑檐,更换了工部的樟木挑檐呢?” 雕工又不是只有工部有,只要得到图纸,什么都能做成一模一样的。 最后挑檐刷好油漆,描绘彩画,遮掩了木头的纹理颜色,就无法辨认清楚。 “那……”张进之看向叶娇,嘴唇抖动道,“那是死罪,是意图让木棚倒塌,砸伤圣上的死罪。如果是那样,本官也不能免罪。叶武侯长这么猜测,可有证据吗?” “证据在大兴善寺。”叶娇同样起身,郑重道。 证据在大兴善寺,在那个被供为圣物的挑檐上。 张进之战战兢兢,跟随叶娇前往大兴善寺。一路上他万分紧张,时不时把手放在衣服上摩擦,蹭掉手心的汗水。 为了这件圣物,寺庙特地清出一座大殿,用一个华丽的玉石基座,承载雕花挑檐。 大殿内挤满了前来跪拜的人,挑檐前的功德箱里,丢满了铜板。 叶娇冷眼看着这些,突然扬声道:“武侯铺检查,请诸位离殿稍等。” “不要宣扬,”张进之压低声音道,“免得被人知道咱们来过。” “无妨,”叶娇道,“今日我特地以防火的名义,让武侯检查京都全部的寺庙道观。我来这里,名正言顺。” 张进之闻言点头,夸赞道:“还是武侯长想得周全。” 跪拜的百姓离开大殿,叶娇上前关紧殿门,扭头道:“张员外郎,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这块木头。” 木头便是铁证,是挑檐更换过的证据。 只要张进之确认挑檐换过,她就能把工部上上下下查一遍。查出更换的时间,查清楚来龙去脉。 到时候,就算会惹怒圣上,叶娇也要告一次御状。 李策不能白白受伤。 所谓因果报应,她愿成为某些人的果报。 张进之沉沉点头,从衣袖中掏出锉刀,走到挑檐下,仰头仔细打量,摇头道:“这真的是我们工部的手艺。” “请张员外郎再确认一遍。”叶娇道。 张进之举起锉刀,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深吸一口气,用力搓开表面的绘画和油漆。 他仔细辨认,又踮脚闻了闻,一张脸刹那间通红,如释重负又欣喜若狂道:“是樟木,是樟木!武侯长多虑了。” 叶娇怔在原地,同那日发现撑拱少一根的李策一样,只觉得汗毛倒竖、不可思议。 “怎么会?”她上前几步,拿起锉刀,又搓了好几处。 “你看这纹理,”张进之道,“纹理顺直,味辛而清凉,这就是樟木啊!紫檀不是这样的,紫檀纹理卷曲明显,也叫‘牛毛纹’。” 他说着比划起紫檀的纹理,又猛拍胸口道:“武侯长真是吓煞本官了。” 叶娇木然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她的推断错了吗? 她错得离谱吗? 张进之乐得大笑了好几声,又跟叶娇告别。 “本官先回去了,本官的心乱跳个不停,得回去躺着。今日叶武侯长怀疑挑檐的事,本官是绝不会说出去的。咱们都平安无事,过个好年吧。” 他推开门出去,百姓们再次蜂拥进殿。 他们叩拜着,虔诚求告。 “求天神保佑,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庄稼能有好收成。” “求天神保佑,犬子科举得中。” “保佑我家宅平安,保佑郎君身体康健。” 叶娇怔怔地听着那些祝祷,目光紧盯挑檐。 这个被尊为圣物的挑檐,真的是砸到李策的那根吗? 她神情灰败,觉得心中如同灌了铅水,沉重得每走一步,都想大喘一口粗气。 抬脚迈过大殿高高的门栏,叶娇忽然停步凝神。 她看到一个身穿武侯制服的男人,快速穿过人群,往大兴善寺后面走去了。 那是白羡鱼。 …… 注:半小时后会有月票数到50的加更 第133章 若是以前,叶娇会大声呼喊小鱼,问他来这里干什么。 难不成要烧香拜佛求个媳妇吗? 但今日叶娇没有问,她微微垂头,以免被白羡鱼察觉。然后在人群中转身,绕过大殿,假装自己是随意溜达的香客,跟着白羡鱼向前走去。 大兴善寺是皇家寺院,也是长安三大译经场之一。 这里不仅有大唐僧侣,还有从天竺、东瀛前来传经修习的僧人。走在他们之中,即便叶娇身穿红裙面容惊艳,也不太惹人注意。 穿过碧瓦飞甍下的层层大殿,走到僧侣休息的寮房,又转了几个弯,在香积厨旁边一个像柴房的地方,白羡鱼左右看看,轻轻推门进去。 叶娇闪身进入香积厨。 这里有几位尚未剃度的居士正在帮忙择菜,见叶娇进来,并不意外或者惊乱。他们有一种修佛之人的沉寂感,像是万事万物,都不能打扰自己的专注。 没过多久,白羡鱼从柴房走出,径直离开。他的神情很镇定,像是总算放下了什么心事。 叶娇估算他的步行速度,应该已经离开大兴善寺,才缓步出去。 她猛然推开柴房的门,屋内的光线渐渐明亮,而眼前看到的东西,让叶娇深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堆灰烬。 灰烬,木头燃烧后的灰烬,大块木头燃烧后的灰烬。 她快步上前,羊皮短靴踏进灰尘中,裙摆沾染上大片脏污,她屈膝蹲下,手指在灰烬中拨动,过了很久,才拿出一小段木块。 尚未烧干净的一小段木头,擦去灰尘,削去焦炭,能看到卷曲的木纹。 正如工部员外郎张进之形容的那样,这是“卷毛纹”,是紫檀的纹路。 这一大堆灰烬,是燃烧掉了整个挑檐,是毁尸灭迹。 她晚了一步,蠢笨如她,竟然再一次输了。 叶娇垂下头,压抑自己心中淤积的愤慨,忽然,她听到身后的柴门“吱呀”一声,有个声音道:“武侯长,你来了。” 冬日的风吹透叶娇的棉服,她感觉自己的脊背僵硬如冰,身体在接近痉挛的颤抖中站起来,转过头,叶娇紧盯白羡鱼的脸。 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惊讶,也并不担忧叶娇看到了这些。 刹那间叶娇明白过来,白羡鱼不是“恰巧”被她看到并跟踪,他是故意出现,是引着她来看这团灰烬。 “你是什么意思?”叶娇问。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白羡鱼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像平时那样有些吊儿郎当,说话的语气却很真诚。 “因为武侯长分派队长们检查寺庙道观防火,把我分到了开远门附近。那里离大兴善寺太远,我就想着,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想再瞒你。” 叶娇冷笑道:“所以紫檀是你买的,挑檐是你换的,你换了两次,现在跑来销毁证据,让我查无对证。” “是。”白羡鱼放下胳膊,有些歉意道,“但是我做那些时,不知道会伤到楚王殿下。” 怀疑白羡鱼时,叶娇觉得愤怒。而如今看他站在自己面前,亲口承认做下这些事,叶娇只觉得冷。 是她一厢情愿,觉得他们是朋友。 “你为了谁,”叶娇道,“做这些会被砍头的事?” 白羡鱼轻轻叹了一口气,撩起衣袍坐在门栏上,低头看着地上的灰烬,淡淡道:“我为了白家的前程。” 他的声音一瞬间郑重,褪去了少年郎玩世不恭的自在,多了几分沉重。 “家父快要离开剑南道,回京就职。估计会是兵部闲职,养老而已。我们家支庶稀疏,宗族薄弱,姐姐虽然贵为昭仪,十四皇子还小,成不了大事。父亲母亲希望我在武侯铺安身立命,活着就行,但是武侯长如果赌博过,就会知道,想在京都无依无靠地活着,等于运气好到连赢庄家十二局。” 叶娇不屑道:“这京都的百姓,难道都是随时会死吗?” 话说出口,她便意识到疏漏,果然,白羡鱼反驳道:“什么都没有,反倒不用怕了。最怕的是我们这种人,看起来也算有头有脸,但谁都知道,我们拥有的一切,别人想要夺走,太容易了。” 太容易了,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他们不堪一击。 看到叶娇神情复杂,白羡鱼露出一丝不忍。 “卑职冒险把武侯长引到这里,是要让你知道,你对抗的力量,是多么强大。他太聪明了,聪明到可以不着痕迹,达到任何目的。比如扳倒肃王,表面上是你和楚王在骊山制服肃王。但是楚王带去的那些赵王府的护卫,是谁的?而圣上命肃王从北地回来,不过是因为朝中有人议储。就这样,肃王一步步掉入圈套,而那个人,手上干干净净。” 赵王府的护卫是晋王李璋的,白羡鱼这么说,是向叶娇坦白了背后主谋。 “那个人的手上干干净净,”叶娇手中攥紧紫檀,摇头道,“但是你的手,脏了。” “我不在乎!”白羡鱼猛然起身,表情有些慌乱,却勉强镇定道,“总之,卑职的确烦恼过武侯长抢走职位,但是后来,我欣赏你的魄力和为人。自从你制服宗全武,给咱们武侯长脸,我就没有为难过你。这一次我不惜告诉你这些,是想劝你,放手吧,咽下这口气。等楚王养好身子,你们成婚,就离京城远远的,避祸,也图个安宁。” “我若不呢?我若非要同他拼个你死我活呢?”叶娇道。 “那么楚王殿下,”白羡鱼咬牙道,“他会第一个不答应。他小时候没有人疼,受过罪吃过苦,所以这口气,他可以咽下去。” 白羡鱼说完转身离去,叶娇又叫住他。 她解下腰间佩刀,丢了过去。 那刀精美华贵,刀鞘装饰着飞云走兽,银地鎏金的刀柄上,绑一串莹亮的蓝绿琉璃。 叶娇爱惜这把刀,特地用金线缠裹刀柄,还在刀鞘外镶嵌五彩宝石。 这是她那时在武侯铺立威,打败白羡鱼,抢来的刀。 如今叶娇丢出这把刀,刀身飞扬而起,又重重落在地上。“啪”地一声,像是击碎了什么东西。 那是某种他们构建过、重视过、珍惜过的友谊。 白羡鱼面色僵硬,弯下身子捡起刀,颓然地笑了笑道:“我已经有新的刀。” “它也不再是我的刀。” 叶娇大步向外走去,忍住眼角的泪水,直到坐在马车上,呆呆地回到赵王府,握住昏迷中李策的手,才掉下泪。 “他说你小时候没有人疼,”叶娇道,“可是你现在有我了,你现在有人疼了!” 有人疼,又有什么用? 她太弱了,安国公府也太弱了,相比只手遮天的李璋,她弱得像一棵能被人随手拔起的禾苗。 紫檀挑檐已经化为灰烬,没有证据,她不能空口无凭指认,是李璋把李策害成这样。 无力感像一面沉重的墙,压得叶娇动弹不得、寸步难行。 叶娇轻轻触摸李策的额头。 还好,他退热了。 太医说只要退热,体内的淤血便会慢慢散去,人也能醒来。 等李策醒了,肯定会劝她,会说伤已经好了,不要去得罪晋王。 凭什么? 凭什么恶人就可以为非作歹,不付出一点代价? 叶娇的额头抵着床头,右手握拳,强忍心中愤恨的情绪,捶打自己的腿。 这时,门外有动静传来。 “在啊?”来探望李策的李璟绕过屏风,坐在叶娇旁边,看了看李策,又轻声咳嗽,拉回叶娇的思绪。 “谢谢你哈,”李璟轻声道,“那个王仙师,给本王看过了。” 叶娇找来王迁山,卜算李璟命中有没有孩子。 叶娇抹去泪水,没有搭话。她心中太难过,难过得不想关心别的事。 “他说本王命里有一儿一女,女为嫡长。这消息让我松了口气,王妃乐得不行,要不是我拦着,就要跑来拉你庆祝了。”李璟说着揉了揉自己因为开心有些变形的脸,“这算是吃了个定心丸。你们可要努力,要不然等我的女儿先出生,定会欺负你们的孩子。我今日求旨请林奉御过来再给李策看看,你放心,今晚我守着他。” 虽然可以去绵延子嗣,但还是先守着弟弟吧。 孩子早晚会生出来的,弟弟要是死了,嗯……李璟想了想,除了夭折的小十二,就只剩下八个弟弟了。 似乎也不少。 他说着往前挪了挪,想给李策掖好被子,此时叶娇唤道:“五哥……” 李璟没有坐稳,一屁股蹲在地上。 “你喊我什么?” 他的脸比来的时候还要扭曲。那会儿是开心的扭曲,这会儿是惊骇的扭曲。 叶娇的眼睛红红的,问道:“我能不能用用你的腰牌?” 话音未落,李璟已经手忙脚乱从腰间解下腰牌,扔火炭一样丢给叶娇。 “拿去用!”他扶着床帮站起来,“不用还了。” 李策喊他五哥,他只觉得心中温暖。叶娇这么喊,他魂都要吓飞了。 女魔头娇滴滴起来,真是让人受不了。 叶娇收起腰牌,箭一般飞奔而出,消失了。 李璟把李策露在外面的手放回锦被,看着他沉沉的睡颜,忍不住问:“那个……媳妇,你真不准备换一个?” 但他的小九弟弟,肯定不舍得换掉这个女魔头。 李璟还记得挑檐掉落后,叶娇跑来扶住李策的样子。那个眼神,那个动作,那个关心体贴的样子,让多少人红了眼,忍不住妒忌起来。 妒忌也没用,癞蛤蟆不能吃天鹅肉。 李璟陪了李策半个时辰,林奉御奉旨前来,给李策诊脉,又针灸一番。 这次的诊疗很有效,林奉御刚走,李策便悠悠醒转。 “娇娇……”他下意识唤。 “喊哥!”李璟纠正他,“我是你五哥。” “五哥,”李策勉强坐起身,靠在引枕上,“娇娇呢?” 得了,喊完哥,还是问娇娇。 李璟无奈道:“着急忙慌出去了,还要了我的腰牌,也不知道是去皇城哪个衙门寻事儿呢。” 李策闻言笑了笑。 “若是去衙门,”他咳嗽了几声,对李璟道,“她的腰牌比你的管用,你的,也就是去宗亲府上方便。” 话说到此处,李策忽然怔住,他的眼睛瞪大,修长的手指抓住李璟的衣袖,神情瞬间紧张,问道:“她是不是,去晋王府?” 李璟的腰牌去宗亲府上方便,而最方便的,是晋王府。 晋王李璋。 她不是去寻事儿,她是去寻仇! …… 注:半个小时后,会有月票加更 第134章 李策的震惊让李璟万分不解。 “她去晋王府又怎样?”李璟道,“小九啊,不是哥哥说你,既然喜欢性子野的,就不要管她那么多。许是去拜年呢,许是去蹭饭呢,别像有些小心眼的男人,媳妇看一眼别人,就觉得要跟着跑了……” 然而李璟话未说完,李策便掀开锦被,喘息着起身。 他看向李璟,眼眸中有一闪而逝的不忍。 不忍告诉他真相,不忍让他知道李璋的险恶,不忍让他清楚,相比拜年蹭饭,叶娇更可能是去寻仇。 李璟和李璋是更亲近的兄弟,亲兄弟之间,当然有更多的信任。 李策快走几步,去衣架拿自己的衣服。可或许因为长久卧床,刚刚触摸到他玄色的外衣,李策便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李璟上前扶住了他。 “快躺下,”他把李策拉回到床上,“你真是鸡屁股里掏蛋——急性子。睡一会儿,吃完药,叶武侯长就回来了。” 李策紧按额头,视线里一片模糊,然而心中很清楚。 叶娇不会很快回来的。 她在李璋那里,太难讨到好处。 晋王府的管事看到李璟的腰牌,果然不等通传,便把叶娇请去前厅。 厅内招待男宾的茶水撤去,换上蜜饯果品,和一壶京中贵女喜欢饮用的果红茶。 无论是茶水还是蜜饯,叶娇都没有碰。 她就站在一幅挂画下,端详那幅画,默不作声。 那是一幅泰山小景,画着嶙峋的山石,和伸展枝桠的迎客松。叶娇见过很多这样的画,但唯有晋王府这一幅,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明明是迎客松,却站得清高自傲,伸展的枝桠与其说是客气欢迎,不如说是拒人千里。 的确,晋王这里,是不缺来客的。 “真是稀客。” 大厅的门突然被仆人推开,身穿青色圆领袍,腰间系着环形墨玉的晋王李璋走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姿容优雅步履稳重,眼睛看着叶娇,却又像并未把她看在眼里,只是率先走到几案前,对叶娇抬手作请。 叶娇没有坐,李璋跪坐下来,伸手翻开红泥火炉的铜盖,看了一眼里面的炭火,把水壶放上去。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从容自在和闲适,像是周遭的一切,都是听话的棋子。 “不知道武侯长节日造访,可有什么要事吗?” 李璋屏退下人,也不让婢女伺候,虽然殿门开着,但所有仆役护卫,都退到十丈以外。 他坐在窗前,除了一只放在桌角的手,整个身子都隐在阳光照不到的暗处。不知为何,李璋的某些举止,会让人想到皇帝陛下。 叶娇扬手抛出一样东西,打破了李璋的从容自在。 那是一块木头。 手腕粗的檀木块被叶娇抛到几案上,“砰”地一声,滚动着落在李璋面前。他的手指刹那间攥紧茶盏,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这是什么?” “檀木,”叶娇道,“今日我去了大兴善寺一趟,从圣物挑檐上削掉的。” 其实大兴善寺的圣物,已经被换成樟木。而这块木头,来自那个挑檐燃尽的柴房。但叶娇削去了燃烧痕迹,只留下光滑部分。 所以看起来,像是从挑檐下面的某处削掉的。 叶娇在赌,赌李璋虽然安排了更换挑檐,烧掉紫檀木,但他并没有亲自去做,所以不知道白羡鱼有没有做好,有没有露出马脚。 她盯着李璋那只握紧茶盏的手,看到他眼中刹那间涌现的杀机,叶娇明白自己赌对了。 “晋王殿下好大的势力,”叶娇这才走过去,慢条斯理地坐在李璋对面,缓缓道,“连皇家寺院,都忠于殿下,唯殿下马首是瞻。不过——”她话锋一转道,“他们的动作太慢了。” 叶娇没有提起白羡鱼。 她怕李璋怀疑白羡鱼背叛,对白羡鱼不利。 人各有志,就让他得偿所愿,为李璋效力吧。 对面的男人这才抬起头,认真端详叶娇的脸。 她的脸真好看,特别是那一对桃花眼。这种眼型总是有一种似醉未醉的朦胧感,但叶娇没有。她的桃花眼清澈得像冬日不凝的溪水,带着穿透冰雪的狠辣,直直看进人心里。 李璋甚至怀疑,叶娇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想到此处,他握紧茶盏的手指僵硬地松开,开口道:“你想怎么样?” 不必怀疑,她知道了檀木挑檐的事。 印象中她没有那么聪明,那就是李策知道了,所以叶娇前来兴师问罪。 她没有去圣上那里举告,那就是说,她来谈条件。 很好,她不聪明,但也不蠢。 在等待叶娇开出条件的时间,李璋唤随从进来,耳语几句,那随从便飞奔而出,往大兴善寺去了。 从李璋府邸到大兴善寺,快速往返,也不过半个时辰。 所以叶娇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震慑诓骗李璋,达到她的目的。 炭火上的水壶“呜呜”作响,蒸汽升腾而起,又缓慢散去。 冒泡的开水一次次顶开壶盖,溢出的水在炉火边“滋滋”响,然而李璋一动不动,似乎听不到水响,也不在乎炙热的蒸汽。 叶娇抬手,提起那壶开水,李璋的身体下意识向后闪躲,但叶娇只是给他添了一杯白水。 “晋王殿下,”她含笑道,“如果不出意外,您将是太子,是未来天下的主人。我不敢硬碰硬,也不敢拿整个安国公府的安危开玩笑。楚王受伤,即便我们不来寻事,您也会因为害怕我们知道这些,夜不安寝。” 叶娇去查大兴善寺的事,李璋早晚会知道。 这件事不是忍辱负重、咽下这口气就能揭过的。 “所以呢?”李璋道,“你是来警告?” “不是,”叶娇道,“我来求你放过。” 她的语气很真诚,掩下眼中的一丝狡黠,乖巧道:“我求晋王写几个字,好让我们吃个定心丸。殿下以后荣登大宝,我们也好相信,殿下能给我们一条生路。” 随着叶娇把这番话说完,李璋僵直的脊背渐渐放松,双手撑着凭几,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这才对,没有人敢威胁他、恐吓他、站在他的对立面。 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对方都只能求饶。 李璋用一种主人看着家猫的表情看向叶娇,调侃道:“本王可没有免死金牌送你。武侯长回去乖乖做事,祭典的事,咱们就当是个误会。” 叶娇的手指下意识攥紧披帛,有些紧张道:“晋王殿下若不肯写,我便认为我和楚王没有活路,日后无论晋王做什么,我们只能站在对立面,以求自保。” 即便是他有一日贵为太子,也有被废的可能。 在登基为帝之前,李璋并不想多一个敌人。 “你要本王写什么?”他阴恻恻地开口,盯着叶娇柔嫩的红唇。 “就写——”叶娇道,“此事错在本王,叶娇无罪。” 李璋眉心紧蹙,半晌,才有些戏谑道:“‘此事’,何事?万一哪日你去烧了紫宸殿,也错在本王吗?” 傻子才给你写这个。 “晋王殿下不写也可以,”叶娇拿起桌案上那块木头,起身道,“此地距离御街很近,距离大理寺很近。我这就到那里去,既然晋王不肯放过我,那么我便以卵击石,试一试圣上信不信我。武侯们正在大兴善寺看护挑檐,圣上应该看一看,殿下是不是真孝悌。” 李璋心念电转,跟着叶娇起身,在心中估算时间。 距离随从从大兴善寺返回,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这个女人恼怒时有些疯癫,万一她真的跑去大理寺,自己则前程堪忧。而不管什么“错在本王”,若无真凭实据,这几个字也算不了什么。 写又怎样? 只要确认紫檀挑檐已毁,我就不信你能带着这张字条,安然离开晋王府。 李璋走到书案处,铺一张宣纸,龙飞凤舞写了十个字,丢给叶娇。 叶娇仔细看着,蹙眉道:“有没有错别字?” 李璋几乎被她气笑。 “你识字吗?”他问。 “认识几个,”叶娇把那张纸收好塞进衣袖,手却在衣袖中迟迟不出,走向李璋道,“我还看过大唐律,知道‘以他物殴人者,杖六十’。当然,杖打殿下六十,也不太可能。但是我一直以为,杀人就该偿命,伤人就该受罚。那么晋王殿下,你——” 她的手猛然从衣袖中抽出,那是一柄匕首。 叶娇向李璋刺去,同时低声嘶吼。 “你来尝尝肩胛断裂的滋味!” “你来试试体内淤血、高热不退!” “你也来卧床五日不醒!” 就算李策能咽下这口气,她也不能!为什么好人就要被欺负,为什么恶人就能为所欲为? 如果这世上没有公平,她就来讨这个公平。 叶娇一刀刀向李璋刺去,第一刀,李璋躲闪不及,被叶娇刺中肩头。他回身闪躲,拿起撑窗的窗杆,打掉了叶娇的匕首。 叶娇上手握住李璋的窗杆,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李璋闷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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