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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你应该认得我。” “认得?” 篝火的光芒照耀这人的侧脸,剑眉星眸、轮廓分明,比女人白皙,比男人柔美,神情间三分英气、七分贵气。 林镜的确认得这个人。 他倒吸一口冷气,血液像被冰冻,僵硬地屈膝,跪倒在草地里。 “卑职,参见六殿下。” 不错,眼前这人,正是六皇子李璨。他此时只穿一件寝衣,篝火旁立着个衣服烤架,架子上搭着好几件衣服,其中最整齐平展的,是那件标志性的粉色衣裳。 人都说六皇子酷爱男风,他自己常打扮成女人的模样,同男人亲近。 想到这里,林镜心中一阵恶寒。 “多谢六殿下搭救。” “不用谢,”李璨转过头,继续烤火,“记在账上,记得以后要报答我。” 报答…… 怎么报答?论公,他如今只听叶娇的。若论私,他不想跟任何人有私。 林镜恨不得沉回水底,不活了。 但是不行,他还有任务在身。 想到这里,林镜心头一慌,手指迅速插入寝衣衣襟。 那里空空荡荡。 叶娇交给他的信,不见了。 那是她写给楚王李策的信,她说了,如果有太子或者魏王的人去往晋州,就要把这封信送过去。 林镜大惊失色,快走几步到达篝火旁,从衣架上拿出自己的衣服,粗乱地翻找。 “你找这个吗?”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六皇子李璨用两根木棍夹着一张纸,递过来。 林镜几乎是抢过去的。 信纸被湿透后又烤干,有些发皱。上面的字迹被水浸泡过,墨色晕开,虽然模糊,却大致能看出写了什么。 林镜只粗略一瞧,便不敢再看。 他心神俱乱,看着李璨,质问道:“你看了我的信?” 皇子面前,这么说话是没有规矩的。林镜官职很低,触怒皇室,革职都是轻的。 但李璨没有生气,他只是用木棍在篝火前写了个字,偏头看着那字笑了笑,温声道:“这是叶娇的字,也便是她的信。所以我没有看你的信,我看了叶娇的信,叶娇……写给李策。” 林镜攥紧拳头,一个狠厉的想法浮现心中。 李璨不仅看了,还知道写给谁。为了避免走漏消息,那就只能—— 他审视李璨的体量身材,在心中判断能不能打得过他。打晕他,或者干脆打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坏了叶小姐的事。 不知是不是看透了林镜的想法,李璨轻笑一声。 “你别慌,”他道,“我不说出去就是了。楚王和叶娇都是心善的好人,你老实承认落了水,信湿了,他们不会拿你问罪。” 他说完换了个手腕支住脑袋,仿佛他那颗头颅随时会掉下去,接着道:“至于我,你提或者不提,无关紧要。” 林镜握紧书信,嘴唇发抖,却只说出几个字:“可是,你看过了。” “那倒无碍,”李璨饶有兴致地瞧他,笑起来,“这一趟,我和他们,不是对手。不然也不会救你,还给你烤衣服。对了,你这双臭袜子,我也烤了。” 他说着便用烧火棍挑起袜子,丢给林镜。 林镜浑身颤抖站在篝火旁,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他迅速穿好衣服鞋靴,心中杀意未减,最后去捡自己的剑。 他的刀留给部从当信物了,随身只带一柄短剑。没想到溺水后又被救,那柄剑还没有丢。 剑离李璨比较近,他随手拿起,递过来。 短剑的刀刃,正对李璨自己。他是真的不怕死,或者相信即便林镜扎过来,也能从容应对。 “快去吧,”李璨松开手,慢条斯理道,“在这里跟我缠斗,耽误时间。万一你那主子因为你,未婚守寡,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林镜犹豫一刻,转身奔入树林。 李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提醒你一句,林中有狼。” “还有,你跑错方向了。” 天大亮时,林镜到达晋州城。 他没有冒失地打听李策的住处,只在街巷中假装无意地穿行,最终瞧见一个相熟的面孔,走过去贴近,唤道:“青峰。” 青峰正抱着一袋肉包子,看林镜一眼,眉头舒展道:“我当是谁呢,大白天就敢跟在我屁股后面。原来是你小子。吃包子吗?” 他说着塞给林镜一个包子,并且示意林镜快吃:“我跟你说,这晋州府穷乡僻壤,也就包子好吃了。皮薄馅足,都是肉,你尝尝,快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林镜一头雾水,不知道青峰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话。他打断青峰,急切道:“我带了信,叶小姐的信!” “你怎么不早说?”青峰拉着林镜的胳膊转向,风驰电掣般向前跑去。 李策居住的宅院到了,远远地,便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走近了看,见朱漆大门下,泼了一地黑红色的东西。 “这是……血吗?”林镜紧张地左右看看。 “黑狗血,”青峰对门口侍卫点头,带着林镜迈步进去,“别提了,晋州的日子不好过。” 再不好过,也不至于门口泼狗血吧? 林镜不好深问,他跟着青峰,路过满是侍卫把守的连廊,越往深处进,越觉得紧张肃穆。走到最里面的东厢房,见李策正坐在窗前,在写什么东西。 林镜单膝跪地,呈上书信。 李策亲自走过来,接信打开,一面道:“一路辛苦。青峰,快去安排林镜用饭,给他收拾一间房出来。” 青峰转过身,林镜却没有跟过去。 他面色紧张,坦承道:“卑职落水,信湿了。” 李策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皱巴巴的信笺,展开细看,安抚林镜道:“无碍,能认得出字迹。” 林镜却依旧紧张拘束。 他沮丧羞愧地坦白道:“六皇子李璨救了卑职。这信,他看过了。” 听到李璨的名字,李策的神情才起了微妙的变化。 警惕,担忧,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锋利。 他的目光落在信上,辨认字迹,看了一遍,收缩的瞳孔里逐渐散入光芒,像是从这薄薄的信纸上,沾到了日光的和暖。 他抬头对林镜点头,淡淡道:“你放心,他即便看了,也无碍。” 林镜大惑不解。 按理说,这封信里应该有重要的信息,怎么会无碍呢? “殿下说无碍,便是无碍,走吧走吧,你那包子再不吃,可要凉了。”青峰扯着林镜出去,留李策一人在屋内。 似乎再也忍不住,李策的脸上散开笑容。他低头看着那封信,看一遍,摇摇头,忍不住再看一遍。 这封信真是—— 李策笑得宠溺又无奈,自言自语道:“真是废话连篇。” 信的开头,颇像李策当初写给叶娇的那些。 “思思,我在放着馒头、甜粥和烤羊排的桌案上,写这封信。对了,我左手拿着肉骨头,你闻到了吗?” 接下来,就是她甜腻的撒娇。 “我去了政事堂,特地坐在你之前坐的那张桌案旁。文书里还能找到你批注的笔迹,看到那张桌子,我就想你。” “今日路过紫宸殿,我想起你曾一次次爬上那些台阶,就更加想你。忍不住也走了几阶,但禁军叫住我,说我该去政事堂。哼,谁稀罕紫宸殿啊,进政事堂才牛呢!” “这大约便是睹物思人。我还特地去了一趟赵王府,去你之前住的东跨院,待了许久。你那房间一尘不染,床尾还放着你那口从皇陵带来的箱子。我因为太想你,无处发泄,踢了那箱子一脚。你可别介意。” “言而总之,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若误了婚期,我可就嫁别人了。” “书短意长,恕不一一。谨此奉闻,快写回信!你的,聪明能干牛气冲天未婚妻,叶娇手书。” 这封信实在俏皮有趣,的确是叶娇的风格。 可惜便宜了李璨,竟被看了去。 李策看了两遍,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对着信纸道:“你不会劳动林镜跑来一趟,就说些无关紧要的。而且,我那口箱子带在身边,你踢不到。” 他说着起身,掀开锦帘步入内室,移开一个箭匣,触摸到箱子。 箱子没有锁,他直接掀开,入目是叠放整齐的衣袍。 …… 第193章 李策颇爱干净,无论外衣内衣,每日必换。他也不喜别人伺候,所以这些衣服都是自己叠进去的。 离开京都已有好些时日,这口随身携带的木箱被开关多次,但李策从未察觉到异样。 叶娇特地写信暗示,只有一种可能:这箱子关系重大。 李策把衣服一件件取出,露出箱底白色的衬布。 说是衬布,其实裹着一层薄薄的棉花,冬天用手触碰时,便不觉得凉。 李策修长的手指抚过衬布,触到一处略凸起的硬物,他心中一跳,已猜出那是什么东西。 黄色的布袋就藏在箱底,跟随他从京都来到晋州,他却从未察觉。 那布袋上绣着肃重的“黻”形纹饰,正是离开京都前,叶娇给他看的那个。 李策拿起布袋,沉沉地攥在手心。 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那是御赐之物,是“如朕亲临”四字金牌。 这是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的东西,可叶娇竟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留给了他。刹那间,李策心中五味杂陈。 他眼泛泪光,可心底却只有担忧。 没了这个,万一京都出什么事,娇娇该怎么办? 不行,得让青峰把金牌送回去。 李策攥紧金牌转身,院子里忽然响起嘈杂的人声,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带着晋州刺史周赐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叶长庚。 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绝无好事。 “反了反了,”周赐面色惨白,慌得忘了施礼,“他们反了。” 叶长庚斜睨周赐一眼,带着怒其不争的不悦。 李策收起金牌,缓声道:“泼狗血而已,刺史多担待吧。” 他的语气虽然不算嘲讽,但也不让人心里好受。 一夜之间,关在晋州牢狱里的囚犯全都死净。里面不光有参与械斗的村民,还有别的囚徒。周赐升堂查案,虽然拘押了所有接触过牢饭的差役,却没能破案。 尽管李策带领州府官员前去安抚过,但那些村民和囚徒的家人,自然不肯罢休。 李策住处外的黑狗血,便是他们泼的。 因为理解,李策没让护卫驱赶。泼就泼吧,相比失去家人的痛苦,这点发泄实在不算什么。 “不是黑狗血,”郑奉安已经走进屋子,眉头紧锁道,“囚徒里有个小子,是蒲州刺史府的一个校尉军官的独子。听闻凶讯,那校尉带兵从蒲州跑来,在城外同府兵打起来,虽未死人,却伤了十几个。” 这事儿形同兵变,也的确是反了。 叶长庚也道:“我从坝上回来,正看到他们混战。蒲州兵马心怀血恨,伤的大多是府兵。但总算拦下来,没让进城。他们骂骂咧咧,说要封锁黄河,让京都派来的人都回不去。把事情闹大,捅到宫里去。” 蒲州在晋州以西,夹在晋州和京城之间,的确方便封锁道路。 “宫里已经知道了,”周赐垂头丧气,“林御史必然已经写过奏折,下官也写了。” 林清一直是报忧不报喜的性子,周赐也同样破罐子破摔。 李策点头道:“本王已收到朝中消息,这里发现的弓弩数量,和西北军丢失的数目,一模一样。圣上因此治罪太子殿下,把太子幽禁宫中。眼前晋州不能乱,一要查明牢中投毒杀人的凶手,二要保证边关、各州府,安定如前。”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李策也镇定如常。仿佛无论是狗血,还是兵变,都不能乱他心神。 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最需要沉着冷静者的判断。 郑奉先闻言点头,周赐缩着脖子,灰头土脸道:“下官必将竭尽全力。” “至于蒲州兵马,”李策顿了顿道,“盯紧他们,别让他们伤到百姓。还要劳烦两位大人催告蒲州刺史,让他管好自己的下属。” 看目前的情况,是有人想让晋州乱起来。 李策并没有使用军队强行镇压。事急从权,事缓则圆,他有足够的耐心,等那些人露出马脚。 李策触摸沉甸甸的衣袖,目送郑奉安他们离开,心思沉沉。 蒲州兵马封锁道路,晋州局势堪忧。这种情况,金牌送不回去了。 叶长庚同李策并肩站在一起,抱臂看着守卫森严的院落。 虽然是白天,乌云却压得很低。山雨欲来,空气中有一股沉沉翻腾的土腥气。天色暗得像是鬼界洞开、妖魔鬼怪要横行世间。 叶长庚冷笑道:“水渠改道的事情已经完成。周赐无能,我倒要去查查下毒的人,到底是谁。” 李策抬手拍了拍叶长庚的肩头。 “那便劳烦叶兄。” “客气什么?”叶长庚闷声道,“咱们是一家人,我最恨家里人被欺负。” 他说着迈步离开,宽阔结实的身影,仿佛撞碎了什么冷厉的邪气。 家里人…… 这几个字落在李策心中,像寒冬腊月穿上冬衣,透着踏实的暖。 “叶兄!”李策忽然扬声唤。 他鲜少远远地唤人,这个举止有失稳重。 叶长庚转过半个身子,问:“怎么?” 李策交代道:“注意安全。” “你放心。”他扬扬手,消失在院门口。不知为何,李策心中像紧起一根弓弦,总也不能放松。 下雨的不止晋州,还有京都。 春雨来得湿寒,绵绵如丝,像一层通往冬日的薄帘,天地瞬间冷了几分。 马车停在东宫门口,六皇子的随从早已撑开雨伞。李璨低头,扶着随从的胳膊,走下马车。 他走路不紧不缓,视线散漫而没有焦点,迈入东宫,径直走进太子书房,把披风解开随意一丢,问道:“有饭吗?我快饿死了。” 靠墙矮屏前的蒲团上,一个人掀开突然从天而降蒙住头的披风,颇有些不满道:“殿下是没有看到卑职,还是故意的?” 出声的正是丞相之子,傅明烛。 此时他好不容易从披风里钻出来,李璨又把靴子踢掉,差点甩到他身上。 在傅明烛的注视下,李璨歪歪地坐下去,从衣袖中摸出一盏茶杯,一面倒茶,一面道:“故意的。” 这话坦诚得傅明烛没了脾气。 眼看二人间的气氛不对头,站在书架前拿取书册的太子李璋制止了他们。 李璋先是吩咐屋内的管事:“去给六殿下安排午膳,直接送到书房里来。” 等管事离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个,李璋才问正事。 “事情办妥了?” 昨日李璨撞见叶娇换衣,回来同李璋说了。三人都觉得其中定有蹊跷,这之后他们留意着魏王府,发现李琛派得力幕僚赶往晋州,叶娇的人也跟过去。 李璨好奇心起,黄雀般追过去了。 一夜未回,李璋断定出了事。 “嗯。”李璨手腕支腮,眼睛盯着傅明烛,却回答李璋的话,“老四要溺死叶娇的人,我顺手给他捞出来了。那个小朋友嘴严得很,但是叶娇的信我倒是看了。” “什么信?”傅明烛率先发问,李璋也转过身,神情隐没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李璨看定傅明烛,看得他毛骨悚然,才直起身子,又歪向另外一边,仍那么歪斜地坐着,语气中颇有些羡慕道:“她以前,也给你写过那样的情话吗?” 傅明烛脸上一黑,身体后倾道:“既是情话,不劳烦殿下金口了。” 傅明烛同叶娇的旧事,全京城都知道。 抬举破落的安国公府,同人家订婚,又搭上吏部员外郎的女儿,苟合之时被人丢到大街上。 他现在不能科举,不能荫袭,全拜那件事所赐。 被李璨戳到痛处,傅明烛当然很不想听下去。 可是有一个人愿意听。 李璋垂头翻动书页,淡淡道:“说来听听。有些话看似是情话,说不定是什么密语。” 李璨抿了口茶水,面对傅明烛,刻意矫揉造作,开始背信。 “‘思思……’,对了,”李璨只背了两个字,便中断道,“傅公子,你知道她唤楚王思思吗?是因为他的字是‘慎思’?” “我怎么知道?”傅明烛有些没好气。 李璨重重叹息,继续道:“‘我在放着馒头……’”他又停顿了,因为那内容实在琐碎,索性按照意思,粗略道,“反正放着一堆吃食的桌案上,给你写信,我左手还拿着肉骨头,去了政事堂、紫宸殿、赵王府,反正好些地方,就是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无处发泄。你若再不回来,我就嫁给别人了。总之,快回信,你的……” 他顿了顿,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信实在好笑,他也忍不住笑起来,原文背诵道:“‘你的聪明能干牛气冲天未婚妻,叶娇手书。” “完了?”傅明烛问。 “完了。”李璨慢悠悠道,“你这傻子,当初为什么不先娶她,再鬼混?你看她多有意思。” 傅明烛的脸黑得像生锈的铁器。 …… 第194章 李璨显然非常享受把人气死的感觉。 他睁着亮闪闪的眼睛,像沉迷于某种游戏的孩子,无辜而又快乐地看着傅明烛笑。 当然,傅明烛不敢真的发怒。 “六弟,”书架前的李璋制止了李璨的行为,“适可而止。” 李璨的唇角扬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弧线,叹息道:“我是真心觉得可惜,那会儿谁能想到,安国公府会受父皇器重呢?” 如果傅明烛娶了叶娇,如今整个国公府,都会跟着傅明烛,倒向太子。 李璋显然并不为傅明烛可惜,他眼皮微抬道:“信中就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李璨转头看向李璋,一双眼睛忽明忽暗,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开口道,“不过据我所知,自楚王离开京都,叶娇并未去过赵王府。” 所以叶娇关于赵王府那句,是撒谎。 “你怎么知道?”傅明烛的问话里,含着不信任的挑衅。 “因为我盯着她,盯着魏王,盯着所有人。”李璨轻蔑地看着傅明烛道,“傅公子不会以为,我是吃闲饭的吧?” 眼看又要吵起来。李璋索性走过来,端正地跪坐蒲团,道:“你继续说。” 李璨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身子微歪,似乎想靠在谁身上,慢慢道:“我只是觉得,不管她那信里藏着什么,总是对付李琛的。既然是这样,也就随她去了。这一回楚王夫妇和魏王硬碰硬,我们在后面收尸,落个轻松自在。” “收什么尸?”傅明烛紧蹙眉头,“魏王在政事堂查臂张弩的案子,太子殿下绝对会被他诬害。别还没有等我们收尸,我们自己就挂在城门上了。” “你去挂,别带上我,”李璨敛容道,“我请大师算过,我能活九十九。” 这句话很不正经,偏偏他说得郑重,平添几分滑稽。 李璋不由得失笑。 “倒不必太担心,”他道,“胡稼跟着李策,不会毫无用处。” “那个话痨,”李璨不耐道,“我讨厌话多的人。” 傅明烛想说“你的话就挺多的”,张了张嘴,最终没吭声。反正不管他说什么,李璨总能反驳到位,一句话把他噎死。 此时仆从送来午膳,他们静默一瞬,李璨移步到桌案前,把李璋那些书籍什么的挥到一边,开始用膳。 李璋看看他凌乱的桌案,略感不悦,神情却一如往常。 “如果这是赌局,”他沉沉道,“我们就赌父皇明断,赌李琛愚蠢。” “是吗?”李璨十分优雅地夹起一块鱼肉,满足地吃了一口,道,“我倒是想赌叶娇。” “赌她什么?”李璋低垂视线,眼中有看不分明的光芒。 “赌她不会另嫁。”李璨俏皮道,“另外,我要告诉二哥一声,你那个胡稼,肚子上被扎了个洞。能不能活下去,还说不定呢。” “受伤了?”李璋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重要,”李璨夹起一块烧大肠,看了看品相,摇头放下,又夹青豆,“还有姓白那小子,怎么办事的?格桑梅朵出了城,他都不知道吗?” 姓白,自然是指白羡鱼。 闻言,李璋面色微变,傅明烛更是张大了嘴。 李璨看着他们,得意地点头:“对,我还盯着吐蕃使团。” “吐蕃使团?”李璋嚼着这几个字,面皮抽动。 “吐蕃使团。”李璨沉沉地重复,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吐蕃公主格桑梅朵站在窗前,看着晋州城的街道。 自从狱中的人一夜死光,街上清净了不少。时不时有头缠白布的人经过,到官府去认领尸体。 中原人的葬礼实在无趣得很。 把人封进棺材,吹吹打打哭号连天,挖地数尺埋下去。死者的皮肉被蛆虫啃食,最终剩下脏兮兮的骨头。 人死就应该送到高处,让秃鹫吃干净,才能灵魂不灭、轮回转世。 她注视着街道,忽然心神微动,退后一步,隔着薄纱帘,看一位骑着马的青年人经过。 那是叶长庚。 他脊背宽大,身材高挑,仿佛比胯下那匹西域马还要迅捷、还要强健。 此时叶长庚单手持缰,在长街上慢悠悠经过。看似没有什么目的地,目光却很坚毅。 格桑梅朵躲在帘后,手指下意识握紧胸前的金项圈。 他知道吗? 知道晋州城监牢里的那些人,是自己杀的吗? 如果他知道,会怎么看她? 这纷乱的思绪一闪而过,格桑梅朵突然拔掉一根发钗,扎向自己的大腿。 疼痛让那些思绪散去。 他怎么看自己,重要吗? 格桑梅朵转过身,不看那个离开的身影。 而此时的叶长庚,被高飞的一只鹰吸引视线,抬头看向天空。 他的目光掠过这座临街的小楼,注视着雄鹰,久久未曾移动视线。 雄鹰,这应该是高原上常有的鸟儿吧。 心中有一张面孔浮现,叶长庚含笑摇头。西北太平,他不需要再到边关去了。 李策的宅院就在不远处,他今日来见胡稼。 “胡大人经此一劫,必然否极泰来,再无伤痛。” 看望病人,总要说些安慰人的话。 胡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在转,嘴在说话。他气息微弱,声音也很轻,需要凑近才能听到。 “大夫不让下官起身,”胡稼絮絮叨叨,“不瞒叶郎中,我连拉屎都是在床上,好大一滩。大夫说幸亏拉出来了,不然就说明肠子破着,早晚烂死。” 他说话颇有画面感,叶长庚的手本来放在床上,闻言僵硬地缩回去。 “听说……”胡稼转动眼珠道,“听说那山洞里的弓弩,都是西北军丢的?胡说八道!太子殿下率军打仗时,下官就在……就在军器监,那时候没听说丢弓弩,怎么这会儿就丢了?” 他倒是光明磊落,并不藏着掖着。为太子做事,就为太子辩护,并不见风使舵。 叶长庚道:“此事的确蹊跷。所以我来,便是想请教臂张弩的事。包括如何制作、分发、签收、储存、保养。想看看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为了给李璋洗脱冤屈,胡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叶长庚认真听着,神情渐渐冷峻。 胡稼说完这些,不忘了问起监牢的事。 “都死了?”他问,“这事儿跟臂张弩有关吗?” “证据不足,”叶长庚道,“我不敢乱加判断。” “拜托叶郎中了,”胡稼保持肚子不动,勉强伸出手,拍了拍叶长庚的胳膊,“您为太子殿下做的事,等我回京,一定告诉殿下。” “我不是为他,”叶长庚疏朗地笑笑,“我为大唐。” 胡稼神情僵硬,努力转过头,再点一点。 “佩服佩服……”他说到这里,眉心忽然蹙起,手指慢慢移向屁股,脸也红了,“我,我又想……” 叶长庚连忙起身告辞。 他今日还没有吃饭,并不想看床上突然出现一滩东西。 政事堂用了整十日,配合大理寺,查明了西北军遗失臂张弩的原委。 有人举告,说是战争结束后,太子亲自下令,提调三百一十七件弓弩,转运回京。只不过靠近京城时,太子命人把弓弩送往河东道晋州藏匿。 只不过那时太子还是晋王。 人证物证俱在,大理寺整理案卷,交政事堂。 政事堂内几位朝臣面面相觑,都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还要再查。 第一个站出来的,便是丞相傅谦。 “这不可能!”他拂袖道,“太子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大理寺查得不详,案卷错漏百出,这样的东西,本相是不会呈送圣上的。” 傅谦平日里谦逊沉稳,常自称本官,称“本相”还是头一回。 其余朝臣窃窃私语,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魏王李琛怎么决断。 他也在摇头。 “藏匿军械是重罪,”李琛道,“本王也不相信太子会这么做,但是……”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圣上在等消息,眼下查到什么,不如就送过去吧。” “谁送?”傅谦沉声道,“魏王去送吗?” 他的声音里颇有些愤怒。 谁去送,谁便得罪太子殿下。说不定,还会触怒皇帝。 李琛的目光环视一圈,落在兵部的席位上。 “说起来,”他缓声道,“这是兵部的事。” 正在出神的叶娇听到此句,下意识地,便往兵部尚书身后躲藏。 去你的吧,我可不去。 好事儿没有我,背锅少不了我,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这样。 …… 第195章 丢失军械虽说是兵部的事,但为了提防兵部监守自盗又包庇袒护自己人,这里只有三位兵部官员。 除了脾气火爆的兵部尚书宋守节,就只有叶娇和一位执掌兵马调遣的小郎中。 眼看叶娇躲到宋守节身后,那小郎中无处可藏,只能把脖子再缩一截。 叶娇心道:你缩脖子有什么用?还不如假装昏倒呢。 心中这么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是宋守节开始破口大骂。 他自然是在骂大理寺卿。 “查查查!查了个狗屁出来!本官决不相信,我兵部竟能协助太子藏匿军械!圣上还生着病,你们这是盼着圣上好不了!汪晨明你过来,你让我看看你安的什么心!” 宋守节骂人的水平显然不如姜敏。如果是姜敏在,早就三言两语问候过大理寺所有官员全家了。 叶娇恨不得在宋守节身后为他加油打气,可宋守节已经提起衣袍,向大理寺卿奔过去,四周涌上许多人拉住他,还没有怎么用力,宋守节便憋得满脸通红,晕过去。 他倒在前来拉扯的官员身上,倒没摔得鼻青脸肿。 政事堂乱成一团。 有喊太医的,有掐人中的,还有趁机赶紧出去通风报信的。 那位缩脖子的小郎中无助地看向叶娇,哭丧着脸道:“叶郎中,下官,下官家中有八十老母……” “你上个月不是才请过假,给令堂办丧事吗?我还送了唁礼。”叶娇抱臂道。 小郎中苦着脸解释:“过世的是下官亲娘,这位其实是丈母。她没有儿子,孤苦无依,下官便接她来养老送终。” 听起来人品不错。 “罢了。”叶娇道,“我去就是了。” 正好趁此机会,看看圣上怎么样了。多日不见,还挺惦念他。 那小郎中恨不得给叶娇磕个头,叶娇神情冷肃,让他去给宋守节盖件衣裳。 地上凉,别冻坏了。 那些官员就知道掐人中,把宋尚书的嘴唇都掐肿了,也不知道给人暖一暖。 宋守节被太医院抬走,政事堂的事还要议下去。因为昏倒的名额被人抢去用了,其他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商量。 商量的结果,还是由兵部的人去南薰殿禀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骂得不服气,大理寺卿汪晨明决定同叶娇一起。丞相傅谦担心太子被诋毁,主动跟在后面。而魏王李琛竟没有独善其身,他走在最前面,唯恐众人不知道南薰殿的路。 在政事堂待了好些日子,叶娇发现这里的人分成三派。 以丞相傅谦为首的老臣,多支持太子李璋;年轻些的臣子,多支持魏王李琛;另一小撮人左右横跳,看不出用意。 可今天论起太子的事,叶娇恍然发觉,竟然是支持李琛的人更多些。 不知不觉间,李琛的势力竟这么大了吗?以前总觉得他是一个会针灸、懂按摩、洗脚捶背孝顺皇帝的老实皇子。 可如今皇帝病着,他的心思却不在皇帝身上。 叶娇垂下视线,藏起眼神中的警惕。 偷走金牌的人是他吗?如果是,他要趁机对皇帝不利? 想到这里,叶娇快走几步,几乎越过李琛走到最前面。大理寺卿汪晨明有些意外,偏头对丞相傅谦道:“你看,兵部小将,都比那个老滑头有胆气。” 他始终不相信宋守节是被他气晕的。太医来时,他还让太医扎一针,看看能不能把宋尚书扎醒。 傅谦脸色僵硬,迈着四方步,一语不发。 南薰殿正中横着三扇屏风,其内烟雾腾腾,烟中又有氤氲水气,气味浓得令人呼吸阻滞。 他们几个人走进去,都皱鼻屏息,好一会儿才勉强透气。 傅谦主动去开窗,被高福制止。 “阁老,”他低声提醒,“这是太医署的熏蒸疗法,圣上在浴桶里泡着呢,这会儿开窗,难免着凉。” “父皇在泡药浴?”李琛说着上前,已脱掉短靴,穿着白色的袜子,走上前去,“正好趁着身子热,血气活,我给父皇捏捏肩吧。” 高福含笑道:“容奴婢进去通禀。” 他绕过屏风,从靠近柱子的缝隙挤进去,过不多久又挤出来,恭谨道:“圣上说,他这会儿乏得很,殿下有什么事,隔着屏风大声说了,就回去吧。” “是说臂张弩的事。”李琛面露担忧,“尚药局奉御在吗?” 尚药局只有两位奉御,负责皇帝的身体调理,也医治疾病。 高福道:“林奉御在。” 李琛还是有些不放心:“有人在圣上面前贴身伺候吗?” 高福的语气像是在安慰人,点头道:“内府局的人在里面,殿下放心。” 李琛这才重新穿上短靴,带领几位朝臣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扬声道:“禀父皇,大理寺和兵部有要事回禀。” 叶娇低着头,假装没有听到。殿内静默一瞬,高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他们卖的什么关子。 “傅相?”他小声催促。 “是汪寺卿有事禀告。”傅谦推脱道。 大理寺卿汪晨明只好回答道:“西北军臂张弩遗失的案子,现已查明。据西北军虎贲校尉王柏堂交代,他听命太子殿下,转移军械,藏至晋州翠鸟山。” 或许是常年审案的缘故,汪晨明的声音很洪亮,又因为刻意大声说话,殿内似有回声,嗡嗡震耳。 然而皇帝那边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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