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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他的匕首。 匕首紧贴叶长庚的手臂,轻轻擦了一下,像是在试探锋利程度。一阵切割皮肤的剧痛传来,叶长庚紧咬牙关,问道:“你要干什么?” 格桑梅朵笑了笑,紧按匕首道:“你为大唐,披肝沥胆、赤血丹心。我为吐蕃,也宁肯死在异国他乡。我需要用你的这条手臂,阻止李策。” 叶长庚大笑起来。 “阻止李策?”他朗声道,“你小瞧了他!” “你不懂他。” 格桑梅朵轻轻在叶长庚伤口上吹了口气,看着疼到满脸汗水的他,轻声安抚:“我会用衣带为你扎紧伤口,不会让你失血过多死去的。”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问道:“将军知道明日的天气吗?” “好天气!”叶长庚攥紧拳头,猛然向格桑梅朵打过去。 他已经等了很久。 之前装作无力,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此时蓄力一击,格桑梅朵向后退去,手持匕首刺过来。 叶长庚看不到,只能听风而动。 他没有避开,而是伸手过去,冒着被对方刺穿咽喉的风险,握住了那把匕首。接着斩断捆绑他右手的绳索,从床上跳下去,伸手拉回格桑梅朵,把她控制进怀中,带着她摸索出门。 “你能动了?”格桑梅朵惊讶道。 “在下身体好。”叶长庚扯掉缠裹眼睛的纱布,可惜还是看不到。 “带我回晋州城。”他命令道。 “不可能。”格桑梅朵窝在他怀中,没有挣扎。 此时屋外忽然传来纷乱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是掺杂着吐蕃语的汉话。 “公主殿下!” “把我们殿下放了!” 抽出兵刃和拉弓的声音纷纷响起,叶长庚带着格桑梅朵,勉强踢开房门走出去。 外面狂风大作,他的脚在地上试了试,僵住了。 这不是什么宅院,这是山洞,而他面前,很可能是某处宽阔的山道。这扑面而来的风,说明山道前就是悬崖。 他们竟然在山洞里建了一间房屋。 李策想起来了,之前搜索弓弩时,的确见远处悬崖旁有一条山道。周赐说那悬崖下便是黄河支流,人掉下去,就算摔不死,也会被水冲走。 “退下。”格桑梅朵号令道。 “不,”有人反驳,“公主殿下,我们需要把他的胳膊剁下来,大腿也行,不然李策是不会相信的。” “你们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格桑梅朵大声斥责。 “我们……”有人小声道,“还听赞普的话。” 赞普,吐蕃人的皇帝。 与此同时,弓弦松开的声音响起,是一支箭,朝着他的方向,射来! 叶长庚突然向前猛迈一步,如他所料,前方即是悬崖。 掉落的一瞬间,他感觉格桑梅朵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不要!”她的声音尖利得像是紧绷的弓弦断掉。 叶长庚的身体向下坠去。 即便死,他也不要成为吐蕃人控制李策的工具。 …… 第202章 格桑梅朵双目通红,整个人冲向悬崖,被部众拉回来。 “谁,谁射的箭?”她歇斯底里地喊叫,同时找到了射箭那人。 “你只听赞普的?”格桑梅朵拉住那人的衣领,一双丹凤眼燃起怒火。 “卑职,卑职……”那人丢下弓箭,怯怯后退。 格桑梅朵一字一句道:“汉人常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是本宫说了算。不服管束、任性妄为、坏我大事!我吐蕃,不需要你这样的侍从。” 她松开那人的衣领,退后一步,冷声道:“扔下去。” 那人尚未开口求情,便被格桑梅朵的部从拉住,推下悬崖。 一声惨叫回荡在空中。 格桑梅朵站在悬崖边,狂风吹动她的头发,吹得她宽阔的衣裙高高扬起,吹得她几乎站立不住。 这狂暴的风,像是无法控制的命运般,推着她,走向她不愿到达的某处。 格桑梅朵勉强站稳,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道:“下去找,锯掉叶将军的手臂。” 她的声音颤抖而又果决。 “是。”部众纷纷低头,齐齐应声。 直到崖边只剩下两三个亲信,格桑梅朵才缓缓蹲下身子,失态地握紧山石,蜷缩不语。 恨! 却不知道该恨谁。 泪水从她赤红的眼眶中落下,她低垂着头,直到头顶碰触到冰冷的岩石,才凝立不动。 身穿湛蓝衣裙的她,像是极高处天空的一角,远离云雾星辰,和人间烟火。 李策通宵未眠。 他的桌案上堆满晋州府的文书案卷、城门记档,甚至是药材铺子的账目。天亮时,陪了一夜的青峰在门口打盹,听到李策在剧烈地咳嗽。 几乎是条件反射,青峰跳起来,端起热水便冲过去,一面给李策递去水,一面劝道:“在京都调养了一整年,殿下的身子才好了些。再这么劳心劳力,怎么能撑得下去?” 从京都来到晋州,李策就没有休息过。每一日,都是心力交瘁。 “叶郎中有消息吗?”李策问。 青峰攥紧拳头摇头。 “没有,林镜又到城外去查了,他说叶郎中一定在城外。” 李策抿一口茶水,缓缓下咽,喉咙中一阵瘙痒,再次咳嗽起来。 青峰为他拍背,好容易才止住咳嗽,李策又问:“之前叶郎中常去审讯的那三个人,怎么样?” “都按照殿下的吩咐,”青峰道,“叶郎中失踪后,卑职就赶在别人前面,派人紧盯着,任谁都不准再见。不过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也不承认见过叶郎中。” 李策点头道:“待会儿公审,把他们带上。” 叶长庚离开前,说要去揪出下毒的人,所以他一定是去了晋州府衙。更何况他的马就拴在府衙院墙外,他出了事,晋州刺史周赐脱不了干系。 而那茶盏中的味道,那特殊的饮食,表明这里不仅有李琛的人,还有吐蕃人。 吐蕃人是同叶长庚一起消失的。 那三个囚徒,或许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他们常年在衙门做事,看惯了审案手段,是不怕严刑拷打、威逼利诱的。只能试一试,看看他们是否泯灭良知。 “燕云回来了吗?”李策跨过门栏,又转身问。 “还没有。”青峰向外看了一眼,算着时间,“应该快了。” “咱们不等等吗?”青峰紧跟李策,问道,“才刚刚辰时,或许周赐会把叶郎中送回来。” 李策却脸色沉沉,脚步未停。 “我明白了!”青峰道,“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此时郑奉安派人捎信来,说蒲州兵马和晋州反民已聚集城外,同河东道府军呈南北对垒之势,等待楚王前去交代案情。 送信来的人很着急。 “节度使说,反民冲撞府兵,形势紧张,还请殿下即刻便去。” 那些百姓扬言要进京告御状,李策承诺今日给他们一个交代,才勉强留住。如果他去晚了,百姓闹着离开,府兵动手阻止,必然会有死伤。 “好。”李策接过缰绳,就要翻身上马,可院门外却有人抱着个匣子跑过来。 “殿下,殿下!有人送来这个!” 那匣子两三尺长,虽然盖着盖子,但隔了很远,便能闻到血腥味。 李策要去接,青峰已经率先抢过匣子,再退后一步,对李策道:“小心暗器。” “你也小心。”李策低声嘱咐。 匣子打开,没有暗器,却有半条血淋淋的手臂。那手臂一看就是刚砍下不久,断口处的血液甚至没有完全凝结。皮肤并不光滑,虽然失血后呈现刺目的白,却能看出大小伤口遍布,不知受过什么拷打。 青峰倒吸一口冷气看向李策,李策已迈步过来,站在匣子旁,伸手,却又僵硬地站定。 愤怒和自责填满他的心,他看着那条手臂,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空白得像被白雪覆盖的旷野,寒冷、绝望,只听到震耳的风,从衣袖间穿行而过。 “送东西来的人呢?”青峰问。 “那人只留下这个。”一封信递过来,青峰拆开,读道:“请楚王殿下即刻前往晋州北三十里处,否则将会收到叶长庚的一条腿。不要作假,我们的人会盯着。” 李策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发抖,眼前浮现第一次见到叶长庚的情景。 酒楼里他肆意张扬地笑,为叶娇擦手。高大威武、热情豪爽、坦荡清朗、真诚可靠。 他说要请他吃安国公府的月饼,后来他做到了。他说要北上建功立业,守护家人,他做到了。翠鸟山下,他说:“只要我在,不准你们出事。”他做到了。 他说咱们是一家人,我最恨家里人被欺负。 他去查案时,李策让他注意安全,他说你放心。 这一次,他没有做到。 李策强忍悲痛单膝跪地,握住那一只惨白的手。 凉,比自己常年微凉的肌肤,还要冰凉。 他还活着吧?一定活着吧?只要活着,只要他活着! “走!出城!”李策冷喝一声就要起身,忽然手指触到什么。他怔在原地,低下头,掰开那只手,仔细打量。 “殿下?”青峰已经起身离开,见李策这样,劝道,“走吧,去快些,能救回叶郎中。” “燕云呢?”李策却在问燕云。青峰回答说还没有回来,李策却继续大声追问着呼唤,仿佛疯了一般。 “燕云!燕云!燕云——” 青峰大惊失色,以为殿下悲痛之下失了神智。他双膝跪地,落泪道:“断了一条胳膊,还能活命。请殿下镇定心神。” 而此时,却有一个声音在院外回应。 “回来了!卑职回来了!” 一个身影冲进小院。燕云穿着百姓常穿的布衣,浑身脏乱、头发披散,脸色疲倦,眼神却急切炙热。 他扑倒在李策面前,又连忙跪正,双手奉上一物。 那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隐约能看到黑色的墨迹。 燕云正色道:“青云道长让卑职转告殿下,他说一切以国事为重、百姓为重。” 李策神情动容,打开宣纸,仔细看着上面勾画的山川河流、相风木鸟,以及国境线,和国境线以南,吐蕃的军事据点。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那些吐蕃人,是要用叶长庚的手臂,来让他失约,让蒲州百姓闹起来,引起更大的动乱。 但是这根手臂…… 李策在心底摇头,刹那间心硬如铁。他翻身上马,带着众人离开院落,跟熙熙攘攘往城外挤去的百姓一起,挤到城门口最大的告示牌前。 那些吐蕃人,最好在盯着他。 青峰上前,贴上一张巨大的纸,足足覆盖整个告示牌。 李策拿起事先准备的毛笔,蘸足墨水,在纸张的最上面,画了一笔。 这一笔从左上角到右下角,蜿蜒起伏,形如河流。如果吐蕃人在,会认出这是甘泉水,是这次战事后,大唐同吐蕃划分的边界。 河流以东,画山川,这是祁连山。 有河流和山川作为参照物,再画什么,便是准确的地标。 李策看一眼叶羲的舆图,在南边吐蕃国境某处,画符号,标注四字:“相风木鸟。” 这是当初叶羲还在朝中做事时,帮助边界守军,安装过的相风木鸟。前些日子兵部曾经派人前往青崖观,求相风木鸟位置图。 那是因为,每一个相风木鸟下,都是一处堡垒。 而吐蕃仿照大唐,也做有许多这样的堡垒。 叶羲当年乔装打扮,把吐蕃的每个堡垒都记在心上。这些信息,是吐蕃军机。 吐蕃,可不止大唐一个敌人。 无论是天竺或者回鹘、南诏甚或匈奴,都需要这样的舆图。 李策连画十处堡垒位置,接着丢掉毛笔,把舆图递给青峰,当着围观百姓的面,扬声道:“每过一个时辰,画十处堡垒,直到吐蕃人把叶郎中送回来!” 百姓大多困惑不解,纷纷询问:“这是什么?谁是叶郎中?” 可人群中也有人看懂了舆图,目色慌张,悄悄退后,向城外奔去。 “这样就行?”青峰攥紧舆图,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万一他们一怒之下,砍掉叶郎中的腿?叶郎中已经没了手臂,如果再……” 那可怕的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可城外的形势的确紧张,有不少百姓已经不再看热闹,大叫着“打起来了”,向城内奔逃。 李策深吸一口气,犹豫着,可最终还是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那不是叶郎中的手臂。” 他沉声道。 虽然心急如焚,但他还是决定履行诺言,到城外去,去安抚百姓,避免动乱。 “你不能去!”一个人拉住了他,手指的力度,攥得他手腕剧痛。 “楚王殿下,你得去救叶郎中的哥哥!” 是林镜。 而林镜,只忠于他的武候长,他的叶郎中,叶娇。 …… 第203章 林镜显然同李策一样,通宵未眠。 他们的眼睛一样红,脸色一样差,执拗的少年紧攥李策的手臂,神情愤怒,仿佛李策是一个背叛者。 他从城外回来,先赶回李策居住的宅院,看到那条断臂,听说了被威胁的事,追到城门口,看见李策竟然在写告示栏? 写完了,就要出城管闲事? 什么事,都没有叶长庚重要。 确切地说,是没有叶娇的哥哥重要。 时间仓促,李策没办法同林镜好好解释。 “你回去再仔细看看,”他尽量说得清楚,“那断臂手上的茧,只在食指中指,虎口手心却很干净。说明那人常年拉弓,不用刀剑。那不是叶长庚的手臂。” 叶长庚的刀法很好,曾上阵杀敌,砍人干净利落。 林镜犹豫着,仍然道:“可是叶郎中的确被那些人掳走了!手臂不是他的,不代表他现在安全。” 更多的百姓混乱地奔跑进城,甚至有一根流矢落在李策身前。城门官喊着要关门,李策最后道:“你放心,我已经想了法子。叶长庚是叶娇的哥哥,更是本王的兄弟。” 李策顿了顿,郑重道:“如果这回他死了,我赔一条命。” 他神情恳切,眼中有拼死也要守护的坚决,林镜这才怔怔地松开手。 李策挤出人群,逆着汹涌人潮的方向,向城外奔去。 晋州不能乱,百姓,不能死。 河东道府兵已经和蒲州反军打起来,好在虽然推挤殴打,却暂时并未动用刀剑。 两军中间搭着一个丈余高的木台,李策快步走上去,见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和晋州刺史周赐都在。李策要求送来的囚徒,也已经带到。 他们跪在高台上,被百姓扔上来的树枝泥巴砸到,却只敢低头躲避,不敢站起身。跪在中间的差役被打得最重,脸蹭肩膀,一双眼睛眨了又眨。 府兵和反军冲突,也是为了阻挡百姓们爬上来。 那些百姓咬牙切齿,就算受伤,也要爬上高台,伸长胳膊打囚徒几下。 百姓中间,站着百余名蒲州士兵。他们簇拥着一个身披铠甲面色沉沉的男人,那人显然便是蒲州校尉彭金锐。 彭金锐什么都没有说,见李策出现,只略点了点头。 李策朗声制止百姓。 “都下去!本王说要审,要给你们一个交代,没说他们就是晋州监牢毒杀你们亲人的罪犯。” “不是他们,又是哪个?”百姓们七嘴八舌,大声质问。 李策抬步上前,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受伤,目光坚毅道:“所以你们静一静,听我把这件事讲清楚。首先——” 在渐渐安静下去的晋州城外,在一个个仰起面孔的百姓面前,李策严声道:“首先,请你们放心,你们的亲人,不会枉死。” 不会枉死。 是的。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们要的,不过是亲人不会枉死,不过是一个公道。可是这公道太难找,晋州府久久查不出原因,官老爷只会驱赶搪塞,他们不得不站在这里,不顾性命,求一个公道。 李策没有多余的废话,他希望这件事早些办完,好去寻找叶长庚。 “为了查这个案子,”李策道,“工部水部郎中叶长庚已经失踪,本王昨夜翻遍他房中整理的案卷,才查阅到蛛丝马迹,今日就在这里公审。高台上跪着的三个人,一个是负责给监牢做饭的伙夫,一个是送饭的差役,另有一个,是监牢牢头。” 那三人面色惶恐,李策话音刚落,他们便大呼冤枉,颤抖痛哭。 在李策到来前,他们已经见识过百姓的悲痛和愤怒。 耄耋老人指着他们的鼻子,问他们为何那么狠心;年轻的女人悲泣着,说自己的丈夫勤于耕种、照顾老人,不该壮年横死;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爬上高台,睁大眼睛,问:“伯伯,我爹爹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你的爹爹回不去家了,我们,也回不去家了。 太冤了。 监牢里的人死得冤,他们也冤。可是周赐警告过了,倘若他们敢把监牢里的事说出去半句,便要合家灭门。 灭门啊! 想不到晋州的父母官,是一匹没有良心的野狼。 三人喊着冤枉相互看看,谁都不敢吐露半字。 “你们中,的确有人是冤枉的。”李策道。 “谁?” “哪个是冤枉的?” “我看他们都不是好人!” 百姓大声喧哗,李策向他们看去,他们才不甘地噤声。 李策冷声道:“叶郎中的案卷里,记录了他查验毒药的经过。那种毒药非常罕见,中原少有,误食者视物模糊甚至目盲、筋骨麻痹、呕吐腹泻、瞳孔散大、呼吸困难,很快便会死去。昨夜本王翻查晋州所有医书,查出这种毒药从腐肉中提取,它有一个特性:惧热。” “惧热?”郑奉安上前一步,走到李策身边,关切地问道。 “是,”李策点头,“这种毒药投入热水,则毒性全无。而伙夫在饭菜还很热时,便交给了差役提走,所以下毒的人不是伙夫。” 那名伙夫听到这一句,扭头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如蒙大赦颤抖不停,怔了半晌,才涕泪交流地叩头道:“小人多谢殿下,小人多谢殿下,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楚王殿下的恩情!” 他激动得抬不起头,就那么以头抵地,呜呜哭泣。 “不必你报答恩情,”李策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伙夫的谢恩声戛然而止,身体如同冰冻般僵硬,什么都不说了。 李策心如明镜,并不逼他,继续道:“除了伙夫,另外两个是差役和牢头。叶郎中查过他们的家人、朋友,甚至查过他们在当铺中是否有抵押,在赌场是否借贷,有没有得罪过人,有没有仇人。一无所获。” 他看着那两个囚徒,温声道:“他们遵从上令、善待同僚,虽然职位低微,却都是好人。陈牢头的家里有七十岁的老母亲,他每日回家,都会给母亲捎一盒她能嚼动的软糕。罗差役的孩子在学堂读书,成绩很好。昨夜我拜访教书先生,先生说那孩子聪慧好学,假以时日,有望得中。可惜——” 可惜那位母亲再也尝不到儿子带回的糕点,那个孩子因父亲犯了案,没资格参加科举。 李策摇着头道:“昨夜本王派人,把你们的家人都带来,也算送你们一程。本王即便查不出案情,也总要给枉死者家眷一个交代。” 这两人知道实情却不敢说,恐怕是被威胁了。而他们的软肋无非就是家人,把他们的家人都带过来,小心看护着,他们还会保持沉默吗? 李策的余光已注意到晋州刺史周赐,他后退半步,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李策抬手,立刻有人把差役和牢头的家眷带上高台。老母亲颤巍巍上前,去给儿子摘掉头上的泥巴,又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 “谁让你毒害人的?谁让你伤天害理的?” 孩童跑过去,抱着父亲大声哭泣,问父亲会不会被砍头。 差役和牢头嚎哭起来。如果说之前的哭泣是恐惧,现在的,则是悲愤冤枉。 “不是我们下的毒!”终于,差役抬头道,“我们是清白的!是周刺史,是周刺史在小人送饭的路上,把小人支开半刻。如果有人下毒,也是他下的!求殿下明察啊!” “你编造谎言、血口喷人!”周赐上前一步,就要踹在差役身上,差役的孩子紧紧抱着父亲,挨了这一脚。 那孩子被踹得痛呼一声,差点晕过去。 不等李策示意,紧随李策身边的燕云便把他拽回去,押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百姓面面相觑惊诧无言。 以为朝廷庇护官衙里做事的衙役,才不给他们伸冤。没想到晋州府查案的父母官,才是罪魁祸首。 知法犯法,他查他自己,怪不得查不出问题。 “还请楚王殿下审清楚,”这两日的周赐说起话来颇为强硬,仿佛突然有人撑腰般,疾言厉色,“本官杀囚?为了什么?那些人同本官无冤无仇,而且在此之前,本官已经说要放了他们,还派人通知他们的家人。” 李策转身向周赐走了几步,每一步,都透着想要把对方千刀万剐的恨意。 “为了什么?”他厉声质问,“为了今日这一场动乱,为了废黜太子、篡权夺位!从你上表朝廷,说晋州百姓械斗,发现臂张弩,你就一步步,栽赃诬陷,把局势做到这种地步。” 李策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册子,丢在地上。 “本王调查臂张弩被刺杀那日,你放人出城,篡改城门记档;囚徒被毒杀当晚,你就待在晋州府衙,有仆役作证。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做了恶事,还能全身而退?你可知只要接触那腐肉毒药,就会双目不适?你昨日见我,常常用力才能睁开眼。而负责给囚犯分发食物的差役,眼睛也不舒服。今日本王带来大夫,只要给你诊脉,便能查出你是否接触毒药。” “楚王在说笑话吗?”周赐仍不死心,“下官眼睛不舒服,是因为过度操劳,几夜都没有睡好。” 郑奉安听着他们对质,扶刀上前问周赐:“真的是你?是你杀了那么多人?”他声音冷厉,几乎暴怒。 “不是下官。”周赐仍然嘴硬。 “把大夫请上来!”李策大喊道。 今日他就要这么定案。 虽然证据尚且不足,虽然仓促之下无法准备妥当,除非找到吐蕃人当面指证,否则周赐是不肯死心的。 但案子不定,民心必乱,民心乱了,今日这些百姓,就难以活命。 那些人是要杀囚吗? 不是,他们的目的,是要朝堂不稳,要废黜太子,要用蒲州兵马,用这些百姓的血,铺一条上位的路。 “抓住这个狗官!” “杀了他!” “杀了周赐!” 人群叫喊起来,百姓群情激愤,蒲州兵马举起弓箭长刀,带领百姓大声呼喝。 李策正要平复百姓情绪,把周赐关押,忽听周赐大声尖叫。 “谁敢?” 他挣脱出一条胳膊,从胸前取出一物,高高举起。 他的脸上带着疯狂得意的笑,再次道:“谁敢?” 那东西是一块方形金牌,金光灼目,惊动得数万人不敢出声。 …… 注:这种用腐肉做成的毒药,现代有个名字,叫做:肉毒杆菌。 第204章 金牌比手掌略小,四角雕刻龙纹,正中阳刻四个大字。 那字体铁画银钩、刚柔相济,那是—— 如朕亲临! 李策下意识便抬手入袖,以为叶娇送给他的金牌丢了。 怎么可能? 据他所知,圣上的信物有九样,无论是调兵遣将的虎符,还是斩杀奸佞的尚方宝剑,都只有一件。这样的金牌,也只有一块。 愣神间,周赐已经开口说话。 “圣上‘如朕亲临’金牌在此,还不快快跪下?” 台上台下的人,大多都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什么。最先跪下的是郑奉安率领的府兵,他们放下兵刃,纷纷跪地,如倒伏的庄稼,被风吹得贴近地面,不能动弹。 见此情景,百姓们虽心中激愤,也不得不哆哆嗦嗦,屈膝跪地。 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心中的道理冤屈,只能先放在一边。 蒲州官兵最初还在犹豫,后来被万民跪拜的气势影响,也三三两两跪下去。而高台上站着的人,只剩下李策、周赐,和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 郑奉安错愕地看着周赐。 他的表情吃惊困惑,不明白为何周赐得到了圣上的信物,也不明白为何魏王事先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周赐应该是为魏王做事的,魏王已经把臂张弩的事嫁祸给太子,还有什么事,要动用金牌? 难道只是为了让周赐保命? 绝无可能! 郑奉安的心悬在空中,飘忽不定。 享受着被军队百姓叩拜的快感,周赐激动兴奋,唇上的山羊胡颤动不停,环视四周。 “奉太子殿下令,”他厉声道,“持此金牌,稳定晋州局势。自今日起,所有百姓归家耕种不得聚集;校尉彭金锐私募兵马,革职查办;蒲州反军杖责一百,关入蒲州监牢,听候发落!” 人群哄然。 这是圣上的金牌,却是太子的命令。 太子要做什么?要掩盖自己在晋州的罪行吗?要庇护周赐这个草芥人命的狗官吗? 狗官竟然手持金牌,要压下这件事? 恶人要逍遥法外了!他们的亲人要沉冤难雪了! 天理昭昭,天理昭昭? 嘈杂的议论和愤而不敢声张的压抑中,一个声音高喊道:“我不服!” 那人喊着,已经站起身,昂然而立,看向高台。 他身披铠甲,虽然个头不高,却看起来精壮有力。浓眉漆黑、眼窝深陷,脸上的神情悲愤交加,声音响亮,歇斯底里。 正是为子伸冤、拥兵在此的蒲州校尉彭金锐。 “我不服!”他大声道,“私募兵马是我的不对,聚集百姓,更是有罪。大人可以关我,太子可以斩我,圣上可以屠我满门,但我不服!死也不服!太子私藏臂张弩,百姓蒙冤受屈又被毒杀在监牢里,最大的疑犯刺史周赐,却手持令牌,要让我们闭嘴受罚?天理何在?公道何在?我不服!我们不服!就算要死,也要先杀了周赐!” “先杀周赐!” “杀了周赐!” 彭金锐的声音如雷贯耳,蒲州兵马率先响应,紧接着,那些冤死者的家人也纷纷起身。他们高举手中的兵器,向高台挤去。 杀气腾腾,如同河水汹涌;刀枪林立,似要冲锋陷阵。 周赐吓得连退几步,指挥郑奉安道:“郑节度使,快把他们拿下!拿下!太子有令,如有违者,视同谋逆!当场处死!” 郑奉安僵硬地站在原地,如遭雷击,问道:“处死谁?” “处死彭金锐!处死这些反民!”周赐道,“这是太子的旨意,是圣上的旨意!” 到底是谁的旨意? 郑奉安紧抿唇角,心中如有响雷滚过。眼前的局势让他大惑不解。 好在李策心中清醒万分。 他们先用叶长庚,想阻止李策审案。若李策中计离开,这里必将血流成河。如今李策用舆图逼迫吐蕃,来到这里亲审,他们也不想让结局改变。 他们就是要这样,要让晋州乱,要让百姓被杀,要把事情闹得天下皆知、九州震动。 储君为遮掩罪行,冤杀百姓? 这自然不是太子的旨意,也不是圣上的安排,恐怕李琛做了个假金牌,用来把太子李璋钉死在暴虐无德、僭越谋逆的柱子上,无法翻身。 可金牌只有一块,圣上给了叶娇。 到时候无论是太子还是叶娇,都说不清楚。 晋州乱了,百姓死了,李琛高枕无忧,来看太子被斩,叶娇被疑,而李策因为失职被罚。 这便是李琛的全部计谋,一箭三雕,可恶、可怕、可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策却并未方寸大乱。他看着周赐如跳梁小丑般大喊,转身观察郑奉安。 他呢? 他听谁的,他要怎么做? 郑奉安脸色惨白,额头青筋暴起。 他想了很久,总算想出眉目,却不敢相信,李琛能可怕到这种地步。 这可都是活生生的百姓,即便他们聚集在此耽误春耕,也罪不至死。 “怎么?”周赐催促着他,“郑节度使,你难道要抗命吗?” 郑奉安的几个手下已经着急了。 “大人,这可是圣上的金牌,是太子的命令。” 郑奉安看一眼翻上高台,又被卫士推下去的百姓。高台虽然只有丈余,可摔下去,也会摔断腿脚,更何况已经有卫士抽出大刀阻拦,可是即便这样,他们也绝不畏死。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有令必行,令行禁止”是他训诫军队时,最常提的要求。可是,如果那命令违背良知律法呢?如果指挥他做事的人,不配称之为“人”呢? 郑奉安犹豫着。 他当然知道,今日如果拒绝周赐,会是什么后果。 他为李琛做事。那些弓弩之所以能进河东道,便是因为拿着他的路引。 与李琛合谋栽赃当朝太子,如果李琛输了,他也难逃一死。 可是,要用这些百姓的血,铺一条上位的路吗? 恍惚间,他想起那一年寒窗苦读、勤练武艺时,师父的话。 ——献之,为师见你悬梁刺股、刻苦奋进,若他日武试高中,一定要做个好官啊。 献之,是他的字。 郑奉安那时点头承诺:“若有幸得中,学生一定做个好官,克己奉公、为国为民。” 郑奉安后来才知道,做个好官,太难了。 他家境贫寒没有靠山,在官场没有门路,被排挤打击甚至欺辱,想要多做一点事,都难于登天。 娶鲁氏妻子,人人都嘲讽他攀附权势、结交高贵,为读书人所不齿。 但也正因为此,他才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 他镇守河东道,抵御匈奴,上阵杀敌从不惜命。他虽然为李琛做事,却一刻也不敢忘记本心。 他要做好官,要克己奉公、为国为民。 如果因此而死,因此灭门,他那出身名门的妻子,会理解吧? “周赐,”想到这里,郑奉安抬手摘掉官帽,拔出刀,“今日,你就算我违抗圣意,违抗太子令吧。我河东道的兵,可以杀匈奴、杀吐蕃、杀奸佞,绝不会,杀害大唐手无寸铁的百姓。” “你……”周赐挥动着那块金牌,看向郑奉安身后,对他的部下道,“郑节度使不想活了,你们呢?你们也要抗旨,要抄家灭门吗?” “我们……” 那些人犹豫着,最终下定决心,喊道:“都起来!百人一组,驱散百姓!若遇抵抗,可用兵器!” “且慢!”一人高喊着,阻止了这场闹剧。 李策已经等得够久,等到看清敌人的险恶用心,等到看明白郑奉安是否有救,才开口说话。 “楚王殿下,”周赐看向李策,不无嘲讽道,“怎么?您不认识这块令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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