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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走来。 “本宫的腰牌不能外借,”他说着越过叶娇,跨过门栏,“今晚就辛苦叶郎中,在宫中将就一夜吧。” 叶娇怒火中烧。 这里怎么将就?连张床都没有。宫中防卫森严,她出去上个茅房,没准就被箭射死了。 “殿下!”叶娇唤了一声离开的李璋,手中抄起厚厚的账册,就准备砸过去。 管他呢! 欺人太甚,打了再说。 …… 第178章 账册朝着李璋直飞过去,驻守在政事堂连廊下的禁军骤然变色,他们握紧手中的腰刀,没有上前阻止,目光也不敢离开二人。 禁军当然知道,袭击东宫太子,罪无可恕。但也知道,袭击太子的人是叶娇。 这个女人实在不同寻常。 她是目前大唐在五部衙门里,唯一的女官;是打断魏王的肋骨,却不需要担责的人;是皇帝明里暗里,都表示看重的未来儿媳。 这会儿上前羁押叶娇? 算了吧,太子又不是第一次挨她的打。 再说还有权柄日重的楚王呢,还有自己的上司严从铮呢,能少得罪就少得罪吧。 几位禁军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决定:装作没看见。 账册砸在李璋后背上,“嗵”地一声,又掉在地上,“啪啪”两声。 李璋没有躲闪。 他自知武艺不如叶娇,听到背后的声音时,已经来不及了。好在距离远,账册又重,卸了几分力,砸得并不很痛。 李璋怔在原地,转过身来。 从小到大,他站在最接近大唐权力中枢的位置,看朝廷风云诡谲,多少人倾轧私斗。领略最多的,是“暗箭难防”。 表面上恭维尊敬,却其实笑里藏刀、暗箭伤人。在滔天权势面前,父子兄弟之间,也常常包藏祸心。 也就只有叶娇,每一回,都是这么明目张胆。说打架,就打架,当面就给你来一下。 看着叶娇发怒的神情,李璋有些好奇她这样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胡闹!”李璋的声音里没有怒意,只低声斥责。 四周的禁军松了口气,又有些震惊。 太子就这么放过了叶娇? 或许这正是彰显宽仁的好时候,至于报复,来日方长。敢跟储君作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殿下不让我回去,”叶娇道,“我就把事情闹大,拆了政事堂!” 李璋轻咳一声,心底觉得万分有趣。 他让开半步,让叶娇正对政事堂的门匾,施施然道:“你还可以去拆了东宫。” 东宫,那是李璋的居所。 李璋板着脸,眼底却噙着一丝玩味的笑。这样软硬不吃,倒让叶娇没了办法。 拆政事堂只是恐吓,叶娇还没有放肆到那种程度。至于拆东宫,那么大的宫城,她一个人也干不了啊。 但今晚就在这里狼狈捱一夜,更不像是她的作风。 想到这里,叶娇看向一直噤声不语的禁军,走过去道:“劳烦这位大哥往御前递个消息,就说兵部有件要紧事,需要呈报圣上。” 禁军小心翼翼看一眼李璋,想点头称是,又唯恐李璋不允。 往常请见圣上,需要中书批准。但有时候中书下衙,也有过禁军报到内侍那里,由高福请示的情况。 毕竟中书的最高长官,就是高福。 “怎么?”果然,李璋开口道,“你这位堂堂兵部库部郎中,就只会跑到御前告黑状吗?告本宫查问账目,误了你下衙的时辰?如果是这样,我看你干脆还是弃官回府,做楚王的贤妻罢了。” 叶娇一直以为李璋不爱说话,没想到他这么擅长骂人。 “对,”叶娇针锋相对地骂回去,“微臣就是要既做贤妻,又当大官。太子殿下气不过——”她的声音突然停顿,余光掠过远处靠近这边的宫灯,勉强辨认出来人,话锋一转道,“太子殿下气不过,难道是不满圣上赐官给我吗?” 天底下没人敢说自己不满圣上,那是大不敬之罪。 “本宫没有这么说。”李璋断然否认。 “殿下说了还不敢认。”叶娇狡黠地笑着,拿出胡搅蛮缠的架势。李璋一时气结,喝道:“住口!” “殿下就是不满圣上,不如微臣替你传话吧。”叶娇说着就要往前走,李璋向她走近几步,抬手拦截。 他举起的胳膊,带着几分难以克制的戾气。 叶娇趁机抓住李璋的手臂,忽然大声道:“高总管救命!殿下要打我!” 李璋猛然转头,见大内总管高福正由内侍提灯引路,向这边快步走来。 “太子殿下快息怒啊,”高福跑得像是身后有狼追,“奴婢奉命,送叶郎中出宫。” 他说着看了叶娇一眼。 那一眼中有困惑,还有满满的疑问。 你怎么又招惹上太子殿下了? 真是到处点火。 叶娇无辜地看着高福,摊了摊手。高福叹了口气,转头对李璋施礼道:“奴婢听到太子殿下同叶郎中起了争执,似乎牵扯到圣上。圣上还没有歇息,要不然……” “不必了。”面对高福,李璋收起怒火,温和道,“是一场误会。” 高福暗暗松了口气。 李璋又道:“父皇还没有休息吗?” 高福点头道:“圣上今日的精神好了些,看了些奏折,还没有歇。” 李璋神情微动,劝道:“父皇龙体欠安,还是莫要烦劳国事,伤神伤身。” 高福称是,李璋便微微颔首,抬步离去。从叶娇身边经过时,他目光向前,没有看她一眼。 叶娇哼了一声,高高抬起脚,跟在高福身后。 “圣上怎么知道微臣误了时辰?”摆脱了李璋,她兴高采烈。 高福看向叶娇,有些严厉道:“圣上空闲到随时给叶郎中灭火吗?是贤妃娘娘听说了,亲自差奴婢过来的。” 亲自,也就是说这么晚了,李策的母亲还穿过内宫,到皇帝的寝殿外,寻找高福。 她知道除了高福,李璋不会买任何人的账。 叶娇心中温暖,又有些愧疚不安。走了几步,她问道:“既然是贤妃娘娘,那您之前说‘奉命’……” 高福尚未回答,叶娇便已经恍然道:“我懂了。您奉贤妃娘娘的命令,但是只说‘奉命’,宫里宫外,都会以为是皇帝的命令。” “嘘……”高福轻声道,“这法子不能常用,叶郎中知道了,切莫去告奴婢的状。” “怎么会?”叶娇乖巧道,“您是为救我,我感激还来不及。” “这就对了。”高福含笑带着叶娇往前走,他对宫中非常熟悉,没走几步,宫门便遥遥在望。 让随行内侍带叶娇走剩下的路,高福道:“圣上那里不能离人,奴婢就不送了。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娇站直身子,谦逊道:“请讲。” 高福斟酌片刻,缓声道:“京都并不像叶郎中以为的那么安全。圣上欣赏您勇气可嘉、忠心卫护,所以送了礼物给您。那个礼物,不要浪费。” 高福的意思,分明是让她打开布袋,仔细看看里面的东西。 叶娇心中紧张,想起金牌已送给李策,不由得手心出汗。 难道真的有什么要命的事,需要她动用金牌? 见叶娇神情变幻,高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简单施礼,转身离去。 叶娇向宫门走去,感觉有一阵风猛然吹来,掀动她的官服。 宫门御街上,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的车架上,坐着白羡鱼。 今晚会有重要消息,从宫中送出来。白羡鱼亲自等着,充满期待,心情愉快。 除了,有点饥肠辘辘。 “喂,”他招呼一个禁军过来,大声问道,“有吃的吗?” 武候长亲自索要吃的,禁军还是会给几分面子。但那位禁军摸了摸口袋道:“只有一块干羊肉,吃不吃?” 白羡鱼摆摆手道:“有没有胡麻饼之类的?” “武候长当咱这里是食肆吗?”禁军笑着走远,“要不然回家去吧。” 白羡鱼讪讪地坐回去。 回家干嘛,家里冷锅冷灶的,啥都没有。 他摸了摸乱叫的肚子,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因为饥饿而腹痛。这个时候,忽见相邻不远处的马车掀开车帘,很快,车夫提着食匣走过来。 “这里有两味点心,两碟素菜,一碗白粥,武候长如果不嫌弃,还请慢用。”车夫把食匣双手呈上,看起来很懂礼数。 白羡鱼认出来,这是安国公府的冯劫。 冯劫在安国公府地位很高,一般只给夫人或者两位小姐驾车。 想到此处,白羡鱼有些窘迫,看一眼马车道:“是……二小姐吗?” 叶娇那样爱憎分明的人,应该就算把饭扔掉,也不会给他吃。 冯劫道:“我们在等二小姐。您放心,刚才兵部库部司的人出来,说他们已经用过晚饭了。” 即便如此,能作主送出饭菜的,也必然是安国公府的主人。 叶夫人不会出门,叶长庚在晋州,那就只能是大小姐。 素未谋面,却有一手令他念念不忘的好厨艺的,安国公府大小姐叶柔。 “多谢。”白羡鱼接过食匣,遥遥看向马车。 里面只点着一盏灯,车帘低垂,连人影都看不到。 白羡鱼还要再问,冯劫忽然轻唤一声“二小姐”,便向宫门疾步走去。 原来是叶娇出来了。 白羡鱼张了张嘴,拿起食匣,转身躲进车厢。 他才不要跟那个女人照面。 叶娇步入马车,叶柔在灯下绣花,见她回来,紧握她的手,险些落泪。 “太好了,你若再不出来,我就只能去找赵王殿下了。” 叶柔曾经见过李璟,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可以帮忙的人选。 叶娇拍了拍叶柔的手,让她放心。 见叶柔绣着东西,叶娇拿来看看,针脚比平时粗很多,可见心里烦乱着急。 “姐姐,”叶娇拨开叶柔的手心,在上面轻轻画了一个图形,郑重道,“你帮我做个巴掌大的黄袋子,上面绣这个图案。” …… 第179章 “黄袋子?”叶柔明媚的杏眼里充满警惕。 “黄袋子,”叶娇道,“明亮些的布,看质地,应该是江南的缭绫。冯劫之前管着咱们家水路的生意,同宫中货船关系不错。让他去那里找些边角料,也就够了。” 江南的贡品,都要走京杭运河入京。安国公府有货运生意,故而熟悉宫中货船。 虽然不懂,但叶柔意识到关系重大,收起绣品点头。 “图案是什么意思?”她问。 叶娇顽皮笑笑道:“姐姐尽管做,我会画图给你。这东西关系重大,就算姐姐给我添妆了。” 叶柔闻言掩唇轻笑。 晃动的马车里,她抬手点向叶娇的额头。 “放心,我同钱友恭和离后,带走了全部嫁妆。那些铺面和田庄收来的租银,姐姐是花不完的。用绣品添妆?姐姐可绝不会那么抠门。” 叶娇看她笑,心中宽慰许多。 叶柔刚刚回家时,日日担惊受怕,哭了好几场。后来钱友恭死了,她放下心,还是忧伤难过。 如今提起对方,竟然云淡风轻,可见当初的伤痛已经淡去。 时间果然是一味良药。 “姐姐,”叶娇靠在叶柔肩上,忍不住道,“我不想嫁了,想陪着你,陪着母亲。” “傻瓜,”叶柔轻轻拍抚着她,柔声道,“总是那几个人,有什么意思啊?你嫁给楚王,生几个孩子,归宁时,咱们府里就热闹起来。过日子,过日子,有‘子’,才有日子的样子嘛。” “你这是什么歪理?”叶娇哈哈大笑,“过日子,只要日头升起来,不辜负每时每刻,用心生活,就算好日子。有些孩子气死人,还不如不生呢。” 她说完这些,想起姐姐没能留住的孩子,有些黯然。 安国公府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软弱可欺。 “姐,”叶娇握紧叶柔的手,有些困倦地闭上眼睛,轻声道,“你放心。” 李策总喜欢对她说你放心,如今叶娇也想这么同姐姐说,同她想保护的所有人说。 “你放心,”赵王府内,李璟苦着脸道,“如今王妃有了孩子,我绝不会再去寻花问柳。” “那你大半夜要去哪里?”崔锦儿躺在床上养胎,手里握着一根竹竿,戳在李璟屁股上,“才好两天就要出去玩耍,也不想想奴家怀胎的辛苦……” 她说着就要哭,可惜没挤出眼泪。 毕竟怀孕之后,其实她每天都很开心。 “不是,”李璟只好实话实说,“朝廷有些事,我去确认一下。” “什么事?”崔锦儿不依不饶,“你向来不管朝里的事,无利不起早,说,‘利’是什么?” 李璟用手握住竹竿头,好让自己的屁股不那么疼。 “‘利’是小九啊,是小九,”他解释道,“小九走的时候交代了,有三件大事,让我帮忙确认,然后以最快速度,送消息给他。” 他的神情有些嫌弃,仿佛李策是一颗无法摆脱的黏糖。 “第一件是?”崔锦儿追问,丢掉竹竿坐起身。 “禁军统领的人选。”李璟道。 自从禁军统领阎季德获罪被贬,统领一职空悬许久。严从铮身为副统领,论资历年龄,远不足以提拔转正。 近几日,朝臣纷纷上书,请求择定统领人选。 奏折已经送到皇帝案前,就看皇帝是否朱批了。 崔锦儿丢掉已无用处的竹竿,顿时神情郑重:“小九要你帮忙,你还不快去?在这里磨蹭什么?” “是我磨蹭吗?”李璟想要发脾气,又怕吓到腹中胎儿,只好憋闷道,“是我屁股上有竹竿!” 他说完就走,不给崔锦儿反驳的机会。过了一个时辰,又匆匆回来,铺开信笺开始写信。 崔锦儿已经睡意朦胧,问道:“父皇朱批了吗?” 李璟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灯,闻言闷声道:“批了,原剑南道白大将军。” 崔锦儿翻了个身,声音也清晰了些。 “白泛兮,”她若有所思道,“母族曾有人跟我说,如今大唐军中,有三成都出自鲁氏。其余大多姓李姓张,姓白的也这么厉害了?” 出自鲁氏,也便是魏王李琛的母族。 李璟快速写信,写完仔细粘好,做了防窥的标记,才封在信封中,推门出去,递给随从。 “若遇拦截,”他嘱咐道,“烧干净。” 随从领命而去,李璟披着一身寒霜般的冷意,走回去。他甩掉靴子,蹑手蹑脚爬上床,钻进被窝。 “白泛兮,‘大道泛兮,其可左右。’”李璟念叨,“白家一直在剑南道经营,那里富得流油。如今肯回来,还真稀奇。” “消息确定吗?”崔锦儿揉着眼睛,枕上李璟的胳膊,“咱们在宫里又没什么人。” 生身父母就是宫中的主人,这么说未免有些不合适。但李璟没有责怪,他知道崔锦儿的意思。 “是小九的人,”李璟哼声道,“我借故到城门旁禁军衙署里寻人吃喝,便有消息送出来。” 李策埋进宫中互通消息的人,都肯告诉李璟,可见对李璟的信任。 “殿下似乎不太开心。”崔锦儿眨了眨眼。 “我不是不开心,”李璟搂紧崔锦儿,与她面对面,一只手按在她的肚子上,寻找那块细微的凸起,轻抚道,“我是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担心他出事。” 跑去晋州查实臂张弩,又要安抚百姓,还管着京都禁军换帅的事。 “他怎么那么闲?”李璟再次哼了一声,夹杂着浓浓的担忧。 “白将军,”崔锦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他不是有个儿子吗?他那儿子,该很开心了。” 白泛兮的儿子白羡鱼,此时正驾驶马车,欢天喜地回家去。 得益于太子殿下的斡旋,父亲能回来就任禁军统领。这个消息,恐怕会让那些以为父亲将要致仕,故而开始捧高踩低的朝臣,惊出一身冷汗。 世人都是这样的,白羡鱼不生气,他要做的只是适应这个世道,继而成为强者。 他选对了路。 辅佐太子继位后,朝中绝对会有他的容身之处。 白羡鱼乐颠颠进门。他跳下马车,发现今日府中比往日亮堂些。把缰绳丢给门房,他忽然又停在原地。 “公子?”门房躬身询问。 白羡鱼僵硬地转过身,又爬回马车,拿下来一个食匣。 他提着食匣,向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 食物虽然吃干净了,但还需要洗一洗碗碟。他不是邋遢的人。 说不定哪天遇到,还要把食匣还回去呢。 欠着人情,不好。 口中哼着小曲,见管家迎上来。 “母亲歇了吗?”白羡鱼问,“昨日我给你的佛经,转给她了吗?” “回公子的话,”管家道,“夫人已经歇了,佛经也已经转交,您这会儿,要到书房去一趟。” “书房?”白羡鱼蹙眉问道,“去烧书烤火吗?” 白府的下人再清楚不过,白羡鱼最厌读书,也讨厌书房。 这是因为他小时候挨打,都是在书房里。 白羡鱼的记忆中,父亲回来的次数很少,每次回来,就把他叫到书房问话。三言两语后,便是一顿痛殴。 如果不是有禁止纵火的王法在,白羡鱼早就趁父亲不在家,把书房烧了。 他大步流星向前走,管家不得不拦住他。 “公子,老爷回来了。” “什么?什么时候?”白羡鱼待在原地,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就觉得浑身发疼。 不过这回他应该不会挨打了。 他都快二十了,而且这回又立了功。 白羡鱼小心翼翼,推开书房的门,恭谨地站立,不敢看白泛兮的脸色,恭声道:“父亲大人,您回来了。” 管家掩门出去,白羡鱼抬头,见白泛兮坐在条案后,脸色发青。 发生什么了? 白羡鱼赶紧道:“父亲,儿子刚刚得到消息,圣上这回召您回来,是要您就任禁军统领。从今往后,您就是十万禁军统领,维护京都了!” 回答白羡鱼的,只有沉沉的两个字:“掌嘴。” 掌嘴,自扇耳光,对男人来说,这是比杖责还要屈辱的惩罚。 “父亲!”白羡鱼急急道,“儿子做错了什么?” 白泛兮从条案后走出来,一步步走近白羡鱼,抬脚踹向他的肩头,把他踹倒在地。 “做错了什么?”白泛兮厉声道,“你依附太子,参与党争,罪不容诛!” …… 第180章 白羡鱼不敢起身。 原先父亲让他掌嘴时,他已经下意识跪地。此时又被踹倒,只敢端正地跪好,满脸土色。 “儿子并非依附太子,”白羡鱼恳切地解释道,“朝中早有人上书,说您暮年将至,即便壮志雄心,也无法继续卫护剑南道。圣上有意让您致仕归乡,若不是太子殿下……” “若不是他,”尽管刻意压低声音,白泛兮说出的每句话,还是震动白羡鱼的耳膜,“你爹我就老死在剑南道了!也不用被你小子插上一刀,好好的,回来蹚浑水!” “这怎么是浑水呢?”白羡鱼大惑不解道,“禁军统领,是为国效忠的差事。您在剑南道多年,也从未叫过苦,腹诽过圣上的安排啊。” 白泛兮被气得吐气都不均匀,像被人勒住了喉咙。 他怎么生出这么个傻儿子? 皇帝病重之时册立太子,若他一心传位,随后便会为太子扫除一切障碍。包括某些权重的皇子,某些不服太子的朝臣,某些心怀不轨的宗亲。 这种情况下,难免要有人被贬被诛、被牵连下狱。 而若皇帝只是试探太子,心思未定,朝局将更加混乱。其余皇子蠢蠢欲动,为了夺嫡,各种龌龊手段都会用尽。 无论如何,独善其身比卷入洪流要安全得多。 偏偏白羡鱼主动接近太子,寻得好处。如今京都人人都会以为,他白泛兮是个见风使舵、奉承攀附的势利小人。 白泛兮越想越气,又知隔墙有耳,有些话只能自己想明白,无论他说多少次,儿子都入不了心。 更或者,“心”这种东西,自己的一双儿女根本就没有长。 只有白羡鱼自己跌一跤,才明白做父母的苦心。 想到此处,白泛兮忽然举起手。白羡鱼以为自己又要挨打,眼睛下意识眨着,人就要往后躲。 白泛兮却只是拽正他歪斜的衣领,好让儿子不那么狼狈,继而沉声道:“从今日起,你做好武候长的差事,不准再去东宫,私会太子。” 白羡鱼心里不服气,嘴上却只敢答应。 “父亲,”他问道,“您用过晚饭吗?家里还跟以前一样,过午不食。儿子去唤厨子起来,给您烧几个菜吧?” “不用了。”白泛兮摆手道,“旅途疲乏,去烧水吧。” 这是要沐浴。白羡鱼连忙答应,离开书房时,他提走了自己带来的食匣。 白泛兮的目光在食匣上一掠而过,注意到匣顶独特的阴刻纹饰。 刻字之前,要先敲一块金牌。 叶娇原本想拿银票去兑几颗金锭,又想起京都几家大柜坊,背后都有皇室背景,只得作罢。 这件事不能给任何人知道,知道了,便是杀头的重罪。 她打开妆匣,拿出许多金头面。摘掉上面的珍珠、宝石之类的杂物,把做工细致的金钗金簪之类团成一团,放进坩埚。 叫仆人送来炉火,只说要烘烤头发。 丫头水雯守着门,叶娇在屋内炼金子。 饰物渐渐烧成一团金水,撤掉炉火,从坩埚中夹出来,投入水盏冷却。 过了一会儿,捞出色泽金黄的金疙瘩。叶娇用手轻轻触摸,忍不住叹息道:“可惜了我的金子。” 金子价高,但只有做成头面,才能打动人心。 接下来就是用铁锤,一锤锤把金疙瘩敲成金牌。叶娇一下一下地敲,所谓千锤百炼,便是这样了。 “咚咚咚……梆梆梆……多多多……”敲打的声音是遮不住的。 “二小姐在做什么?需要帮忙吗?”有仆妇靠近一点,打听道。 水雯站在院门口,一边把手中嗑干净的瓜子皮塞给来人,示意她丢掉,一边道:“没什么,敲木鱼。” “木鱼?小姐又不出家,敲木鱼做什么?”那仆妇往内院张望着。 “这不是老爷回来了吗?”水雯提起老爷,哽咽着落泪道,“二小姐打算敲木鱼诵经书,为老爷祈福后,再去拜见。咱们安国公府,总算有盼头了。” 仆妇捧着一手瓜子皮,还要再问,水雯又递给她一个水桶。 “打桶水送过来,”她柔声道,“每诵一册经书,就要净面一次,小姐虔诚得很呢。” 与此同时,叶柔院外也有人询问。 “大小姐一整日都没有出屋子了,不闷吗?在房中干什么啊?” 话音未落,一根手指戳在仆妇额头,生痛。 叶柔的新丫头风儿咄咄逼人地骂:“不好好做事,打听主子干什么?小姐每日都要看账管钱,你以为安国公府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看干脆这个月就停了你的月银,叫你吃饱了撑的天天没事干!” 仆妇被骂得一声不吭,一面认错一面跑。 风儿追了好几步继续骂:“咱们府里喜事将近,你们一个个的不知道打起精神,别出去丢人。倒愈发不懂规矩了!都该揍一顿!” 下人被骂得噤若寒蝉,再不敢乱闯乱问。 真是奇了怪了,二小姐炼丹锻刀炸房子胡作非为,夫人给她一个乖顺爱哭的贴身丫头;大小姐性子柔软,从夫家回来后,夫人又给她一个暴脾气的丫头。 也不知道两位小姐跟自己的贴身丫头,合不合得来。 不管下人们怎么想,半开的窗棂下,叶柔正在凝神刺绣。 叶娇画的图并不难绣,难的是需要琢磨出皇家用物的恢宏大气,不能露怯。 快马前往黄河渡口,再顺流直下,过一日靠岸上马。总共不过三日,也便到达晋州。 李策带来的人并不多,除了几位随从,一位御史,便只有太子特地调给他的胡稼。 胡稼三十出头,个子有些矮,五官长得有些挤,这让他看起来不够俊朗。但这人能说会道,喜欢逗别人笑,对着一只蚂蚁都能唠叨半天。 三日的行程中,燕云被他烦得宁肯跟船夫挤在一起,都不住客舱。 但偏偏胡稼这个人,必不可少。 因为叶娇就任兵部库部司郎中,便是因为胡稼调离,空出了这个位置。 所以有关臂张弩的事,胡稼非常了解。 御史姓林,单名一个清字。 林清来到晋州,都是因为在朝堂上质疑李策因为叶娇的缘故,不会秉公办案。 身为御史,他吵架没输过,运气没好过。 李璋派他来,似乎丝毫不在乎他会不会被李策为难。 表面上,李策说话温和有礼,办事滴水不漏。但林清总觉得,李策很可能会公报私仇。 比如有一次河面上起大风,船身剧烈摇晃,林清抱着桅杆,险些掉进水里去。他呼喊救命,结果李策跑得比他都快,看起来比他都怕死,也盼着他死。 脱险后,林清当面就质疑李策:“楚王遇险,竟然不救老臣性命吗?” 李策放下手中的碗筷,郑重道:“你我前往晋州,查问兵器,安抚百姓。死了一个,另一个还能办事。若都死了,朝廷还需要再派人来。一来一回,就误了日子,耽误春耕。本王以为,你我的性命,都不如春耕重要,不如晋州安定重要。”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还有,”可能是想把林清气死,李策又补充道,“林御史已有一妻一妾,本王还没有婚娶呢。现在死,太可惜。” 林御史脸色发红大口喘气。 李策拿起筷子,又想起了什么,面带笑意,眼含憧憬道:“不过再有二十三天,本王就要成婚了。” 所以更不能死。 李策看着京都的方向,心中温暖。 他若死了,娇娇怎么办? …… 第181章 马车撞进长安城尚未散开的夜雾,在一盏盏灯笼照亮的光晕中,缓缓前行。 大唐京都,起身最早的不光有食肆伙计、贩夫走卒,还有上朝官员。 他们佩戴远游冠或者进贤冠,内穿白纱中单,外披绛纱单衣,脚踩黑靴、腰系革带,佩饰在绣着复杂纹饰的衣袍间轻轻晃动,反射熹微的晨光。 在马车中扶正头冠,理直衣袖,拨亮烛光,确认笏板上的字没有错漏,再掀开车帘,问一句:“豆腐脑有咸的吗?” “有!有!”小贩掀开热气腾腾的木盖,舀出满满一碗,放上作料,恭恭敬敬递过去。 另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里面相熟的官员掀开车帘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尝尝甜味儿的豆腐脑啊。” “你不也是,”吸溜了一口美味,这位官员道,“甜的吃了这么多年,牙早坏了吧?” “托您的福,”同僚笑着道,“啃羊肉还不塞牙呢。”他接回自己的碗,问那店主,“今日有人吃了甜咸两掺的吧?” “大人怎么知道?”店主笑着,“是个生面孔。” 两位官员看向对方,相视一笑。 “看来有些人去了剑南道十几年,口味倒没改。” “那或许,”车帘放下,其中一人喃喃自语,“暴脾气也没有变。” 白泛兮站在朝堂上,因肩膀宽阔个头又高,足能挡住身后两个人。 他的眉尾很宽,高高上扬,像一把钢刀从空中劈下。就算笑着,也常常让人觉得害怕。 他站得不算笔直,可是那凛然而立的气势,让人下意识便露出敬重的表情。 太子李璋侧坐御座,先询问白泛兮剑南道的情况,再传旨意,封他为辅国大将军,加禁军统领,兼太子太傅。 辅国大将军,正二品,算是超擢。但他目前只用负责禁军,所以禁军统领才是实职。至于太子太傅,是要负责教习太子武艺。 所以从明面上,他已经是太子一党。 出乎意料,白泛兮没有推拒。 他领旨谢恩,又问:“不知剑南道的兵马要交给哪位大人统领?微臣好交接妥当。” “尚未御批,”李璋道,“今日朝会,众卿也可推举合适人选。” 听说要推举剑南道大将军,朝臣顿时议论纷纷。 不多时,便有人举起笏板,推举武官。 “臣推举山南道节度使鲁州裴兼任剑南道大将军。” “臣推举江南道辰州刺史鲁一丞。” “臣推举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 …… 推举声不绝于耳,一片滔滔不绝的绯衣朝臣中,也有朝臣闷不做声,只静静听着。 比如京兆府府尹刘砚,他明知故问,低声疑惑道:“怎么都是鲁家的?” “自然都是淑妃娘娘的亲眷。”刘砚旁边的官员撞了撞他的胳膊,窃窃私语,“大唐军中,小半都是鲁家人。” 鲁淑妃,魏王李琛的生母,是鲁僖公后裔。世家大族,自然人才辈出。 “郑奉安不是吧?”刘砚问。 “他虽然不姓鲁,”同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但他娶了鲁家的姑娘,自然就是半个鲁家人。” 刘砚不太爱说话,困惑解开后便沉默不语。 可是跟他一起并排跪了几年,好不容易逮到对方主动说话的同僚,显然不肯罢休。 同僚继续透露消息给刘砚:“那个郑奉安,以前穷得很,听说武试入选后,跑河边捡了一筐野鸭蛋,拜谢恩师。傍上了鲁家人,不知道有多欢喜呢。听说他那妻子,黑得煤炭一般。成婚十几年,他也不敢换妻纳妾。” 刘砚对这些小道消息不感兴趣,他只是在一片推举声中,听出了不同寻常。 他都觉得有异,当今圣上,还不知怎么想呢。 按照惯例,朝会后,太子和丞相一起,还要带着几位朝臣,在政事堂商量朝政要事。 今日最重要的,便是拟定几位剑南道大将军人选,交圣上朱批。 李璋看着名册,与丞相傅谦对视一眼,再递给国子祭酒鲁逸。 国子祭酒,是国子监长官,从三品。 虽然官职不算太高,却因为国子监是大唐最高学府,祭酒又是科举主考官,故而门生遍天下。 当今大唐朝臣中,便有不少六部重臣,是鲁逸的学生。 也因此,皇帝对鲁逸分外器重。 鲁逸年过半百,却精神抖擞,蓄着向上翘的八字胡,胖乎乎的身形,看起来脾气很好。 他恭敬地接过名册,看到那上面有好几个姓鲁的,顿时蹙眉摇头。 “这不是胡闹吗?”他道,“他们要么重任在肩,要么能力不足,怎么都推举做剑南道大将军了?” 李璋神情微动,凝神不语。推举鲁氏,当然是他的安排。李琛不会以为,他可以安安生生在床上养伤吧? 傅谦问道:“鲁祭酒的意思是?” “划掉划掉。”鲁逸说着就拿起毛笔,在好几个名字上打叉。打到最后郑奉安的名字,他略有些犹豫,手中的毛笔已经被傅谦拿走。 “举贤不避亲,”傅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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