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中,她只能自己拿主意。 不能欲盖弥彰,跑去长公主府探听消息。也不能束手待毙,等着事情闹大。 叶娇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到御街去。 如果舒文进宫,则拦住她试探口吻。如果舒文没有动静,就等李策出宫,与他商量。 没想到叶娇的马车刚刚驶入御街,便有个婢女走上前来。 “请问是楚王妃吗?我们家小姐有请。” “你们两个去花朝楼吃酒,是谁请客?” 皇帝看着面前乖乖跪下,不成器的儿子们,气不打一处来。 李璟没有说话,李策还带着醉意,伸出手,指了指李璟。 “老五。”皇帝颔首,“听说你还总挂太子的账,结果东宫的账房先生每个月都要去东西两市走一圈,把账还上。” “这一回挂的小九的账。”李璟嘟囔道。 不坦白还不要紧,这句话一说,皇帝便从远处走过来,指着李璟骂:“你瞧瞧你还有没有半点兄长的样子?你带着小九吃酒,惹得两个王妃半夜三更去找人,马车掉到御沟里去!叶娇不娇气,倒没什么。崔氏直接跑回娘家了,你说,怎么办?” 皇后也在,见皇帝动怒,走过来劝。 “好在没回定州,去了雍州别院。崔氏也真是,出嫁从夫,怎么能丈夫宿醉,就骄纵生气,回娘家呢?” 崔氏的祖宅远在千里之外的定州,而雍州紧邻长安,一日之内便可到达。 皇帝掉转矛头,开始责备皇后。 “溺子如杀子,皇后太过溺爱,才会让他不思为国分忧、养尊处优一事无成!” 皇后脸色通红,步摇轻颤,忍了忍,道:“圣上教训得是,不如就把赵王打一顿,负荆请罪送到雍州去吧。” 皇帝张了张嘴,有些憋闷。 那倒也不至于。 他的儿子,怎么也不至于向崔氏负荆请罪。 “朕的老师崔颂,就在雍州。”皇帝沉思片刻道,“就让李璟去找帝师,请他说和吧。” 皇帝的老师,是崔氏族人。 “儿臣不去。”李璟却抬起头,拒绝道。 皇帝转头看向李璟,神情越发愤怒。 “大丈夫怎可向女人低头?”李璟梗着脖子道,“她叫嚣着要儿臣休了她,儿臣就休了她。儿臣贵为皇子,还怕找不到妻子吗?儿臣这个月休妻,下个月就能办婚礼。儿臣也找个楚王妃那样的,不娇气,掉进御沟也不回娘家……” 李璟越说越过分,直到皇帝的脚踹到他身上。 “混蛋!”皇帝踹了一脚,又去踹第二脚,被醉酒歪倒的李策抱住腿。 “父皇。”李策抬起头,大惊失色道,“楚王妃是儿臣的,不给别人!” 皇帝猛然抬脚,却抬不动,被小跑着过来的高福拦住。 “圣上息怒,息怒啊。”高福一面安抚皇帝,一面提醒道,“几位大臣还等在外面,要奏报昨夜囚犯越狱的事。朝事重要,家事就先放一放吧。” 话虽如此,可皇室哪有什么家事? 每一件事,都关系到江山社稷。 皇帝被高福搀着到外殿去,又回头指着李璟道:“你给朕跪着反省!今日不准吃饭!酒囊饭袋!” 皇帝不让吃饭,但皇后还是于心不忍。 她消了些气,走到李璟面前,怒其不争道:“你明知道崔氏一族,在朝中势大,怎么就不能善待崔锦儿呢?” 李璟垂着头,唇角缓慢地散开一丝笑。 “有母后善待她,就够了。” 皇后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再提崔锦儿,而是道:“母后让御膳房给你送午膳过来,你偷摸着吃,别让你父皇瞧见。” 李璟仍然没有抬头。 “多谢母后,”他哑声道,“儿臣不敢抗旨。太子负责京都防卫,母后还是去看看他怎么样吧。儿臣最多挨一脚,他做错了事,可是要被朝臣弹劾的。” 皇后闻言点头,露出欣慰的神情,迈步向前殿走去。 殿内空落落的,像突然失去惦念的心。 李策轻轻弹落衣襟上的土。 “挨了一脚,后悔吗?”他低声问,又拍了拍李璟被皇帝踢脏的衣服。 李璟索性坐在地上,揉着腿放松。 “小家伙呢?”他问。 民间常称呼小孩子小家伙,有些亲昵。 “出去了。”李策道,“进宫前听说的。” 李璟扭头看着李策,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一次既救出李北辰,又把锦儿送回雍州,真不容易。 “他会改名换姓吧?会叫什么?”李璟双手支着地面,看向大殿错落有致、宏伟坚固的屋顶,舒了口气,“一定是个好名字。” “不知道。”李策说着起身,就准备离开,李璟拉住了他的衣袍,“你去哪儿?” “回府醒酒。” “你不陪我跪着?”李璟道。 “父皇让你跪,可没让我跪。”李策抬腿甩衣,把李璟的手甩掉,“你府中没了妻子,我府中可有个,在等着我呢。” “呵!”李璟冷笑一声,李策已经快步走远。 偶尔,他还故意踏错步子,像是仍然醉着。 李策的妻子叶娇,此时坐在长公主府的前厅。 原本应该是待客之处,可这里连一滴水都没有。 舒文推门进来,屏退宫婢,神情冷淡走过来,对叶娇点头道:“楚王妃安好?” 她穿着淡紫色的衣裙,文雅贤淑。 叶娇不知她意欲何为,只像平时那样,略热络道:“今日端午,原本要去看龙舟比赛,结果全城缉拿逃犯,去不成了。” 舒文打量叶娇。 她看得非常认真,看她的衣服、身段、眉眼,最后把目光落在她乌黑浓密的头发上,道:“昨夜去花朝楼找我哥,今日还能去看龙舟,楚王妃的身体真不错。” “还好。”叶娇道。 “其实我昨夜,也没睡好。”舒文弯下腰,居高临下看着叶娇,棕黑色的眼睛中渐渐凝聚凉意,道,“我去严府看望严大人,你猜怎么着?你的人,林镜,不让我进去。” 叶娇仰头看着舒文,坦然直白道:“严大人身体烧伤,剪开衣服等着用药。男女有别,不让舒小姐进去,是为你的名节着想。” “骗人!”舒文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一丝羞恼,“他昨晚一定是去劫狱了!别把我当傻子糊弄,也就只有他,在乎李北辰的生死。” “李北辰已死,”叶娇起身,冷淡道,“在乎不在乎,又有什么用?舒小姐无端臆测,是要借机打击报复吗?” “报复?”舒文干笑着,抬手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转过身去,“我真是很想报复。” 她说到此处,忽然转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没有人,但是有位婢女急匆匆走过来,在门外禀告道:“宫里来了人,请小姐到紫宸殿去。” 紫宸殿,是皇帝宣舒文觐见。 叶娇的心提起来。 “知道了。”舒文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叶娇身边。 “听到了吗?”她贴近叶娇的耳朵,道,“圣上一定是听说我夜里去过严府,要找我求证。” “那便请小姐去吧,”叶娇道,“我们三人交恶的事,圣上早就知道,你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那可不一定。”舒文的手轻轻摆动,把一把黑色的剪刀递到叶娇面前。 “其实我很好说话,”她歪头道,“你只用把他亲过的头发全部剪掉,我便说自己见过严大人。不管你们夜里做过什么事,我都替你们遮掩着。以免太子哥哥,借机把你们一窝端。” 那次在宫中,严从铮亲了叶娇的额发。 冰凉的剪刀掉进叶娇手中,又沉又冷。 …… 第253章 真的好生气。 跟李策在一起后,叶娇才发现智谋比力量更重要。因此,她提醒自己凡事不要鲁莽,想想办法,再用拳头。 但是今日……很想打人。 原来舒文是在吃醋吗? 这醋吃得莫名其妙。 是严从铮亲了我,又不是我主动索吻。你不敢去找你的心上人发脾气,在我这里撒什么野? 叶娇把剪刀抛起,又稳稳接住,神情平静。 可这平静里,似火星落在稻草上,随时就要蹿出熊熊烈火。 舒文看着叶娇,眼中的冷厉渐渐退去,莫名有些慌乱。 “你剪不剪?”她威胁道。 “剪什么?”叶娇淡淡询问,再次把剪刀抛起,向舒文走了一步。 黑色的剪刀向空中飞去,几乎要接触到屋脊。叶娇猝然探出双手,拽住舒文的一条胳膊,把她拉向自己,同时反剪双手。 电光石火间,叶娇左手已经控制舒文的手,右手伸出,准确无误,接住下落的剪刀,抵在舒文喉咙上。 “你要干什么?”舒文花容失色,惊叫出声。 “要剪,也是剪你。”叶娇语气冷厉。 舒文大口呼吸、瑟缩着挣扎,皮肤顿时一阵刺痛。 剪刀在舒文脖颈上滑动向下,碰触到她的胸口。 叶娇的声音像被冷落的怨妇:“我第一次见你,你唤李策九哥,还说想他了,所以我该戳烂你的心。” 舒文圆圆的瑞凤眼紧盯剪刀,大气都不敢喘。 “后来我听说,”叶娇继续道,“从小到大,只有你和五哥搭理李策。五哥给过他包子,哄他抄过书。你嘛,曾在宫宴上喝醉,让他背你回家。所以——” 叶娇的剪刀猛然上移,放在舒文脸前:“我该扎烂你的脸!” “为什么是脸?”舒文瑟瑟发抖,嚣张气焰一扫而空。 “你趴在他身上,你的脸,难道没有碰到他的身体吗?”叶娇假装气恼道。 “你这是无事生非胡搅蛮缠!”舒文几乎崩溃,辩驳道,“我们是表兄妹!是表兄妹!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你们是表兄妹,没有非分之想。”叶娇郑重道,“舒文,我和严从铮是朋友,我对他,也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舒文呆呆地站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叶娇把她重重推开。 她的力气很大,舒文跌在地上,双手去摸脸庞,去摸脖颈,发现没有流血。但刚才明明很疼。 她抬头求证,叶娇弹了弹手指,给她看自己的指甲。 “掐红了。” 叶娇走过去,在舒文面前蹲下。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把剪刀递给舒文,道,“你以前知书达理、快意洒脱,怎么如今为了一个臭男人,学会惹是生非了?你吃我的醋,同我吃你和李策的醋一样,完全,绝对,没有必要。” “可是……”舒文抬头,沮丧委屈道,“可是他喜欢你,你只要勾勾手,就能把他带回家。” 叶娇笑了。 “我把他带回家,一女侍二夫吗?” 一女侍二夫…… 这话真不像一个皇室王妃能说出口的,然而叶娇说出来,又一点都不违和。 舒文破涕为笑。 “就算我想那样做,”叶娇咬唇思考,似乎的确在想那个可能,道,“你九哥愿意吗?” “不愿意,”舒文道,“他是个小心眼。” “所以嘛,”叶娇把舒文被她弄乱的衣服整理好,又对她伸出手,“你与其在这里同我打架,不如想想怎么得到他。” 舒文没有去拉叶娇的手,而是自己气呼呼地站起来,道:“你说得容易,他鬼迷心窍,只喜欢你一个。” 而且喜欢得人尽皆知,让整个京城都在看长公主府的笑话。 叶娇对舒文摊了摊手。 “我以前还喜欢傅明烛呢,最后还不是嫁给你哥了?人的心意是会变的。” 舒文若有所思,迟迟不语。 这时又有婢女敲门。 舒文不耐烦道:“知道了!我去梳洗打扮,就进宫觐见。” 她的头发已经被叶娇弄乱,脸上两道泪痕,脖子上说不定还被掐肿了,这个样子怎么觐见? 门被推开,婢女侧身让开一条路,一个男人迈步进来。 他身材高挑、眉目俊朗,一双清冷的眼眸看向殿内,视线越过叶娇的肩头,落在舒文脸上。 “九哥……”舒文有些意外。 “我来接王妃。”李策看到了舒文手中的剪刀,有些紧张地看向叶娇。 “王爷可算来了!” 叶娇转身跑向李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告状道:“你妹妹欺负我!你可要为我作主。” 她一头扎进李策怀中,呜咽着:“你看到她拿的剪刀了吗?那是凶器!她要杀了我。” 杀了…… 舒文手持剪刀呆怔站立,如同走在路上陡然被雷击中,懵头转向。 怎么会有如此倒打一耙的女人? 不,她的哥哥很聪明,一定不会信的。 李策一手揽住叶娇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看向舒文,目光中尽是责问。 “怎么回事?” 他虽然没有带武器,却像有千军万马蛰伏身后,拉弓上弦。 屋内的气氛陡然紧张。 “我,我没有……我只是……”舒文结结巴巴,丢掉剪刀走过来,“九哥,你听我说,楚王妃,叶娇,叶娇她……” 舒文仔细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受委屈的人是她,脖子受伤的是她,被吓得灵魂出窍的也是她,怎么告状的人是叶娇? 叶娇甚至扭过头,对舒文吐了吐舌头。 舒文惊道:“你……” 叶娇又扭回头,在李策怀里颤抖:“王爷若不为我作主,我也要回娘家!” 连回娘家的威胁都说出来了? 不过也正是这句话,让舒文察觉叶娇是在逗她。若真出了大事,李策不为她作主,恐怕叶娇才不会回娘家了事。 与此同时,李策也对舒文笑了。 “胡闹什么?”他说着把叶娇扶正,语气宠溺。 又对舒文道:“你也是,以后别惹九嫂。” “我……”舒文不再紧张,却憋闷又生气,想了半天,终于反击道,“九嫂说,她要一女侍二夫。” 担心李策听不清楚,她清了清嗓子,说得更清楚些:“对,一女侍二夫,她亲口说的。担心你不答应,还问我呢。” 叶娇回嘴道:“你说你哥小气。” “那可不是小气,”舒文顿时找回气场,抱臂道,“谁能忍得了这个啊?” 果然,面前的夫妻二人黏得没有那么近了。 “回府吧。” 李策说着转身,神情未变,但声音已不似先前那般温热。 叶娇理了理披帛,紧跟着李策走了一步,又扭头对舒文伸出拳头。 这次轮到舒文吐舌头。 “祝你好运。”她故意说道。 叶娇跺脚,见李策已经走到院子里,小跑着出去:“夫君,你等等我呀。” 她的夫君一直没有等她。 上马车的时候没有扶她,不等她坐稳就示意青峰驾车,一路上闭目养神不说话,等到了楚王府,独自下车,向内走去。 青峰眼见李策没有扶叶娇下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伸手要扶。这时李策又抢步上前,把叶娇扶下来。 叶娇眯眼笑着,道:“思思,你……” 李策却再次转身,向后院走去。 他一直走到寝殿,坐在茶案旁的台阶上,双臂支着膝盖,沉默不语。 “你生气了?”叶娇咬唇蹲在他面前,抬头看他。 这兄妹俩太要命了,净吃一些不该吃的醋。 李策神情无波,别过脸去。 叶娇一手按地,一手捧住李策的脸,单膝跪地,像一只慵懒乖巧的猫,仰头哄他:“我是逗舒文的,你别信。” “一女侍二夫吗?”李策问她,“除了我,那一位是谁?” “没有谁,没有。”叶娇强迫他看着自己,笃定道。 李策长长的睫毛颤动,喉结也在动,略丰润的嘴唇张了张,靠近叶娇,却并没有亲吻她。 在若有若无的碰触中,他轻吸叶娇的气息,问道:“是严从铮吗?” 他明明是在诘问,可他的眼神、神情、说话时的语气、嘴唇碰触她脸颊和耳垂的力度,却满含情欲。 “我知道他比我更早认识你,”李策道,“他也更强壮,文武双全、重情重义,但是——” 李策的唇停在叶娇唇侧,低声道:“但是你是我的妻子了,若你心里有别人,我会……” “你会怎样?”叶娇身体向前,李策向后倒去,躺在蒲团上。她的手臂仍支撑地面,低头看他,问,“你会休妻吗?” “我的心会碎掉,”李策道,“不仅仅是因为妒忌,还因为想要你快乐。如果你的快乐需要别人来给……” “傻瓜。”叶娇打断李策的话,俯身亲吻他的眼眸,“我的快乐很简单,只需要你乖乖躺着,让我亲亲你。” 她俏皮地笑着,亲他的眼眸、鼻梁和嘴唇,接着停在他的脖颈处,在亲吻中道:“傻瓜,只要有你,我就快乐。” 李策猛然起身,回应叶娇的亲吻。 …… 第254章 他起身太快,虽然仍旧坐着,却顺势把叶娇拉进怀中。 叶娇跨坐在李策怀里,姿势有些不雅,可修长的双腿正好能环住李策的腰。 她轻轻抬头,露出白皙秀颀的脖颈。 李策的吻落在叶娇锁骨处,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紧她柔软的腰肢,私语道:“是这样的快乐吗?” 叶娇嘟囔了一声,含糊不清。 李策拉开她的衣带,唇瓣下移,再次问道:“这样的快乐呢?” 叶娇嘤咛一声,抬手推他。 “你做什么?这是白天。”她嗔怒道。 “白天,可以把你看清楚。”李策的手不安分地抚摸、探寻,同时道,“关门。” 侍立在殿门口的宫婢立刻转身离开,把门关紧。 叶娇束紧的衣带散乱在地,包裹香肩的褙子垂落,细腻的皮肤在光影错落的殿内,如珠光闪烁。 李策把那抹光芒含入口中,吻得用力,声音低沉:“你为他忙了一整夜,又马不停蹄去警告舒文。可曾想过自己的夫君吗?” 这句话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在争风吃醋、表明在乎。 叶娇微闭双眼,感觉到李策轻柔的抚摸、用力的亲吻,告饶道:“我错了,怎样你才肯罢休?” “就这样……” 殿内立着檀木屏风,上罩一层细绢,绘制着云雾中的山峦。 那或许是初夏的云,湿润柔软,紧贴山峦的边缘,在风中似在起伏。 山峦挺拔秀美、林木丰茂,袒露光滑的岩石、承接云雾带来的风雨,眷恋不舍般,张开怀抱。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云雾在撩拨山峦,还是山峦在入侵云雾。 山的边缘那么淡,云的界限那么模糊,它们合二为一,只留下嶙峋柔美却又相互缠绕的线条。 光滑得如同入睡美人的侧颜。 屏风后,李策同叶娇相拥,躺在散布着衣袍的地面上。 他拉起披帛,遮掩叶娇的身体。 他的妻子脸颊潮红,微闭着眼,伸出手臂抱了抱他,就要离去。 李策把她重新拉入怀中,警告道:“不准走。” “可是……”叶娇仰头挣扎。 万一有人前来拜访,就这么一直躺在地上吗? “不准走,”李策把叶娇禁锢在怀中,不舍道,“让我多抱你一会儿。” 多抱一会儿,不过这“一会儿”的时长,我说了算。 “舒小姐是什么时辰去的严府?” “驾车去的吗?” “怎么知道严府着火了?” 紫宸殿内,几位朝臣依次询问舒文,问得她面露怯意,求助般看向太子。 “殿下,”她忐忑道,“为什么他们要问这些?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别怕,”李璋安抚她道,“昨夜严府被人无端纵火,烧伤了严大人。父皇宣你问话,是想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皇帝正坐在御案后翻看奏折,闻言没有抬头,只是道:“你舅母送来了点心,你过来吃吧。” 舒文的舅母,自然是皇后娘娘。 舒文松了一口气,莲步轻移,稍微靠近皇帝几步,像在寻求庇护。 “我一直关注严府,所以着火后便知道了。驾车去的,大约是丑时。” 舒文喜欢严从铮的事,人尽皆知。 只是,她已经拒绝皇帝赐婚,竟还在关心吗? 新任大理寺卿问:“舒小姐见到严从铮了吗?” 这才是皇帝宣舒文进宫的真正目的。 即便御医已确认严从铮的烧伤很重、绝不可能骑马劫狱,但是慎重起见,还要多加查证。 舒文有些拘谨地偷看皇帝,吞吞吐吐道:“这……” 皇帝放下奏折,抬眼看她,眉头微蹙道:“怎么了?” 李璋一直注意舒文的表情,此时严肃郑重,也看过来。 昨夜的事已经成了五分。 严从铮的确曾离开严府,可惜没能把他当场抓获。被烧伤的把戏骗得了皇帝,骗不住他。 好在李璨捎信来,说舒文夜里去过严府。 只要有人作证,严从铮便难逃死罪。 就怕这个傻女人会分不清是非,作伪证。 舒文攥紧披帛,把光滑的丝绸绞在手中,眼神羞怯,看看几位朝臣,脸颊微红道:“没能见。” 李璋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有见,也就是说你到达严府时,严大人不在府中。” “不是的不是的,”舒文连连摇头,“我说没能见,是因为林镜不让我见。严大人被烧伤,林镜剪开他的衣服医治。我们男女有别,怎么见?” 林镜的确拦住她,而关于剪衣服疗伤的事,是叶娇亲口所说。这样半真半假,希望能够糊弄过去。 舒文说着抬手捂脸。 “林镜?”皇帝问。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是兵部的一个主事吏员,以前跟着楚王妃做事。”一直没有说话的兵部尚书宋守节解释道。 “那这次,是兵部安排他守卫严府?”皇帝问。 “是楚王妃。”宋守节一直同叶娇不太对付,颇有些不悦,“大唐兵部,倒是任由楚王妃差遣了。” 同太子一起负责京都防卫的京兆府尹刘砚抬头,眼皮跳了一下。 “宋尚书,”刘砚道,“武候来报,说您的人白天也在守卫严府,却不知是听谁差遣。” 宋守节怔住。 白天的看守当然是他安排的。长公主托他帮忙,以免鲁氏余孽报复严从铮。这点事,就不用捅到皇帝面前了吧? “是正常巡视。”宋守节道,“本官是怕鲁氏生乱。” “如此,”刘砚了然地笑笑,“看来六皇子殿下前些日子去严府探病,也是怕鲁氏生乱。” 刘砚并未盯着李璨,但他在严府外逗弄林镜,扔得满地都是纸屑,早就在武候铺传遍。 太子李璋听到这句,脸色渐暗。 刘砚揣好手中的笏板,叹息道:“小小严府,至于吗?” 这句话意味深长,落进皇帝心里。 昨夜千头万绪,无法理清。 大理寺已经报称,找到了炸毁天牢的疑犯,是藏在兵部的鲁氏余孽。可惜那人已死,死无对证。 许多人怀疑严从铮,但其实皇帝认为,严从铮有没有劫狱已经不重要。 首犯李琛已死,李琛的儿子也未能活命。 其余罪犯大多在逃跑时被杀,也算罪有应得。 刘砚的话点醒了皇帝。 那么多人盯着严府,到底是怕鲁氏余孽生事,还是希望他们生事? 是担心严从铮无法做事,还是担心他不去做事? 这里面,也就只有叶娇是真心保护吧? 心中很乱,像许多条麻绳搅在一起,越要抽丝剥茧,越感觉迷雾重重。 皇帝端起茶盏,却没有喝。 有一件事他很肯定。 朝廷中有人不想要严从铮做官,对他提防、畏惧,甚至意图陷害。 “严从铮的伤重吗?”皇帝询问道。 无人应声,李璋道:“儿臣见过御医,说是双腿烧伤,有些时日不能下床了。” 他的眼中有不易察觉的冷意。 即便严从铮逃脱罪责,也不能让他到云州上任、继续做官。 吏部尚书裴典适时开口道:“如此,恐怕要休养一阵子,云州那边……” 皇帝微微颔首,心中逐渐明亮。 他的判断没有错。 “另外委任官员吧。”皇帝道,“传朕的旨意,允准他尽孝,安葬严氏亲族。” 裴典吃了一惊,称颂皇帝仁德。 皇帝脸上并无笑意。 “身体不好,让严从铮远去北境,是强人所难了。他前些日子上了许多奏折,恳求辞官离京,放归田野。朕一直没有准许。如今他既然再添伤情,朕便允准他安葬完严廉后,随性而为吧。至于官职,就做四品中大夫,无实职。” 中大夫是文散官,不带职事、以勤酬劳。 裴典俯身称是。 皇帝斜睨李璋一眼。 李璋恭谨肃立,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皇帝在心中叹了口气。 太子容不下严从铮。 容不下一个亲族谋逆的孤臣,升职做官。 如此心胸,将来如何让朝臣尽心竭力、肝脑涂地? 他转头看向舒文,问道:“严从铮惹你生气,家中又生出变故,与你云泥之别,你怎么还护着他呢?” 舒文垂头答道:“因为他是个好人。” 这个回答让皇帝笑了。 “若朕为你们赐婚,你这次肯吗?” 舒文放开攥紧的披帛,微张檀口步摇乱颤,说不出话来。 严府仍然破败。 在这位仅存的主人没有恢复、不想打理之前,是不会好了。 舒文站在院落中,半晌没有抬步。 问诊的御医提着药箱走出来,见到舒文,对她施礼。 “他还好吗?”舒文问。 御医点头道:“严大人请舒小姐移步。” 舒文深吸一口气,整理自己的衣服发簪,又努力微笑。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似乎连一只低飞的蚊虫,都不敢惊动。 严从铮躺在床上,双腿包裹厚厚的纱布。 听说烧伤很疼,他却仍然含笑道:“你来了?” “我告诉严大人一件事。”舒文靠近一步,道,“圣上要为我们赐婚,我……” 严从铮看向她。 他的眼神果然还和以前一样,让人难过。 尊重、友好、温和,却没有男女之间的试探、亲近、牵绊。 “我拒绝了。”舒文狠下心,干净利索道。 …… 第255章 严从铮慢慢坐起。 他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脸颊消瘦了些。这里明明是室内,那双眼眸却似倒映山川湖海,清亮深邃。 笔直的下颌骨束紧他的志向抱负、愁肠百结;束紧他跌落云端的命运;束紧荒凉、困苦、颠沛流离,只留下唇角那抹浅淡的笑容。 仿佛已经了无牵挂,可以全部放下。 “对不住。”他诚挚道,“因为我的事,又让舒小姐烦心。” 舒文鼻头酸涩,忍着没有哭。 “对什么不住?”她挤出一个骄傲的笑,“我才不让圣上给我塞一个不喜欢我的夫君。上回你亲叶娇,惹我生气时,我就打定主意,不再念着你了。” 严从铮有些愧疚。 “伤了你们两个的心,是我的错。” 舒文哼了一声,小巧的鼻头高高挺着,有些愤愤。 “我后来才想明白,那是你故意的。让我拒婚,又惹怒叶娇,好在后面严家出事时,同我们撇清干系。” 严从铮有些意外。 这个小姑娘真是长大了。 “不过也不是我明白过来的,”舒文又道,“是我娘说的。” 严从铮忍不住笑了,舒文正看过来,见到他的笑容,渐渐怔住。 她深深地看着对方。 严从铮是武将中读书最好的,是读书人中最有血性的。 他纯粹又复杂,强大又让人心生怜惜,想要靠近,想得到他的庇护,又想紧贴他的心,给他快乐。 这么多年,舒文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爱慕他,还是怜惜他。 “罢了,”舒文脸上的假笑消失,像掀开精心编织的面具,露出她失落的神情,“输给叶娇,我心服口服。” 严从铮心神微动。 他何尝不是输得心服口服呢? 舒文的视线挪开,停在窗边几案,留意到那支干枯的桃枝。 她静默许久,慢慢调整情绪。 “你可不要小瞧我,”舒文放出狠话,也为自己鼓劲儿,“我可是长公主府嫡女,我一定会找个比你好一万倍的。你如今是四品官,我起码要找个三品以上的,你见到他,得下跪!” 舒文转过头,笑嘻嘻地看一眼严从铮,似乎已经看到未来的美好图景。 “祝你如愿。”严从铮点头道。 “告辞!”舒文快速转身,脚步决然。 她走出屋子,走到阳光热烈的院子里,穿过垂花门,挥手扫开一个破败的蜘蛛网,突然抬头看天,想要落泪。 早知如此,就不要认识他。 认识他以后,别的人就走不进心里去了。而要慢慢赶走一个住在心里的人,久得甚至要超过认识他的时间。 好在进入严府的高福打断了她的情绪。 高福带着一个小徒弟,前来传旨。 “高公公。”舒文对高福点头。 “舒小姐见过严大人了?怎么样?”高福满脸关切。 舒文勉强笑了笑,从衣袖中取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短短的卷轴,展开卷轴,黄绢上写着庄重的楷书,盖有红印。 舒文苦笑道:“这是圣上的赐婚诏书,我说要见过严大人,再决定要不要嫁。如今见过了,还是不想嫁。劳烦高公公把诏书交还给圣上吧。” 高福没有伸手接,反而劝道:“舒小姐,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舒文紧咬下唇,道:“强人所难,算什么机会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他,却不知道我还想喜欢一个,同样喜欢我的人啊。” 高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接过诏书,安慰道:“圣上还有别的安排,舒小姐会幸福的。” 别的安排? 从朝臣中为她另觅夫婿吗? 她抬脚走出严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踏上马车,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了。 高福迈步进屋,说有圣谕,严从铮便要从床上起身,被高福按住。 “知道你伤得严重。”高福道,“鲁氏余孽,罪无可恕!” 如今已经定案,是鲁氏余孽放火烧严府,搅乱巡街武候视线,同时劫狱。 严从铮道:“严氏一族辜负圣上隆恩,同样罪无可恕。” “严氏有你,”高福感慨道,“幸亏有你。” 如果不是严从铮,株连受死者更多,严氏就此灭门。 安抚过严从铮,高福开始宣诏。 因严从铮伤重,皇帝准他就任四品中大夫文散官,可在伤愈后自由出入京城,等待调命。此外,皇帝还恩准他安葬此次因谋逆受死的严氏族人。 严从铮大为震动,感激地起身,因腿伤严重,只能扑倒在地叩首。 能安葬族人,又能实现云游四海的夙愿,顷刻间,他心中挂念的事全部得到成全。 严从铮原本就无意加官进爵。功名利禄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家族强加给他的使命罢了。 他喜欢读书,后来又想仗剑天涯,游遍大好河山。 如今没有人再绑缚他、强迫他,家族覆灭、孑然一身后,他竟得到了自由。 严从铮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大哭一场。 高福扶着严从铮起身,交给他升任中大夫的任命书,又给他另一件东西。 严从铮展
相关推荐:
娘亲贴贴,我带你在后宫躺赢!
猛兽博物馆
NTR场合_御宅屋
篮坛大亨
万古神尊
乡村透视仙医
这个炮灰有点东西[快穿]
弟弟宠物
山有木兮【NP】
一枕欢宠,总裁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