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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象。 这都是皇家器物上,象征平安和顺的图纹。 只是—— 在叶柔莫名其妙的惊怔中,叶娇松开她,又骂了一声:“混账!” 真是混账! 为什么要鬼画符? 写几个字很难吗? 告诉她他很平安,很难吗? 她怕得几乎要死过去了。 不行,就算他送来报平安的信,她也得到云州去。这图是用木炭画的,说明他栖身的地方甚至没有纸笔。 叶娇辞别叶柔跨马而出,在城门口遇到另一个人。 那人个子很高,所以长手长脚,所以甚至能一抬手,就抓住了叶娇的缰绳。 “跟我回去。”他不容置疑道。 …… 第287章 今日叶娇见了太多人。 见太子,则怒火攻心;见李璟心酸悲切;见到叶柔看了信,又悲喜交加。而看到眼前这人,她只觉得五味杂陈,只能倔强道:“让一让,我要出城。” 这是叶羲回到京都后,他们父女之间第二次正式说话。 叶羲仍像以前那样,高、瘦,却并不羸弱。他一手持缰,一手抚摸着马儿的鬃毛,口中发出驯马的“嗤嗤”声。 体格健壮的骏马不明白主人的意思,着急地蹄脚乱动,却又在叶羲的压制下,慢慢老实起来。 叶娇双腿夹紧马腹,拍了好几次,马儿仍一动不动,竟然是听从了叶羲的号令。 “娇娇。”叶羲抬头望向马背上的女儿,劝道,“你要到云州去吗?” 他的声音并不威严,反而流露出一丝关爱。 “一别多年,”叶娇咬唇道,“父亲竟关心起我要到哪里去了吗?” “你去过很多地方?”叶羲顺势问道,仿佛忘记了眼前的要紧事。 “从长安到杭州,家里货船到过的所有渡口,我都去过,”叶娇道,“五岁起,我便跟着母亲跑船,风餐露宿,都在船上。那个时候父亲没有管过我。如今我已经嫁为人妇,也希望父亲不要管我。” 叶羲的眼神充满赞赏,口中却道:“我不太喜欢管闲事,今日是要提醒你,对楚王来说,你留在京都,更重要。” 叶娇疑惑地看了看城门,问:“为什么?” “你知道出征的将军,最怕什么吗?”叶羲循循善诱,询问叶娇。 叶娇急于让叶羲让路,快速回答道:“怕敌众我寡,怕敌军军械更胜一筹,怕敌军有必胜的决心、多谋的将军。” 行军打仗,对峙双方不就怕敌人这样吗? 叶羲却坚定地摇头。 “不是这样,”他缓缓道,“出征的将军,最怕自己身后护卫的土地、百姓和朝廷。怕那片土地上,没有拥护他的人;怕百姓比他更早放弃反抗、群起投降;怕朝廷怀疑他、构陷他。他在前方杀敌,佞臣在后方,罗织罪名,继而一道圣旨,把他赐死在边关。他为国杀敌,却被自己人杀了。如此,才最可怕。” 叶羲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轻松,不像是在教训人,倒像在说起一段往事。除了眼中偶尔浮现的懊悔,看不出别的情绪。 然而叶娇在这样的诉说中怔住,脸色陡然阴沉。 她的兄长叶长庚如今就在河东道,手握七万府兵,防守突厥。 她的丈夫李策也在河东道,为了追击格桑梅朵,陷入险境。 她以为自己能去帮忙,但她的父亲说,朝廷才最可怕,她留在朝廷,才最重要。 “可是……”叶娇低头道,“我已不在京兆府,也不在兵部,成婚后,已经不是朝臣。” “有什么关系吗?”叶羲淡淡笑笑,松开紧握缰绳的手,鼓励道,“只要你在宫里,就足够了。” 在宫里,在权力中枢,在每日起草诏令的地方,就够了。 一如李璟也在宫里,日夜守护皇帝的身体,只要皇帝活着,李策便能活。 但是,她以什么样的理由呢? “她没出城?”半个时辰后,李璋神色微动,询问内侍。 “没有,”前来禀告的内侍道,“楚王妃回宫来,说是着急也没有用,就等着宫中的消息。她不愿意回楚王府,希望太子殿下恩准,让她歇在贤妃娘娘宫中。” 希望他恩准? 她其实可以去求贤妃,如今贤妃在内宫主事,安排一个女眷住下,轻而易举。 可她却来找自己。 李璋一直谨慎深邃的眼眸中,激荡起浅浅的波纹。他蹙眉看向内侍,有些不解,又有些愠怒,斥责道:“胡闹!” “奴婢去回绝楚王妃,请她回楚王府等消息。”内侍躬身道。 哪儿有守着皇宫等消息的,这楚王妃的确放肆。 “等等。”李璋又叫回内侍,闷声道,“父皇一直纵容她、由着她胡来。等父皇醒了,恐怕要责备本宫薄待弟媳。你到命妇苑,给她挑个靠东些、方便进出的住处吧。” 命妇苑在大明宫西面,昭庆门和光顺门之间,居住着朝廷命妇。 内侍恭敬领命,李璋却再也看不进奏折。 宫中的人习惯捧高踩底,虽然有贤妃在,但他们或许会觉得李策生死未卜,对楚王妃怠慢起来。 而她住在宫里,会不会随时跑到紫宸殿来?就算她是去看望父皇,也会常常从这里路过吧? 李璋的后背渐渐僵硬,顺手拿起几本奏疏,压住那本封面有些污渍的书。 等消息? 他派去北地寻找李策的人,的确会带来消息。 “有消息吗?” “有新的消息吗?” 每次有人经过前厅,里面的男人就要走出来问,问得刚刚被提拔为从九品仁勇校尉的朱彦缩着脑袋守在门口,见有人过来,就挥手让他们走远些。 消息不会那么快,但他没办法劝慰。 楚王是叶将军的妹夫,也是好友。 客栈塌落砸住楚王的消息乍一传来,叶长庚便要带人去救,是朱彦死死拦住,让他再等等消息。 七万大军分散开,驻守河东道最重要的关卡。叶长庚的职责是守卫河东道,绝不能徇私,落人把柄。 叶长庚果然没有动,但他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一队官兵到云州去,似乎唯恐前一波人消失在路上。 每队官兵都带着他的书信,交给云州刺史尹世才。 那些与其说是书信,不如说是催命符。估么着这会儿尹世才已经又惊又怕,就差把脑袋割下来送给叶长庚谢罪了。 朱彦也曾破口大骂,说什么奸商盖的破房子,跟蚂蚁窝似的,又没下雨又没地动,怎么就塌了? 刚骂完,就发觉叶长庚的表情不太对。 他认真地看看朱彦,道:“那是我们家盖的房子。” 朱彦再不敢说话,灰溜溜守在门口,已经有好几个时辰。 而叶长庚也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久久不语。 他回到屋内,除了询问消息,便站在舆图沙盘前,偶尔捏起一面小旗,插在某处。 朱彦看了一眼,心中发抖。 不会是因为妹夫,要把军队全调去云州吧? 或者——楚王不是意外,是遇刺? 被突厥刺杀? 夏末的河东道已不太炎热,朱彦摸了摸胳膊,那里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一年了,一年没有打仗,可是他会在午夜突然惊醒,分辨耳边那些喊杀声,是梦境还是现实。 其实很容易分辨,闻一闻味道就可以了。 血腥、硝烟、甚至是尸臭,那些味道无孔不入,缠在身上,数月都不会消散。 “朱彦!”屋内响起叶长庚的呼唤。 “在!”朱彦跑进去。 “奏疏!”叶长庚递给他一本奏折,“急递京都,调运粮草。”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真的要打仗了? 血液直冲朱彦头顶,他面色通红,应声道:“是!” “召将军们来,”叶长庚道,“整装待发!” 整装待发,去云州吗? 朱彦没有问,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打仗了,要打仗了! “大唐主要兵力,驻守在偏头、雁门、宁武三关,”突厥可汗贺鲁亲自安排进攻方向,“得公主殿下妙计,如今叶长庚抽调兵力,去了云州。” 到底是亲妹夫,不忍心看他压在废墟下,腐烂发臭。 “云州容易攻破,”格桑梅朵站在舆图前,手持一柄薄剑,指了指,“十三年前,突厥大军从云州入唐,攻破朔州,至代州时,才遇到先陈王拼死阻拦,斩突厥五万兵马,收复失地。这一回楚王在云州遇刺,叶长庚于情于理,都会调兵到云州去,这样,可汗只用绕道朔州,便可以趁虚而入,一路打到黄河边,再渡河围困京师,长安唾手可得。” 贺鲁没有说话,却已经满面红光,激动得浑身发抖。 “但是一定要快!”格桑梅朵道,“兵贵神速,要在叶长庚组织兵力反扑前,向南突进。要在各道节度使带兵回援前,攻破长安。” 要快,要在长安还没有调集粮草前,要在叶长庚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打他个措手不及。 深夜突进的兵马悄无声息,前锋来报,朔州城只在百里外了。 格桑梅朵看了一眼茫茫的月色。 今夜星辰漫天,明日会是好天气。 叶将军,我来了。 多么可惜,我们各为其主。 你为大唐,我为吐蕃。 朔州城静悄悄的,像一个毫无防备之心的婴孩,在安稳地沉睡。 她的身后,是歌舞升平的九州沃野。 在这沃野中,在小小的绛州,一个女子同样深夜未眠。 她坐在屋檐下,听奶娘诉说十三年前的战事。 “那一年,突厥军都已经攻入了绛州城,幸好有先陈王,咱们家才免遭劫难。这之后十三年,突厥不敢犯边。先陈王的事,在以前是不能提的,现在好了,姑娘要嫁的叶将军,便是先陈王妃的侄子嘛。” 裴茉看了看天,轻声问:“叶将军比先陈王,哪个更厉害些?” 奶娘笑了,偷偷看了看秦嬷嬷居住的小屋,见那里没有动静,才悄声道:“姑娘希望谁厉害?” 皇后娘娘派秦嬷嬷来教裴茉规矩,但是连奶娘都看得出来,这更像是一种监视。 “我不懂打仗的事,”裴茉的眼中星光闪烁,“但是我希望,叶将军的运气会好一些。” 人生有些时候,运气很重要啊。 祝郎温饱,祝郎安,祝郎出门大晴天,祝郎祥云绕屋宇,祝郎佳侣缔良缘。 数百里外,大唐河东道行军大总管叶长庚也在看天。 “天快亮了。”他目色沉沉,神色冷峻,唇边一抹冷笑。 “咱们运气不错。”顺利调集完兵马的朱彦庆幸道。 “大丈夫从不靠运气。”叶长庚沉声道。 …… 第288章 “报——”一声刺耳的报讯刺破黎明,斥候几乎是从马匹上滚落,撞开了刺史府的门。 云州刺史尹世才从睡梦中惊醒,一颗心怦怦乱跳,险些晕死过去。他抚着胸口坐起身,双脚找到靴子,只踩了一只,便晃着走到门口。 推门出去,报讯的斥候已经被领进院子。 “报——”斥候再报一声,而尹世才的目光却不在斥候身上。 他直勾勾地看着远处,抬手指天颤声问:“那个,那个黑色的烟,是烽火吗?” “大人!”斥候重重点头,“突厥袭边大举进犯,正欲攻破长城。” 尹世才如坠梦中,半晌才怔怔道:“什么?” 今年实在是流年不利。 原以为拜在裴家门下,提职升了官,是他人到中年祖坟终于冒烟。没想到上任路上被土匪劫走,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又遇上楚王在他的属地出事。 好好的客栈,怎么就塌了? 塌了也便罢了,竟还走水! 尹世才不敢怠惰,每日都带着府衙众人在废墟里挖人。 除了挖人,戏也要做足,边挖边哭边抹眼泪。 客栈被楚王包了,倒没死别的客人。重伤的堂倌有几个,都救了回来。就楚王倒霉,扒拉好几日也没扒出来。 尹世才每日回府,都要洗好几遍黑炭似的脸,然后想想如果他被罢黜,该去哪里安身立命。 可事情永远都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这不,楚王还没扒拉出来,突厥人又来了。 尹世才急得跳脚,又安慰自己。 “不怕不怕,叶将军这些日子一直往云州城送兵马,前日还捎信,说要把七万兵马全都调到云州来。咱们能守住。” 当然,叶长庚不是为了帮他守城。 原话是:“本将可调七万兵马,帮刺史找一找人。” 听起来阴森森的,有点吓人。 尹世才说到这里,突然又道:“关城门!先关城门!突厥人离咱们还有多远?” “尚有四百里,”斥候道,“他们先打朔州。” “朔,朔州?”尹世才喃喃确认,身上的冷汗总算不再往外冒,他想露出庆幸的神情,又觉得不太妥当,过了许久,才面色僵硬道,“这样的话,得通知叶将军,别来了。” 看来他要转运了,朔州刺史比他还倒霉。 就是不知道叶长庚这会儿转向去朔州,还来不来得及。 管他呢,别人的命不是命,自己活命最要紧。 尹世才命斥候再去探查,又命参军去关城门,命长史去把粮库账目拿来,最后揉揉肚子,表示自己饿了。 “大人,今日还去挖人吗?”有下属询问。 尹世才想了想,有些为难道:“不挖了,抗敌要紧,改日在客栈上方起一堆新土,就算楚王的坟了。” 师爷目瞪口呆:“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于潦草?” 尹世才也觉得潦草,所以他交代师爷道:“回京后你记得提醒我,别从安国公府门前过。” 万一遇上叶娇,恐怕会挨打。 安排完这些,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尹世才的目光从直冲天际的烽火上移开,暗暗求神。 保佑叶长庚能守好长城守好朔州,保佑突厥人不往云州来,保佑楚王安眠,不要给我托梦…… 朔州段长城约万丈长,有关堡十八处、烽火台九十座、壕沟九处。 朔州北控大漠、南扼三关、西傍黄河、拱卫京都,为南北咽喉、东西要道。这是阻挡北方外族南下中原的天然险阻,守住朔州,也便守住了天下。 大唐军队知道朔州的重要,突厥军也知道。 所以虽然他们收到确切消息,说河东道行军大总管叶长庚去了云州,但因为朔州距离云州很近,也不敢轻敌。 突厥可汗贺鲁主要从两个方面入手。 一是挑选亲信部队组成先锋营,趁夜色靠近长城,迷惑大唐侦察兵,然后靠唐军奸细带路,找到长城防线最薄弱的地方,翻墙而入。然后轻骑兵快速支援,一面用弓箭压制守军,一面挖开城墙缺口,让大军分批依次进入。 二是采用奇袭战术,十五万兵马昼夜不停,一举突破朔州城,抢占天险,再休整南下。 此计天衣无缝,可是第一批从缺口进入长城的一万兵马,突然就没了消息。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已经挖好,等待第二批军队进入的缺口,突然消失。 与其说是消失,不如说是补好。 “怎么可能?”突厥可汗贺鲁大发雷霆,“那是长城!那个缺口,我们挖了三日,才挖通,唐人用了几个时辰,就补好了?” 不光补好,而且是在一万突厥人已经攻进长城时,一面打仗,一面补的。 “的确是补好了,”派出去的探子战战兢兢,“里面全是喊杀声,咱们第二批兵马只能在外面搭起云梯,硬攻长城了!” “怎么补的?难不成他们是神仙?”贺鲁质疑道,“修葺长城的巨石,大而笨重。就算是临时用泥土砌,也需要时间。” 相比贺鲁,格桑梅朵要冷静很多。 她命令道:“再去探查,查城墙,也要查朔州守军的来路。” 她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那预感让她既担忧,又忍不住攥紧拳头。 叶将军,是你吗? 叶长庚站在朔州城墙的碉堡旁,看着远处的战斗,时不时调整兵力部署。 城墙还是不够宽,不能调集更多的兵马,让他的人有所死伤。 不过这一次提前准备、瓮中捉鳖,倒是简单有效。 李策在云州被塌落的客栈砸死? 怎么可能?那座客栈是他们家自己建的。父亲拨款,派冯劫监工,后来叶娇开始做事,又重修了好几次。 刺史府塌了,他们的客栈都不可能塌。 所以李策一定是遇刺。 遇刺,然后引他重防云州。 他偏不,他的主要精力,要放在朔州。朔州的每一段城墙,他都走过一遍。哪里艰险哪里低矮,哪里年久失修容易翻越。 他都知道,所以他可以仔细筹谋。 但是隐隐约约间,叶长庚觉得对面的敌人有一种熟悉感。 这熟悉感有些莫名其妙,只是直觉。 将军百战,重逢旧日敌人的直觉。 像是他们曾经见过面,曾经探讨过各国的战力,也曾经在灯火阑珊的长安城,走过一段长长的路。 他们更曾经狭路相逢,曾经从朋友到陌路,到兵戈相见,杀个你死我活。 叶长庚知道,李策此次来边境,主要目的便是截杀格桑梅朵。 他……还没有成功吗? “将军!”朱彦跑步靠近,打断了叶长庚的沉思,“我军大获全胜,突厥人的尸体堆不下了。” “堆不下,就推下去。”叶长庚道,“用来砸他们的云梯。” 第二批突厥人已经搭起云梯,拼死向上猛攻,迎接他们的,除了巨石、火油,还有自己同伴的尸体。 前来探查消息的突厥探子看到了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他步步后退,接着猛然转身,前去回禀。 “城墙是用提前准备好的石块补好的,没有夯土,看来大唐早有准备。”探子禀告道,“咱们第一批攻入长城的汉子,恐怕救不回来了。” “不可能!”贺鲁道,“他们会在长城内,杀光守军,夺取朔州。” “可汗!”探子叩首,声音悲切,“他们的尸体已经被推下来了,少说也有数千人,已经死了。咱们的敌人不是长城守军,而是河东道行军大总管,是叶长庚。打败过吐蕃人的,叶长庚。” 吐蕃公主格桑梅朵抬起头,神情冷厉,心中却风起云涌。 竟然—— 他竟然真的放弃云州,不去救助李策,也不相信突厥会攻打云州,来了朔州? “怎么回事?”贺鲁看向格桑梅朵,手按弯刀,疑惑,也面露怀疑。 “如此看来,”格桑梅朵深吸一口气,“咱们没能骗过他,那就只能奇袭云州了。” 云州城外,叩门声和哭求声响成一片。 “求求大人,让我们进去吧。” “把我们留在城外,突厥人会杀了我们的。” “我怀里的孩子要进城看病,能不能放我进去啊。” 然而厚重的城门关得严严实实,守门的卫士起先还不耐烦地解释:“这是刺史大人的命令,怕进来奸细。” 到后来,他们只是冷漠地听着这些哭求,一动不动。 无法进城的百姓面如土色,左看右看,又去求看起来有些本事的行路人。 “这位侠士,你们练功的人,不都能飞上城墙吗?你能不能,跳到城墙上,跟刺史大人说一说啊?” 正低头看书的严从铮合上书,看了看城墙。 他的确练功,但却不能飞。 …… 第289章 说严从铮是侠士,可能是看到了他随意放在车板上的剑鞘。 从长安一路向北,他在山溪中沐浴,在篝火旁安睡,追赶过顽劣狂奔的野马,也救助过道旁落难的行人。 这一路肆意潇洒,果真如剑客般,放荡不羁、自由自在。 也仿佛是,实现了一个久远的愿望。 两个人的愿望。 只是翻越夏州长城后,严从铮突然听说,突厥人屯兵北境、或有异变。他犹豫了半日,还是决定渡过黄河,看看河东道的防守情况。 结果刚到云州境内,便听说楚王李策出事了。 李策居住的客栈倒塌,又燃起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严从铮震惊之下心急如焚,先是立刻转向,快马加鞭到云州来。走了一个时辰,突然勒马而停。 “李策?那可是李策!”他质问自己,自嘲地苦笑。 那是从皇陵回京,两年间便能协理朝政、迎娶叶娇,瞒着皇帝,给李北辰一条活路的李策。 世间的死法儿有千万种,他那样的人,绝不可能死于倒霉。 严从铮虽然继续赶路,却已经放下心,准备到云州仔细看看,看看李策在卖什么关子。 事有不巧,城门关了,而城外有数百百姓,急着进城。 “稍等一阵,”严从铮安慰向他求助的百姓,“既然要御敌,还会打开城门,出来挖壕沟、布荆棘、铺设攻城障碍。到那时,你们再进。” 即便云州新任刺史尹世才不懂这些,河东道云州守军也会懂。所以城门只是暂时关闭,还会打开。 城外百姓听到这些,稍稍放心。 “这位侠士,您懂得还挺多。” “大侠,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点干粮,你尝尝,自己家烙的大饼。” 严从铮抬手推辞,那女人不好意思再让,但是她的女儿上前,双手捧着一个煮鸡蛋。 那女孩眼睛大大的,穿着粗布衣服,虽然不说话,但是笑出一对梨涡。 “哥哥,”她的声音清亮动听,“这是阿瑶在山里捡的野鸡蛋,可好吃了。” 严从铮神情微动。 她看起来跟北辰一样大,也是个心善的孩子。 不知道北辰走到了哪里,是不是也像她这般,健康结实。 严从铮接过鸡蛋,又递回去一串铜板:“算是我买的。” “阿瑶,快把钱还回去!” 女人责怪着名叫阿瑶的小姑娘,取过孩子手中的钱串,这个时候,城门开了。 从里面冲出一队官兵。 最前面的肩扛令旗,骑马高呼:“清道!清道!” 后面的提着锄头、铁铲等物,飞奔而来。 果然如严从铮所料,他们要挖宽壕沟,阻止敌人的攻城车。 百姓见城门开了,心有余悸地提起行李包袱,便往城内去,可兵将挡在城门口,大声斥责:“不准进!不准进!为防奸细,城门从今日起,禁止进出!” 百姓面面相觑,几个胆小的当场便哭出来,而几个性子急的汉子,忍不住同守军吵起来。 “不让我们进,是要看着我们被突厥人屠杀吗?” “对啊!你们是不是人?是不是我们的族人?” 守军扬起皮鞭:“说不准进就不准进,这是军令。” 皮鞭甩出,朝百姓狠狠打来。几个人吃了鞭子,抱头逃走,可更多的人却激愤地上前,要讨个公道。 “我有籍册,我们是云州百姓!” “我有路引,是经商的。” “我们不是奸细,不是!” “我管你们是谁?”满脸横肉的头领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再次挥动皮鞭,“滚开!” 皮鞭朝许多人扫来,而最前面,站着惊慌失措的阿瑶。 只不过这一次,皮鞭没有伤到任何人,反而停在某处。 长鞭的末梢被人握住,在空中绷直,无法挪动寸毫。对方没有多余的话,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把头领直直拽下马。 头领摔在地上,翻身而起,大骂道:“谁?谁?谁敢动老子?你们反了吗?” 他松开皮鞭抽出腰刀,骂骂咧咧全神戒备。 百姓试图护住主持公道的人,可那人抬手拨开百姓围成的人墙,一步步走近守军头领,问道:“不让百姓进城,是谁的命令?” 严从铮的声音并不高,却很重,仿佛稍稍松懈,便压不住胸中的戾气,要当场杀人。 “你是谁?也有资格问我?”那头领下意识便后退半步,又稳住心神,质问道。 是啊,他是谁? 这问题像一声闷雷,在严从铮心中响起。 他应该是要做游侠的。 不问世事,不理朝政,远离勾心斗角的朝堂,背弃家族的期望,认真读着他的书,游历大好河山。行侠仗义、不留名姓。 但是游侠只能护住三两个人。 若要保护眼前这些百姓,他便不能只是游侠,还要是—— 严从铮缓缓从斜襟衣领中掏出一物,递到头领面前。 “严从铮,字戍楼,陛下亲赐四品中大夫。这是官凭,你拿去给尹刺史看吧。” 头领手中的刀掉在地上。 他呆呆地看着严从铮递上来的官凭,大张着嘴不知该怎么办,半晌才双手取过,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虽然识字不多,却也认出了那上面中书的印鉴。 守军头领脸色惨白双腿颤抖清醒过来。 他“扑通”一声跪下,高举官凭,连连磕头。 “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饶恕,大人饶恕!” “去吧。”严从铮冷声道。 头领还没站稳身子,便往城门内跑,跑了两步想起自己有马,他转回身,对严从铮点头哈腰地再次道歉,才爬上马,一溜烟往城内去了。 围观百姓这才知道严从铮不是游侠,是正儿八经的四品官员。 他们兴高采烈,觉得这下总算得救。 不过半个时辰后,等待他们的是一瓢冷水。 云州刺史尹世才站在城墙上,向翘首等待的百姓望过来。 “严大人,别来无恙?”他站在垛口,小心向远处张望,顺便解释城门为什么仍旧关闭。 虽然为官多年,但尹世才只在进京述职,拜访严廉送礼时,同严从铮见过一面。 那时严家有多声势显赫,此时就有多衰败凄惨。 面对衰败凄惨的人,他实在不必违反原则。 “本官真的不能开门啊,万一混进来奸细,我们辛辛苦苦守城,结果奸细趁守军疲累不察,把城门打开,可就完了。” 他挥了挥手中的官凭:“不过严大人您,可以进来。” 严从铮的脸色逐渐僵硬,但他还是耐心劝说尹世才。 “尹刺史可以让这些百姓进城,单独找一处地方看押。等突厥退去后,再放出来。这里有急于归家的人,也有进城诊病的人,耽误不得。” 严从铮中气十足,声音传出很远,让人心神安定。 然而尹世才觉得,他能放严从铮进来,已经是看在同僚的情谊上了。但他不能把话说得太难听,只好又道:“本官只能为严大人作保,请严大人进城吧。” 此时扩宽壕沟的兵士已经干完活儿,又放了许多荆棘在城墙下,再陆续退入城池。 城外便只剩下手无寸铁、无人守护的百姓。 严从铮只好扬声道:“那么,本官便以四品中大夫的身份,为这些百姓做保。” 尹世才在城墙上张了张嘴,看向远处。 他已隐约听到突厥人的厮杀,不出一个时辰,那些人或许便突破长城防线,攻到云州来了! 绝对不能开城门,说不定这附近,就混着突厥人。 “四品中大夫?”他说话终于不客气起来,“严大人你不会不知道,那是个散官吧?” 散官,没有实际职务,没有实权,也没有属地。 无职无权,也配在他这个刺史面前,为人作保? “你——”严从铮上前几步,手按利剑,狠狠盯着城墙上的人。 “你什么?”尹世才朝墙下重重吐了一口口水,“你们严氏悖德谋逆、欺辱圣上,圣上能原谅你,给你个散官吃俸禄,我不能!我还要守着云州城,跟突厥人决一死战!你来做什么?添乱吗?” 四周的百姓窃窃私语,严从铮如坠冰窟。 他并未觉得屈辱,因为尹世才说的都是真的。 他只是想起很久之前,李策同叶娇吵架,他向叶娇表白被拒。后来李策来了,在酒楼中,李策坦诚地说他的指挥使官职太小。 那个时候,严从铮不屑道:“我的梦想是离开京都,去江湖饮酒作诗、行侠仗义。” 李策没有奚落嘲笑他,而是缓缓道:“你问过她吗?她的梦想,是以一己之力,守护安国公府。” 这个世道,若想守护足够多的人,区区一个左威卫指挥使,远远不够。 一个四品文散官,也不够。 严从铮抬头看着高大坚硬的城墙,瞬时间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权力真是可怕又复杂的东西,能腐蚀人心,也能守护九州。 严从铮那个一直在心中坚信和追求的东西,顷刻间轰然倒塌。 饮酒作诗、行侠仗义的自由,真的是自由吗? 真的是他一直以来,渴望拥有、可以为此放弃一切的自由吗? 如果是的话,他现在就可以抛下这些百姓,离开云州。 …… 第290章 外面剑拔弩张。 紧邻城门,高耸的望楼内,一个男子看着对峙双方,有些气愤,又有些着急。 “这个狗官!说什么害怕奸细,就是他自己太过无能、畏惧突厥!” 楚王的贴身随从青峰穿着随意买来的粗布衣服。简朴,却也能最大程度隐藏身份。 望楼内安置着一张窄床。床上躺着的男人轻声咳嗽,深邃的眼眸睁开,清冷中浮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骨节分明的手指向上抬起,修长白皙。 青峰连忙上前,扶他起身。 “殿下要去管吗?” 李策看了一眼外面。 遇刺已有十日。虽然刺客布置的火药被客栈伙计察觉,在李策回房时巧妙暗示。但他们从后院逃出时,还是晚了一步,被炸飞的断木扎伤身体,血流如注。 李策趁势隐藏行踪,安养身体。 “再等等。”他下意识按了按腿上的伤口,站起身。 “等什么?快要打起来了。”青峰着急道。 “等着他自己琢磨明白,”李策的目光落在远处,道,“有时候痛苦,也是人生的老师。” 城墙上的旗帜一动不动,严从铮的身体却像灌入狂烈的暴风,卷走那些坍塌的梦想,只留下空空荡荡的他自己。 可以重新选择的,他自己。 是要独善其身的自由,还是要兼济天下的责任? 他的家族如何并不重要,他是谁的儿子也不重要,年少时做的梦已经实现过了,如今该问问,他自己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严从铮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久到他短暂人生的全部画面,在脑海中刹那间闪过。 可在围观百姓心中,被刺史嘲弄的男人只是略微低头,便再次开口说话。声音更响亮,姿态更从容,目光也更坚定。 “尹刺史,”他冷声道,“何必吹捧自己贬低别人呢?所谓众志成城,多出上百百姓守城,总好过你这位提不起刀剑的文官,独自站在城墙上。” 这句话戳中了尹世才的痛处。 大唐官员,向来是文官贬低武官,武官也看不上文官。但是文官会以自己能够骑射为荣,武官也会附庸风雅,挥毫泼墨。 偏偏尹世才手无缚鸡之力,而严从铮这个文散官,却曾手握数万禁军。 “就是!你会什么?还不是得靠河东道守军守城?” “你不让我们进去,就是在草菅人命!” 百姓吵吵嚷嚷,指着尹世才大骂起来。骂得他恼羞成怒,不知从哪里找到一面令旗,指着城下大叫道:“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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