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后视镜里的蓝山听到答案后一愣,忽然露出一个好难过好难过的微笑。 现在她小小声地趴在我背后唱歌,唱陈慧娴的《千千阙歌》。 我却在想她为什么难过。是不是因为我昨晚说,你根本没有把你最喜欢的歌唱给我。 第12章 蓝山不光唱歌还给我说故事,说老屋子的阳光和满衣柜的漂亮衣裳。 在蓝山的叙述里我逐渐刻画出了她外婆的形象,和大多数老人家一样和蔼又善良,在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之前给蓝山买了从小到大所有的芭蕾舞裙。我说那你应该成为一个芭蕾舞家,她说可是当模特是妈妈的梦想啊。 我好像懂了。所以外婆的期望为妈妈的遗愿让了步。蓝山肩负了两个人的梦想,可她自己想要什么呢? 我想问,但蓝山又说外婆和她拉了勾勾,这辈子要站上世界最高最亮的地方,再和已经成为天使的妈妈许愿,下辈子再成为芭蕾舞演员,一直跳给外婆看。 我开始相信蓝山是吃浪漫长大的了。 她一路上给我做了这么多美好的铺垫,我总认为我们在进门的时候会看到戴着老花镜坐在阳光下看书的老人家,但实际上不是。 蓝山有探视证,轻易地过了大门门禁就上了楼,我说你不需要办探视手续么,蓝山就撇撇嘴说我是来看外婆的,又不是来看那群欧巴桑的。 在理,我闭嘴。 所以我们的不告而来似乎非常的不合时宜。 屋子里都是灰尘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蓝山奔向床,我赶紧去开窗透气,蹭上了插销的一层薄灰,又在裤子上拍掉。我回头看到蓝山跪在病床旁边,床上的被子隆成小小一团。 原谅我只能这么形容外婆,因为她真的好瘦又好小,伸出的手像一节枯萎的鬼木枝,蓝山纤细的手臂被她轻轻握住,一下子显得丰盈饱满。 外婆一直在喃喃我听不懂的话,蓝山跪了多久我就听了多久,直到蓝山开口前我才听明白。 外婆说,我们阿蓝,来啦。 蓝山把外婆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低头亲一亲外婆稀疏的额角,说是呀,阿蓝最近好忙,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今天天气好好,我们等一会去晒太阳好不好。 蓝山起身去洗手间,我侧身给她让道。然后我听到蓝山把水开得哗哗响,又一脚踹在门上,整个屋子都在晃。 蓝山出来的时候手上脸上都沾满水珠,她用湿漉漉的手拿出手机,一边翻通讯录一边和我说话,语气好冷。 “麻烦你,帮我拍照取证。我打电话给律师。” 蓝山是真的动了气,但又冷静沉着得可怕。我拍照的时候一直在偷听她说话,她语气平平地叙述完事情的经过,咨询了一通后客客气气地请人家写律师函。我好担心蓝山,但这时候我的直觉非常诡异,它在阻止我靠近蓝山。 我脑子里晕晕乎乎就两句话:蓝山怎么不需要我的关心呢。蓝山怎么会需要我的关心呢。 我靠近病床时看了一眼外婆,她好茫然,我说外婆好,我是蓝山的朋友。外婆把浑浊的眼睛闭上了,轻轻地点一点头。我忽然难受,这可是蓝山的外婆啊,光听她的描述就觉得她一定要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而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这样好的老人家就在空荡荡毫无人气的房间里苟延残喘,凄凉又寂寞。 拍完照后蓝山丢给我一张卡,让我去取钱。我问取多少,蓝山就露出古怪鄙夷的笑容,反问一句取多少?有多少取多少。 二十分钟后我拖着两大袋的钱回来,一路上被各种人行注目礼,我心说看你麻痹看。不过换位思考我看着一姑娘拖着钱气喘吁吁从我面前过,大约也会觉得她有病。我回到病房时蓝山面前站了个穿白大褂的主任,一直好声好气地说怎么您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提前…… 我就笑嘻嘻地插嘴,说提前让你们伪装老太太在这儿过得挺好是吗。 主任看不速之客变成了俩,也不敢发作脾气,说不是不是,他们这儿医护人员还是挺好的。蓝山冷笑了一声,伸手去摁铃。外头的蜂鸣声催命似地尖叫,那头接得很快,说就来。蓝山置若罔闻,人家挂了她就继续摁,不说话不喘气,跟个神经病似的摁了三五次那边终于发飙,语气特难听的说就来,临挂断了我听到那边低声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我操。 我看了一眼蓝山,她手还摁在铃上,笑盈盈地看经理,美得可怕。 那小护士冲进来的时候大约没想到屋子里有那么多人,我猜她张口一定想骂粗话,但被蓝山姐姐的沉默给杀回去了,变脸似地露出尴尬又讨好的笑,结结巴巴地和蓝山打招呼。 蓝山问我有烟吗,我一愣,没答上。一旁主任特殷勤地递上来了还顺带想给蓝山借火,蓝山看了一眼床上的外婆,厌恶地摆手。她就那样叼着一根没点上的烟说话,眼神很飘,大多数时候在看老人家和天花板,说我是你们院里交钱最多的客户之一吧,仗着我忙来得少,你们这样对我家人,是和钱过不去还是和我过不去? 两人面面相觑,不说话。我看见那小护士冷汗从额角下来了。 蓝山看两人在她面前怂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笑着捋一捋头发,和和气气地说:“罢了,我不为难你们,半个小时之内我要关于这间病房所有的监控资料和账目明细,以及老人家目前的健康状况,我要知道李护士你一天进这病房几次,给老人家用的什么药吃的什么玩意。” 李护士脸色登时很难看,说话阴阳怪气:“大名鼎鼎的蓝小姐,您是在针对我吗?” “是啊。”蓝山失笑,“你既然知道我大名鼎鼎,就知道这事捅出去你会有多大的麻烦。你是想说我会引火烧身吗?但是你看看你自己,你配点得着我么?” 主任似乎想求情,蓝山摆手:“不要废话,你还剩二十八分钟去找我要的东西,你想谈别的,等明天我的律师过来谈。我近期会给外婆安排转院手续,你不要这笔钱,有的是人要。” 蓝山停一停,看着主任要走了,又补充了一句:“麻烦再帮我找俩手头活不多的好护士来。” 蓝山够狠,她把“好”字咬得重重的,李护士知道自己惹了**烦,又慌又恨地死盯着蓝山。我还在担心这**会不会和蓝山闹个鱼死网破,但蓝山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坐在床边牵着外婆的手,目光深沉,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第13章 过了一会,两个小护士敲门进来,对屋里的情况不明所以,蓝山看一眼她们,问了她们底薪和奖金,语气客气又温柔地解释说老人转院前还需要人照料。但我条件很苛刻,老人家要吃好穿好睡好听人给她念书,晴天推她到后花园散步晒太阳。你俩怎么处理手上别的活我不管,总之对这间病房有求必应。要俩人是为了互相监督,语气行为但凡要有一点出格,另一个人可以直接举报,我给酬金。 蓝山看我一眼,我开始从袋里掏钱。但说真的我一个穷逼只在电影里看过把现金往桌上拍的桥段,我的手在抖,只有蓝山发现了。但她什么都不说,把烟夹在手指间晃,目光不再死盯着她们,淡淡说道: “多少钱能办好我交代的事,你们看着办。” 我第三次往袋里伸手的时候她俩已经开始对视,第五次掏出钱来的时候其中一人颤抖着声音说够了,实在太多了。蓝山就笑了,语气轻快地说那桌上的钱都归你们,以后做得好我还有钱付,现在可以先帮我找个轮椅和毛毯来吗。 哪有人对此时此刻的蓝山不敢言听计从的,俩人慌忙就出去了。李护士也想走,但她和桌子太近,一起身把桌子踹歪了,红色纸钞哗啦啦地撒了一地,窗外吹风,钞票飞得到处都是。 蓝山睥睨她一眼,语气淡淡:捡。 我冷眼看着小护士憋屈地把毛爷爷一张张捡起来,别提心里多爽了。她捡完后招呼也不打地离开了,蓝山没阻止她也没再为难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像在看一只卑微蝼蚁。 半小时后蓝山推着外婆在后花园里散步,和她聊天,大多数时候安静不说话。蓝山走累了就把轮椅停下,老人坐在外边晒太阳,我和她坐在不远处的长亭里休息。 我觉得这个时候的蓝山还没有收刀入鞘,但她呈现出了一种非常茫然的气质,像个斩尽诸神却无家可归的迟暮英雄。我上一次看到这样的蓝山还是在艳粉色灯光的吧台前,那时候她的疲惫写在脸上,我的关心正大光明。现在蓝山藏得滴水不漏,拒我于千里之外。 所以我不敢动也不说话,我怕我一张口蓝山会赶我走,但更害怕蓝山哭。我想了想,我还没见到过蓝山哭,那在我眼里和世界末日有什么区别? 我还在胡思乱想,蓝山却先开了口,望了我一眼,说,我今天会不会太凶了。 我想逗她开心,所以语气轻快:“不会,你像个暴发户诶。” “暴发户不好吗?” “像你这么有情有义的暴发户,人间哪得几回闻。” 蓝山果然笑了,说你看看你背后。 大白天演什么鬼片呢,但我还是好配合地回头张望,说什么都没有啊。 蓝山说,没有尾巴吗?然后她凑过来:舟舟,你像一只对我疯狂摇尾巴的哈巴狗。 我靠,我又生气,但气的不是这个。 我说你才发现吗? 蓝山一愣,我非常识趣地贴上去,对她汪汪叫了两声。 蓝山开始疯狂地捧腹大笑。她笑了就好,我说你笑话我,我不和你玩啦,我去找外婆玩,外婆不欺负我,哼。 我话比蓝山多一些,也不管外婆听不听得明白,一路上和她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多话。和她认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鸟,但我自己也不懂啊,只能拿着手机,遇到不认识的东西就用APP扫一扫,然后再给外婆科普,走了一圈下来觉得自己在知识的海洋里徜徉了一圈,神清气爽。 我们绕回长亭的方向,太阳刚好落山,外婆好像很喜欢晚霞,仰着头看。我依老人家的意思停下,一起看天边云卷云舒。天准备黑了,我想推老人家走,外婆却指一指天边,吐出两个字。 飞光。 这名字有些耳熟,但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我想问蓝山,所以回头找她。 蓝山站在长廊口倚着高高的红木柱子,身形修长。我看她纤细优美的脖子好像在看一只等死的天鹅,她让我想起了努里耶夫悲剧版天鹅湖里的一个剪影,白天鹅或者黑天鹅停在王宫门口伫望,然后厚重的幕布缓缓合上,压抑到窒息。 回去的路上蓝山在后座抱着我,说你带我在外边吹一吹风吧。 我对蓝山才是真的有求必应,答应了一声又带她往郊外开。她抱着我一直不说话,我琢磨着不能让她这么死气沉沉下去,所以我找了个话题。 “飞光是什么?” “时尚界最有分量的奖项,对模特来说能拿到那个奖,死也瞑目了。”蓝山说着又反问我,“在时尚圈混,这个也不知道?” “哪有,只是突然忘了!”我反驳得理直气壮,“说是拿到死也瞑目未免也太过分了吧,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么说好像的确太过分了,因为对于飞光来说只有一步之遥的妈妈就不能瞑目了。” 我沉默下来,从蓝山平静的口吻里意识到拿下飞光或许是她早已规划好的未来,千难万险刀山火海也要朝此前进。毕竟妈妈的遗憾的确太过于沉重了,能背负起这种遗憾的蓝山比我想象中的勇敢一千倍一万倍。我想说对不起,但蓝山从后视镜里朝着我微笑,轻轻地摇一摇头,重新把头埋回我的背上。 过了好久,蓝山和我说,今天的事让你看笑话了。 我笑着说没事啦,我说幸好你带我来,不然你一个人可能会受欺负啊。 蓝山扑哧一笑,说你比我还小只,谁敢欺负我啊。 靠,我憋屈,不想聊这个话题,所以岔开了话:你今天问我要烟,你抽烟啊? 蓝山说不是,她不抽。只是在那种情况下,叼着烟会显得比较凶。 啧啧,模特真是模特,知道任何一点小道具的加分项。 蓝山忽然又问我抽烟吗,我说不抽,你看你今天说要烟,我一个多啦A梦都没给你掏出来么不是。蓝山笑着说好,不抽就好。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死死拿着这个话题不依不饶,反反复复一直在说舟舟你不许抽烟,千万不许抽烟。抽烟了我就不和你亲亲了,我讨厌烟,所以你抽烟我就讨厌你,你听到没? 蓝山不和我亲热简直就是世界末日。我点一点头,说好。 我听出了她的哭腔。 我沉默着朝前开,一直开。坏了的路灯让我有种要冲向世界边缘的错觉,我们在一个拐弯后冲进了一条隧道,进入大蛇灯火通明的血盆大口前我听到天边炸了一个响雷。 我放慢车速说我亲爱的公主殿下,要下雨了,还不回家吗? 她揪着我的衣服不肯抬头,完全没理会我的后半句话,说不是女王吗? 我说那你要我敬你,还是要我爱你? 她的答复在我冲出隧道那一刻和引擎还有雷声重合。再开了十来分钟我和一个路口擦肩而过,离下一个转弯回家的路口还有半小时车程。雨开始下,绵绵细雨到滂沱大雨,我被淋得好冷,只有蓝山脸颊靠着的那一小块是温暖的,下着热雨。 我在那一刻忽然领悟到一个道理,所有的爱和恨产生与退却都是情有可原的。就像我明知淋雨骑车是一种专属于少年人的**式浪漫,但还是固执地错过了第一个转弯口,哪怕下一个通往家的路口在半小时之后。与此同时,我决定了要帮蓝山坐到那个全世界最高最耀眼的位置,付出再多代价也在所不惜。只要蓝山说要我就给,我甚至心甘情愿为她去死。 而这一切轰轰烈烈的缘由其实简单到可笑,只因为蓝山出隧道的时候说。 我要你爱我。 第14章 TAKKI的秀场定在平安夜,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半月。蓝山一早就和我预定了十二月的行程,非要我陪她去东京不可,我拗不过她说好好好,其实我自己心里也可想去了。但答应她之后我继续开始为我的事业愁到头秃。 我拍不出好照片了。 《野火》和《春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柄双刃剑,我靠这个把我的前途挣了个光明璀璨,但起点太高,一旦被神坛化了就很难再下来。其实在专业人士看来,这两套片缺少了棚拍的种种专业条件,但瑕不遮瑜,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灵感之作,简单来说,就是我菜狗一只,高考忽然有如神助超常发挥进了TOP1的大学,结果进去之后和那些天才学生完全没得比,整天在自卑中忧虑重重。 好在公司知道能像我这样超常发挥的学生并不多见,况且我的问题在于缺乏经验,所以对我两次棚拍只是中等水平的作品表示理解并鼓励。我长出一口气,好在不是给当红流量拍,否则就我这水平发出去狗头能被摁在地上锤死。 公司把我接下来的拍摄计划作了部分削减,让我继续和其他前辈多学习。我喜忧掺半,一是意识到我从某种程度上还是在逃避压力的人,公司的人追太紧我就烦躁倍增。但实践机会太少的话我也觉得不太舒坦,啊,我好难搞。 蓝山知道这事的时候笑着骂我事儿逼。她是南方人,口音糯糯的,非要学北方人勾起一点不伦不类的儿化音,笨拙又可爱。我说不是这么念的。然后给她重复了一次。 她跟着我学,念了十几次了仍然是乱七八糟的,就趴在我背后摇头,说不学啦。我趴在软软的床上,任凭蓝山半坐在我身上,心思是飞的。 蓝山不去想这事没关系,我不能不想。毕竟我做了决定要把蓝山往飞光的方向送,哪怕我的身份和行业都名不正言不顺,但蓝山要是需要我,我二话不说扛刀扛枪都得上。我有时候会想我这种人其实挺没用的,自个儿的事要是没人在背后疯狗似的追着我咬,我根本就不愿意去做,要换作别人的事,尤其蓝山,我自己就会变成那只疯狗。 但我还是愁,毕竟我的实力配不上野心。 没等我自个儿感伤完,蓝山忽然叫起来。我说怎么了,她说你耳背后有一颗小小小小的痣诶! 蓝山真的很容易像个小孩似的大惊小怪。不过我还是挺好奇,毕竟那位置我活了二十几年自己是看不到的。蓝山特地还拍照给我看,我瞄了一眼,说送给你了。 她打我屁屁,骂我小气。 这我当然要躲啊,不光躲我还要解释,我说你这脑回路不对啊。她问我哪里不对。我就坐起来把我凌乱的衬衫拉好,牵她的手落下郑重的绅士吻。 我说你得这么想,它藏在这里二十几年连我都没发现,如果不是你,可能直到我下葬都没有人知道肖舟的耳后藏了一颗痣,全世界人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那它就是你唯一的宝藏了。 蓝山一愣,忽然开始脸红。 其实我他妈纯属胡诌,但蓝山被我唬住了也就约等于我被蓝山唬住了。蓝山凑过来去看那颗小小的痣,看了还不够,还要亲亲。 我浑身过电。 蓝山扒着我的耳软骨好认真地观察她的宝藏,说要给它起什么名字呢,你看人家发现未知行星和无人岛都有自主起名权的。我毫不犹豫地说,叫它蓝山。蓝山说不要,但我意外地强硬,说就叫她蓝山吧。 蓝山纯粹图一好玩儿,说好吧好吧,我听你的。 然后蓝山亲吻蓝山,我躺下来,衬衫又开始凌乱。从逆转的视角里我看到白窗帘在风里翻飞如裙摆,有橘红色的光,熊熊燃烧。 我闭上眼睛。我开始魔障。 狭窄房间里蓝山站在墙那头,我站在墙这头,我想过去找蓝山,但我们中间的墙面上趴着一只粉红色的细长细长的蛇。蓝山叫我过去可我不敢,我这人生平最怕蛇,动画片里的蛇我都没法看,更别提这个了。 但蓝山在对面,我没法不过去。 可我一动,那条看起来僵直的粉色花斑蛇就开始在墙上游动,它好长,盘旋成在一起,诡异地扭来扭去,我浑身冰凉,毛骨悚然,盯着它完全不敢动弹。我浑身都冒着冷汗,蓝山还呼唤我过去,浑然不觉我们之间横亘着一个恶魔。 我慌得要死,粉花蛇天生要和我杠,我走它走我停它停,我看着蓝山就在我对面三五米的地方可我完全过不去,我着急得想哭,又很生气。气我自己懦弱又气蓝山无视我的恐惧。 粉花蛇下半尾像钉在墙上似的,蛇身扭曲出古怪的形状到蓝山面前晃了一圈,又扭头伸到我面前,我尖叫,拔腿就想跑,但双腿打战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看着狰狞的蛇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毒牙和妩媚的、细细小小的舌尖,猩红色的蛇口深处,我看见了蓝山的脸。 “做噩梦啦?” 蓝山端着一杯水在床边坐下,来摸我的手,很快缩回去:“你好冷哦。” 我刚醒,神思恍惚,问她几点了。她报了个时间,距离下午我在贤者时间睡过去已经很久了。我翻了个身窝进被子里。 说实在刚才那个梦让我有点儿不敢去看蓝山,容易让我联想到那条粉花蛇。 我还是好怕。 蓝山伸手来摸我,手温温热热的,让我觉得好受了点。至少冷血动物不会有这样的体温。蓝山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脑,我没由来地说: “我怕蛇。” “这样啊。”蓝山点头,“舟舟,你知道吗,人类怕蛇其实是毫无道理的。远古时代人们在野外生存,在暴雨天气里蛇容易爬进人类居住的山洞寻求容身之地,一不小心就咬死人啦。所以人们对蛇天生就有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是写在基因里的,哪怕后来人类已经有很多办法对付蛇类了,可基因一代传一代,还是保留了下来。” 我要哭了,我说你别说了,这意思我要是个山顶洞人,一觉醒来要不我就死了,要不我就和一群蛇含情脉脉地对视是吗。 蓝山笑着说不是啦,我意思是你不要想太多,不管梦到什么都只是个梦而已。 她说着又揉揉我的头发,问我最近是压力太大了吗,还在为拍不出好作品烦恼。 我不想让蓝山担心,况且她说的有道理,我点一点头说是。瞬间又冒出奇怪的念头,我问蓝山,我以后会不会再也拍不出好照片了。 蓝山用很怪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好像我问的是万一我以后会死或者明天世界末日怎么办诸如此类的傻问题。她不说话,跳起来出门去,过了一会儿她把相机丢到床上,当着我的面开始脱衣服,我盯着她比例完美的肉体,脸颊滚烫。 蓝山自顾自地穿好了衣服,从床那头像只猫似的用四肢爬到我这头,又蹭一蹭我。 “我们出门吧,去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变成了一只小废狗。” ※※※※※※※※※※※※※※※※※※※※ 恢复日更,有特殊情况断更会提前说明,希望大家喜欢捏(比心) 第15章 我和蓝山在一起作息永远没正常过。第二天工作日,好在蓝山也没假放,我俩扯平了,在地铁上肩膀靠肩膀一起小鸡啄米。 至于为什么不开车,我好像八百年前就说过早高峰路上一辆辆小车堪比小棺材,跟个停尸房似的。 我的公司比蓝山提前了六站地,我下车时和她说了一声,蓝山迷迷糊糊地好像没醒,嗯嗯啊啊地继续靠在角落里站着。可我下了地铁回头一瞧,蓝山手缩在袖子里趴在门上看我,戴着口罩和渔夫帽,大眼睛古灵精怪地看着我。我瞬间亢奋,去他妈的熬夜去他妈的上班,用力挥手说再见,蓝山的脸随着发动的地铁很快远去,消失在我视线中的瞬间重新变成困倦神色。 但其实我想蓝山今天工作要打瞌睡也不要紧,毕竟今早凌晨两点她被经纪人打电话叫醒,被连累的还有我。我睡眼惺忪地问是不是你私自发微博要被骂啦,蓝山撸猫似的摸我,一言不发地听那边说话,完事后撂下电话,窝进被子里。 倒是骂了什么,你和我说说让我心疼一下啊? 我心里吊着个事,睡也睡不好,干脆去骚扰她。蓝山闭上眼睛就笑,说能有什么事,她骂我找你拍图不早说,问我要后续的片子呢。 我:…… 我倒头就睡。 这事还真是迷之有毒。昨夜结束后蓝山挑了张最好看的生图发了微博,连CR都没标注。因为我俩都没把这当成正儿八经的工作任务,蓝山纯粹就是为了让我找手感才友情出镜,谁知晓群众的眼睛果真雪亮,评论里一水@我的。我俩起床后发现蓝山的名字又挂在热搜十几名,我真心佩服,心想热心网友都不睡觉的吗? 天知道这年头要靠群众刷上热搜有多难,没花钱的情况下这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后续工作有人会负责操作,和我无关。 蓝山公司那边的意思是等今早买个热搜维持热度,再从我这拿了后续的图精修一波发布出去,前三能稳拿,兴许还能冲个爆点也说不定。没成想我前脚才到公司,后脚就横刺里杀出一个程咬金,我一瞄热搜榜,得,蓝山今日爆点无望。 我接了一杯滚烫的开水又往里洒了一小撮菊花和枸杞,开始工作兼养生。但心绪老是定不下来,一旁的手机还亮着屏幕,热搜第一极其耀眼。 白芨 陆星嘉酒店开房亲热 出柜 我没有伸手去关,坐在原地看着它静静地变成黑暗。 午休时间我从公司食堂回来,进茶水间接热水,三五个前辈坐在小沙发上,友善地和我打招呼。 我攀上蓝山一夜爆红其实非常惹眼,但这样的例子在时尚圈屡见不鲜,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我观察前辈工作,前辈其实也在观察我,发现我目前仍然是缺乏经验的灵感型新人摄影之后,态度显然好了很多。 说白了,我威胁不到他们,所以这种虚伪友善到多一点真诚其实变化只在一瞬间,但影响绝对是不同的,换作一个月前刚入部的我,绝不可能在此时被招手叫来听八卦。 我屁颠屁颠地接了一杯热水过去坐,和各位大佬点头打招呼。大概听了五分钟不到,觉得这事真是让人唏嘘。 我刚入行不久,对娱乐圈的情报还不算熟门熟路,但白芨的名字我是听过的,科班演员出身,接了十余部剧,其中有三分之一大火,算是目前新生代里最有前途的一批人了。另一个陆星嘉则是典型的流量小生,靠脸吃饭,但演技也意外地具有可塑性,不枉公司为他专门投钱拍戏。 狗娱扒出两人情缘开始于首次合作的某部双男主剧,营业期间毒唯和RPS粉撕得不可开交。白陆两人隔三差五发个居家喝酒照,或者被粉丝扒出十件衣物九件同款,各种综艺同台勾肩搭背被剪成娱乐圈粉红剧,简直甜煞众人。 我依稀记得我大学舍友当初是陆星嘉毒唯,一天到晚嘴炮连连,我怂逼缩在床帘后边什么都不说,纵然gaydar滴滴响,告诉我他俩肯定有一腿,但毕竟当年娱乐圈卖腐风气很是流行,两人为了热度而营业也无可厚非。没想到年代久远了现在捅这一出,一波粉丝和死灰复燃的CP饭为两人真爱站台,一波脱粉回踩,路人吃瓜看戏好不热闹。 但路人归路人,业内人士还是一针见血: “临走了捞一波热度,值了。” “我上个月还接了白芨的活,人真是好看得不得了。型男,那腹肌那人鱼线,啧啧,我的梦中情人本人了。” “哈哈哈哈得了吧,人家不好你这口。不过说实在,陆星嘉就算了,流量不缺人。白芨是真可惜,这年头有实力的人还有几个?” “话别说死,且看公关洗呢……” 我在一旁听着觉得挺没意思的。脑子一转想到陆星嘉好像也是模特出身,不知道和蓝山有没有联系,于是打了个招呼起身回办公室去了。到了茶水间门口和一前辈擦肩而过,她身上香水味好浓,我憋着气问好,对方倒是很随和端着杯子笑。 “蓝山今天又上热搜了哈?” “……随便拍拍。” “谦虚了。”前辈笑,“就你拍她能上热搜。” 这姐姐说完就款款扭腰坐到我刚才的位置去了。她说话温温和和的倒有点耐人寻味,特别是那个“就”字,真他妈妖孽,也不知道是在说蓝山只有被我拍才能上热搜还是我只有拍蓝山才能上热搜,论咬文嚼字还是你时尚圈狠。 我头都没回,怕那些姐姐们看到我狰狞的脸,径直回到办公室坐下给蓝山发微信: “你看热搜了吗?真的假的?” “事是真的,俩人好到什么程度我不太清楚。最近两个人资源太好了,枪打出头鸟,买个不要命的狗娱卖一波,常有的事。” “公关怎么搞?” “只要两人还想在大众视野里多活一天,那就必须得洗。但其实我听小道消息说,白芨早八百年前就动了想退的心了。” 我一愣:“那他不会就顺势……?” “不会,无论他和陆星嘉是假戏还是真做,这种不见光的事,都必洗无疑。” 白陆双方在下午前后发了澄清声明,涉及当晚酒会的朋友也出来作相关解释,公司买了黑子发布证据又买了水军后脚打脸作假,红白脸一唱一和简直精彩极了。我不想去看群众被耍得团团转也不想去关注官方说辞,我趴在电脑前摸鱼,看陆星嘉的最新视频。 陆星嘉出道以来打的就是元气招牌,笑颜灿烂纵然路人如我心口也被一炮暴击。我关掉弹幕看穿着白毛衣的陆星嘉架好镜头后先给茶几上的绿植浇水,节奏一缓上这么十几秒钟顿时就有了闲话家常的意味。他没有针对昨晚的事情说太多,简单解释之后对粉丝产生困扰的事实郑重致歉,和白芨只是朋友关系,不存在任何牵扯。 “攻击也好,质问也罢,我清白坦荡,一律不接受。” “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不要为了我付出全部。与其关心我被人随意造谣的私生活,不如请大家多关注我今后的作品和成长吧。” “希望——”他停一停,“让大家见证我更耀眼的未来。” 陆星嘉笑得好灿烂又完美无瑕,比起他的用心,白芨那边一条“清者自清”的微博更显得简明扼要。结合蓝山的情报来看大概是白芨退了一步,他可以不要他的未来,但不能不要陆星嘉的。这剧情狗血得烂透了,可我为什么这么心塞。 我关掉多余的网页,面对没修完的半成品图发呆。手机上蓝山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挂在屏幕上,孤单得轻飘飘: 啧啧,开始冲爆搜了,这年头还有比出柜更抓眼的事么? …… 我忽然好累,不想回复蓝山。 第16章 比起八卦来还有其他事更值得我在意,比如TAKKI大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TAKKI来头不小,是欧美地区排名前三某奢侈品的子品牌,在亚太地区发展不到几年,年轻但前途无限,合作方向也朝着这理念靠拢,所以今年大秀启用的模特都是年轻但非常有实力的半新人,再加上可能有意打开国内市场,选定蓝山去走大开也无可厚非。 当然前提还是蓝山实力牛逼,否则就算是八国混血也登不上台面。 TAKKI这种规模的时装活动我司不可能不参与,提前一个月收到了邀请函后公司就开始挑人组团。摄影部理所应当有名额,再加上众人都知道我约等于蓝山御用摄影师,所以我直接被点名了。 但我拒绝,说名额让给别人吧,我这个月调休。 负责登记的小哥哥和我同期入部,关系还成,听我这么说看了我一眼,把我名字划掉:在家当宅女啊?机会难得诶。 我说不是,我会去东京。跟你们去得坐经济舱,和蓝山去我能坐头等舱,顺便我在度假中,但你们摄影狗忙前忙后恐怕要吐血。你闭上眼睛,能看到东京铁塔上的一轮皎洁明月吗?那是我对你们最真挚的祝福。 小哥哥把笔盖合上,拍拍我的肩膀,问那你能看到你桌下优雅细长的三脚架吗? 我说能,怎么着? 他点头,温柔地说看到就好,等会它会出现在你的坟头上。 我靠这老狗来真的,顺势就要揍我,我赶紧落荒而逃。要不怎么说命好,我抬头一看,哟,下班了,我顺手就抄上包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身后他丢下三脚架冲我吼你属狗的吗跑这么快?你什么时候开始放假我天天骚扰你帮我加班修图啊??? 我大笑,心说那得感谢蓝山。蓝山最近为了走大开一直在塑形,我跟着做了不少摸鱼式健身,现在看来还是有点效果的。我去停车场取车,顺便看蓝山发给我的简讯。 记得把阿水带去托养所,告诉它蓝山姐姐爱它。么么哒。 过分,她对狗都能说爱,就他妈没说过爱我。 我生气,打开APP开始暴躁记录:距离我和蓝山为爱鼓掌97天整,蓝山仍然没说爱我。 但蓝山不在眼前也不在家里,气球人肖舟的怒气只好瘪下去。蓝山去巴黎参加TAKKI母品牌的活动了,好像顺带要走个秀场还是拍个杂志。我从时尚新闻上见到蓝山的次数都比我和她真人聊天的次数多,总之她忙她的,我忙着想她。 我这情况基本上属于在我旁边插块牌子还能当做观光景点收个旅游费,景点名就叫望妻石,神他妈贴切。 蓝山说结束活动后会直接飞东京,就不回家了。她给我买了机票,果然头等舱。我看到的时候叹了口气,心说我这屁民头回坐头等舱,爽是爽,但蓝山又不在,我这头等舱坐得还不如行李托运舱,没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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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莉莲:开局拜师赛丽艾
新年快乐(1v1h)
万古神尊
树深时见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