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后来又和秋历补充了不少条件,比如这俩姑娘关系都挺好,除了嫉妒之外还有别的思路吗。秋历抿着酒,说没有。我刚想骂他个死脑筋,他就偏着脑袋来了一句,这俩姑娘是一对吗? 世界上Gay最多的行业无非是传媒和娱乐业,秋历对此早就见怪不怪,所以我犹豫的想法在脑子里开火车一样地就过去了,说是吧。秋历就点点头: “那这种见不得好就不是嫉妒了。” “嗯?” “可能是占有欲。”秋历说着夹了一块五花肉摊到烤盘上,发出滋啦啦的响声:“对方变得太优秀,就容易飞走。长得好看的人更容易招蜂引蝶,在才华方面也同样适用。” “可她未必愿意飞走。” “重点不是在于她会不会飞走,而是在于她女朋友认为她会不会飞走。”秋历说,“越是优秀的人占有欲就越强,一旦失去控制权也就越容易崩溃。” “这他妈不是病娇吗?” “算是摸到了入门的门槛,说不定会发展成让你朋友惦记一辈子的高级病娇。” “区别在哪里啊???” “得不到就毁掉,或者自我毁灭咯。”秋历笑眯眯,“你猜是哪种?” …… 我点点头:“我猜你付钱。” 行吧,我终于干了件能让我爽的事。 我说我看错了,发薪日是明天不是今天,我身上着实没钱了。秋历只能屈辱地去付账。说真的我还是头一次有人能用表情表达出绝望,我笑得又在打嗝: “下次请你吃海鲜自助。” “你个狗。”秋历骂骂咧咧,“连咨询费和精神损失费一起算。” 我很爽快:“成。那我现在……” 我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我接起来之后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然后低头看了看屏幕,语气有些不敢置信:“蓝山?” “是啊,来机场接我呗?” 我结结巴巴地说好,然后撒丫子就往马路边上冲。临上出租车之前还不忘去便利店里买了把伞,最大的那种。然后我坐在车后排发呆,还没缓过神来,浑浑噩噩的。 蓝山回来的太突兀了,她甚至没和我提前打招呼,我好久没见她了,我俩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我成名前,我们吵了一架,然后她放手让我去找阳晞,再然后我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翻身农奴把歌唱,而这只不过花了短短一个月,就天翻地覆什么东西都变了,简直让人欷歔。 我又想起前辈们说的话,红靠本领,爆红看命。 很奇怪的是,我离开蓝山的这点时间里过得没那么难熬,打开瓶颈期之后我彻底摆脱了社畜的状态,说得造作一点,工作填满了我的生活。可我接到蓝山电话的第一秒就开始犯怂,毫无由来的。 但我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美滋滋,在蓝山面前嘛,怂一点,我乐意。 历时一个小时以及耗费两百大洋之后我终于见到了蓝山,在春寒陡峭、飘着小雨的夜里。 她朝我伸出手,像一个月之前问我是否需要一个拥抱那样,等我过去。 我爱蓝山或者蓝山爱我根本就是温水煮青蛙的一件事,现在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又在心底慢慢慢慢地煮沸了,我要溺死或者烧死了,可我寸步难行,也插翅难逃。 蓝山抱我的时候怀里好温暖,她穿着高领的毛衣,把发尾烫卷了,看起来更短了点,也更成熟迷人。她说我怀里还有烤肉味,撇着嘴骂我不带她去吃,我靠,她简直无理取闹,但我只觉得她可爱,要不我怎么特贱呢,立马就回道: “那我下次带你去吃,吃最好最贵的餐厅。” “好啊。”蓝山说,表情忽然就没那么俏皮了,“我可能要在国内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嗯?” “新的疗养院和我联络上了,说外婆的情况不太好。” 蓝山叹一口气,呼出的白气很快散了。我听蓝山一说这话,情绪就有些低沉下来了。我总是很容易因为蓝山的事胡思乱想又过分敏感,针还没扎到自己身上就叫疼。反而轮到蓝山揉揉我的头发说没事,就顺其自然吧。 我点点头说好,然后瞄到有一辆闪着“空车”字样的出租开过来,我往出走了几步去拦。蓝山本来就松垮垮搂着我,我这一挪她手臂就哧溜往我兜里去了。 我招手让车子停下,发现蓝山没跟过来。 我回头看她。 那盒拆封过的黑色香烟贴在她白净的脸颊边,上边的小恶魔冲我龇牙咧嘴。 第28章 我顿时懵了,这根本比捉奸在床还要刺激。 但蓝山反应很淡定,她坐在车道和人行道之间的隔离物上,偏头对跟在我们后边等车的小情侣说你们先上车吧,甚至从容地对他们的道谢回了个“不客气”。然后扭过头来摆出盘问我的姿态。 蓝山每天都要做仪态训练,又是打小练舞蹈长大的,像这样转脸的简单动作也被她做得柔软纤美,跟蛇似的。我看着她捏着那烟盒就有些紧张了,老实坦白: “阳晞送的。” 蓝山应该知道这牌子是阳晞惯用的,毕竟她俩在公司里常打交道。第一关算是勉强过了,但蓝山看了看里边,又抬头看我。 “陆星嘉抽的。”我赶紧摸出手机,“要不你给他打电话求证?” 蓝山看着我,没说话。 我也不敢乱动,就举着手机定在那。过了好久好久,我甚至以为我要变成一尊风蚀的雕塑,蓝山才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好啦。 她把烟盒重新塞回我的口袋里,我如释重负。我们重新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后排上好好坐下,蓝山比我高,就往下坐了坐才靠着我的肩膀: “我只是不希望你做我不喜欢的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只能在黑暗里沉默。 我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坐在夜车里被黑暗一团裹住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只好缩在那里一动不动,蓝山握着我的手,似乎是太累,所以陷入了浅眠,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我左耳是她的呼吸,右耳是从开了一小缝的车窗漏进来的呼啸风声,我被风声哄得昏昏欲睡,但又不敢完全闭眼,在夜晚的出租车上总得醒着一个人,否则根本是找死。我强自打着精神去想一些能提神的东西,然后我就想起了俩小时前秋历在饭桌上对我说的话。 其实我是不信的,因为我觉得蓝山对我完全是放养状态,她和我之间连黏人都是游离而似是而非的,但我潜意识里又认可了秋历,我冥冥之中觉得蓝山可能对我真的有一种占有欲,像放风筝似的,她让我高飞,我的尾巴却始终在她手里,飞不高也逃不离。 那么放风筝的人会爱风筝吗? ……我想大概不会。线断了之后她们只会去买新的、更漂亮的花风筝。 我捏一捏兜里的烟盒,忽然沉重又疲倦。 蓝山和我说了外婆病重这事之后我是有意减少工作量的,但我之前就说过我的档期非常满,满到我对着行程表盯了半小时都不知道能划掉哪个安排。我愁到头秃,刚好这时候主管过来找我,说中旬之后的行程全部往后推一个月,我乐了,寻思着今年公休怎么这么早,但主管又说: “推行程的事有人去负责,你去检查一下证件,12号飞意大利。” WTF???? “一个月?” “对,欧洲区的时装周和品牌高定的发布会基本都集中在这俩月了,方便,省得我们国内外来回跑。”主管看我表情不大对,表情就有些奇怪了:“你有事?” 我没说话。 主管就笑了,往我桌上那么一靠,说肖舟你何德何能。 我低头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点点头:“今天之内把表填好给我。” 他妈的成名前我是狗,怎么成名后我还这么狗。我坐在座位上真的是要头疼死了,我翻了列表问了我所有能问的朋友,无一例外地让我去欧洲。秋历我就不说了,这狗东西和我玩得最好,拼死了也要拉上我的。 陆星嘉是所有人里回得最晚的,说你去吧,面包和爱情比起来,前者比较重要。 我不服:“那合着不能只有面包没有爱情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反问了一句:“我不就是?” 操,zqsg搞RPS果然是要流泪的,我又被陆星嘉捅了一刀。 陆星嘉又发:“蓝山之前不也把面包放在第一位?” 我还没来得及从血泊里爬起来,脚一滑又吧唧倒下去了。 陆星嘉狠啊,继续补刀:“有时候犹豫其实就是决定,你如果真心想要爱情,就不会来问人了,对吗?” …… 我心悦诚服,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直到临走前三天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才敢和蓝山说这事,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想蓝山是怎么在我瓶颈期的时候走得那么洒脱利落的,换做是我这条怂狗,道歉的话要说一千八百句再跪下来磕五百个响头都不为过。 我先把护照拿出来摆在比较显眼的位置,蓝山果然看到了,我洗澡出来之后她就问我,说你要走啊。 我顺着她的话小心地接下去:“嗯,出差。欧洲区有好几个活动都给我们发函了。” “去多久呀?” “一个月左右吧。” 蓝山就简简单单“噢”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我去卧室简单收拾了行李,有什么忘了漏了的过两天再补进去,蓝山就坐在客厅看电视——准确地说我只听到了电视的声音,因为蓝山说过电视放着只是图个热闹,省得家里没那么冷清。我忽然有点难过,我走的这一个月里蓝山可能要这么一直寂寞下去了,家里城郊两头跑,或者干脆和外婆住在一起,没人陪她聊天,没人拥抱她亲吻她,没人哄她睡觉。 我那一瞬间真的有一种把护照撕了的冲动,去他妈的面包,老子只要爱情。 但我翻来覆去都找不到护照,然后一抬头红本本就出现在我面前。 蓝山替我拿了过来,说你在找它吗。 我摇了摇头,伸手把她拉进我怀里:“我在找你。” 床的另一半被我的衣服帽子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占领,谁叫我收拾行李到半就心猿意马,我活该只能如狭间偷情般用一半的床位办事。 窗外又开始下雨,这座城市的春夏秋冬一直很分明,书里写的春华秋实和夏雨冬雪,没有任何东西会迟到。我在模糊的雨声里吻她,在清晰的雨声里拥抱她,食髓知味,又贪欲无厌,像第二天是世界末日一样的猖狂。 但蓝山太懂我,她蜷缩在床的里侧,在长长的叹息之后说。 “你还是要走。” 我瞬间举手投降:“我又不是不回来。” “反正你就是要走。”蓝山耍赖,“在我需要你的时候。” 我靠,蓝山姐姐,多日不见你撒娇的功力暴涨不止一个level啊,我他妈真的又要转身去撕护照了。但我往死里咬牙,还是忍住了。 我说我会按时回你消息,你每天要和我通报你和外婆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劲的和我说,我马上就坐最快的航班回来。 蓝山就捂着眼睛笑,说你好可爱。然后她把光裸的身子蜷缩进羽绒被里,我总得把另一半床给打理明白,所以随手扯过衬衫穿上又开始去收拾行李。我俩背对背地沉默着,但我知道蓝山没睡着,我那么熟悉她,光听她的呼吸频率就知道了。 我在昏暗的夜灯和窗外的雨声中忽然变得恐惧,恐惧我竟然有一瞬间的冲动要放弃我光明灿烂的未来,自甘堕落地回到我最痛恨的低谷里去;也恐惧只要蓝山撒娇就会赴汤蹈火毁灭世界的那个肖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更恐惧的是蓝山以前把我撇得那么干净利落,看来她真的比我现实又成熟太多,会因为离别而难过果然是只有我这种小孩才会做的事情。 我把灯关掉,掐灭了夜的呼吸,静静躺下的时候蓝山往我这边靠了一点。她不算太长的卷发散在我手臂上的时候和以前直发的触感不太一样,有点痒,但还不至于无法接受。 我极度敏感又恋旧,以至于蓝山用同样的话夸我可爱的时候,我会开始回想几个月前我的感受,然后有些好笑:怎么半年前的问题,我现在还在一次又一次不知厌倦地反复提问。 你夸我可爱。 可你爱我吗? 第29章 我被真实地打脸了。 我除了前两天倒时差还能勉强准时回蓝山的消息外,其余的时间基本连手机都碰不了。我穿梭在各种酒宴和时装活动中,忙得晕头转向。 当然其实要闲也可以闲到抠脚,但我要是为了摸鱼的话何必跟着公司白跑一趟。第一天的酒宴结束后,我和秋历说我看他们总觉得在看生化电影里的僵尸,集体往尸山上爬,踩掉别人的胳膊和脑袋也要往上爬,但是上头有什么,黄金钻石还是酒池肉林?鬼才知道。 秋历那时候在我对面开门,门卡没插进槽里,先笑得抽气,然后盯着我,认真地问:你不想看上面有什么吗? 我靠着门休息了一会,然后自顾自地开门,对他点点头:“我第一个就会踩掉你的脑袋。” 把秋历关在门外的时候我顺着门坐下来,在接通电源前短暂几秒的黑暗中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坦白说,我要是硬给自己贴标签,那一定是国内佛系文化先锋者。 甚至直到一个多月前,也就是我和阳晞合作之前的瓶颈期我还是这么想的。我是一条没有野心的废狗,就这么爬完一生算了。说白了我真没想着能走多么辉煌亮堂的花路,纯粹是因为瓶颈期难受到我要去精神科挂号了,想着赶紧把这段人生低谷给翻篇,过得好一点是一点。 可我没想到的是,野心这个和我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词,在我游走于黄金池的过程中像野草,一点点的抽芽。 第一天我跟队参加了主办方的酒宴,跟着编辑部的大佬去找各种设计师主编和摄影师做交流。我的镜头装下了很多行业大拿和超模名媛,她们已经是这个圈子里最巅峰的一批存在了,专业素养高到我眼泪都要掉下来。我虽然一直跟风骂我自己是典型社畜,但坦白来说我觉得纯粹是我之前待的环境太狭窄,甚至够不到这些黄金场的门槛,说白了就俩字:肤浅。 很多人在这个场合里非常放松,只有像我这样的新人才会觉得诚惶诚恐。干这一行的人都特独立又有个性,再加上专业素养极高,听他们聊天简直是一种享受。有合意的朋友,顺畅的沟通和自由的状态,这完全就是我理想中的工作环境。 我和编辑部的主编姐姐忙了好久之后才去休息,可我们刚坐下又有人来和她聊天,我职业假笑还没来得及上脸,立马乖乖打招呼:“穆姐。” 她笑着点一点头,侧过头对主编说:“小朋友们表现还行?” “你推荐的人哪能有错?” 这次的出差任务容错率很低,在摄影部挑出来历练的新人就我和秋历,其余的要不就是名摄影师,要不就是地位超脱如穆烟儿,是有主办方独立邀请函的。听主编说了这话我才意识到这次的选人恐怕参考了穆姐的意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举杯敬她: “谢谢。” “谢你自己,实力比什么都重要。”穆烟儿停一停,看了看周围的人,似笑非笑地看我:“还不错吧?”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的庸俗和虚荣心在踏进这个场子的时候极度的膨胀,只是我一直压着没让它们偷跑,可穆烟儿这一问就好似松了气球的口子,我深知这些不够光明磊落的情绪瞒不过她,甚至她曾经也有同样的体会,所以我轻轻点头,穆烟儿就扬一扬眉,喝一口酒,感慨似地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我瞬间心里一动,还没来得及细想,又有俩人端着酒杯过来找穆姐。穆烟儿顺势介绍了一下主编,但我没想到的是他们也对我伸出了手。我简直惶恐,忙伸出手去握。长发的男人对我说了一些话,大概是法语,反正老子听不懂。穆姐看出我的窘境,在旁边说: “他去过TAKKI的东京秀场,说走大开的模特儿非常棒,听说你和她关系不错,也看过你之前为蓝山拍的作品,夸你有灵气。顺便问你,是不是蓝山的专属摄影师?” 我愣了好一会。 头顶的灯光白晃晃,我好似坐在警局的刑讯室中,随时准备被绑上刑场。 然后我说:不是。 我否定的那一瞬间觉得喉管和大脑都有瞬间的刺痛,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果然不是白说的。以至于我已经没有脑力去应付接下来的应答,好在话题从我身上转走了,他们坐在那聊得开怀,而我傻乎乎地在原地回味我的答案。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人生,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甚至见到了我还挺喜欢的一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他们和我握手、聊天,话题永远从蓝山身上起头,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回答,最后张嘴都麻木,机械到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穆烟儿只端着酒坐在一边和人聊天,后来似乎察觉我状态不好,适时地把话题带过去。我一直以为太过牛逼的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但她显得很无所谓的样子,对我感激的目光只是点一点头。 再没人来打招呼的时候已经接近了酒宴尾声,主编姐姐去和主办方的人说话了,所以就剩我和穆姐面对面坐着。她轻轻晃着香槟杯,忽然说: “现在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那么问你了吧。” “嗯?” “忘记了吗?那个问题。” 穆烟儿抿了一口酒: “你要拍蓝山,拍到什么时候?” 她这记提问杀伤力太大,我受的重创一直延续到我坐在门后的黑暗里,我回来时可能流了一路的血,但我找不到致命伤,只觉得空荡和窒息。 问题出在哪里呢,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我爬到浴室去,把头摁在盥洗池里再打开水龙头,企图以这样的方式自杀。但显然不太容易,我咳了满鼻子满嘴的水,然后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吸了吸鼻子,大脑昏昏沉沉。 我要拍蓝山拍到什么时候? 穆烟儿的潜台词其实就是在问,被无数个人认为和蓝山捆绑在一起的感觉爽吗?毕竟她一早就告诉过我,我和蓝山早八百年前就该解绑了,如果我的镜头里只能容纳下蓝山,那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实现我的野心和抱负。当然如果我心甘情愿地做一条没有野心的废狗,那另当别论。 如果蓝山能开口说爱我,我或许真的可以这样做。 可她没有。 蓝山不想养一条废狗。否则她就不会在我拍新年产品以失败告终的那天晚上说我让她失望了,也不会给我自由甚至让我去拍她不喜欢的姑娘。我打从认识蓝山起就没彻底摸透过她的想法,她的古灵精怪和神秘曾经让我爱到无法自拔,现在只让我觉得迷茫和无力。 我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我今天好累,已经透支了所有的脑细胞。 我得找个人来祸害了。 我让前台给我送了酒,然后瘫在沙发上打电话,百无聊赖地唱蓝精灵的主题曲等着接通: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 “小精灵来了。” 陆星嘉淡定接话,我光是想到他烦得要死我就特开心。 他说我可太他妈会挑时候了,连拍了一周的戏就只能休息这一个下午还要真情奉献给我,恐怕是上辈子挖了我祖坟得来的报应。我说那是你上辈子做散财童子修来的福气,陆星嘉就轻笑着说你有病吧。 我挺起胸膛回话坦荡荡:你有药吗? 虽然陆星嘉口气很平淡,但我还不至于**到用他难得的休息时间来嘴炮。他问我出差还顺利吗,我说挺好,见到了好多牛逼的人物,飞光奖的熟面孔也来了不少,但我还攀不上人家,穆烟儿倒是可以,不过我离那种境界可能还有点距离。 他听我提到飞光之后沉默了一会,再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和我正经谈起了里面的门道。我听一句心就凉一截。按陆星嘉的说法来看这个奖还是要靠模特儿自己去争取,我光给蓝山拍图引爆热度没什么用,再加上时尚圈对某些政治问题很敏感,我一个非土著是很难有什么话语权的,当然如果我想换个思路,拼死了想进飞光的评审组也不是没可能。 我死灰复燃,然后被陆星嘉一句话浇灭:“大概再花个十年。” 我一口血要喷出来:“太久了吧?你当模特能吃十年青春饭啊?” “你要是没有概念,就看穆烟儿,做到她那种水平,才够格被邀请。”陆星嘉说,“十年之内,你能赶得上她吗?” 我沉默了一会,才问陆星嘉说你是在帮我认清现实吗。 “不是。”陆星嘉说,“你有心想往上走,不是坏事。但你现在为什么给我一种‘我好累我自闭我马上就要死了’的感觉?” 我过了一会,才轻声说:“我觉得我今天有了野心就变坏了,我甚至不敢承认我和蓝山捆绑。我要挣面包的初衷是为了爱情,可是为什么现在我为了面包可以放弃爱情了呢。” 我想不明白啊。 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此时此刻我忽然想到了拍摄《春生》的早上、我最深爱的那一个蓝山。我对蓝山的爱如潮涨潮落,心电图堪比ICU患者还要跌宕起伏,但它的最顶点一定是在九月上旬,在那个阳光灿烂,秋光如梦的晨间,我最无瑕和最炙热的爱都给了蓝山。 然后一路走低,走到泥沼里。 还他妈是条单行道,后边有刀顶着腰,老子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操。 我有时候怀疑我自己要精神分裂了,因为镜子里的我有时候看起来还挺陌生,就像现在一样。另一个肖舟第一次出现是在给阳晞拍《玻璃鸟》的时候,我对着镜子和阳晞说我希望可以有更多次,更多次的骄傲和睥睨。 但我现在才是被睥睨的那一条狗,被我的虚伪和世故圆滑,为我的口是心非和极端造作。 可陆星嘉好像不这么觉得。我一早就说过他思维异于常人,这时候就更没道理顺着我的思路走。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但没着急说,而是问我他捅刀厉害吗。 我直接开骂,说你个狗东西自己才知道吗?屠宰场干了八十年的老爷子下刀都没你稳准狠。你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给我一刀痛快的,我洗澡睡觉明天还要起来干活。 陆星嘉沉默了一会。 然后他说,如果她足够爱你,你会很快乐。 我挂了陆星嘉电话时窗外开始下雨。我在淅沥的雨声中蜷缩在沙发上,盯着雾蒙蒙的天空一动不动。我点开和蓝山的对话框,想问她你爱我吗,四个字在对话框里反复出现又被我反复删走。 它们最后一次在屏幕上消失的时候,屋里开始下雨。 我想今夜我会被水淹没。 ※※※※※※※※※※※※※※※※※※※※ 写的时候忽然惊悚发现已经和陆星嘉出柜了,算了(。)反正应该看得出来,舟舟和我都很信任陆星嘉。 第30章 我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其实我不知道我的这种沉默是不是好事,我的确是在逃避很多东西,比如对于蓝山是否爱我的疑虑,我口头不忠的愧疚以及没办法平衡爱情和面包的忧虑。 我的焦虑卷土重来,可至少过得要比瓶颈期好一些。我的灵感还在,并且经过阳晞和陆星嘉的合作,我已经可以把它们牢牢地锁在我身边了。我在时装周活动中拍出了不少好照片,甚至有几张被刊登在外网上,也和不少人打了交道。我心知肚明以后我的前途会更加坦荡光芒,只要我这么一直向前走。 但有些事情还是在变化的,比如我和蓝山的位置发生了奇异的对调,她会在我忙碌的时候给我留言,可我通常只能回复寥寥几句,在睡前或者难得的休息时间。 然后我会发现其实蓝山还是和我有所不同的,比如换作是她在出差,我面对回复间隔越来越长的消息会失去耐心,然后渐渐减少我的留言——其实也不算是失去耐心,只是我觉得有些话说出去得不到回应,那就没有必要为蓝山的忙碌火上浇油了,我宁愿什么都不说,吞下去给自己听。 蓝山不会,她自顾自地给我写琐事,像答应我的那样每天汇报外婆和她的情况。所以我虽然为工作累成狗,同时却也没失去对蓝山情况的了解。蓝山像我曾经黏她一样黏我,我本来应该开心,但因为外婆的病情每况日下,我的焦躁又开始翻倍了。 我摸着良心说一句很丑陋的话,我觉得自己是自私的。这不意味着我不关心外婆,相反我和蓝山一样希望外婆能够好转,安度晚年直到寿终正寝。但在面包和爱情带来重重压力的前提下,面对外婆病情时,那种远隔千里却束手无策的无力感,简直就是把刀抵在我心口往里送。 所以我有时候看到蓝山的消息甚至不会再秒回,我得做好久好久的心理准备才能应付接下来的交谈。 比起和蓝山谈话,我更喜欢和别人交流,比如陆星嘉,但他拍戏也忙得要死,我俩上次打完电话后基本就再没联络过。所以平时骚扰最多的还是秋历,我俩在一起工作,目前已经演化到商业互捧的关系了,今天我叫他国际知名大摄影师,明天他能还我一句世界神仙下凡摄影家,听着怪恶心的。 除了这俩人之外,我偶尔还和阳晞聊几句。 这不能怪我,毕竟我在高定发布会场拍到了阳晞,我自己也吓得眼珠子要掉下来,结果阳晞看我跟看白痴似的:“你凭什么觉得我没资格在这里?” 我流泪,因为我根本把阳晞是天之骄女和她的业务能力抛到脑后去了,于是我真诚道歉:对不起,我是狗,别骂了。 阳晞就很怜悯:“你好卑微哦。” “是啊,不然你要是到我老板那去告状,那姐姐的饭碗就不保了。”我假模假样地擦眼泪,然后靠在化妆台上看我拍的东西。阳晞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很随意地说。 “蓝山没来还挺可惜的。”阳晞说,“错过了很多资源吧。” 我看了她一眼:“她那边有事么不是。”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事业上升期错过这种类型的活动,恐怕她心里也不好受。”阳晞偏头,似乎在问我,又似乎在感慨:“蓝山事业心很重呢。” 我不动声色地拿出陆星嘉的说辞:“人有心想往上走,不是什么坏事。” 阳晞就只是静静地笑,不再说话了。 阳晞比起陆星嘉来可能还是差了点什么,虽然后者也是从时尚圈翻墙到隔壁的娱乐圈去的,但毕竟现在还是一墙之隔,再加上我为陆星嘉拍下有故事的背影,《白毛衣》的合作又进一步升华了我俩的革命友谊,所以我和他基本无话不谈,甚至默认了我和蓝山在一起的事实。 而和阳晞说话我就总是小心翼翼地提防揣测,在没人的时候能脑补各种抢资源和挑拨离间的年度大戏,我几乎要唯美落泪。 但看阳晞又坦荡荡无所谓的模样,再加上依她的咖位和出身似乎没必要耍这些花招,所以我还是挺看不懂她的,也不想看懂,只是把小王女的称呼偷偷换成了小魔女,料想她也不知道。 但她有一句话让我很出乎意料,以至于我深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想“蓝山心里恐怕也不好受”的事。 因为我的确没有想过,蓝山因为外婆的病情错过了这些资源会不会难过。 可能是我太信任她了,我总觉得蓝山做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却忘记了其实很多事情不是那么黑白分明的,就像蓝山放弃了这些活动,可她心底未必没有遗憾,甚至因为失去资源,导致以后的路会没那么好走,而蓝山那么看重未来的一个人,她真的会不难过吗。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其实我是个很奇怪的人,比如我自己过得很烂,但看到别人烂的时候还是要去搭一把手。如果有什么人能把我倒吊起来抖一抖,抖出来的可能都是在别人(尤其是蓝山)受了委屈时,我溢出的同情关怀和怜悯。但我自己生吞下去的那些委屈就像是黏在公车座位下的泡泡糖,翻来覆去是抖落不出来的,它们只会继续黏在暗无天日的原地,继续发霉腐烂。 所以在此时此刻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直接坐起来,然后给蓝山发了个语音通话。 这是我出差那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和蓝山打电话,等待接通的时候我有种彩票开奖前的紧张。 “等会。”蓝山说。“外婆在睡午觉,我去阳台和你说。” 我听到阳台门拉上的声音。 然后蓝山说:“你好忙哦,现在才有空给我打电话。” “对不起……过两天会更忙。”我忽然有点委屈,“你以前出差也很少给我打电话。” “舟舟好小气哦!” 又是我背锅,我委屈+1,心说老子小气还不是因为在乎你。但蓝山在那边语气轻轻地和我撒娇,就像用羽毛轻轻撩我的后颈肉一样酥酥麻麻的,令人遐想无边。我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愧疚又疯狂滋长,天知道我此时此刻有多讨厌我自己,蓝山这么好,我哪里舍得不爱她。 “舟舟。”她忽然叫我,“外婆转到市医院来了。” 我愣了愣。 蓝山又说:“我今天……拿到了病危通知书。” 我想我大概是太久没睡好了,以至于蓝山和我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时,我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蓝山的口吻像哄我睡觉一样温和,我几乎能想到她靠在阳台上吹风,眼神茫茫然又轻飘飘飞到远方的模样。 我深呼吸一口气,强自欢笑:“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了吗?” “是的呀,但外婆年纪太大,医生说,如果外婆愿意的话,就把她带回家吧。”蓝山沉默了一会,忽然又轻笑:“你不在的话,我一个人可能处理不过来,所以还是让外婆继续在医院接受治疗了。” 我忽然很慌。 记忆中蓝山好像只有第一次带我去疗养院时才失态过,此后无论经历什么事,甚至是走TAKKI大开受伤的时候我都再也没见过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蓝山是永远理智的姑娘,她理智地处理意外,理智地奔赴未来,甚至理智地爱我。 而她现在理智地面对死亡,我却觉得五脏六腑都好疼,疼到我无法说话。 蓝山也沉默,然后问我:等死原来是这种感受吗。 记忆中我们好像也曾经讨论过死亡的问题,在一个飘着关东煮气息的冬夜里,我们曾经吵过架又无比亲密地拥抱,她对我翻开泛黄的记忆,以不算幸福美好的经历换回了我的理解和原谅。 我那时候没有把故事说完,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蓝山的妈妈在离婚之后病逝,唯一陪伴蓝山的人就只剩下外婆。 我从倒序的故事里看穿了时间的伏笔,闭上眼睛就能想起老屋子的阳光和令我惊艳的芭蕾舞。蓝山是擅长讲故事的人,连苦痛都描述得从容不迫,但我总觉得蓝山没有彻底释怀。因为纵观那些陈旧故事的字里行间,她疲于失去,好像从来没得到过爱。 “……你不要着急,等我回去。” “你才走了半个月呢。”蓝山说,“刚刚不是还说过两天最忙吗?” “我自己会考虑清楚的。” 我说话的声音好像有点奇怪,有些哑又有些微妙的腔调,蓝山大概是又听出来不对劲了,于是又温温柔柔地说不用太在意,下了病危通知书又不一定会出事,外婆过两天就康复了。 我有些器官又开始像溺死一样地、窒息地疼,疼到我开始胡言乱语: “我很爱你。” 我浑浑噩噩,不知道应该为自己的冲动庆幸还是懊悔。上次我的告白显得太过仓促,而这次假如我没有精神错乱,那我大概是说出了口,在她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慌乱不已,我把我所有的爱从心口剜了出来,血淋淋地捧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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