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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坏消息呢?” “某个记者社最近要爆我俩的料,怀疑我们恋情火热发展中。” ………………D.a.mn it*1000000. “你他妈???”我对陆星嘉从来不客气,直接骂了,“这俩事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我看你表现觉得我排对了。” “这倒也没错——我不是在说这个,显然爆料这个事不是更麻烦吗?” 我在这些事上没有陆星嘉有经验,他现在就比我淡定很多。我回想了一下我跟陆星嘉行程的这些日子,堪称如影随形的舔狗一条,陆星嘉也显然十分真情实感,难得休假也愿意和我凌晨五点起来钓鱼(谁他妈约会去钓鱼),真是闻者落泪的夕阳红神仙爱情。 但我俩不是姐妹吗???? 陆星嘉严肃的表情终于垮了一丁点,很体贴地说:“你冷静点。” 啊,我好想哭。但又后知后觉地抓住重点:“还没爆?” “走了风声,我这边有人去交涉了。但交涉结果不是很理想,对面要价太狠了。”陆星嘉报了个数字,我临危不惧,口吐骚话:“我建议你们不要报价,直接报警。” “这个价钱性价比太低了,所以我来问你,你觉得如何?” “……这事不压下来吗?” “为什么要压?” 陆星嘉一句反问,我愣在原地。 陆星嘉脑子是清醒的,至少比我清醒得多。 他和团队至少在演技方面的水平是不相上下的,演了一出价钱谈不拢,破罐破摔准备后续公关的好戏,第二天陆星嘉和我的绯闻就堂而皇之地登上热搜榜,我刷一刷微博,顿时对狗仔五体投地: “你说他们是怎么做到凌晨五点跟拍我们钓鱼的?” 牛逼,真的牛逼。我瑞思拜了。 除了我在片场一副屏气凝神地观察陆星嘉拍戏状态,以及频频对他架起镜头的迷妹画面之外,打死我也想不到狗仔会有我俩去钓鱼的照片。 我和陆星嘉去钓鱼的次数寥寥无几,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各自发呆,偶尔的对话发生在他分我一个面包当早餐,我递他一盒牛奶说你垫垫肚子;陆星嘉踢一踢我的竿架提醒我收杆,我指一指水面说涟漪频频,贫道掐指一算,此处或有鱼。 这他妈都能被解读成郎情妾意??? 我痛心疾首,几欲落泪:这份毅力用以学习,人类科学事业何愁没有阶跃性进步;这样的想象力用来写小说,全球科幻作者就此封笔也不为过。陆星嘉笑疯了,在床上打滚,然后骂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冷笑:我是搭了个顺风车。 陆星嘉来找我之前已经有所抉择,多此一举来询问我的意见只是纯粹表示尊重。我问为什么,他说你作为一个幕后,两次曝光都是和流量挂钩,说出去名声未免不好听。 我说,哦。 我想一想,点起一根烟:“其实这件事对你我都好。” 陆星嘉就不说话了,静静地笑,伸手从我的烟盒里抽去一根。 他需要洗掉白芨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也需要借此向公众撇清我和蓝山的关系,除此之外还能帮陆星嘉洗掉一波激进粉,降低日后的息影风波,一箭三雕的事,没有谁有错。至于我和陆星嘉所谓的暧昧,可能会为我戴上“风流摄影”的高帽,但在纪录片发布的时候自然会洗的一干二净。狗仔错就错在对陆星嘉的息影计划一无所知,否则不会做替他人裁嫁衣的事。 也就是陆星嘉抽烟的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其实比我所想的更为清楚世故。是我过于脆弱,以至于对这个充满功利性又无比理智而正确的决定仍然心存不忍。但我又觉得陆星嘉是不世故的,因为我完全没必要了解这件事,毕竟我这样的性格是极端矛盾的,我对我所爱的人过于敏感而珍视,皱一皱眉或许我会花上一天一夜反思我的过错;大概也正因如此,我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在意无关紧要的人对我的看法。 在这样的基础上,陆星嘉大可剥夺我的知情权,反正老子也不在意。 但他没有,他真好。 所以我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一味地沉溺在我虚伪的不忍中。因为烟雾缭绕中我忽然想起,我和蓝山在一起得如此随性自然,我们很少有彻夜长谈的交心时刻,以至于我从来没有和蓝山明确过我的取向。 于是此时此刻已经远去的记忆又回来了,像海浪侵蚀坚固的岩石一角,在这细微的崩溃中我能虚构出蓝山抱着我,软软而甜腻的撒娇画面。她会问我究竟是只喜欢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女孩子都喜欢呀,我会避而不答,虔诚吻她说。 这些都不重要。 我只爱你一个。 我的不忍来源于旧情难断,也正因此我完全理解了陆星嘉对于两个消息的排序:我可能会在发布季活动上与蓝山碰面,对我来说无异于天大的噩耗。 爆料这事有陆星嘉的公司在管,老子的愁苦也就造作地演出了十余分钟。但这事不同,我从八月中旬愁到九月中旬,即将离开东京的时候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骂脏,陆星嘉在旁边耐心听着我的素质百连并且翻阅着我的拍摄脚本,居然还能写修改意见,我真实服气。 唰唰改完几页,他很淡定地抬头:“不想去就不去。” “放你龟儿屁。” “……我可以帮你打听到她的行程。”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把陆星嘉赶出了我的房间,让他带着我的平板去修脚本,回过头来看到乱糟糟的行李气得背过气去。 最气的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暴躁。 娱乐圈真是个圈,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反正我和蓝山稍微有点名气,在谈资源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不免提到对方的名字,但说大也能大出银河系,分手了之后俩人居然在各种酒会或者活动上连面都没碰上。 东京是TAKKI的主要业务区,她替TAKKI走出了世界级的知名度,算是半个小女儿。国内的照片事件之后,资源逐渐向东京倾斜。但她在这边的时候我往往在国内,她飞回国了我人在片场拍素材。这样的巧合不由得让观众老爷击掌叫好,可当事人之一的肖舟我本人只想愤愤不平击鼓喊冤。 我一直在和自己说人不要回头看了,但其实我清楚地知道有些事光是喊口号是无济于事的。如果我真的放下了蓝山,我完全可以去平淡地面对她的一切。 所以爱的反义词是恨吗,其实不是的。 爱的反义词是不在意。 我挺受不了自己这幅模样的,只要我还惦记着蓝山一天我就永远是以前那个肖舟,自卑又怯懦。我去阳台抽完了一包烟,再来看手机的时候发现秋历给我弹了好几条通话请求,我拨过去:“搞毛?” “想你了,么么哒。” 我反手挂掉语音。 秋历锲而不舍。我连挂了三个,终于压住恶心:“求求你,别膈应我了。” “今天心情不好?” 我听秋历的口吻就知道他今天没正事。我和他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有事说事无事**,按照以往我会恶心回去,但今天秋历点儿背,撞枪口上了。 我去洗了把脸,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暴躁。稍微冷静了一些之后我和秋历大致表达了心路历程。秋历就很微妙地发出了几个语气词。 他这样看八卦的心态让我相当不舒服,我随口撂下一句:“你甭在那里感慨了,有什么法子让我别烦了么?” “好啊,同行对蓝山的看法你听不听。” 我.操,说有就有,这家伙是小叮当吗? 这事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秋历最近在开拓新的风格,拍的组图刚巧非常合阳晞的意,他俩已经背着我暗通款曲(?)了好几次,最近关系还不错。怪我太忙,错过了国内时尚圈的很多讯息,如今只能感慨时尚圈是真的小,来回就那么几个人翻来覆去地拍与被拍。 我当初和阳晞走得不近,一是因为我怕蓝山吃醋,二是因为我不愿走上老路,如依赖蓝山般依赖拍摄阳晞。况且我虽然没和阳晞摊牌,但她未必看不出我和蓝山的关系。秋历和她之间显然就没那么多忌讳,秋历有些问题问得坦然,阳晞大大方方答得坦然,只是苦了当听众的我。 秋历一开始问的是,蓝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在阳晞的视野里,蓝山是过于冷漠的。在我之前,蓝山其实很少与别人有过这样亲密的关系。蓝山擅长撒娇和她表现出来的理智是不冲突的,倒不如说蓝山演技很好,连撒娇都是具有分寸感的,既不会让人觉得造作而不适,也很能找准人的要害。 得,这点我深受其害, 其次,蓝山几乎不和同行交往。蓝山的朋友其实不多,至少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极少见她约朋友出门。她为数不多的圈中朋友,大多在做着幕后工作,蓝山对于模特们的态度仅止步于同事。 “关于蓝山的同事,这里有一件很微妙的事。” “蓝山现在的经纪人是在筹备TAKKI面试时期才换的,之前的经纪人从她出道开始一直合作到当时,因为个人原因离职了。” “对外是这么说,但是有消息是蓝山自己提出要更换的。她现在的经纪人手头的资源很好。当时公司的所有模特中,蓝山是公认的潜力股。强强合作,大家都开心,被换掉的经纪人就没消息了。” 我听到这话就很不服气,说这不是造谣吗,哪来的锤。 “你权当八卦和黑料听,不用走心。”秋历很快安慰我,但又立刻不经意地补了一刀,“如果是真的,那蓝山这眼力也太了得了,搞来了一个牛逼的经纪人,又搞来了一个牛逼的肖舟。” 我一时语塞。 我忽然想起来,原来当初《野火》和《春生》爆红之后的流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蓝山在别人眼里是这副模样,被怀疑利用一个无名之辈上位,下一局高风险高赢面的博弈,的确是那样的“蓝山”可以做出来的事。 而这是我眼里的“蓝山”可以做得出来的事吗? 我还在思考,然而秋历又问我,蓝山最近在做什么。我很诚实,说我不知道,我不敢去关心这些事了。于是秋历若有所思,说你自己去查一下蓝山的资源吧。 我说好,但还是先让我缓一下吧。 我在漆黑的房间里又拆了一包烟,默默抽完一根又一根,美其名曰思考人生。 我倒不至于立刻就信了秋历的话,况且这些话是从阳晞嘴里听来的,说得直白她俩是竞争对手,按理说我完全可以把阳晞的话当成放屁,事实上我也的确这么做了。我这人过于倔强又执着,爱听的话会一味信到底,不爱听的话就权当过眼云烟再也不见。 我有时很庆幸我是这样执拗的性格,至少不会听风就是雨,以至于轻易认可了别人眼里的“蓝山”;但我也很惆怅于此,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无法自拔,她想赢我我就心甘情愿送上所有筹码。 于是我很忧愁:我看到的你和别人看到的你,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你。 这个问题贯穿了我的第一根烟与最后一根烟,我把空烟盒扔进垃圾桶,去浴室洗脸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我湿漉漉又憔悴的脸,忽然意识到常乐是对的,我这样真的很丑。 如果快乐与否真的能影响一个人的好看程度,那么它显然在我和我周围的人身上呈现了一种悖论:比如我再不愿意承认,我也的的确确因忙碌和分手的双重压力丑陋下去;比如我隐约希望蓝山会因为和我分手而感到难过,可她始终漂亮如初。 那是因为她不曾难过吗,我不愿意去相信这个结论,所以我只能说这是个悖论。想着想着我又笑了,觉得人真的很擅长欺骗自己,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想到这个的时候我用手指在镜子上的雾气涂出自己的脸,然后忽然意识到我说的很对。 我能做什么呢? 我既不能大牌到忤逆公司的安排,撂担子说告辞886发布季活动我不去了;也不能厉害到彻底避开蓝山所在的场子。所以其实我还是很废物,唯一的区别是怂着会让我憋屈,强逼着我自己去面对还会有一种废狗翻身的快感。 想到这里我忽然很畅快了,但又忽然忧愁:我应该去找谁,问一家靠谱的医美诊所呢? ※※※※※※※※※※※※※※※※※※※※ 前两天出门了,来晚了一天。地主家没存粮了,我尽量跟上更新进度。 第43章 发布季的活动安排在十月中旬,在这之前我挺认真地找了个医美诊所,对我的脸紧急抢救了小半个月,再加上勤勤勉勉地日常护肤,终于勉强能达到容光焕发的程度。为了这事我甚至错开了和陆星嘉的行程,晚了至少一周才飞欧洲。 秋历来接机,见我第一句话: “姐,你整容了吗?” 你妈的。 碍于公共场所,秋历捡回狗命一条。我和他没扯皮太久,直接去参加了工作会议。领导把工作布置下来,秋历和我在后排对视一眼,上半年被工作支配的恐惧卷土重来,气势悲壮。 发布季任务繁重我早有心理准备,掐指一算怕是不能跟进陆星嘉以模特身份出席的活动,于是赶工把脚本写完,这部分的工作交给副导演去负责。我把这些安排和陆星嘉过了一遍,他表示没有异议,但用笔单独圈出要点: “这个秀我还是希望你来负责。” “嗯?” “这是第一次启用我的牌子,他家的设计师和我关系很好,做完这一季以后就主打自己的品牌了。” “意义非凡。”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很快补充一句:“日程表上我这一天休息。秋历负责的这一场,他比我会拍男人。” “没事。这个牌子这天的安排是男女场衔接的。你和他一起来,拍不好我拍拍女人也行。” ……hello??有人吗,这里有人压榨底层女工了???? 我想想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在陆星嘉手上,但还是用非常到位的演技逼陆星嘉请我吃了一顿海鲜大餐。末了我心满意足拍拍肚皮回酒店和秋历说了这事,秋历却很幸灾乐祸,说我要是你我就不会急着答应。 我:? 秋历就暧昧不明地笑了笑,什么都不说了。我好恨别人说话只说半句吊我胃口,但我脾气也倔,死活就不打算开口问,反反复复把我和陆星嘉的对话回味好几次,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启用陆星嘉的这个伯乐品牌,好像就他妈是TAKKI的母品牌啊。 事到如今我只能说一句缘,妙不可言。 我为着这事失眠了小半夜,第二天上了两层遮瑕才勉强挡住我的黑眼圈,去参加一个规模尚可的酒会。由于这一场酒会的主角是各类模特和时尚圈的金主大佬,我和秋历就比较低调,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寻找视野比较好的角落拍照。 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我,慢悠悠地闯进我的镜头:“我给你找的诊所不管用?” “没,效果挺好。”我坦然认错,反正阳晞也不能拿我怎么办:“昨晚熬夜了。” “喔。”阳晞从侍者手中取下一杯香槟,冲我扬眉:“给我拍一张?” 阳晞这样的性格,就算我不说答应她也已经拿出了架势。她今天穿的是露背的修身长裙,一侧身端着酒杯,再一挑眉就很有几分王女的傲气。我只拍了一张就递给她看,阳晞还没看就先不满: “你只拍了一张。” “一张够了,你看是不看?” 我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这一张的确拍得好,离神图有点差距但也足够令人满意,光看阳晞的脸色我就知道了。 我把相机收回来的时候想起来这好像是我第二次拍阳晞,阳晞很美,气质也独特,甚至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摄影师镜头下天生的宠儿。但我对于给阳晞拍照这件事总是兴趣缺缺,如果阳晞没有问题,那就应该是我有病。 阳晞是非常识趣的人,于是转身去找不远处的秋历聊天。我重新举起镜头以躲开这份令人窒息的尴尬,假装要从取景框里抓拍别的人物。 然后我真的按下了快门,连续好几次。 原谅我,这一瞬间手指还在动纯粹是条件反射。我那时候的大脑已经超高速负荷运转,以至于我在事后才意识到我当时的肢体非常僵硬,毕竟所有能够被调动的意识都在沸腾,朝我尖叫,逼我去目不转睛地看她。 这样剑拔弩张的僵持,就好像在说:我多看一眼会死,少看一眼也同样会死。 事实上去看蓝山不会死,与之相反,她非常亮眼也非常养眼。 蓝山今天穿的是宝蓝色的长裙,我从镜头里看到了裙摆上洒落的一道银河。在那一瞬间我在想蓝山应该非常喜欢这条裙子,她如孩子气地热爱蓝色与星空,我幻想她穿上这条裙子在夜晚的白沙滩散步,这样慢慢慢慢地走进海里,她浮在水面上,裙摆如花散开,像从海底游上来的人鱼——如果蓝山真的是一条人鱼就好了,据说人鱼的吻可以让人失忆,这样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亲吻我,让我不断地在美好和痛苦之间挣扎着重生。 但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蓝山为什么要肆无忌惮地亲吻我呢? 至少现在是我在不远处肆无忌惮地看她,秋历意识到我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不动声色地伸手来拍一拍我。我元神归一,放下相机才发现阳晞已经走了,忽然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于是像难民一样从自助餐桌上夺下一杯橘子汁,背过身去吨吨吨灌下一整杯。 秋历在旁边一副非常同情的口吻:“可怜的情种。” 按照以往,我一定会庆幸秋历又在公共场所说贱话,救了他一条狗命。但我那时候没有,我只是保持一种非常麻木的状态,反反复复确认:那是不是蓝山。 那是不是我的蓝山。 “……我没有去查她的资源。” “嗯?” “我没有去查她的资源。”我看了一眼秋历,“你那时候让我去查,为什么?” 秋历轻声问我:“你猜不到吗?” 其实我是猜得到的。 我不单认识蓝山,还认识她身边的人。离她最近的人是个赫赫有名的时尚界大拿,资源优渥。和他谈话的人我只瞟了一眼,都是在各种商业周刊上颇有名气的熟面孔。讲道理我第一次看到这个阵容倒吸了一口冷气,蓝山是身处其中唯一的女性,裙摆飘飘,好看得不得了。 蓝山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她只是站在那里端着酒杯不说话,就已经柔和了那些人的气场。 而我远远远远地望着她,只觉得挫败沮丧,比起她的从容自在,我的尴尬和笨拙相形见绌。 但比起这些,冲击力更大的是秋历在我旁边问我: 你知道蓝山最新的传闻是什么吗? 我就偏过头去看他,抬起头的时候觉得无力又悲悯。我轻轻摇一摇头,我说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秋历就很识趣,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我把相机给他,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冷静了片刻,想抽烟但显然不太合适,我只能憋着,反反复复地拍了拍脸提醒我自己现在在什么场合。冷静过后我出去找秋历,秋历递给我相机问我走吗,我说好,再给我一张照片的时间。 或许在那时候我是真的鬼迷心窍了。 我给阳晞只拍了一张照片,骗她说合格了你快走吧。而我条件反射给蓝山拍的照片有十几张,现在贪心不足地说我还想要一张,再多一张就好。 模特儿是不是天生对镜头就特别敏感,至少我这次端起镜头的时候看到蓝山撩一撩头发,隐约要回头看我这个方向。我常在想自然摄影师是不是也曾有过这样命悬一线拍摄猛虎的经验,可我拍的不是猛虎,是一只艳绝的猫。 在蓝山即将回头的时候,我终于完成了这次惊心动魄的拍摄任务,一把拽走秋历,说我们走吧。 我没有再回头。 当天晚上我去秋历房里筛图,再由秋历发给编辑部。整理工作完成之后秋历去点夜宵,我听到他点了一瓶我爱喝的酒,心里总觉得有些安慰。 换作半年前的秋历大概会很担心我,实际上我猜他现在也很担心,但只是不说。 我对人对事其实是有非常分明的界限的,有些朋友适合交心,有些朋友适合喝酒,不同的事情我会和不同的人说,比如我和陆星嘉就不会抱怨工作辛苦,因为他比我更累;我也不会和秋历摊牌我的感情经历,因为他不是gay,从某种程度上失去了能够理解我的先天条件。 这样看来我还是很会照顾人的,大家都有自己合适的位置自个儿待着就好,没必要招惹尴尬和不适。 我们坐下来只谈了明天的工作安排,其余的一概不谈。按理说明天我应该休息,但被陆星嘉抓了壮丁。我们各自检查了一下工作证件和相机电池以及各种配件,确认无误后我去睡觉,临走前秋历说,明天蓝山走第一场。 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窝在床上打游戏了,这话说得其实很轻飘飘又随意,就像是在问我明早吃什么。我于是真的像应付早餐一样和他说: “没关系,我是去拍陆星嘉的。” 蓝山和工作这两件事在我这里显然早已不冲突了。或者说其实一直是不冲突的,只是很早之前我的工作就是蓝山,蓝山就是我的工作,所以是我自己困顿其中,不关我敬业与否的事。从借阳晞翻身之后蓝山逐渐和我的工作剥离,我从最开始为难面包与爱情不能兼得,到为了爱情而更好地专注面包,再到现在因此失彼,冥冥之中好像就已经走过了无数的波折。 妈的,人生啊。 我从陆星嘉那里拿了个特别工作证,便于进入后台拍摄素材,否则只能和秋历坐在观众席上干等。这个品牌两场走秀之间衔接的时间非常短,几个大型化妆间里人群忙忙碌碌地来回。我最近四月到五月间都在跟拍大牌模特,有一些模特的脸还是很熟的,想要和我拍照。我寻思着拿一波后台照也不亏,趁陆星嘉在化妆,于是乖乖答应,忙里偷闲拍了几组照片。 我这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招女孩子喜欢,好不容易和来来往往的模特儿们打完招呼,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事:妈的,老子把陆星嘉搞丢了。 后台人多,信号差,我也没法子联系上他,顿时很伤感,在想我这个时候要不要直接撤了,但翻一翻相机,能用的素材少到流泪。 我深深深深地叹一口气,想哭:妈的,我太矮了,呼吸不到上边的空气。后台的空调根本不够用,空气闷得一批,老子头痛欲裂,现在只能踮起脚尖像一条鲸一样冒出水面呼吸。但氧气还是不够用,我眼前有点发白,化妆间的灯太亮了,根本是在对我的眼睛进行性.骚.扰。 ——迟一秒,再多一秒我就倒下去了。 一只手忽然撑住我的腰,递来一杯冰水,吸管细长,沾了一圈很正的红。 “慢点喝。” …… 还是昏过去吧,我想。 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谁又能说,我不甘愿呢。 第44章 蓝山递来了风油精,我在人中和太阳穴各擦了一点,深呼吸几口,感觉好了很多。我俩就这样背靠着最角落的两个化妆台并肩站着,谁也没看谁,像是最亲密的宿敌,各自沉默又剑拔弩张。 风油精的味道和姑娘们的香氛混在一起,来自古老东方的神秘配方以五毛钱的售价成功混入众多奢饰品牌的香水中,令人闻之落泪的国货之光。我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感动,犹有一种绝处逢生的侥幸,也不免一丝不如去死的懊悔。 当然,也就那么一丝罢了。我心口不一早已是常态,纵然有那么一瞬间后悔,但还是非常乖巧地一口口抿着蓝山给我递的水——她不让我喝太快,大概是怕我当场猝死或者瘫痪。总之我还是非常感谢蓝山的这一杯水。我只衔着吸管的顶部,不敢去玷污那一圈深浅不一又美丽的红。 “出口在那边。”蓝山指了指人群另一端的门。 “……我要找人。” “也是这出口,第三个化妆间。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他进去了。” ……挺好。 我该说谢谢吗?但实际上我只轻轻说了个“喔”,也没动弹。现在要我跨过人山人海去找陆星嘉未免不太现实也太刻意,好在女装走秀要开场了,我大可以等人少一些再走。蓝山的出场顺序看来是靠后的,倒是很悠闲自在地在我旁边等,完全没有要挪位置的意思。 我把水喝得一干二净,留下一滴残余在杯底,盯着它看以作消遣。蓝山的话倒比这滴水彻底蒸发来得更早: “好点了?” “还行。” 蓝山点一点头,看来是准备出场了。但在这很关键的时候蓝山忽然伸出手,我看到一支口红躺在她手里。 蓝山说,帮我补一下。 妈的。 事后的肖舟根本就是个马后炮,一定会骂说你知道后边有俩大灯照着的化妆镜吗,干嘛非得凑上来,怎么了就非得我来补这一抹充斥着风油精味的口红,老子招谁惹谁了。 但我那时候真的好乖,乖得又格外注意细节,用的是没沾过风油精的手指。蓝山就笑了,或许是在嘲笑我这毫无用处的细心体贴。我替她涂上一点点口红又用手指轻轻推开,那双我曾经亲吻过无数次的唇重新变得明亮艳丽,我盯着我的指尖,忽然极其强烈地嫉妒它。 由于左手并不惯用的缘故,加之我过于紧张,我还是涂偏了一些。我有些担心,说涂出唇线了,蓝山回过头照一照镜子,很自然地用手指内侧轻轻抹去,说没关系。然后她的指尖就有了与我情侣款的红,我盯着它,它好柔软,又很暧昧,忽然是一见钟情这般地喜欢了。 真好看,我又有亲上去的冲动了。 蓝山整一整衣服的细节,要翩翩走去场上。 我恍然如梦中惊醒,着急忙慌地说你口红不要啦? 蓝山就很新奇地看着我一脸的慌张,温柔地说: “不是啊,放你这里,下次有空再拿。” 我看过一种说法,姬佬人均恋姐,必要时刻可以人均恋母。 此刻我就是如此,我叹服了。 如果一个女人的生命中曾经遇到过一个姐姐,不仅好看而且做什么都很牛逼(主要还是因为好看),最牛逼的是在打过炮交过心分过手还能跟撒娇似的说话,姐姐的温柔和妹妹的娇气势均力敌地制衡天秤两端,偏心任何一边都罪无可赦。 而我明知这样的风流如此造作,但我俗人一个根本无可奈何。 蓝山离去的时候我叫了她一声,她回头的样子被我拍得无比清晰,妩媚而好奇,眼睛清澈明亮,好像一只迷路在林中的鹿。 后来这张照片被外网发了出来,连着之后我镜头里蓝山走秀的定点特写一同被公布。蓝山又一次小小地惊艳了世界,出自我的手。 我常在想我拍蓝山的风格当真如此深刻吗?为了避嫌,我在图源上挂的是公司摄影部的名称而不是自己的姓名,但舆论还是以猜测我的名字居多。操,这样就很烦,因为我只想功成身退安静地当一条咸鱼,躺着也他妈能被嘲上风口浪尖,无语。 好在我只是个幕后,但大家嘲我也是因为这个,一幕后一天天地和流量挂钩上热搜,有人怀疑我花钱,我气死了:我哪里像有钱的样子。 我口头说归说,这些话其实也没往心里去。放在从前我被这样骂大概会是很焦虑的,因为我的确才不配位;现在不同的是我至少有好些能拿的出手的作品,于是乖乖躺平任嘲赚流量,反正一不影响我拍片,二不影响我赚钱,甚至还有一波路人粉帮我反击,我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但其实还是有一些影响的,比如蓝山,为这件事专门来找我道了歉。 那一天她前脚去T台一侧做准备,我就从门口溜了出去,抓准时机给蓝山拍了张特美的照片,然后顺手发了编辑部,没过几分钟外网就即时公布了,再然后就招惹了一身骚。 当然这些事我本人当时是完全不知道的,我只是随心所欲地做了我想做的事,拍了我想拍的人,然后就回后台去找陆星嘉拍素材去了,直到临近晚饭时间才有朋友发消息给我说了这事。彼时我刚进庆功宴的内场,一杯酒端着一滴未沾,就又有了借酒消愁的欲望。 这场子我是正儿八经接到邀请的,陆星嘉说这个设计师还挺喜欢我的风格,领着我就往人这边寒暄去了。大佬人虽然地位极高,但性格特好,就一特活泼开朗的欧洲老大爷,谈罢了让我尽情玩,日后有机会合作,也不知道是真用心还是假客气。 今天这场本身就不是过于正经的晚宴,我也不是以工作的名义出席,于是耸耸肩,真就顺着人的话寻欢作乐去了。依次喝了一轮之后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了个照面,路过陆星嘉身边他扶了我一把,问我喝了多少。 我报了个数,陆星嘉就说你甭喝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说着他似乎是要送我回去,我虽然头昏眼花但本性卑微,极会看人脸色,知道他和朋友正在兴头上,于是摇头说你玩你的,我没事。 不是我吹,我的酒量,根本长江长城,黄山黄河那样绵长—— 个几把。 陆星嘉不信我,不仅不信我,还他妈无视我,只顾着抬头同我背后的人讲话。 和他讲话的这个人还挺高,我在夹缝中生存,十分困难。陆星嘉和那人似乎有片刻的僵持,然后他妥协了,松手了。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酒柜附近休息了,把玻璃杯跟传家宝似地护在兜里。两条修长紧致的腿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及膝的红色裙摆边缘有一圈流苏,和大白腿一起一伏地晃荡,可他妈好看了。我顺着腿的线条往下看,这人的小腿也好看,瓷一样白,瘦,但不干巴巴的,线条很美,特别是脚踝,凹凸分明,跟米开朗琪罗雕塑出来似的,美得令人敬畏。 但我不信教,于是我伸手去捉住她右脚的脚踝,用拇指摩挲突出的踝骨——人对美丽的事物,欲望和敬畏从来无法妥协。我在这一刻倒也没有很变态或者很情..欲的想法,我只是说你这里应该有个纹身,会很好看的。 脚踝的主人就轻轻地笑了,说那你觉得纹什么好呀? 啊,妈的。 我认出来她是谁了。 但我还是要把我想说的话讲完,于是我朦朦胧胧地抬头对蓝山说: 纹一只鸟吧,纹一只不死鸟,我给你画。 蓝山没有理会我的胡言乱语,她很纵容我,陆星嘉不让我喝的酒她让我喝了,替我斟满一杯。然后说谢谢。 我轻轻吹走酒上的小细泡:“谢什么?” “今天外网登的两张图。” “不客气。”我反应很平淡,也早就收回了那只不合时宜的手。当然我在这个时候反应平淡主要还是因为脑子不清醒,所以不能多说,否则根本就是胡言乱语大盛会,明天我就得凉。蓝山这时候看我的表情就很有意思了,大概是觉得我很有趣所以眼神十分欣赏,她看任她看,喝完这杯酒我就和她要钱,一分钟一百,拒绝微信支付,提现还他妈收手续,好歹也是几毛钱,老子我血亏。 “对不起。” 我还在计算蓝山该给我多少钱,她这么一说我就不算了,抬起头来看她。 “连累了你被群嘲。” “……” 我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期待,大概两者都有,或者都没有。总之我没说话,又开始算账了,甚至要涨价,为了蓝山这倒霉的道歉缘由,我要提价到一分钟五百。 “要赔罪吗?” 我摇摇头:“什么都不缺。” “那样最好。” 蓝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伸手来揉一揉我的头发。我闭目养神说你要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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