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名于世。在部分地域,祂也被称为司掌智慧与清明的神祇。 “是,我被困住许久了。”兰因倒是没有掩盖或是隐瞒,他颔首肯定了宋从心的推测。但他显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转而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不知道算不算发现。”宋从心摇摇头,“非要说的话,周围太安静了,树林中没有鸟雀,动物也相对稀少。但这或许与山的高度有关,即便此地留有神女的遗泽,雪山终究还是雪山。不过初来乍到,暂时还看不出什么。” “是的,我们应该去寨子里走走。”兰因道,“有些许异样,我想确认一下。” 这点倒是不难,宋从心回到竹楼知会了格桑梅朵一声之后,这名热情的少女便提出要带他们去周围转转。宋从心适时地表现出对雪山神女的虔敬,格桑梅朵便不会生疑。毕竟本地居民早已在外来者的诸多反应中意识到,自己的故乡是人间的圣地。 宋从心试探乌巴拉寨中是否有外来的人口之时,格桑梅朵大咧咧地道:“当然有啦,他们许多人来到这里就不肯走了呢。曾经还有几位衣着打扮有些陌生的人来到这里,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看见村子时却突然跪在地上又哭又笑的,之后便住在寨子里了。” “要怎样才能留在寨子里呢?”宋从心做出好奇的姿态。 “唔,要、要……”提起这个话题,格桑梅朵脸颊飘起浮红,神情有些藏不住的羞赧之意,“图南拉,你可别生气哦。这是祭司大人们说的,外地人想要留下,就必须和我们这儿的姑娘小伙通婚,否则之后还是要离开雪山的……”她说着,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一旁垂眸不语的兰因。 “通婚吗?”宋从心没察觉到格桑梅朵的异样,兀自思忖着乌巴拉寨的祭司定下这条戒律的原因。 “是的,只有流淌着神的血脉,才能自由地行走在神赐的圣地。”格桑梅朵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自摁捺下面上的热意,“祭司大人们说过,我们是神的遗民,外来者只有与我们通婚,成为亲密无间的家人后才能……和我们一样拥有神的赐福哦。” “神的赐福?”宋从心追问道。 “啊,这个就不能多说了,只有在缔结婚契的仪式上,才会出现「神迹」哦。”格桑梅朵狡黠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届时,居住在寺院中的神子大人也会出现在神圣的仪式上,为新人赐福与布施。那可是难得一遇的好事哦,只要见过神子大人,接下来很长一段子都会拥有好运呢。” “神子?”宋从心不动声色,再次试探,露出了好似困惑般的神情,“抱歉,梅朵拉,曾经抵达雪山的商人与僧侣曾经将乌巴拉寨的传说带到雪国的每一寸土地。据说,庇佑乌巴拉寨的乃是妙音之主,祂行走人间的化身应当是一位女性而非男” “先灵啊!”格桑梅朵突然将手挡在宋从心的唇边,打断了宋从心未能说出口的话。 只见格桑梅朵瞠大了眼眸,额角竟有冷汗沁出,她抬起的手微微地颤抖着,身体的本能与肢体反应都在诉说着她的害怕。 “我很抱歉,是我冒犯了什么吗?”宋从心见好就收,连忙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 “不、不怪你,图南拉。是我没跟你们提前说清楚。”格桑梅朵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好似死里逃生般地呼出了一口气,“抱歉,图南拉。我没离开过雪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但是,自从那一场灾难之后,这里已经不能再提起那个伟大的存在了。” 格桑梅朵垂下头颅,神情有些隐忍的难过:“我们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思念,但是不能再提起祂。龙神保佑着我们,但若是惊扰了祂的长眠,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知道你们这些外来者都是为祂而来的。但是祂已经离我们而去,盛开在天山之上了。” 神祇的离去不被唤作「死」,乌巴拉寨称其为「盛开」。因为神女埋骨之处都会开出思忆前尘的花来。 但,为何不能提起呢?乌巴拉寨中分明还有「活女神」。宋从心思虑着,面上却流露出几分悲哀与歉意:“抱歉,我……” “但祂还在。”一直没有开口的兰因突然说道,他嗓音仍旧是那种被火撩过的沙哑,低沉而又磁性,“祂若是不在了,这里不会有常青的树,地上不会有温暖的水,山崖上不会有盛开的花。祂还在这里,所以你们还被祂托在手上。” 兰因突然开口说话,吓了格桑梅朵一跳。她支吾着,神情看上去十分为难:“不能说这个了,两位朋友。我、我带你们去见见阿金叔吧。” 兰因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垂下着眼帘,依旧如同一道暗影般亦步亦趋地跟在宋从心的身边。宋从心见状连忙转移话题,询问起「阿金叔」是谁。这种时候,兰因给宋从心化的妆终于派上了用场,在她的安抚下,格桑梅朵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阿金叔跟你们一样都是外面来的,他的儿子桑吉拉很快要跟拉珍姐成亲了。到时候就能在仪式上看见神子大人了。” 阿金是外来者,这点倒是引起了宋从心的注意。他们随着格桑梅朵的指引走进村寨,乌巴拉寨的规模虽然不算庞大,但其建筑风格与街道都能看出其丰富的底蕴与久远的历史。寨民的屋舍巍峨高大,造型优美,风格突出,并且在细节上能看出不少宗教的元素。民房的外墙涂抹着红色的染料,拾级而下时,能看见远处威仪林立在高处的寺院与佛塔,白色的佛塔在天光下显得神圣而又肃穆。 “那里便是神子和祭司们的清修之处了。”格桑梅朵朝着白塔的方向行礼参拜,十分恭敬虔诚。 格桑梅朵的态度让人感到十分奇怪,她对雪山神女的哀思并非假的,但她对蟠龙神的信仰也十分虔诚。宋从心下意识地看了兰因一眼,兰因似有所觉,他对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异样的发现。 穿过村寨平整的街道时,随处可见住宅院子中忙碌的人群。眼下头未落,寨民都外出劳作,守在家里的基本都是半大的孩子…… 咦?宋从心脚步微微一顿,她再次看向兰因,却发现兰因也静静地望着她。 眼神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离之后,两人心里都已然有数,先前一个怪异的线索浮出水面,让人不敢深思。 乌巴拉寨中,没有老人。 除了孩子以外,其余的都是青壮。 背对着格桑梅朵,兰因比划了一个手势,宋从心也突然想起那过分年轻的「卓玛妈妈」。以及他们刚刚进入村寨时,那在河岸上小跑而过,扑入一个年轻女子怀中的孩子。 当时那个孩子口中喊着「阿乙」。 「阿乙」,是「奶奶」的意思。 拂雪道君 长生村中长生人…… 此世有长生之法。 然而, 除了修行天之道的修士之外,其余的长生之法不是旁门左道便是后患无穷,更甚者还有不少害人害己的邪法。 宋从心初来乍到时便曾经思考过若人人皆可长生,这个世界会变成何种模样?人人皆可长生意味着人口过盛, 意味着资源紧缺, 为了,竞争与纠纷势必增多, 社会将会倒退会原始森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生态圈。而如果族群不想内部损耗, 另一条路便是对外扩张, 人们会以极快的速度发展技艺或是别的什么, 以期望奔向更广袤无垠的宇宙,去寻找更庞大、更适合生存的领土。 这些问题很现实,但对于眼下的境况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当时还在襁褓中的宋从心之所以思考这些,也纯粹只是因为太过无聊而已。 而后来, 当宋从心真正走上这条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长生之路时,她便发现, 天道其实已经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修行正统天之道的修士从人羽化成仙的过程,完全可以被解读为一个生命体进化成更高等也更适合宇宙生存的生命体的全过程。 首先, 最基本的修士入门的基础「辟谷」,「不食五谷」便是从根本上断却了生存资源的争夺;其次,修成金丹后的「肺腑清气自生」极大地提高了修士的生存能力, 相当于在人体内建立了一套自循环, 隔绝了外界污染的同时也改变了修士对生存环境的依赖;再则, 修士难以孕育后嗣, 哪怕是传承千年的修真望族,他们也只能从庞大的宗族谱系中寻找资质较为出众的继承者,其根基依旧还是修为较低的修士或是普通的凡人。 而修士最终「超出三界外, 跳出五行中」的飞升也很好理解:星球的资源已经无法满足高等生命体的需求了,可不就是要奔向广袤的宇宙了吗? 宋从心第一次将这些概念串联起来时只觉得自己被棒槌打了,整个人都是懵的。这对于华夏人来说可一点都不浪漫。但从天道的角度上来看真是把众生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不过这些问题在得到解答的同时也衍生出了另外的问题,那便是修道中的「太上忘情」究竟是因为什么? 虽说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但这三千大道往往都是源于对某个目标的执着,譬如剑,譬如刀,譬如法,譬如道。但唯独对于「情」之一字,无论是佛门还是道门,其统一的说法都是看开以及放下,三千道途的同归之路都是内窥本心,识破因果无常。 对于天道而言,为人时的爱憎情愁离合悲欢。难道都是应该被当做糟粕而舍弃的吗? 宋从心的这个困惑,后来却是在外道的身上得到了解答。她曾经见过为了求得长生而不惜残害了一整个村镇的外道教徒,他们在与人对话时情绪激动,神智狂乱,后来更是在宋从心面前化作了一团蠕动的巨大肉块。于是,宋从心便明白了。 寻真问道所追求的「清静无为」、「淡泊宁志」,以及「辞亲朋」之类的修行之法,本质都是为了抵抗生灵内部的损耗。若说修士引气纳炁是为了肉-体的长生,那修心明智之法则是为了灵魂的「长生」。唯有肉-体与灵魂都统一协调,逐步强韧,人才能以「人」的姿态得以长存。 否则,无论躯壳再如何强大,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变成一块不会思考、仅剩本能的肉。 心境跟不上修为的增长,便可能会「入魔」。 既然如此,乌巴拉寨中的「长生」又是属于哪一种呢?跟格桑梅朵口中所提到的「赐福」有关吗? 宋从心摁下心中沸腾的思虑,不动声色地跟在格桑梅朵的身后,踏入了一处居民的住宅里。这红墙灰瓦的平民住宅被打理得很干净,房间内部的摆设也很富有生活的气息。根据格桑梅朵的说法,这间住宅是阿金与他儿子桑吉的住所,其准儿媳拉珍也时常会过来串串门之类的。 然而,宋从心等人并没有在房间内见到阿金,他们只见到阿金的儿子桑吉,那是一名皮肤微黑、笑容爽朗的青年。 “阿爸他又去老地方了咧,这段时间他天天都要去。” 桑吉笑起来时会露出两排雪白雪白的牙齿,看着就令人心生好感。格桑梅朵听他这么说也不疑有他,只是双手交握做祈祷状,朝着雪山的方向拜了又拜:“龙神在上,保佑阿金叔健康吉祥,平平安安。” 听说宋从心与兰因两人皆是外来者,桑吉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阿爸总会跟我说一些外头的事,但我打出生起就不曾出去过哩。虽然阿爸总说这里更好,但我总觉得他对外面还有牵挂。知道你们过来,阿爸一定会很开心的。” 桑吉双手端来了酥油茶,从五谷斗中抓起青稞朝庭院里抛洒三次。这是他们特有的欢迎仪式,一敬天,二敬地,三敬神佛。 兰因基本不开口说话,宋从心便主动扛起了交际的重担,好在不管是即将到来的婚礼还是阿金外来者的身份都很好展开话题。在交谈之中宋从心了解到,阿金大概是三十年前的外来者,与一位本地的姑娘结为了夫妻,并诞下了桑吉。阿金原本是胥州人士,曾经随商队去过很多地方。因此见多识广,在寨子中备受敬爱。这也是为什么格桑梅朵想带他们过来见见阿金的原因。 “桑吉拉不便要成亲了,实乃大喜,桑吉拉的阿爸阿吉一定很开心……”宋从心微笑,假作不知地试探着。 在进入屋舍内后宋从心便发现,房间内并没有属于女人的物品,住宅中只有阿金和桑吉两人的生活痕迹。若不是阿金已经与妻子离婚分居,那更大的可能便是桑吉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若她和兰因的猜测是正确的,那这或许便是破局的契机。 谁知,桑吉竟然大咧咧地一摆手,毫不在意地道:“阿妈两年前蒙神感召,已经去了山的那边了。” “啊、这,我很抱歉,还请节哀。”宋从心连忙道歉。 “啊?不用道歉,不用道歉。”桑吉懵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他连连摆手解释道,“图南拉你误会了,我阿妈并不是去世了,而是蒙神感召去了更好的地方。这是好事,不用节哀。只是阿妈离开后,阿爸一直都很想念她,好在今年,阿爸也听见了神的声音。” “听见神的声音?” “是啊,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很好的事情,是神明对虔信者的褒奖。”桑吉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桑吉拉!”正在厨房中烧水的格桑梅朵听见这话,急急忙忙跑出来,跺脚道,“祭司大人说过,客人如果不打算留下,是不能知道这么多的!” “我不是故意的,梅朵拉,你也太小心了!”格桑梅朵在年轻人中显然是有一定地位的,桑吉连忙捂住嘴,朝着宋从心和兰因尴尬一笑后便灰头土脸地跑开了,“你们先聊,我去看看阿爸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格桑梅朵心气不顺地看着桑吉逃走,她回头看着宋从心,似乎也隐约意识到哪里不对:“图南拉,还请不要故意引大家说这些话。若是不小心触犯了禁忌,那便会被视为不虔诚的表现。这对我们来说是很严重的,祭司会惩罚他们的。” “我很抱歉,梅朵拉。只是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习惯,我并不是故意的。”宋从心也苦恼道,“这里与外界的区别很大,我们并不清楚何时会犯了忌讳。若是可以,你能跟我说说我们需要避讳什么吗?” “好吧。”格桑梅朵很聪颖,但性情天真的本地人根本没意识到这其实也是一种反向的套话。 格桑梅朵告诉宋从心,在乌巴拉寨,死亡丧葬之事是不能提起的,「祂」的名号是不能提起的。另外,没有神子与祭司的允许,不能前往「山的那一边」,也不能问离开的人去了哪。要对神明、神子、祭司以及图腾抱有恭敬,晚上不要离开房子,不要大声说话。 宋从心和兰因听得很认真,这些话听在两人的耳中,便是本地人的死亡丧葬是有问题的,「祂」指代的是雪山神女,「山的那一边」估计就是长乐神殿。蟠龙神目前的立场不明,但神子与祭司肯定是知道部分真相的。村寨的夜晚会有危险,可以着手开始探查。 被骗得兜子底都不剩下的格桑梅朵还苦口婆心地劝道:“明白了吗?图南拉。” “我们明白了,梅朵拉。回头我也会转告我的同伴的。”宋从心真心实意地道,“你真是太亲切了,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大善人。” 兰因下意识地看了宋从心一眼,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格桑梅朵板着脸只是为了唬人,被宋从心夸奖后当即便红了脸,羞赧地走开了。 也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庭院中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是方才离去的桑吉的,还有一个步履沉稳的,应当便是桑吉的父亲阿金的。 宋从心想过,乌巴拉寨生活的本地人或许与外来者有所不同。但在真正看见阿金的瞬间,宋从心心里还是重重一沉。 被格桑梅朵称为「阿金叔」的桑吉的父亲,从年岁推断应当也已经有五六十岁了。但是此时从庭院外缓步踱来的男子,肤色稍白,面容俊秀,看上去竟然比走在他身旁的桑吉还要年轻不少。两人不像父子,倒像是一对兄弟。 “阿爸,家里来客人了。”桑吉乐呵呵地道。 被桑吉称作「阿爸」的人抬起头来,他长相是一眼可见的中原人的面孔,端方儒雅,面部轮廓柔和。但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那是一种老年人特有的慈祥与平和。在看见宋从心与兰因的瞬间,他瞳孔微微一缩。 “来客人了啊?”他喃喃,近乎自语道。 拂雪道君 夜半林中闻诡声…… “你们想要留下?” 这个名为「阿金」的人在乌巴拉寨中显然是有着不低的地位的, 他很轻易便支开了桑吉与格桑梅朵,将宋从心与兰因两人留下来面对面谈话。 “何出此言?我们并未做出决定。” “如果你们没有表现出意向,梅朵不会带你们来见我。卓玛会负责村寨里接待外来者的一应事物, 但只有表现出留下意愿的人, 才会被带到我的面前。”阿金从水壶中倒出温热的酥油茶, 拉开椅子坐下, “想要留下便必须与本地人通婚的规矩, 你们也已经了解了吧。” 显然,阿金已经不是第一次成为乌巴拉寨的「招牌」了。 宋从心正在斟酌究竟是表露出偏向离开还是偏向离去的态度比较好,这一路上都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兰因却突然道:“如果不接受通婚,还能选择留下吗?” “很难,但并非没有法子。”阿金抿了一口茶水,和天真且不谙世事的本地人不同,阿金的为人处世明显更加世故圆滑, “经过神子以及祭司的洗礼,向神明献上你的信仰,或许便能被寨民承认。之后你们的后代也必须与本地人通婚。但是, 小子, 听我一句劝, 你还是尽快带你爱人离开为好。我见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人,用你的双手亲自保护她。可比将幸福记挂在虚无缥缈的桃花源来得可靠。” “……”宋从心这才意识到阿金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但解释好像也不是很有必要。 “听起来你似乎对这里有所不满。”兰因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他也意识到「爱人」或许是阿金唯一的突破口, “这里难道不算桃花源吗?” “是啊,如梦如露、海市蜃楼般的桃花源。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不知道哪一天落下的雪花稍微沉重了一点,眼前的一切便会像滑坡一样崩塌。”阿金笑了笑,宋从心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形容这个笑容。仿佛人全身上下的精气神都被掏空了一般,“年轻时我也和你们一样,走遍大江南北,只为了寻找传说中没有战火与纷争的世外桃源。我找到了,也幸运地遇到了心爱的姑娘,所以我选择了留下。” “安逸的生活麻痹了我所有的警觉,直到……” “呵,外乡人,你们也不必套我的话。按照规矩,我是不会向「外人」多说的。即便我已经不想活了,我也总归还是要为我儿子着想的。” “我唯一能给你们的忠告便是不要去「山的那边」,绝对不要。管住你们的好奇心,不要去挖掘那些秘密,然后,尽快离开吧。” 无论是拉则还是阿金,给予他们的忠告都是「离开」。 宋从心与兰因在折返河岸的路上沉默无言,着这一天观察下来所得到的情报:这座村寨的居民长生不老,但是到了某个「契机」之时,寨民便会「蒙神感召」,「听到神的声音」后便要前往「山的那边」。村寨内没有死亡丧葬之说,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忌讳。除此之外,寨民们还会拥有某种「赐福」,好消息是这种「赐福」的传播有先决条件,坏消息是这种「赐福」不仅只有血脉传承这种途径,神子与祭司的仪式也可以「赐福」。 回到竹楼之后,宋从心和兰因将走这一趟的情报与楚夭共享。楚夭倍感吃惊的同时也贡献出了自己闲聊所得的情报,她在与乌巴拉寨的年轻人们交谈时得知了神子深居浅出。但在不久后的朝圣节上将会出现主持整个祭典仪式,并且神子将前往「山的那边」。 “神子名为江央,十六岁,长得十分俊俏。”楚夭一开口,情报核心便极具她个人的特色,“江央是「妙音」之意。如果说这位神子是蟠龙神钦定的神子,那他这个名字可真是……大有来意!据说神子江央是极少数能从「山的那边」折返而归的人。朝圣节是乌巴拉寨中最重要的节。但据说举办期并不是固定的,而是要依靠神子聆听的谕旨才知道确切的时间门,实在是太神秘了。” “根据过往流传下来的地图来看,「山的那边」便是长乐神殿了。”宋从心将明月楼主相赠的地图摊平在地上,根据方向初步可以判定长乐神殿的大概位置,“莫非,乌巴拉寨的寨民在信奉蟠龙神的同时也没有放弃对雪山神女的信仰吗?” 堆积下来的疑问实在太多,一时半刻也无法得到解答。 “有必要见一见乌巴拉寨的祭司与神子。”兰因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我们带来的干粮还很充足,在并未确认情况之前,暂时不要吃乌巴拉寨的食水。晚上最好也要留一个人守夜。” “今晚我来守夜吧。”宋从心主动提议道,“我想看看村寨夜间门的情况。” “我和你一起。”兰因又道,“我也想知道夜间门会发生什么。” 居于中央的楚夭左看右看,发现自己再不表态恐怕就要被排挤了,连忙附和道:“我也一起。” 于是,当天夜里,楚夭裹着被褥蜷在宋从心身边,看着竹楼外的天色一点点地黯淡下来。看着抱着一柄缠满绷带的弯刀倚靠在角落中的兰因与身边不动如山的宋从心,她苦着脸,歪着脑袋顶了顶宋从心的肩膀。 “如果你不太在意,可以先行休息。”宋从心偏头看她,压低声音道。 “可是你很在意啊。”楚夭摇了摇头,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我想帮你嘛,我们不是朋友吗?” 或许是因为并非正道修士的缘故,楚夭并不是那种心怀大爱、无私为民的性子。大部分时候,楚夭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这大概也是一种对抗灵魂磨损的方式。因此绝大部分时候,楚夭身上会有一种没心没肺的快活恣意。 但楚夭此人又很重情,就比如她会为了李开平而闯入十死无生的苦刹之地一样。她随宋从心来到这里也不是因为她在乎乌巴拉寨,她对村寨中隐藏的秘密也不感兴趣。她会来这里仅仅只是为了帮朋友一点小忙,顺便和她同行一路而已。 就像一只小猫,小猫不明白什么天下大义,小猫只是想黏着你。 宋从心有些明白为何楚夭在情场上会如此无往不胜了,比起容貌才情,楚夭更吸引人的是她真诚的炽意。但同时宋从心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楚夭曾经那般真诚地爱过一个人,最终却能断得那么干净。这人……该不会是修什么绝情道的吧? 宋从心盯着楚夭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平里总显得大大咧咧的楚夭在读她心音这方面总是显得格外善解人意。 “你放心,我的燃烧只会针对男痴女怨的情爱,你又不在我的择偶范围内对吧?”楚夭拍拍宋从心的肩膀,“我们是不会走到你先前看到的那一幕的。那个啥,你宽宏大量正气凛然,也肯定不会像我那些前情缘一样追杀我的吧?”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放我一马。宋从心回过头,觉得自己就不该和这姑娘搭话。 夜渐渐深了。 说着要和他们一起的楚夭已经在无聊中渐渐昏睡了过去,不知道她修行的是什么道法,时而强大,时而又像普通人一样。当第一束月光照射进竹楼之时,宋从心将楚夭放平,让她躺好在竹席之上,又为她掖好了被褥。而后她转头,对上了兰因琉璃般清澈的眼瞳。 用干稻以及行李伪装出两人还在沉睡的模样后,宋从心和兰因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竹楼。不知是不是因为海拔过高的原因,天边的明月显得格外大而皎洁,村寨的夜晚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昏暗,反而洒满了凄清温柔的月光。 兰因纵身跃到了树上,宋从心也紧随其后,两人藏匿着自己的气息,朝着村寨的方向进发。 夜晚的村寨静悄悄的,每家每户的门窗都没有漏出哪怕只是一线的烛光,所有人都在静谧的月色中睡去了。宋从心与兰因各自坐在一根枝条上,仅在村寨的边缘观望。周遭的树林也安静得有些吓人,没有鸟鸣,也没有动物发出的声响。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异常」,即便是人迹罕至的雪山,也总归会有生命活跃的迹象。这种安静本身就是一种反常。 “听。”兰因低沉得近乎气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一手音成线的功夫让宋从心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仅从武学的角度来看,兰因的境界已可谓是登峰造极了。 宋从心闭上眼睛,静心去感受周围的动静。 她的灵从躯壳中脱出,融入蔼蔼无边的夜色,循着泠泠冷月,不停地上浮。 最开始感受到的,是高山上呼啸不歇的风,那刮骨寒凉的北风在经过村寨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改,忽而变得温顺和煦了起来。紧接着,宋从心听见了潺潺的水声,天苍山上的雪水暖化成河,横亘绵延过整座乌巴拉寨,滋养着田野与生命,哺育着神明的信众。 再之后,宋从心听见这个世界更隐秘幽微的「声音」。她听见大地的脉动,生灵的吐息,木枝叶蔓延生长的声音…… 她听见了自己与同伴的心跳,听见血液在血管中的奔流不息…… 不是这些。宋从心微微偏头。她剔除这些「杂音」,去探寻更为幽微的隐秘。 然后 如同豁然开朗,或是洞破诡秘之际,宋从心「听见」了。 她听见了密密麻麻、窸窸窣窣,仿佛无数细足在砂砾间门来回拨弄,连绵不绝的声音。 就仿佛某种多足多节的虫子,成群结队地爬过沙地,它们的附肢与足肢在暗影中穿行。 宋从心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后背汗毛倒竖,头皮发紧,用力地抿唇才遏制住心中顿起的惊栗。 整个村寨里,都是这种声音。 拂雪道君 长生之谜尤未解…… 拂雪道君上过刀山下过火海, 砍过僵尸,屠过海怪。 但没有人知道,孤冷高绝的拂雪道君, 对某种东西手足无措她唯有问心无愧时才会拔剑, 所以她不怕死去的人, 不怕活着的鬼。她唯独害怕的,是虫子。不, 倒也说不上害怕,准确来说, 是恶心。 宋从心也不知道自己对虫子的阴影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大概是因为她见过太多长满蛆虫、重度腐烂的尸体?又或者她见过有人在她面前痛苦地倒地, 如水桶般滚圆的肚皮忽而胀裂, 露出昆虫的复眼与触须?再或者, 是某个已经记不清名字的少女哭喊着救我, 她疯狂地呕吐, 那些腥臭的黏液中倾泻出无数虫子的尸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从心的潜意识中便烙印了「虫子与人体不能放在一起」的观念。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 虫子与人,只会让人联想到死亡、糜烂之类的词语。看着那些弱小的东西攀爬在相对而言较为庞大的人体之上, 伴随着无力而生的是一种更为隐秘微弱的不适感。就像看见肢体残缺的人会本能地感到不适一样, 人这种生物总是容易感同身受,物伤其类的。 有那么一瞬间门, 宋从心甚至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那些足肢仿佛爬过她的脊梁以及头皮,让她浑身发麻,难以呼吸。 “图南?” 兰因低沉喑哑、仿若烟火烧灼过的嗓音唤醒了宋从心的思绪,她有些惊讶地发现, 自己高高悬起、本以为会种种落下的心脏,最后却是出乎意料地平稳落地。方才那一瞬间门的溺水之感好像只是她的错觉,她开口说话时,嗓音平稳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宋从心描述了自己听到的声音,兰因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琉璃色的眸子透着一股子仿佛堪破世事的清明。 无怪乎北地之人会认为,这是一双蕴藏着智慧与佛性的眼睛。 恐惧没有任何意义,或者说,宋从心这一世都在顽抗自己的恐惧。她平复了自己的心绪,站起来道:“走吧,终究要到近处一看的。” 兰因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宋从心却无心去听。她如掠过夜空的鸟儿一般穿梭林间门,兰因在片刻的沉默后也跟上了她的脚步,两人悄无声息地步入了村寨里。宋从心的脚步总是比身边人要快一些,她习惯站在最前面的位置,若有任何突发的危险,她都来得及反应。 越靠近村寨,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越发清晰密集。直到清冷的月华照亮了长街,那诡谲森然的场景映入两人的眼帘。 密密麻麻的黑影在街道上穿行、蜿蜒,约莫有人小臂那么长、二指那般粗的百足蜈蚣顺着房檐一点点地爬出屋子。它们如同无孔不入的水,从门缝、窗沿、烟囱、地洞等地方钻出,朱砂般殷红的头部来回甩动,足肢落在平面上,便发出「嗒嗒」的细碎之声。 成百上千,无以计数。放眼望去,白里平和安详的村寨,如今已化作魔物的巢笼。 宋从心没有轻举妄动,兰因也没有。他们只是将呼吸放得很轻很轻,轻得仿佛不像活人。有几只距离他们较近的百足虫似乎嗅到了生人的气息,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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