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传承道统以及琴剑之道的修士都要喊她一声「老祖」,白玉京建立后,她对天下有布道之恩。若不以尊卑论处,仅以师承论之,宋从心还是得受这一跪的。 “告诉我天殷国内的境况。” 在调查天殷国情报这方面,宋从心用的是最传统也最安全的方法,没有动用地脉网传播情报。一来中州的九州列宿有姜家参与其中,二来还在起步阶段的九州列宿不可过早染上政治权谋。宋从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才以一种不引人瞩目的方式将钉子安插进中州。 这些暗处的筹谋与手段,宋从心并没有动用无极道门的势力。她选择了普通人作为探子。 起初宋从心只是想建立一个类似明月楼的情报门。虽然与明月楼主达成了合作,但总不能所有情报都向楼主伸手。宋从心拥有九州列宿这个明面上的情报网,也需要发展一些暗处的耳目。暗门倒是专精此道,但暗门专司调查外道情报,严防上清界的渗透,侧重点在上清界。而宋从心另起炉灶建立情报门的目的则在于把控天下之势,她心知这世间绝大部分祸事都起源于人心幽微之处。 宋从心调动平山海,组建了情报部门,却没想到响应者众。 宋从心是舍得放权的人,她将情报门的组建交予他人后便不再过问。等到第一批情报交到宋从心手中时,宋从心才错愕地发现那些自愿成为斥候的义士竟是抱着必死的觉悟为她效忠的。普通人易容被抓容易露出马脚,所以他们伪装身份时采用了最决绝的方式。这些探子削薄了面骨,磨掉了指纹,用哑药毁了嗓子,他们甚至抛弃了过往的名姓,连亲族站在自己对面都不肯相认,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大业之中。 宋从心一开始得知此事时颇为震怒,以为情报门的管理者人就事。但一通排查下来后才发现,这些义士竟然都是自发行事,没人迫他们。 查清真相后,宋从心沉默了很久。她在上清界长大,险些忘了这是个「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时代。 这是一个为报君恩能吞碳漆身、流尽血泪只在恩主仇人的衣袍上划几刀的年代。 凡人没有移山倒海的伟力,但他们迸发出来的狠劲却让宋从心都觉得触目惊心。她一直坚信应当以利驭使下属,却忘了这世道也会有人为义而死。 她不能对那些慷慨赴死的义士们说「这是错的」。若他们付出一切却换来一场说教,那将是何等的痛苦?宋从心所能做的,是利用好他们的牺牲。 宋从心闭了闭眼,全神贯注地聆听线人的情报。 转世至今,宋从心觉得自己也变了许多。 埋在天殷国内的暗桩是三年前布下的,线人带回了十分重要的情报,比姜严口中套出来的情报还要详尽不少。线人告知宋从心,姜国君确实积劳成疾,缠绵病榻多年。目前朝中掌管实权的是姜道君姜恒常。但线人却发现,姜恒常看似与长老阁多有摩擦。但她所做的事基本都是长老们默许的。 “姜道君与长老阁对立,但长老阁并没有将姜道君视作敌手。天殷国的实质掌权者并非姜国君,而是姜家大长老阴氏。” 线人的情报,与明月楼主赠予的情报对上了。姜家长老阁之首,大长老阴守安,一位低调无名的分神期修士。虽然这位姜家大能隐姓埋名,无论上清界还是元黄天都早已没有了他的传闻。但根据明月楼给出的情报,姜家大长老阴守安是天殷国的开国功勋之一,早年追随若水神妃金凫帝,后帮扶金凫帝之独子。他建立了长老阁,定立了天殷最初的律法,可以说是天殷立国的基石。 但这位大能,在如中天之时急流勇退,辞别繁华,隐于幕后。自那之后,无论是大小仪典还是天景雅集,阴守安都不曾于人前显露行踪。 对于阴守安,即便是明月楼也只能调查出这样简陋久远的情报。 线人陆陆续续又说了很多,譬如天殷各地的粮价略微上涨,疑似灾年不良商贾囤粮;天殷各郡供奉的祭物遭山匪抢夺,定山王奉命带兵平叛,护送其他队伍入京,因此没能及时调兵折返;近年来神舟各地爆发战乱,中州受外界所扰,被姜家镇压的氏族与前朝旧部都有复叛的迹象,刑天司玄衣使授命代天子巡察,镇压叛乱…… “原来如此。”宋从心思忖道,“辛苦了,这些情报十分重要。” 探子矜首敛眉,面巾遮挡了他大半张面孔。但听了这句平淡的夸赞,自认严刑拷打也能面不改色的青年一时竟难掩动容之色。 “还请尊上指明迷障。”探子再次垂首,他们受命调查天殷国内支离破碎的情报。但他不知道尊上能从这些情报中看出什么。但尊上目光长远,眼界非凡,所能看到的东西必然比他们看见的更为辽广。探子不惜厚颜相求,只有学习归纳这其中的道理,下一次调查情报时才能更加精准稳当。 宋从心不知线人心中所想,但她不吝指教:“姜道君与定山王,意在谋反。” 反?为何要反?天殷的国君是姜道君的双生兄长,这谋反又从何提起?线人先是困惑,很快又恍然:“平叛与巡察是为了掩人耳目?” “一半真,一半假。至少定山王养子姜严那边是真的,他对此一无所知,真以为是代天巡察。”宋从心翻阅线人递上的情报,将其逐一记下后随手一捻,纸张便在她手中无风自燃,“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姜恒常或许有其他目的,毕竟就目前现况来看,她实在没有谋反的必要。” 亦或者说……宋从心斟酌了一下语句,她准备,反抗什么?在此次恒久永乐大典之上。 ?本作者不言归提醒您《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线人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往谋反的方向上去想正是因为姜家道君身居高位,本就没有「谋反」的必要。但道君做出如此决断,必然是有其深意在的。探子心中记下此事,临要告退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尊上,另外还有一事。我等在调查皇室的途中,发现还有另一股势力在调查姜家。这股势力十分强大,且在谍报方面浸淫颇深。为了避免冲突引起天殷警觉,我们只能暂时退避。很抱歉,没能查出对方的来历。” “不怪你们,当以自保为重。”宋从心摇了摇头。她手头的这支情报组织建立不久,从头到尾都没有借助过无极道门的势力。即便是奉剑者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如此稚嫩的组织,如早春萌芽的绿,自保尚且不易,没有与任何势力相抗相争的必要。 “此行回去后,你们便正式更名为「飞芦门」吧。” 郁郁荻花,袅袅芦苇。临水河岸之上,随晚风天光起舞的凄清苇荡。 躬身告退的线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眶微:“是。谢尊上。” 谍报人是行走长夜的不归人,即便因身份而死,尸骨也不能被认领归乡。他们是路边无人拾捡的遗骨,又被称为「夜不收」。 但现在,他们拥有名字了。 …… 线人离开后,宋从心手中所有的情报,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飞芦门没有查明另一股谍报组织的来历。但宋从心从线人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推断出另一股同样调查姜家的势力,恐怕是明月楼。 按理来说,明月楼暗桩众多,眼线遍布四海,宋从心本不该对此感到奇怪。但明月楼动作那么大,大到宋从心手中这支暂时还不成气候的情报门都察觉出一二动向,便足以证明这次的行动不仅仅只是寻常「暗访」。 “天殷可真是热闹。”宋从心扶额,想到目前不知道身在变神天何方的梵缘浅与楚夭,不由长叹。 在一片暗潮汹涌之中,天殷百年一度的恒久永乐大典,到来了! 正道魁首 永乐大典之,天殷京都张灯结彩,城市上空缀满了天灯。据说天灯将昼夜长明,烧足七天七夜,单单燃油的耗费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受邀前来观礼的来宾无不感慨中州雄主的财大气粗。据说为了此次庆典,天殷早在二年前便开始修筑祭坛、星宫与玉瑶台,年前才将将竣工。 天殷钟爱青铜造物,沿街各处都能看见青铜制成的雕塑,屋檐上的镇兽多是鸟禽。最常见的青铜像是人面鸟,这些夜间出没的生物在他国多为不祥之兆,但在天殷却很受欢迎。这个与死亡共舞的国度相信人面鸟是天神派遣至人间的使者,它们穿行夜间是为了镇伏妖邪,不让孽物作恶。 除了青铜塑像,街道上还出现了游神的队伍。城中青壮带着禽鸟制式的青铜假面,手持铜铃,沿着长街踏步起舞,唱着古老悠远的祝歌。天殷百姓平都说官话,但当人们唱起祝歌时,来宾们才惊讶地发现,天殷国民并没有遗忘过往的语言。若水两岸的方言承继古制,保留了许多上古时期的发音,其中许多模仿飞禽走兽的发音据说是为了与自然沟通。上古时期精通言语的唯有族群中的「巫」,天殷所承继的正是古时传承最悠久的「巫言」。 一位身穿青衫、戴着「水雁」铜面的少女站在鼓车之上,她起唇开嗓。刹那间,空灵的歌声直冲云霄,积聚的阴云洞开一线,洒落金辉。 旧时的巫谣越过千山万水,重重叩击今时人的心扉。 “那位歌者扮演的,应该是若水神妃。” 游神的队伍逐渐远去,来宾们这才回过神来,禁不住窃窃私语。 金凫帝殷扶桑在中州极有名望,但比起那与黄金铜面相系的冰冷称号,民间百姓更习惯称呼她为「若水神妃」。传闻殷扶桑天赋异禀,通鬼神,擅巫言,有踏浪御水、吁气化雨之能。身为大巫的若水神妃以一段预言开启了天殷一统中州的大治时代,人们怀念她,称颂她,时至今依旧以歌舞传唱她的美名。 来宾们乘坐着天殷皇室派来的车架前往城中心的星宫祭坛,这一路虽是走马观花,却也阅尽了天殷繁华。临到官道,众人远远便看见一株高达百丈的青铜神树,此「树」有干无枝,通体青绿。其树干分岔向各方延展,共分二层,每层的树干上都栖息着二只展翅欲飞、栩栩如生的神鸟,总共便是九只。 扶桑无枝木,又称「太阳神树」或「栖之树」。汤谷上有扶桑,十所浴,居水中。九居下枝,一居上枝*。 传说上古十,扶桑树上本有十只太阳神鸟。但其中一高悬天际,巡天执,故而扶桑树上只有九只神鸟。 这般宏伟壮观的造物,即便上清界都不多见,而这株青铜神树竟是凡间工匠打造的。来宾们望着这巧夺天工的青铜造物,感慨的同时也对天殷工匠的技艺赞不绝口。言语交谈间,马车已经行驶到城市中心,同样奇美壮观的星宫与玉瑶台在青铜神树带来的震撼下黯然失色。 足以容纳万人的广场之上,汉白玉修建而成的 祭坛立于青铜树下,八方立柱上各有一樽青铜鼎,祭坛的正中央也摆放着一樽这便是此次大典的供物,青铜九鼎。 来宾们从马车上走下,不约而同地朝上首望去,祭坛两侧的观礼台是天殷国主与贵宾的席位。但比起东道主,众人更想知道那位是否会来。 当那一袭白衣在侍从的引渡下出现在上首时,来宾们发生了一些小小的骚乱。但很快,动静便平息了。只见原先还交头接耳的宾客纷纷正襟危坐,推杯换盏时也显得温和有礼。他们尽量克制自己眼角的余光,却还是止不住频频投去一望。要知道,此时居于上首的是当世活着的传奇。分神期大能虽然少见但不至于稀罕,但年岁不足半百便修成分神、取代明尘上仙成为正道魁首的,仅此一例。 更何况,拂雪道君如今已是神舟大陆上声名最为鼎盛、权势滔天之人。不管是得其青眼还是幸得一二指点,那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惜,观礼台实在太高,从上方往下一望只觉得人头济济,实在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宋从心的注意力都在师妹和天殷国的青铜造物之上,她难得将天书从太虚宫中揪了出来,让天书给自己科普天殷的历史与这些青铜造物的来历与意向。 宋从心翻看天书看得入神,但在外人看来,拂雪道君一如传闻中那般孤冷高绝,不与旁人交谈。天殷国阶级分明,者恪守本分。者不开口,他们便也不敢轻率搭话。只有熟知师姐性情的灵希看着师姐淡然的神情,知道她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灵希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省掉了许多没意义的客套。侍从殷勤地端来茶水,灵希顺手截过。她斟茶的动作娴熟轻巧,不会惊扰了师姐的思考。 宋从心翻看完天书标注的资料,回过神来时,就看见师妹乖巧地坐在自己身旁。 此次天殷之行虽是灵希请求的,但宋从心也抱着带师妹出来见见世面的想法。她将自己从天书中看到的资料分享给灵希,从远古至今,许多史料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甚至连天殷皇室都没有记载。宋从心对天殷的历史如数家珍,听得一旁埋头静候的侍从心生震撼。拂雪道君口中陈述的一切,有些连土生土长的天殷国民都不知晓。毕竟时间的长河会淘洗往昔的所有,最终能被打捞上岸的只是寥寥。天殷敬奉先祖,但传承中不慎遗失的知识终究是一种缺憾。 能被遣来侍奉贵客的侍从并非普通侍从,其中有不少也是天殷贵族的旁支子弟。他们听得如痴如醉,偶尔停歇的间隙里,他们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拂雪道君的师尊明尘上仙,除正道魁首的名头以外,似乎还有一个「天下师」的名号。 宋从心没在意旁人怎么想,随着头逐渐高升,祭典时辰将至。但直到最后一刻,姜国君才姗姗来迟。 姜国君是被人从星宫内抬出来的,他乘坐着八人高抬的御舆,四周支着珠帘以及纱帐。从外看去,只能看见纱帘后坐着一道身穿华服、头戴冕旒的身影。那道人影单薄瘦削,颇有撑不起那一身华服的疲弱之感。几名侍女手捧香炉站在旁侧,扇子 轻轻扇动,拂来阵阵清苦的药香。 宋从心朝姜国君望去,却见珠帘后的人影微微一晃。仿佛注意到宋从心的注目一般,那道人影突然倾身,抱手作揖,对宋从心施了一个平礼。 宋从心面上不动声色,也手掐子午诀,回以一个平礼。 两人的这番互动,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因为随着锣鼓喧天,大典正式开始。 铜锣十二声,星宫殿门大开,一群身穿朝服的官员从中步出,手捧各种器物。领头那位趾高气昂的紫袍中年人,宋从心并不陌生。圆胖的体态,弥勒佛般的笑脸,正是曾经代表姜家出席过天景雅集的长老董桀。他手中承托着一个被明丝绸盖住内容物的檀木案,昂首阔步地朝祭坛正中走去。 而另一边厢,自宫门外走来的却是一队身着祥云玄衣的青年人,领头之人正是姜恒常。这位总是衣衫利落的姜家道君换上了华服,挽起了繁复的发髻。这支队伍同样捧着各式各样的器物。然而眼尖的宋从心却发现了两者之间的区别。董桀那一队手捧的大多是金银玉器,姜恒常这一队承托的却是金黄的稻穗、丝绸锦缎亦或是矿物的原石。 姜恒常托举的长案同样被明的丝绢遮掩,只能判断出内容物不大。 两方人马同时在祭坛正中站定,气氛一时间肃穆得针落可闻。 礼官高声念诵祭词,大抵便是感佩上苍,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之类的话语。礼官的唱词刚落,祭坛八方的青铜鼎突然窜起了熊熊烈火。 火焰毫无预兆的燃烧,吓了来宾一跳。礼官却扯着嗓子,高呼道:“起案,解封,敬献神礼!” 姜恒常与董桀身后的人依序而上,将祭物摆放在祭坛之上。与此同时,礼官站在姜恒常与董桀长老面前,同时掀开了两个木案上的丝绢。 宋从心眸光向下一扫,以她的目力能清楚地看见,董桀所奉木案上摆放着一枚青铜长柄,上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凹槽;姜恒常案上摆放的则是一堆看不出原型的青铜铁片。宋从心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些零碎之物的用途,只见姜恒常突然拿起铜片与青铜长柄,将铜片逐一砌进铜柄的凹槽。 铜片大小不一,凹槽也深浅不一,但姜恒常的动作十分熟练,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便将这件机关造物拼好。 那竟是一件机关铜钥。 宋从心顿时恍然,将机关秘钥拆解,由两方人马各自保存。只有双方达成合作,将彼此的信物合二为一,才可打开封存之物。这与调动兵马的虎符是一个道理。 姜恒常组装完毕的瞬间,众人只听见机括运转的隆隆声,祭坛中央莲花图样的地砖突然下沉。姜恒常和董桀长老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只是袖手静待。不一会儿,伴随着机括吱嘎之声,地砖再次上浮。当那物件重见天之时,宋从心清楚地听见席间传来宾客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也不怪来宾们失礼,实在是出现在祭台上的木匣看上去太过诡异。 不知封存多久的匣箱带起滚滚烟尘,箱体破败发黑,已经有碳化的痕迹。但真正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这个木匣上缠着铁索,贴了黄纸。黄纸上画满了深红色的符文,在风中飘来荡去。一眼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木匣中封存着什么怪物,需要以这样极端的方式将其桎梏。 姜恒常拂袖,扫去周遭的灰尘。她看着木匣,眯了眯眼,随即一掌拍出。 砰的一声巨响,贴满黄纸的木匣四分五裂,露出内里的青铜器匣。面对姜恒常的粗暴开箱,董桀隐晦地瞪了她一眼。但碍于祭典,董桀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姜恒常将铜钥对准了器匣的锁钥,那些镶砌在铜柄上的铁片在砌入机关的瞬间吻合扣死。尝试数次后,咔哒一声,器匣开了。 来宾们虽然有些心悸,但还是好奇地伸长了脖颈,想看看被如此封存的究竟是什么物什。 然而,器匣彻底开启后,祭坛上先是一阵死寂的静默,随即传来董桀的怒吼。 青铜器匣内空无一物。 天殷重宝九龙青玉国玺,失窃了! 正道魁首 天殷国百年一度的恒久永乐大典之上,国之重宝九龙青玉国玺失窃。对天殷来说,这是一件足以震动全国的消息。 恒久永乐大典被迫暂停,天殷长老阁与皇室派出大队兵马,封锁帝都,将士们寸土寸地地搜寻,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国玺找出来。 恒久永乐大典持续七,庆典结束之前若能将国玺追回,那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若国玺无法追回,这不仅是对天殷的一次重大打击,也会毁了天殷百年一度的建国大典。想到这,司掌大典的官吏人人面如土色。若是国玺能被追回还好,他们顶多被判一个失察之罪,最重的刑罚不过是罢黜流放;但若是国玺没被追回,他们这些负责大典的官员不仅人头不保,家族恐怕也要为此戴罪。 祭祀仪典本不该出现这样重大的差错,官员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国玺究竟是怎么丢的? “九龙青玉国玺是天殷重宝,据说是开国皇帝亲刻的国玺。自元祖逝世后,国玺便被封存在青铜器匣之中,秘钥被拆解成两份,分别落于宗室与长老之手。只有百年一度的建国大典,九龙青玉国玺才会重见天。”大典出事的当天夜里,灵希带回了相关的情报信息。 天殷封锁全城,扣留了所有来宾的同时在城中大肆搜捕嫌疑人。虽然天殷美其名曰「大典延期,尽东道主之谊」。但看着永乐城外重兵把守的架势,谁都知道这个当口不能去碰姜家的霉头。对于大部分观礼的宾客而言,此事简直是无妄之灾。以天殷封存重宝的手段,这明显是天殷出了内鬼!关他们这些外来者什么事? 然而,不管宾客们心中如何揣测,明面上却不能宣之于口。有些人心中不忿,试图探问宾客中身份地位最高的拂雪道君对此事抱有何种态度。但拂雪道君此行是以姜道君友人的身份受邀前来,居住在姜恒常的府邸中。大典出事之后,拂雪道君当场离席,闭门不出。宾客们无处问询,只能悻悻散去,不甘不愿地接受天殷的安置。 大典出事当天,宋从心在夜里思考这件飞来横祸。没等她理清楚头绪,突然听见外头传来敲窗户的声音。她打开窗户,一身黑衣的姜恒常便抱着酒葫芦跳进了她的房中。 “给,拿稳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姜严那小子的严防死守下偷出来的。”姜恒常笑容清朗,白里突发的祸事并没有为她的笑容增添半点阴霾。宋从心接住了姜恒常抛过来的酒葫芦,姜恒常怀里还抱着另外一只。她打开葫芦木塞仰头灌了一口,浓烈的酒香在房中弥散,熏得人如临幻梦。 “今年是灾年,即便是勋贵世家都不许酿酒,军中更是设下了禁酒令。”姜恒常自来熟地步入房内,大咧咧地往榻上一坐。她一腿平放,一腿支起,没有拿酒葫芦的那只手搭在膝盖上,仰头又是一口烈酒。从上榻到饮酒,姜恒常一气呵成,那利落的姿态看上去潇洒得要命。不似勋贵子弟,倒像是不知打哪来的江湖浪子。 “若是你订下的禁令,你便应当以身作则。”宋从心说着,却是慢条斯理地拧开了木塞,浅 抿了一口酒。 “你说得对!”姜恒常抚掌而叹,大笑着将酒葫芦往前一递,“杜举!” 宋从心平静地与姜恒常碰了碰「杯」,姜恒常饮酒的姿势甚为豪迈,酒水从嘴角落下也只是用袖口一拭。相比之下,宋从心不紧不慢地抿着酒水,愣是将烈酒饮出了清茶的雅致。两人什么话都不说,大半夜相对着喝着闷酒。直到姜恒常倒完最后一滴酒水,她才伸了一个懒腰。 “不是我做的。”姜恒常突然开口,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宋从心动作一顿,垂眸道:“嗯,知道了。” “准确来说”姜恒常抓了抓头发,捋着自己的马尾,叹气,“我拿的不是这个。” “……”宋从心刚为自己怀疑姜恒常而生的心虚顿时散了。 “啊,好烦啊。真是见鬼了。也不知道是谁横插一脚,害得我计划都乱套了。”姜恒常打了一个哈欠,神情百无聊赖地道,“打惊蛇可不好,我家里那些老顽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关键是没事偷那玩意儿做什么?不能吃不能喝的。” “九龙青玉国玺……”宋从心晃了晃酒葫芦,语气平静,“天殷为何要以那种方式将其封印?” “因为那是不属于人间之物。”姜恒常听见酒水晃动之声,忍了又忍,终是没耐住腹中的酒虫,她理直气壮地抢回了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恐其阴阳之气溢散,不得已才使用这种方式将其「藏」起。那东西邪性得很,活人若是拿的时间久了,会被一点点地吞掉生气。所以我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偷这玩意儿?” “与那位相关?”宋从心问道。 “对,与那位相关。”已经喝了一壶,从宋从心手中抢回来的这一壶酒,姜恒常舍不得一口气喝完,便决定细细品尝,“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天殷关于长生的故事?啊,不过你那么博闻广识,又师承天下师,想必对天殷的神话传说是有一定了解的。我想想,应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对了,听闻拂雪在雪山有一段奇闻,那你应该知道雪山神女的故事?雪山神女由神化人,舍弃神躯,身化八宝器。这玩意儿与八宝器类似,不过祂是由人成神,舍弃人身,所化之物应被称作「冥器」。” “凡我子民,皆可得我血肉;生无罪愆,魂归无垠净土;百岁一轮,业果铸吾魂身;大道若成,万民同享长生。” 天殷国流传的《长生》传说中,那位君王在离世时立下了如此宏愿。为此,百姓分薄了君王的血肉,只有一具白骨葬入黄土。 宋从心沉声道:“《长生》篇中所说的君王,便是冥神骨君?” “是的。”姜恒常笑了,颔首道,“你知道这个传说,那就好解释多了。祂离世、或者说,祂升格成神时带走了自己的尸骨,留下的血肉成为了人间的遗泽。神舟大陆遍布天灾,中州能这么安稳离不开他的庇佑。永乐大典的供物必须取用祂血肉所化的宝器,如此才能与祂进行交流。” 所以,九龙青玉国玺的失窃才会让长老如此愤怒。 突然,电光火石间,一些线索在宋从心的脑海中飞快地串联了起来「凡我子民,皆可得我血肉」指代的是留顾神骨君血肉所化的冥器,天殷国借此镇伏中州地脉,福泽万民;「生无罪愆,魂归无垠净土」指的是玄衣使手中的斩执刀,被判有罪之人的下场是三界除名,死不超生;「百岁一轮,业果铸吾魂身」指代的是恒久永乐大典,天殷需要借此达成与神交流的目的。若是如此…… “恒久永乐大典,真正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庆祝天殷建国。”宋从心抬眸,与姜恒常对视,“你们的目的,是为了给祂铸造神身?” 雪山神女抛弃神躯是为了由神化人,冥神骨君舍弃人身,是为了升格为神。 姜恒常唇角扯出一个笑容:“拂雪真聪明,既然如此,拂雪要不要再猜猜如何「铸神身」?” 姜恒常面上带笑,宋从心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面上无甚表情:“你既然连我跟师妹的对话都一清二楚,想必我们与姜严的谈话也逃不过你的耳目。你引导我往这个方向思考,就是希望我能发现其中的真相后嗣乃父母体内生气所化,故而形骸互有共鸣。对否,冥神骨君的「活遗体」?” 所有线索都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正如宋从心推断的那般,姜恒常的确没有谋反的必要。因为她要的不是谋反,而是自救。 宋从心话音刚落,姜恒常便忍不住大笑出声。她总是在笑着,不管面对的是蜜糖还是砒-霜,不管将要到来的是末路还是阴谋。 “没错,就是我。要不要提前为我庆贺,祝贺我升格成神?”姜恒常笑着擦去眼角的生理泪水,毫不忌讳地开着自己的玩笑。 宋从心抿了抿唇,她不觉得这个玩笑可笑,自己若是附和着笑两声,恐怕转头就要掉到地狱十八层了。 “正如拂雪推断的一样,恒久永乐大典是为了给祂献上真正的祭物姜家百年一出的天才,也就是我。”姜恒常语气戏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百年前被献祭的天才是我的族亲,那位兄长惊才绝艳,同样是不足两百岁便修成了分神。不觉得很有趣吗?姜家百年必出一位天才,分神期修士的寿数将近千岁,却没有一位天才能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当然,阴阳二气共鸣互生,中州的平稳以及姜家的长生或许都离不开祂的庇佑。作为回报,我族自然有责任反哺于祂。” 姜恒常笑意盈盈,一手托腮:“但是,我不愿。” 姜恒常知道,姜家作为得益者,总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但她不愿。 “活人的一生却还需要仰仗死人的遗泽,对冢中枯骨敲骨吸髓,刺血济饥。这还是人吗?这与食尸鬼何异?” 姜恒常的言辞总是这般辛辣,她注视着宋从心,带笑的眼中晕满了蓬勃的生机:“我知道拂雪一直都在调查姜家,调查祂。明知此行是请君入瓮的鸿门宴,拂雪还是来了。太极八门,阴阳逆转,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如此,拂雪可要随我一同赌一把?” 宋从心沉默,半晌,她道:“你想怎么做?” “真正的恒久永乐大典,其实是在仪典开始后的第七。”姜恒常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眉骨,“也就是「头七」,逝者回魂之。” 宋从心拧眉。 “这段时之内,祂的神国会开启,祂会自沉睡中苏醒。百岁一轮,这是我等能进入祂神国的唯一机会。错过这个时机,便须得再等百年。拂雪应当知道,我等不一定还有百年的光阴。所以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姜恒常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入怀,她从衣袋中掏出一个令人眼熟的木匣。 贴满黄纸的木匣,只有巴掌那么大,其中溢散而出的阴祟不详之气,浓重得几乎要积聚成云。 宋从心看得出来,这个木匣与永乐大典祭坛上出现的器匣相同。只不过永乐大典上器匣装藏的冥器被人盗走,宋从心并没有直观感受到冥器的诡谲。但姜恒常取出的物什,其中缠绕的死的气息竟然比姜严手中的斩执刀还要浓厚,仿佛就是死亡本身。 “冥器是开启祂神国的钥匙,切记不可离身,否则你将迷失在祂的神国之中。”姜恒常抚了抚木匣,神情似笑非笑,“当然,生魂本不可以进入祂的神国。为了不被祂发现,在进入祂的神国之前,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在此之前” 姜恒常抬头,朝宋从心身后望去。只听吱呀一声,紧闭的门扉突然开启。神情冷淡的灵希站在门外,一双酝酿着神性的金色眼瞳好似淬染着烈火。 她注视着姜恒常,像盯上了猎物的害兽。 对此,姜恒常只是耸了耸肩,语气无畏道:“我话先说在前头,钥匙只有两把,只能两个人进去。所以,拂雪,你要不要先安慰一下即将被你抛下的小师妹?” “……”宋从心顿感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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