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苦的过往中衍生出自己的文明与文化。但他们终究与外界脱轨多时,宋从心要做的便是搭建双方平等交流、互通有无的桥梁。 “能入驻白玉京,对明月楼来说自是求而不得。”明月楼主轻笑,“无论是元黄天还是上清界,白玉京的情报都炙手可热。但其他势力的入驻势必会分薄城主手中的权利,这不仅仅是知识与文化的流通,还将涉及治理权是否稳定于拂雪之手。但” 明月楼主瞥了一眼兴致勃勃钻研地图的天枢星君:“但看起来,拂雪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这个问题?” “……”宋从心眼神有些沧桑,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明月楼主解释,“如果我说,我防备的便是未来的自己呢?” 明月楼主微微一怔,天枢星君也蓦然回头。 不知为何,宋从心莫名想起了兴国之主宣平沙曾对自己许下的承诺,想起天光下的微笑与血肉消散飞扬的尘土。 她语气平静而又淡然道:“若有朝一,拂雪初心不复,那斩首之剑,便由我而始。” 不言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正道魁首 天枢星君身为存世千年之久的大能,当然不可能是毫无心机与政治手段的傻子。 她会提议入驻白玉京,对人造月以及濯世池感兴趣是一回事。但监视以及督促白玉京的后续发展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天枢星君欣赏拂雪,但正是因为欣赏看重这位后辈,天枢星君才更要小心慎重。修士寿数漫长,又时常与心魔相斗,谁也不知道今的友人,他会不会成为敌手。 千年,沧海都能化作桑田,更罔论本就易变的人心? 天枢星君亲眼目睹过无数悲剧,百年难遇的天才会因一时瓶颈心障难愈,慈悲高洁的圣人会因世道污浊偏执成魔。大道恒常,亘古不移,但人心却是会被砥砺消磨的血肉,煌煌仙途本也是如履钢丝之险。初心不复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对于多少人来说是幼稚得令人发笑的孩提之语?就连天枢都不敢说,自己还记得自己最初是为了什么而踏上这条遍布荆棘的青云路的。 天枢星君并没有料到拂雪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见过无数心怀天下、舍己为人的能人贤者,但执掌权力却自愿负上枷锁之人,天枢却从未见过。 天枢将此事告诉天权时,天权星君也愣怔了一瞬。自古以来,「荣华富贵,功成名就」就是世人至高无上的追求。就算是修行天之道的修士,也会时常将「长生逍遥」挂在口头。不受形物所拘、随心所欲地活着是所有人的梦想。这世上怎会有拂雪这样的人,执掌权力的第一要事居然是将权力锁进囚笼? “这下你可能安心了?”天枢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徒儿。 “师尊,莫要打趣我。”天权星君苦笑,“拂雪道君……目光长远,非我能及也。这样的人成为正道魁首,是天下之幸。” 清汉星君们私底下的感慨,身为当事人的宋从心一无所知。她当然要把权力锁进笼子,不把权力分薄给民众,她岂不是要在正道魁首的位置上干到死? 一个势力对外的政治形象是需要长期的口碑经营以及切实行动作为基底的。玄中道人都懂得苦心打造自己「嫉恶如仇」的牌匾,宋从心前几年也被天书督促着经营九州名望。有时候声望是很重要的,没看到自家师尊一句「落前不追究行踪」,已经和无极道门鱼死网破的玄中道人都毫不犹豫地相信这位前任魁首的承诺? 无极道门本身就兼有名望以及口碑,在宋从心十年如一的坚持之下,她所执掌的势力在上清界中已经拥有了无形且庞大的信用价值。宋从心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在双方把话说开之后,一直保持中立立场的清汉以及明月楼都给白玉京大开绿灯。天枢星君举荐了不少可以合作的门派势力,明月楼则与司市科商讨了合作方案,等到重溟城的人马抵达白玉京时,三方势力已经达成了初步合作。白玉京也终于彻底从无极道门的势力范围中独立了出去,成为上清界的居中势力。 天枢星君与明月楼主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几乎是合作方案敲定的次,明月楼与清汉便派了人手前来详谈合作事宜。这时候,重溟城的大部队也到了。这种正式的会面场合,宋从心也领着白玉京的八大司属掌席前来迎接。 宋从心虽是明面上的苦刹之主,但苦刹的原住民在过去中主要由两派人所统治,其中一方是以高黎为主的仙门弟子,另一方则是以阮司工为主的五毂国遗民。两方人马倒不是刻意划分出不同的党派,而是当年祸事来得太过措手不及。高黎在仙门中颇有名望,故而仙门弟子唯他仰首是瞻。五毂国遗民不认识高黎,但阮司工却是五毂国的官员。危急关头,民众习惯性听从官差的指引。因此白玉京最困难的那段年月里,高黎与阮司工是苦刹住民们的主心骨。 不过后来,两方人生活在一起,共同经历了五百年的磨折,彼此也已经情同血亲。 白玉京选拔管理人员时,高黎被推举为司政科掌席,阮司工则被举荐为司造科首领。除他们二人以外,其他司属也陆续选举出了掌席者。唯独司育科举书上荐,要将已经道消身殒的绿图道人封为第一任掌席。 宋从心沉默良久,并无异议。 除高黎等少数几名仙门弟子并未魔化,苦刹居民们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一部分畸形的体征。阮司工也向宋从心隐晦地表达过自己的忧虑。毕竟万一在合作期间发生什么矛盾冲突,阮司工也担心城主不好处理。 不过事实证明,阮司工是多虑了。 清汉的门徒们见多了神舟广袤大地上的各色物种,灵修本身也是最容易堕魔的道统之一,深知苦刹过去的她们自然不会对苦刹居民报以异样的神情;明月楼的门徒皆是痴人,修行的都是不疯魔不成活的极情道,他们自觉得这世上应该没有哪方势力癫得过自家人了,哪有底气说别人的不是;至于重溟城,他们城主都不是人了,当然不会觉得苦刹居民的长相有什么问题…… 比起苦刹居民们的表征,重溟城的官员更难受的是自家城主一见到拂雪道君就撒手没了。各方势力还在一起商讨合作事项,自家城主不给自家人撑腰也就算了,居然还光明正大地站到了白玉京的阵营里,和别人家的城主窃窃私语。 等到四方势力初步奠定合作事宜之后,其他司属的掌席负责招待来宾以及促成后续的合作。宋从心则将姬既望推至台前,向包括高黎与阮司工在内的几位合作伙伴出示了一部分姬重澜的手札。其中关于外道的势力分布图,宋从心在十年前便已经抄录完毕,分享给了所有正道势力。但对于「那样东西」,宋从心至今没有多少头绪。 “根据姬重澜的手札记载,神舟即将有一场大灾降临。即便我等防微杜渐,但依旧不能忽视「祂」的威胁。”宋从心道。 “某件东西……能阻止祂的降临?”天枢星君思忖片刻,与天权星君交换了一个眼神,天权星君却只是摇头,“闻所未闻,倒是神奇。” 乍一听到「灭世灾劫」,几位大能的表现却还算平静,甚至阮司工与高黎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毕竟从古至今,神舟大陆面对的天灾人祸可谓是不胜枚举,足以覆灭种族的量劫也不在少数。除了迎难而上,人族 也别无选择。在场之人都经历过大风大浪,不至于为此便失了心神。 “手札中的记载太过含糊,甚至无法判断「那件东西」究竟是物品还是活物。”宋从心道。 “有更为详尽的情报吗?”明月楼主追问道。 “没有。”姬既望回答道,“不过我和宋从心这些年来大致推断出,这位于虚空中诛灭大壑的神祇,或许就是导致了苦刹灾劫的白面灵之主。” 听闻此话,高黎与阮司工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那按照苦刹之地的境况来看,祂曾经降下过分灵,但却被明尘驱逐出去了。”天枢星君手指抵唇,“原来如此,若祂当真有这般伟力,被「蝼蚁」冒犯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问题是祂究竟是怎样的一位神祇?拥有何等权能?知道这些,我们再寻找能够针对祂的物件线索便会容易许多。” “……”明月楼主双手抱胸,他沉默半晌,却开口道,“祂的权能,应当是能覆盖篡改原有的秩序,甚至会将天道崩坏扭曲。” 天枢星君扭头:“怎么说?” “拂雪,你可还记得雪山中的长乐神殿?”明月楼主不答,转头对宋从心道。 “我记得。”宋从心微微颔首,雪山之行于她而言也称得上铭心刻骨,“阴阳倒逆,生死相冲,一切有、有无、无有之物皆在长乐神殿中重合。” “不错,本该死去的人却「活着」,本不应存在的东西「存在」着。在长乐神殿的内部,生死、轮回、阴阳、时序的天道都已崩毁,人们甚至能见到此世不存在的人或事物。”明月楼主平静地阐述着,“此事与永留民脱不开干系,玄中道人也不过是幕后之人的棋子。他们利用重溟、夏国与雪山等地实施造神。但苦刹之地却有白面灵在其中出没。两方势力互相牵扯,要么是永留民试图借助白面灵的力量达成某种目的,要么便是白面灵试图借助永留民的造神计划,再现祂们供奉的神祇。” “但无论是哪种缘由,祂们的计划一旦成功,对神舟大陆而言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倘若姬重澜手札中记载的一切都是真的,那祂降临神舟之,整个神舟便会沦为一座更大的长乐神殿。” 人间炼狱,莫过如是。 …… 上清界,无极道门。 “我们到了,这里便是无极道门所在的九宸山。” 乘坐着云舟跨越州域,奔赴青天,这一路上的见闻都是宋时来不曾见过的风景。同行的人们对巍峨的群山发出阵阵惊叹,看着远处氤氲在灵雾中的世外仙境,宋时来也有些控制不住胸腔内沸腾的热血。即便心有城府,历经磨难,但宋时来到底还是未及弱冠的少年人。他也曾偷偷躲在被窝中翻阅寻仙问道的话本故事,和大多数人一样憧憬过青云之上的风光。 “宋道友,我便只能送你到这了,主宗应当会派人前来接应的。”护送宋时来抵达外门的俗家弟子躬行一礼,道。 “多谢,这一路上有劳了。”宋时来恍惚中回神,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 “宋道友客气了。”俗家弟子摇了摇头,云舟停靠平台后,他推着宋时来的素舆步下云舟。 “来客请到这边登记名册。”落剑坪上,两名身穿无极道门外门服饰的弟子扬声喊话。与宋时来同行的要么是分宗举荐上来的弟子,要么是初入外门的门生。被无极道门大气磅礴的山门所慑,无人胆敢在此造次,纷纷乖顺地排好队伍,在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俗家弟子护送宋时来登岸后,便告辞离去,随云舟一同返程。宋时来推动素舆排入登记名册的队伍,排在他跟前的是两名身穿凡间服饰、但举止亲密无间的夫妇。 这是夫妻二人一同前来求仙吗?宋时来瞥了一眼女子挽起的发髻,心中有几分好奇。他见女子挽着一旁青年的手臂,覆在他耳边低声诉说了什么,说完自己便忍不住轻笑。青年摇摇头,似乎对她有些无奈,却只是抬手刮了刮女子的鼻梁骨。 夫妻一同修仙,到底还是少数。轮到那对夫妇登记名姓时,宋时来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谁知,这对夫妇报出姓名的瞬间,那负责登记名册的外门弟子却猛然抬头,面色微变,只见他拍案而起,忍怒道:“夷则师兄,姑洗师姐!你们还知道回来?你们把商和小师弟丢给一丘长老抚养,自己跑出去游山玩水,这事连拂雪掌门都知道了!有你们这么当爹妈的吗?!” 宋时来:“……”啊? 这么虎的吗?! 正道魁首 姑洗和夷则,一丘长老的嗣子,商和的父母??[,宋从心外门时一手拉扯大的师弟师妹。 这对大脑像常春藤一样常绿长乐、仿佛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夫妻,在儿子长到知事的年纪后便向宋从心申请了外派。两人一边巡视九州一边游山玩水,子过得好不快活。而被蒙在鼓里的宋从心直到一丘长老来信才知道这对不靠谱的父母居然没带上自己的儿子,两人离开时甚至都没给儿子取一个正式的名字。 要不是宋从心的情报网传回来的简讯证明了这对夫妻在玩乐之余也有好好工作,宋从心高低得一封斥令把两人调回来骂一顿。 宋时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夫妻在外门弟子面前被训得跟鹌鹑一样,那外门弟子还在撕心裂肺地喊着“商和师弟那么矮矮小小的一只独自跑去参加外门大比你们当父母的良心就不会痛吗”,另一位同样负责登记的外门弟子则走上前来,对着宋时来臊眉耷眼地道:“下一位,下一位,登记完就进去,别在这里挡道哈。” “我名「宋时来」,来自大成国鹤林城。”宋时来顶着一旁的怒骂,强自镇定道,“送我过来的道友说会有人前来接应我。” “嗯,有提前报备是吗?我看看,宋时来,宋时来……”外门弟子翻了翻名册,不一会儿便一拍脑门,转头朝着那位还在骂人的外门弟子大声道,“师兄别骂了!半夏师姐等的人到了,你快去内门知会一声。掌教的奉剑者候补呢!你通知完回头再骂也完全来得及啊!” “有通讯令牌呢,你发个简讯就行了!”骂人的外门弟子忿忿道,“顺便跟商和小师弟说……不!跟一丘长老说一声这对不靠谱的父母终于肯回宗了!” 宋时来还在梳理这话语中五味参杂的爱憎,便见那位名为「姑洗」的女修挠了挠脸,语气轻快道:“商和是谁?” 外门弟子眼见着五官都要扭曲了:“你们的儿子!他自己给自己取了「商和」的道号,前些年通过了外门大比,现在是内门弟子了。”比你们两个上进多了! “哇。”姑洗完全没有听出同门的阴阳怪气,只是合掌欢笑,“宝儿好厉害啊,居然考上内门了!他有拜师父吗,我们要不要也去拜会一下宝儿的师父?” “宝儿不是从小就发誓要拜小宋师姐为师吗?”夷则惊奇道,“那孩子从小脾气就很倔,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才是。” “商和现在跟在掌教身边学习。”外门弟子看着这对夫妻傻乐的样子,心中默念了两句清静经,心火这才逐渐平息,“小宋师姐是谁?” “就是拂雪掌教啦,掌教俗名姓宋,以前在外门我们都喊她「小宋师姐」来着。”姑洗甜甜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某种北地养来拉雪橇的生灵,“你入门比我们晚,不知道很正常。原来如此,宝儿现在跟着师姐学习,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不过想成为掌教弟子,宝儿还要好好努力呢!” 虽然算不上密辛,但猝不及防之下听到这等小道消息的宋时来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原来名 震四海的拂雪道君俗名姓「宋」?还曾经是无极道门的外门弟子? 宋时来知道偷听他人讲话的行为是不符合礼仪的。但对方并没有遮掩的打算,显然不在意对话被旁人听去。更何况不仅是宋时来,排队登记名姓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那可是传说中的拂雪道君,可望而不可即的云上人,谁不会对这样高远的存在心生好奇呢? 正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对于那样的传奇人物,人们总是渴望能多了解一些,仿佛这样就能离高山更近一点。 凡尘中也有流传上清界的故事与话本。关于拂雪道君的身世来历可谓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天道送来的气运之子,有人说她是凤凰与仙鹤衔来的神子,还有更离谱的一点的说她其实是明尘上仙流落在外的女儿,十年前终于被生父找到并带回宗门…… 不过这些离谱的传闻,宋时来向来都是看过则罢,并没有真的把它们当一回事。 那对夫妻听上去行事不太靠谱,但在外门内的人缘确实不错。几人寒暄了几句,名为「姑洗」的女修便笑盈盈地回过头来,无意间瞥了宋时来一眼。 宋时来从方才三人间短暂的对话中已经推断出这对夫妻不是什么城府深沉的人。但他也没料到对方看见自己的第一眼居然大惊失色。这位修为明显在自己之上的女修双腿一软似乎差点就要跪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抚着心口心有余悸地望着他。 “吓了我一跳。”姑洗原本被一张神似小宋师姐的脸吓了一跳,但凝神细看时却发现也不算很像。心大的姑洗挠挠头,将方才一瞬的异样归咎于心虚的错觉。 “什么吓了一跳?”夷则也回头,扫了宋时来一眼,“咦,这位道友好生……亲切。” 夷则看上去比姑洗稳重,实际心眼子比姑洗还大。他认人靠直觉而非容貌,连那几分神似都没看出来,只觉得这位坐在素舆上的道友长得十分眼熟。 姑洗抚掌一笑:“对吧?总觉得这位道友长得很顺眼呢!” 宋时来:“……” 宋时来人已经快要麻木了,他已经不止一次听无极道门的弟子夸自己长得「顺眼」了。所以……他究竟是怎么顺他们的眼了?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有什么特别不同吗?!这种人尽皆知唯独自己蒙在鼓里的感觉也太难受了! 宋时来满心疑窦,可惜交浅言深,他不好多问。他并不知道,但凡他能厚着脸皮多问几句或者姑洗夷则这对夫妻心眼没大得能够漏西瓜,他恐怕都不会遭遇之后的惊吓。 没等宋时来打好腹稿询问一句「我究竟哪里长得顺眼」,众人便听见一声清越的剑啸,远处有一道身影御剑而来。 “半夏师姐。”负责登记的外门弟子招呼了一声。 “诸位早啊。”半夏微笑着和同门打着招呼,自从被拂雪道君提名之后,半夏在外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笑容也经常挂在脸上,“我来接人的。” 这是半夏与宋时来第一次在现世中见面,半夏与她在白玉京中的样子没有多大 变化。非要说的话,白玉京中的半夏会更不拘小节一些,现世的半夏则更光鲜亮丽一点。 只见半夏身穿外门弟子服饰,乌黑油亮的长发挽成堕马髻。道门并不强求弟子在非正式场合中的衣着打扮,但奉剑者的衣着至少要端庄得体。半夏的装扮就很素净,但却在细节处装点了不少精巧的配饰。同样一身外门弟子服,愣是被她暗藏心机地穿出了卓尔不群的鲜丽之感。 宋时来和半夏对上视线的瞬间,彼此眼神都有些异样。宋时来心想,这人现在衣冠楚楚的扮相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在白玉京中被学生的功课气到三尸神暴跳的模样。 都是千年狐狸精就别演聊斋,两人对视一眼后便立刻省略了无必要的寒暄。半夏笑意盈盈地扶过素舆,和几位同门打过招呼后便准备将宋时来带走了。 “姑洗师姐,夷则师兄,且留步。”半夏突然出声道,“两位难得回宗,掌门一早就收到传讯了,她命我将两位顺便带回无极殿。” 见势不妙准备偷跑的两道人影突然一僵,姑洗讪笑着回头,道:“这、这,我俩都还未梳洗,这么风尘仆仆地觐见掌门是不是不太好。” “掌门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半夏莞尔一笑,“两位,请吧。” 半夏唤出了飞行法器,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将姑洗和夷则请上了小舟。这一路上,姑洗和夷则都在心虚地咬耳朵,思索着一会儿在师姐面前要如何解释。宋时来则有些出神,他心里想着,自己即将觐见当世最伟大的大能之一,后他甚至还要留在这位大能身边,亲眼看着这位跺跺脚神舟大陆都要震三震的正道魁首搅动世间风云。 “拂雪道君究竟是怎样的人呢?”宋时来无意识地喃喃着。话一出口,他便下意识地掩唇,祈祷着云舟上风那么大,他的喃喃自语不会被人听见。 但很可惜,与他同舟的姑洗和夷则都不是什么长袖善舞、体恤他人的性子,两人还以为眼前的少年人因为将要面见拂雪师姐而感到紧张。虽然自己也心虚害怕、灰头土脸,但夷则还是很好心地宽慰道:“掌门待人并不严苛,她宽和包容,很好相处。” “只要你不犯下一些触犯底线的过错,掌门师姐都是很好说话的。”姑洗笑道,“不要紧张,说错话也不要紧。只要好好解释,师姐不会在意的。” 宋时来有些尴尬,他正想解释两句,却听见半夏突然义正词严地道:“掌门当然是这世上最慈悲宽容的人!” 宋时来忍不住睨了半夏一眼,他早就发现了,半夏在涉及拂雪道君时的评语就没有半点可供参考的价值。半夏对拂雪道君已经不是盲从那么简单了,她简直是发自内心的狂信。宋时来不知道,平里半夏或许会有浮夸之语。但「最慈悲宽容」却是半夏的肺腑之言。因为半夏就是一时行差踏错,拂雪道君却给了她改过的机会。 大家族中跌打滚爬一路走来的半夏比谁都清楚。这个世道,哪里会有犯错后再给你回头的机会?这不算宽容,那什么才算? 从外门到无极大殿的路不算短 暂,飞行法器比御剑要慢上不少。好在有姑洗和夷则两位活宝在场,气氛并不会特别尴尬。 两人好了伤疤忘了疼,没一会儿便跟宋时来交谈了起来,颇有一种死到临头反而不怕开水烫的豁达开朗。而在与这两人的交谈中,宋时来才知道眼前两位虽然只是外门弟子,但其实在宗门内的辈分并不算小。两人从小就在无极道门外门长大,不少已经考入内门的弟子都是看着两人长大的师哥师姐,而晚他们入门的也已经排到下一辈了。 这对夫妻有一个名为「商和」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很有出息。不仅考入了内门,还被拂雪道君带在身边教习。 对于儿子做出的成就,夫妻两人除了开心也没有旁地想法。宋时来略微试探一番,一开始双方还有些鸡同鸭讲。但说清楚后宋时来才发现道门与凡间不同,道门的内门外门区分除了修为境界以外还会涉及许多方面。凡间的江湖门派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但在道门中,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 内门外门虽有资源倾斜,但内门弟子的责任也重。因为连带关系而占据名额并享有内门供奉的现象并不存在。 宋时来听着面上不显,实则心中震颤。莫说朝廷官场,就算是一些江湖上的小门小派,掌门长老的亲属资质再差也能在内门中混吃等死。但在无极道门,眼前这对夫妻的孩子甚至能被拂雪道君称一声「侄儿」。但他却依旧是凭自身实力才考入内门的;无极道门分宗少宗身为经司长老的重孙,居然也是参与了当年拂雪道君所在的那一届外门大比后才拥有内门弟子的资格。宗门给予这群「二代弟子」唯一的优待,居然是免除留定待勘? 大成国最清廉正直的官员都做不到这一点。宋时来心想,道门中莫非都是全无私欲、克己奉公的圣人吗? 宋时来询问两人不想进入内门吗?谁知两人听后却是连连摆手,姑洗更是摇头道:“多大能力吃多大碗的饭,内门弟子多累啊。再说了,外门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啊,想上进可以多多接取任务,想玩乐可以去负责后勤。不是非要往高处爬,人生才有意义啊。” 夷则微微一笑:“飞鸟的大道在天空,鱼儿的大道在水中。让鸟儿和鱼儿都能顺心遂意地走在自己的道上,这才是高位者应为之事啊。” 两人的笑容平静无忧,宋时来却觉得自己的心尖被人轻轻撩动了一下。他看着静坐一旁、并不开口插话的半夏,想到白玉京□□同经历的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同的人为了不同的目的做着一样的事情,不知为何,宋时来忍不住笑了。 巍峨苍茫的大地,笼罩云雾的仙山,这些壮丽雄奇的风景没有给予宋时来太多的实感。但在触碰到沉甸甸的人心之时,他才有了自己确实已经踏入修真界的踏实感。 这就是上清界,这就是正道第一仙门啊。 “感谢二位。”宋时来发自内心地道,“我悟了。” 姑洗与夷则:“?” 虽然不知道这位面善的道友悟了什么,但姑洗和夷则还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纯粹温 良的笑。 半夏也不知道宋时来究竟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心急火燎。半夏心里藏了一个秘密,但这个秘密不能从她口中说出来。否则她私底下收集拂雪道君留影的行为就遮掩不住了。半夏原本还指望着姑洗师姐和夷则师兄能反应过来,提前给宋时来知会一声。谁知这三人聊得热火朝天,愣是没一句切在正题上。 眼见着无极大殿越来越近,半夏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师兄师姐,?” 半夏这话说得几乎等同于明示了,但姑洗和夷则愣是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听了半夏的话,姑洗道:“确实,我们与宋道友一见如故,想来应是很有缘分!” 夷则缓缓颔首,他俊秀端正的外表看上去十分稳重可靠。但就在半夏对他报以厚望时,却听到:“宋道友神清骨秀,大抵长得好看的人也多有相似吧。” 半夏:“……” 半夏心平气和地放弃了。 这大概就是宋时来的命吧,半夏终于认了,不再强求此事。小小的云舟横穿离火宫,下方水泽各异、色彩斑斓的池子连绵成一片壮阔的「花海」。清澈的池水倒映着蔚蓝的天空,池塘中的礁石都清晰可见,也不知是沉淀在其中的矿物还是附着于岩石上的藻类,令这些依山林立的池子呈现出五彩的颜色。 宋时来平静如水的眼眸中突然掠过大片花火般绚烂的颜色,他有些惊艳地俯瞰着下方的景色。 “好看吧?”姑洗扬起笑脸,热情无比地介绍道,“这是宗门的十大绝景之一的「五十色水光池」,传说无极道门开宗立派之时,有神兽凤凰在此结巢栖枝,坐镇山门,后埋骨于此。凤凰仙逝之后,祂的血液自九宸山的地脉中涌出,汇聚成了火花一样绚烂的湖海。别看五十色池现在就已经那么好看,其实等到落黄昏时分才是最美的。霞色会从池塘的一端缓缓蔓延,最终晕染出一层层变幻无穷的火海。从高天往下望去,就仿佛那只凤凰涅槃重生了一样。” 姑洗语调轻快,将宗门的传说娓娓道来。宋时来对上清界并不了解,对修真界而言,他就像是懵懂探索世界的婴孩。 “咳,其实那是离火宫的冶剑池。”夷则见宋时似是信了,连忙出声解释道,“冶剑池是离火宫铸剑时用来冶铁或是冷却钢材的地方,一开始是叫洗心池的。毕竟我宗剑修最多,许多弟子外出斩杀害兽归来时便会在池塘中洗剑,意在「明心见性,澄澈表里」。但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害兽的血让池塘底下的藻类发生异变,又或是离火宫铸造法器时冲刷了不少灵材的残渣下去。时旧了,这里的池塘就变成了这种五彩斑斓的颜色。” “哎呀,你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如此壮丽的奇景被夷则这般说来突然就少了几分浪漫,变得憨实且接地气了。虽然夷则说的都是事实,但姑洗还是恼他揭自己的老底。姑洗伸手拧住夷则腰间的软肉,转头对宋时来笑道:“话虽这么说,但无极道门的祖师爷确实养过凤凰哦。” 人族绵延至今,山海异兽的踪迹越发难以寻觅 。宋时来叹了口气,道:“是我无缘得见了。” 虽然宗门内没有凤凰……7”夷则忍痛指了指天上,“但是明尘太上养了昌光真人哦。” 这是什么意思?宋时来好奇地抬首,顺着夷则手指的方向望去。他正想着「昌光」之名听起来怎么像是某人的道号。但顺着夷则所指的方向望去,却只有蔚蓝的晴空与流动的云雾。宋时来眯起眼睛还待细看,却见那叆叇的流云忽而涌动了一下。随即,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的天空突然「挪」开了。 宋时来听见了一声空灵悠长的鲸鸣。 直到天空之上的风景开始流动,宋时来才意识到自己看见的并不是真正的天空,而是某种庞然大物的腹部。祂天生便有与天地融为一体,与水天共享一色的能力,祂大到足以笼罩整座无极道门,不知几千里也。宋时来等人所在的小小方舟,在祂面前渺小得如同浮尘。 宋时来面色微微泛白,仰望着天空与云彩的流动,以他不长一生的贫瘠见闻,竟无法想象出这樽庞然大物的全貌。 祂不过是在睡梦中翻了翻身,云层便被搅动出万顷奔流。 “昌光是明尘太上的契约神兽云游鲲的道号,我们平里都喊祂「真人」。”风势渐大,姑洗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你放心,祂现在还在睡着,不会呀!” 突如其来的罡风摇动云舟,拂乱了姑洗的发髻。若不是夷则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姑洗恐怕就要从云舟上翻出去了。宋时来看见云流奔涌,烈风相撞时爆裂出刺耳的破空之响。空间急剧扭曲,尘埃与水汽挤压碰撞,竟是哗地一下下起了太阳雨来。 猝不及防被兜头洒下的雨水淋了满头,宋时来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昌光真人这睡相也太糟糕了。”同样淋了一身雨的姑洗稳住了重心,语带抱怨地拂了拂自己的肩膀。 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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