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宫特殊合金熔铸而成的穗币正面是麦穗的图案,背面是镰刀和锤子的图案 。穗币在阳光下会折射出彩光,神舟独此一家,不可盗铸,不可仿造,□□必究!各地平山海驻站皆可兑换。” “谁管这些啊!快点给我们换,人快饿死了!”商人们大吼,眼都急红了。 女孩被吼也不恼,她自顾自地说完后便手脚麻利地给商人们兑换货币。平里抠搜到一个铜板都要掰成两半花的商人们拿了钱,又急赤白脸地回到食堂买菜打饭。很快,驿站大堂内便响起了唏哩呼噜的咀嚼声。一群平里还挺注重形象的商人吃得头也不抬,恨不得将碗底都干净。 吃饱喝足之后,商人们捧着肚子靠在椅子上,被食欲主宰的大脑终于缓过劲来,重新开始思考了。 不少商人从怀里掏出刚换的穗币,这些穗币不知采用了何种金属,制工精美得堪称艺术品,放在阳光下会折射出彩色的光晕。别说作为货币了,哪怕是作为装饰品也是好不跌份的。不少商人把玩着这种名为「穗币」的货币,将方才少女所说的话语在心里来回咂摸了一遍,神情便有些不一样了。 塞黎好不容易忙完了工作,满头大汗地步入驿站时,就被一群商贾团团围住了。 “塞黎团长,驻站里的这种货币,是任何交易都通行的吗?” “贝币,布币也流通吗?都可以换算成这种精美的穗币?” “第一仙门治下发行的货币,盗铸一定会追究到底?” 塞黎忙得脚不沾地,自己也又累又饿。但在这些商人追问时还是打起精神来,将穗币相关的问题简单交代了一番。 这些货币原本不叫「穗币」,其正式的名称应当是「农工币」。但因为金穗币金灿灿的、看上去十分像稻穗,货币的表面也印有稻穗的图案。所以更大众的说法是「穗币」,简单且好记。正如钱庄那位掌柜所说的一样,平山海治下所有商团都支持穗币交易,这种采用了离火宫冶炼合金制成的穗币成本造价与货币本身的价值是等价的。因为采用了独门的冶炼技术与特殊矿物,这种货币无法被盗铸以及伪造。一旦发现盗铸,平山海也势必追责到底。 塞黎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围在她身边的商贾面色却千变万化。没有人比这些整天与铜臭打交道的人更明白穗币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成本造价与实际价值等同,意味着穗币的价值无需与国家的信用挂钩乱世中的商人只接受金银和以物易物,是因为某些国家政权倾覆之后,其原本发行的货币也会迅速沦为废纸。当世除了几l个实力强盛的国家能发行通用货币以外,民间大部分地方依旧遵循着古老的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为何?因为在国将不复之际,只有物资才是通货!更别提有些国家的国君为了囤积物资而大量发放所谓的官方货币,其结果就是物资稀缺,货币贬值,国民经济化作泡影。 国力衰弱的国家根本没有铸币的资格,就算铸币,平民百姓也不会买账。他们宁可囤积米粮,也不会用自己的血汗去换取随时可能变成废纸的货币。 另一方面,采用独门的冶炼技术与特殊金属,盗铸必 究。这意味着穗币不会贬值,不会限制流通。只要货币背后的势力不倒台,这种货币就能在市场上屹立不倒。而众所周知,平山海背后站着正道第一仙宗,这世上哪里还有比仙门更稳固不倒的势力?哪里还有比穗币更保值的货币?! “贝币和布币目前也能进行兑换,但是请诸位谅解,这两种货币的成色不同,实际评估后的价值也不同……”塞黎委婉地说道,“目前为了确保不会有人因为换币而吃亏,穗币的换算价值是偏高的。但以后穗币的价值会根据市场进行调整,就不一定是现在的换算比例了……” 塞黎话音刚落,不少商人又迅速折返回钱庄,将身上零零碎碎的布料、贝币等都换成穗币。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里,织造物和漂亮的海贝也是一种通货。但现在有更好的选择,当然是储存精致美观、价值高昂的穗币来得划算。 而当钱庄的掌柜表示穗币兑换限额之时,不少商人都发出了遗憾的叹惋。 成功引导了商人兑换穗币的塞黎功成身退,她在食堂买了一份清粥小菜,用完后便退出了人声鼎沸的大堂。她一面朝驿站外头走去,一面掏出一块板砖形状的令牌与人通话。她压低声音,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简单交代了一番。 “你做得很好,塞黎。目前穗币的流通还是试行,为了不让穗币大范围地冲击贸易市场,作一定限制是有必要的。” “我明白,布币和贝币贬值之前,必须先调控物资,将盐、粗布、粮食的价格压下来,确保平民都能购买到物美价廉的民用物资。” 织造物是通货,为了鼓励耕织,绝大多数国家都有上缴粮食或布帛可以免除徭役的律法。但「织缣一匹,织素五丈余」,一位技艺精湛的纺织工,一下来也只能织一匹半。有时贫民为了免除家中徭役,夜不停地织布,生生熬坏了眼睛。突然贬值的织造物会害死许多人,要控制住这种下坠的趋势,必须让民生物资先行入场。商人们用商品换取穗币,平山海则囤积下大量能用于调控市场的物资。 随丝织商队出行的商贾囤积的货物都是丝绸锦缎、珐琅瓷器之类的贵重商品,却没有人注意到占据载量大头的东家囤积的全是米面油盐以及粗布衣料。 衣食住行,民生之基。 “道阻且长,塞黎。为了百姓。” “为了百姓。” 塞黎切断了通讯,她抓乱自己的头发,忍不住叹息。以往尚且懵懂,但现在,塞黎明白「为了百姓」并不仅仅只是挂在嘴上的口号而已。柴米油盐这样的琐碎小事却与平民百姓的常生活息息相关,越是深入这片大地上温暖的血肉,便越觉得世道的安定要指望君王世家的道德品行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塞黎在驿站外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樽木质的小人像。小人像一身道袍,手中持剑,背上负琴。尽管没有雕刻五官,但这标志性的装扮也足以看出人像的身份。塞黎将小人像高举,朝着太阳的方向拜了又拜。虽然那位不喜追随者为她立庙塑像,但塞黎已经习惯疲惫无 助时从那位的人像中汲取一丝力量。 塞黎在加入平山海之前,是某一个村镇中被选定的山神的新娘。 淫祀邪祭,在这世道中从不罕见。塞黎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导便是成为山神的新娘,为村子祈求风平雨顺,田地丰产。在村子中,被选为山神新娘是一件很光荣的事。甚至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而面上有光。十二岁那年,塞黎盛装打扮坐上花轿,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她满心欢喜,一脸骄傲。 如果不是无极道门铲平了那处魔窟,塞黎想,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是九泉下的一把枯骨。但那时年幼的塞黎不懂这些,她看着金碧辉煌的山神庙在剑光之下毁于一旦,她看着自己的荣光与信仰化为浮土。她忍不住崩溃大哭,甚至当那一袭白衣朝自己走来时,满怀怨恨的塞黎在冲动之下拔出了怀中的小刀,刺向那人的心口。 如果不是后来在山神庙里起出上百具森白的尸骨。如果不是寺庙中的邪僧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阐述自己的罪行,塞黎只怕是会一直困在自己狭隘的怨恨里。不仅是埋在庙中的尸骨,当从邪僧手中搜出的「圣器」、「法器」被一字排开,浑浑噩噩的塞黎才知道自己的头骨、腿骨都早已被人定下,准备制成钵盂与器杖。 根本没有山神的新娘,根本没有虚幻的信仰。她的前半生,只不过被人毒害的大梦一场空。 血淋淋的真相在面前摊开,那段时里,塞黎几l乎废了。她不言不语,一蹶不振。 在此期间,她听见许多人在争吵,有曾经虔诚敬拜她的村民,有那些毁去一切的外来者。有人说她原是山神的新娘,与外道同流合污;有人说她邪念根深蒂固,早已无药可救;有人说她忘恩负义,胆敢对拂雪真人出手……嘈杂的声音,嘈杂的人。塞黎一度觉得,倒不如一了百了,结束此生。 直到那道白影再次来到自己面前,她单膝跪地,轻抚她的额头:“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 塞黎是如何想的,塞黎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在那句平静的问询里,她眼泪决堤,伏地痛哭。她问她,若山神只是一个谎言,那她自幼背负的使命何解?她要如何做才能使故乡丰饶,让那些愚昧跪伏于地的村民们能够吃饱? “我是相信自己能做得到才理所当然地被人跪着的,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的!” 相信自己生来不凡的塞黎,无法接受自己只是被命运戏弄的丑角。 她克制不住地崩溃嚎啕,那人却只是沉默。塞黎以为自己问了一个连仙人都为难的问题。谁曾想,对方长久的沉默后,突然道。 “那你,便去成为故乡的山神,如何?” 塞黎记得,那人朝自己伸出了手,而自己也握住了那只手。再后来,塞黎加入了平山海,不停地学习,跟随那人的脚步。一路走到今天,成为了丝织商队的团长。 平山海中,绝大多数人都和塞黎一样,是从泥潭中挣扎出来的人。 拜完小像,塞黎感觉疲惫的肢体又有了力量。她起身准备返回驿站,眼角的余光 随意一扫,却瞥见一个背着半人高竹兜的女孩站在陆行兽旁,牵着一条狗,呆呆地望着驿站所在的方向。塞黎迅速打量女孩的衣着,很快便推断出女孩大概是胥州战乱不得已出逃的平民。丝织商队的商道建设在衡州与胥州的交界处。因为临近边界,这是一处三不管的地带。但平山海有野心,他们不仅要建立驿站,还准备沿着这条商道发展出村庄。 别国战乱,流民溃逃,正是吸纳人口的好时候。想到这,塞黎当即挂上温柔又不失热情的笑容,朝女孩用力招手:“那边的阿妹,要不要进来喝口热水?” 塞黎能主动接手艰苦的开荒任务,必然不是好逸恶劳之辈。但塞黎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这些五湖四海聚集而来的人开始以乐观的态度面对世间的一切,热情友善地帮助一切需要帮助的人。 当然,这倒不是因为平山海的成员都是大公无私的圣人。而是被平山海接纳的群体除了追随无极道门的脚步、拥有极高自我追求的弟子以外,绝大部分人都出身于社会的最底层。贵族阶级懂得报团取暖维护自身利益,平民出身的人也明白这世道想要过得好,就必须拥护平山海「人族命运共同体」的信念。 他们知道自己命如芥,渺小如尘,他们维护自己的唯一方法,便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但,不管出自何种缘由,他们都是认同平山海的观念,愿意为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 他们会像一颗遗落人间的火种,点燃燎原之火,掀起新的风暴! 不言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正道魁首 天载子午二十七年,平山海丝织商队正式成立。同年,各方势力入驻白玉京,成立究研小组,并创办了包括农学、工造、医术、商学、艺术、军事、政治等在内的「白玉京格致学府」。学府由各方势力共同创办,并由无极道门掌门拂雪道君担任荣誉校长。 格致学府正式创办之,拂雪道君受邀为学府刻碑题字。道君以剑为笔,在石碑上刻下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十七字箴言。 这句凝萃了华夏精神的箴言一出,那些原本就准备考入格致学府、毕业后准备在白玉京八大司属谋一份职位的能人异士暂且不提,隐姓埋名藏于白玉京内的文人墨客却是瞬间被绞碎了心肠。因此,当上清界的修士们成群结队地赶来欣赏拂雪道君的剑迹时,他们便瞠目结舌地看着一群凡人面色涨红,神情比他们还要激动。有人当场跪地,泪洒当场;有人摔了面具,转身便朝着报名处而去;还有人魂不守舍地看着石碑上的字,口中喃喃自语…… 修士们平里都讲究「平心静气」,修行修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会在第一时间便赶来观摩拂雪道君剑迹、试图从中参悟一丝剑意的人自认已经是剑痴中的剑痴了。但看见这些状若癫狂的凡人后,他们才恍然惊觉自己还是太淡然了。 这短短十七字的箴言准确无误地戳中了文人的心坎,从未有人将有志之士上下求索的苦行总结得如此精辟。 读书人总爱将「文人风骨」挂在嘴边,平里也总以「君子品行」约束自己。但究竟何谓「君子」,何谓「风骨」?恐怕绝大多数人的心中并没有一个真切的答案。这个世界因为外道的介入与各种无序信仰的垢染,人心蒙昧,世道昏暗。即便本土修士因为高悬的天剑没将凡人视作蝼蚁芥来回地碾,但人心纷争也绝不少见。不仅平民百姓匍匐于地,忍辱求生,那些意图为世人发声的人也被一次又一次地打断脊梁,空咽血泪。 如今看到这一行字,但凡有点风骨的学子都经不住心潮澎湃,更别提能进入白玉京的除了他人授予虚叶以外,至少都经过了捕梦那一层的考核筛选如果不是有迫切改变这世道的愿望,又怎会被缚丝缠缚?而渴望改变的人,看到这句话时又怎能不生出「吾道不孤」的感慨? 原本因本地居民魔化外形而在凡间风评微妙的白玉京,因这一句箴言就此扭转了舆论。 可以说,只要这石碑一伫立在白玉京中,格致学府在文人心中的地位便无可取代。 “不过这落款处的为何意啊?” “嗐,这都不懂。观其字意,就是礼仪载道,大而无私之意,所以格致学府又称「大学」。” “原来如此,受教了。我一定努力读书,考上大学!” 有人为此发愤图强,专心研读白玉京发放的教材。而另一边厢,第一批考入格致学府的新生已经收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哥哥,快看啊!农学院的金花云帖,居然是青鸟衔来的!”兴国帝都皇宫之中,兴国大巫、嘉禾公主宣雪暖满脸兴奋地举着一枚精致的丝帛卷轴,“看!农学院甲级金花,出师后能直接进入司育科,太虚宫的藏书秘典无条件对我开放!哥,快夸我!” 刚刚下朝、身上还穿着龙袍的青年闻言放下了手中卷轴,他镇定自若地展开双臂接住了炮-弹一样撞入他怀中的妹妹。已经长成青壮的天承帝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朝务而疏忽锻炼。不然可真接不住自己每都在田里干农活的胞妹。他像孩提时一样将宣雪暖高高举起,真心实意地赞美道:“很厉害,不愧是我们的嘉禾公主。” 宣雪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眼角余光瞥见桌上的卷轴,当即喊道:“哥,你也收到金花云帖了,哪个学院的?让我看看!” 宣平沙将宣雪暖放下,等她站稳后才松开搀扶的手。宣雪暖拿起卷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在白玉京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之人,他们之前关于农桑的论作与经验都不在我之下。我能考上,他们应该也能。这样一来,大家以后就是师出同门的同窗了。我看看,哥你考的……呃,考的是政学院” 宣平沙在一旁坐下,悠闲地抿了一口茶。 宣雪暖眯着眼睛看着金花云帖上的院名,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兄长:“这不是那个门槛高得吓人,据说只有满腹黑水的坏包才考得上的学院吗?” 宣平沙差点被茶水呛到,他连忙放下茶盏,轻叱道:“你这话说的。这要是不小心传出去了,那可是要得罪人。” “不是我说的,是我听究研小组其他人说的。”宣雪暖捏着云帖纠结,小声嘀咕道,“我也跟着去听过几节课,但政学院有门槛,不知道筛了多少人下去。还有人上书说什么「此乃屠龙禁术不可开坛相授」,但白玉京没有采纳。我以为哥会和我一样修习商学的……” 考入格致学府的学子除了主修科目以外还能选修其他科目,只要学得进去,白玉京不会限制学子的求学之路。宣雪暖曾在定疆军中担任屯田校尉与押运官,她明白想要国富民强,单靠种田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在主修农学以外,宣雪暖还选修了商学,以此巩固她在军中学到的一切并将其学以致用。 宣平沙又好气又好笑:“是啊,政学院的门槛确实筛下去许多人,但你明明听得懂。”兄妹二人曾在谢军师身旁耳熏目染,本身是具备一定政治素养的。 宣雪暖摇摇头,听得懂是一回事,但学得很吃力也是事实。她觉得自己不是吃这碗饭的,于是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张叔呢?张叔应该也考入大学了吧。” 宣雪暖口中的「张叔」名为「张松」,原定疆军镖旗将军,后接任楚无争辅国大将军之位。这位曾经历过九婴灾变、桐冠沦亡、幽州之乱的将军如今是兴国朝堂最重要的基石之一。天承帝和嘉禾公主自己都跑去白玉京深造了,其麾下的朝堂百官又怎能幸免?兴国朝堂百官人手一片三叶金印。不仅如此,天承帝还另外设立了一月一小考一季一大考的官场规矩。连续三次达不到及格线的就要考虑松 松身下萝卜坑的土,考得好的上来,考得差的下去。 当然,官员若是身担要职无法参与科考,公主和陛下也十分通情达理。只要拿出这段时的实绩计入季榜,表现优异者升官得赏,差强人意者再接再厉。 这项「劝学政策」让无数寒窗苦读多年、终于盼得云开见月明官吏面无人色,但又不敢对此说半个不字。毕竟理万机的陛下和大巫都勤学不辍。身为臣子总不能说自己忙得过皇帝。言官想举书上谏也丢不起脸面,陛下又不是要大兴土木、酒池肉林,只是想让官员勤学上进。读书,朝堂百官谁不读书?好逸恶劳的声名可不好听! 这样一通棍棒蜜枣下来,整个官场风声鹤唳,无人胆敢结党营私,下朝后也没时间花天酒地。毕竟谁也不知道现在对你笑脸相迎的同僚下属,会不会背着你偷偷学习。 “张叔,你收到金花云帖了吗?” 宣雪暖拉着兄长找到宫门前发呆的张松,面对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辅国大将军短暂地纠结过后才将怀里揣着的金花云帖递了出去。 这回,宣平沙也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居然是格物科?” “张叔你报的不是军事科吗?怎么会入选格物科的!那个比政学院还难考的格物科!”宣雪暖惊道。 “军事科的云帖我也有收到,但格物科提出了更好的待遇。”张松从怀中掏出另一张金花云帖和一封烫金红封,“格物科的师长还特意寄来了一封信,劝我不要辜负天资,比起打战更应该进修统称为「格物」的数算、化工和物理。老师说这门学科发展起来后能造福后世千秋万代,但我还在犹豫……”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宣雪暖跳脚,指着张松大声道,“回头我就把你辅国大将军的头衔给撸了!兴国现在修生养息不打战,你给本公主转文职!” “咳,冷静点,雪暖。”宣平沙立刻摁住了暴躁的妹妹,“张叔,不管你有何顾虑,都可以告诉我和雪暖,我们可以替你排忧解难。格物科的邀请十分难得,我和雪暖都不希望张叔放弃深造的机会。而且正如雪暖所说,如今兴国百废待兴,武官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继续这样下去,朝堂文武官员迟早会出现矛盾争端。为了防范于未然,武官转文职是很有必要的。但冒然提出此事,只怕是会令武将感到惶恐。若是张叔能领头表率,那就再好不过了。” 张松面无表情,他还能说什么?断后路、递梯子、摆事实、剖利弊一气呵成,比起跳脚的镇国公主,满腹黑水的陛下才是把事情做得最绝的。 虽然公主和陛下都把张松当长辈来看,但张松心中依旧恪守着臣子的本分。他原本也没有太过抗拒格物科的邀请,只是听说格物科的究研耗时长且无法中途退出。张松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无论白玉京多么令人向往,他心中侧重的依旧是自己的本职工作。 …… 兴国辅国大将军张松有一个习惯。 散衙之后,张松会换下一身甲胄,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布衣短打,顺 着大道前往英泽陵园。 武将散衙约莫是酉时,正是落西山、残阳向晚的时候。在前往英泽陵园的路上跟街上的老妪买一束尤带水珠的鲜花,又在临街的香火铺中买一捆线香。然后,独自一人前往英泽陵园上香,安安静静在陵园中待到月上柳梢这是张松一直以来的习惯。 这个习惯究竟是从何而来,何时而起?是为了铭记谁,思念谁?在弥散的香火中,也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张松只是有这样一个习惯。 兴国监天司监正傅离也有一个习惯。 监天司散衙总会经过天音塔,残阳泼洒在祭坛的台阶上,拂面而来的晚风仿佛都夹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血气。 每当经过这里时,傅离总会忍不住加快脚步。那抹似红非红的霞色总会让人联想到许多东西,譬如一袭秀衣,一地未干的血迹。 时隔多年,她仍然不敢去看,好像多看一眼就会痛起来。 监正乘坐的马车驶过长街,同样也会经过英泽陵园。陵园敞开的大门能让行人轻易窥见园内的景色,正对大门的香炉香火常年不绝。每当马车经过这里时,傅离便会喊停马车。她不会步入园中敬香,也不会像途径此地的平民一样合掌虔拜,她只是在园外静静地看着。 傅离时常会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总是在陵园的石椅上静静的坐着。今也不例外。 傅离知道他,他却不知道傅离。就像这世上也鲜少有人知晓,明贤公谢军师除了天承帝与嘉禾公主之外,还有两名继承其意志与衣钵的徒弟。 “走吧。”傅离放下车帘,戴着皮质手套的手轻抚摊开在腿上的金花云帖,手指在「格物科」的字迹上一拭而过。 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不言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正道魁首 天载子午二十七年,白玉京创办格致学府,招录第一批学子;平山海丝织商队成立,商路自幽州而始,横穿衡州与胥州的交界处抵达云州;同年,陌州重溟城与吴家、东华山、卫家等势力达成合作,开辟全新的航道,设立海上贸易船署。 天载子午二十八年,胥州大成国战乱初定,越王弑君,自封新帝。江山未定,各路起义军仍在民间活跃,烧杀抢掠,强征民兵。百姓失去田地,流离失所,不得不向外奔逃。然而,胥州以南是水文复杂、多沼泽林瘴的南州,地况复杂,人烟稀少。南州拥有神舟大陆之上最广袤辽阔的土地,却也是盘踞着各种山海异兽与妖族的绝境。流离失所的百姓即便南下逃亡会亡于异兽之口,无可奈何之下,摆在流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东迁,要么北上。 大成国的战火是从中部偏南的方向蔓延开来的,若有人手持这一两年来的局势分布图,便不难看出大成国的流民就像被驱赶的羔羊般不断向外迁移。他们惶惶不可终,所过之处寸不生。但凡能用来饱腹的,无论树皮还是根都会被塞进嘴里。遍地良田却无人种植,偌大的国家饿殍遍地。 而在这期间,除了流民,还有一批特殊的人群同样北上闻到风声的商贾、受雇护送的镖局,还有混迹其中、前来投靠平山海的能人异士。 丝织商队的消息之所以能这么快地传播出去,九州列宿功不可没。白玉京逐渐扬名、渐为人所知的同时,平山海、明月楼、白玉京等地也开始公开发售通讯令牌。经过长达十来年孜孜不倦的钻研,如今通讯令牌的材质终于被压低到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便能负担得起的地步。 而买得起通讯令牌的商贾在了解到丝织商队情报的同时也打听到加盟丝织商队的条件。为了鼓励商贾加盟,丝织商队也拿出了一系列鼓励政策:加盟要求家底清白、信誉良好,若灾荒时有救荒布施之善举,经由平山海驻地认证,本年可减免商运抽成。 减免商运抽成!各地商贾看到这行字时都烧红了眼,连忙一叠声地嘱咐管事开仓放粮。囤在粮仓里自家都不吃的陈粮哪有即将卖到其他州域的丝绸瓷器珍贵?抬高粮价发灾难财倒是有得赚,但回头估计就得被踢出「家底清白、信誉良好」的清单,再也搭不上平山海这艘大船。目光放长远一点,把这点蝇头小利当做入伙的诚意。看丝织商队这甫一问世便有九州列宿通讯令牌为其广而告之的势头,上了船后还怕以后没得赚? 商家富户开仓放粮,平山海各地驻站有意宣传,镖局受雇领队护送,大量流民宛如活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往北地,被吕川军接纳。 大成国帝都厮杀得正当火热时,内部已经改天换地的吕川军开启城门,分批次将流民引入商道。在丝织商队和平山海诸多工人的安置下于商道附近落脚,他们像蒲公英吹来的种子,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荒无疑是艰苦的,但丝织商队囤积了大量物资帮助这些平民度过最初的难关。吕川军拿出了分田承包制度与阶梯式收税的政策,逐 一讲解给平民百姓,还开办了扫盲班开荒的平民对此尚且一知半解,只开心于自家能分得田地。但另一群大隐于市的有志之士却是闻着味就跟过来了。 “某诚心来投,还望主公一见!” 咱这儿不称帝,只有行政司部。来投可以,请出示白玉京扫盲班结业证明,不然先在咱这修完扫盲课。[(” “某明白,主公高见。我等确实应当高筑墙,广积粮,缓” “住口啊!咱这真的不造-反!你们这些谋士到底怎么回事?!” 丝织商队浩浩荡荡地开始组织开荒工作,不过大半年,商道附近的聚落便初具规模。与此同时,大成国帝都的权位争夺也分出了胜负,越王弑君登基,自立新帝。新帝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登基之便大赦天下,犒劳三军。然而,不等新帝从坐拥万顷江山的洋洋自得中清醒。没过多久,大成国国库空虚、财政赤字便如一记榔头把他敲晕。国内战乱、各地起义,大成境内十室九空,良田无人耕耘。无税可收,自然捉襟见衬。 按理来说,权位更迭,百废待兴,头两年都应该免征赋税,昭显新帝仁慈的同时也让百姓有喘息的余地。但新帝登基前也不过是好战的皇亲国戚,他只知享受民脂民膏,并不懂如何治理。国库空虚,新帝便下令查抄富户,提高税收,还扬言商部治理不当,便提头来见。 如此蛮横之举,打得朝堂措手不及。新帝弑君,在朝堂百官看来便是得位不正。只知武力征天下,却不知如何治理天下,这是大成国的悲哀。 但眼下大局已定,百官也只能上奏劝谏。大学士莫曲越众而出,这位在文坛颇具地位、曾公开与咸临文常侯吵得有来有回的贤相一板一眼地为新帝分析国内危情,陈述利弊。然而新帝却无心于此,他满脸不耐,只从莫曲的话中抓住了一个重点。 “你说朕的国民都流向了平山海?!此乃叛国之举!”新帝勃然大怒,“平山海背靠正道第一仙门,好啊!仙门这是终于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打算插手人间朝政了吗?无极道门此举可是违反了仙凡条例的!” 莫曲沉默,片刻后再次上谏。平山海的成员皆是凡人,虽与无极道门是从属关系,但无极道门只提供物资扶持、知识教化,其他都由平山海自行经营。元黄天为上清界供输新血,上清界在不干预朝政的情况下反哺元黄天,这都是明文写在仙凡条例里的。神舟大陆基本所有国家或多或少都接受过仙门的帮扶,无极道门也好,平山海也好,两方都没有直接插手大成国朝政。接纳流民,帮扶众生,这些都不在「干政」的范畴之内。 而且,说难听点,平民百姓之所以变成流民都是因为国内战乱,地主乡绅趁火打劫。若不是被到走投无路,平民百姓也不愿意远走他乡。本国走的百姓被仙门附属扶持安置,新帝究竟有何颜面指责仙门僭越?!凭你做得稀烂别人做得好? 莫曲板着脸再次上谏,但新帝已经不耐烦听这老古板絮叨一些听不懂的话了。他下令封闭国门,禁止流民外逃,一经 发现一律视作「叛国罪」处死,以此杀鸡儆猴;责令商部加大收税力度,尽快填充国库,甚至还将目光落到了京中的富裕人家之上…… 天载子午二十九年元月,大成国新帝一意孤行,百官脱帽跪于堂前,却只换来一道罢黜的禁令。 同年,新帝将朝堂换血,宠信臣,原大学士莫曲再次举书上谏,被驳回。 同年,新帝封闭国门,禁丝织商队行商,命官兵围堵平山海驻地,勾结世家欲问责平山海僭越之责。莫曲第三次上谏,已经展露出暴君本色的新帝勃然大怒,怒斥莫曲与仙门勾结,以莫须有之罪名将其打入大狱。 同年,新帝在宠臣的「劝说」下对莫大学士「网开一面」,并未满门抄斩,仅剥夺其家产,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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