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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只有师尊离开过苦刹之地。”宋从心思忖道,“但幕后之人的布局是两面的,能令我陨落自然是好事。若我深陷险局而致师尊出手,对幕后之人而言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楚夭微微吃惊:“那你还义无反顾地入局,不怕牵连你师尊吗?” “师尊知道,他同意我出山,便是认可了我已经足以独当一面。”宋从心在离开九宸山时曾和明尘上仙有过一段谈话,她明白明尘上仙认可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心性、智谋以及判断力,“而且反过来说,这也是里应外合的破局契机。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这些宵小之辈潜伏在暗处对我师尊虎视眈眈。与其坐视他们越过雷池,倒不如先一步砍断祂们所有足以越界的足肢。” 宋从心很有自知之明,在外道眼中,「拂雪」之名尚还不如「明尘亲传」的身份来得振聋发聩。幕后之人算计自己,一来是自己这些年来的确砸了不少外道铺陈的场子。二来,身为明尘上仙唯一的后继者,她便是令世人畏惧的人神放在明面上的软肋。 “……”楚夭叼在嘴边的一根灵植缓缓掉落,“你不这么说,我都快忘了你是剑修了。” 剑修如剑,既直且刚,不服就干。楚夭也算是见过不少赫赫有名的剑修了。但拂雪此人常如天边流云般离世出尘,只有相处久了才会发现她性情随和,比起锋芒毕露的剑修,她更像她背负的那把焦尾琴。虽然她时常怀揣着一腔无人能解的心事,有种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神秘感。但无人可以否认,拂雪的一言一行确有着修美于内、直面本心的光明坦荡。 梵缘浅看着楚夭又往嘴里塞了一根茎,道:“你在吃什么?” “神农,你要吗?”楚夭伸手递过来一根深绿色的茎,上方坠着萤火般的穗子,“是一种茶,能解毒。虽然干嚼味道有些苦,但习惯后滋味还算不错。这里的炁有些太过驳杂沉重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吃一些也不碍事。” “炁很驳杂沉重?”宋从心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四方灵炁的流动。正如楚夭所说,这里的炁十分混乱,灵炁与魔气交织,其中还夹杂着泥沼的水汽,风沙的粉尘,大海的腥咸的海风,妖族森林木的吐息……而这些混乱的炁正遵循着某种规律匀速地流动,从高天,至大地。 不等宋从心从中理出一个头绪,昏迷了两天两夜的宣白凤终于有了动静。 宣白凤睁开眼睛之前,首先感受到的便是恍如隔世般的轻盈。她那具益腐朽糜烂的身躯对痛感早已麻木,对外界的感知也变得迟钝无比。她首先感觉到的是温暖、柔软以及清新干净的空气,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与充盈视野的火光,唤起了沉沦黑暗中的人封闭已久的心。 “感觉如何?”宣白凤听见了一道清冷平和的声音。她已经太久不曾与人交谈过了,以至于钝木的大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顺利地解读了对方说出口的语句。她正想给予回应,白茫茫的视野中却掠过一道素色的身影。随即拂面而来的是静斋中令人平静的木质香气。 层层叠叠的光影缓缓聚拢,借着明灭不定的火光,宣白凤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影。 与当年初见时的面容不一,曾经在桐冠城中惊鸿一见的少女刚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浑身上下都带着木化的非人痕迹。而如今,她眉眼不改昔颜,却已经褪去了全部的青涩与稚嫩,宛如一块湃在水中的温润美玉。 “……”宣白凤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早已失声的喉咙却挤不出半点的声音。 “不要急。”宋从心伏低身子,侧耳细听,“你想说什么?” “玉……”宣白凤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情,“昆吾……玉。” 掌教首席 红啮喰五毂国…… 九年前, 宣白凤公主曾经将咸临国宝昆吾佩赠予神魂遭受寒咒的宋从心,此物有宁心安神、滋润神魂的功效。 九年后,宋从心在明月楼主跟前出示了昆吾佩, 间接证明了当年九婴灾变事件中桐冠城等人的存在。 虽然对于如今的宋从心来说,昆吾佩的神魂滋养效果已经聊胜于无,但她依旧将此玉随身携带。此次前来咸临,她便以这块玉佩作为凭证与明月楼主交换了情报。而在离开九宸山时, 明尘上仙曾经与她促膝长谈, 提到过这块本是咸临重宝的昆吾玉。 那时,宋从心为了能够离山, 曾经想过将自己的底牌透露一部分给明尘上仙,好令师长安心。然而,明尘上仙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 在她斟酌的语句将要出口前便阻止了她,并对她说了一番意味不明的话语。 “为师知道你身怀机缘, 但你不必告知为师。”明尘上仙与宋从心相对而坐,同样身穿白衣的两人宛如月射寒江的倒影,“你襟怀坦荡, 为师自然欣慰。但越是牵连甚广的事物, 便越是要慎而行之。在你不能确定它现世后带来一切后果时,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 “师尊也不可以吗?”宋从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孩子的抱怨或撒娇。 “为师当然愿意保护你的秘密。”明尘上仙笑了笑, “但保护秘密的最好方式便是不要将其付诸于言语。毕竟爱憎与思虑本就令人捉摸不定。” 有那么一瞬间,宋从心以为自己的想法和天书的秘密已经被全部看穿。碍于最初与天书相逢时「不可告知明尘上仙未来之事」的铁律,她本只打算透露一部分天书的存在,却没想到明尘上仙已经可以肯定她拥有一个足以影响此世格局的机缘,并且这个机缘很可能是个拥有自主意识所以即便已经认主也依旧不怎么靠谱的东西…… 宋从心感觉到识海中的天书听完明尘上仙的话后整本书都焉巴了, 显然这本很憧憬明尘上仙的书籍对他表现出来的冷漠备受打击。 不知道是不是宋从心的错觉,比起最初温厚如山却无血无泪的模样,明尘上仙近些年来多了不少人气。宋从心至今还记得明尘上仙在听她弹琴时露出了微笑,前来商谈事务的持剑长老却当场露出了堪称惊悚的神情。 “此去幽州,带上那位皇储赠你的玉。”明尘上仙提点她,“它或许能够帮到你。” 宋从心在九年前与宣白凤相遇时正处于神魂不稳的糟糕境况,为了稳定她的心智,明尘上仙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因此对于宣白凤将国之重宝拱手相送之事,明尘上仙是知情的。他没有阻止宋从心收下这件重宝,只是浅浅地叮嘱了一句「收好」。 除此之外,明尘上仙便没再多言了。 “遵从自己的本心,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明尘上仙看出宋从心心中仍有踟躇,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他人,“不必畏惧行差踏错,师尊的职责便是在仍有余力时,让徒弟能够行差踏错。” “去吧,以你现在的能力,还闹不出为师收不了场的事。” 宋从心相信自己若是出事,师尊必定会来捞她。而那些针对明尘上仙的阴谋也未必能在正道魁首强大的实力前起到理想的效用。但因为有人兜底便莽撞行事本就不符合宋从心的行事作风,而越是接近那埋藏在深渊中的真相,她便越是如履薄冰般慎重。 宋从心将随身携带的昆吾玉递给了宣白凤,她看见宣白凤反手拔出腰间的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便拉了一道口子。 宣白凤的状况过于糟糕,苦刹之地带给她的摧残不仅作用于身体上,也在于心灵上。旗帜与匕首是宣白凤为数不多的安全感的来源。因此宋从心没有趁她昏迷夺走她的匕首。宣白凤动手之时,宋从心是来得及阻止她的。但宣白凤动作上的狠戾与决绝让她思绪微微一顿。 一旁的楚夭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喷涌而出的血液溅落在干净的床褥上,浸润了被宣白凤攥在掌中的昆吾玉。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那赤金交织、颜色驳杂的翡翠仿佛活物般吸食了宣白凤的血液,从一块玉质不错但色彩廉价的杂翡化作了通透艳丽的绯色。那金红的色泽如同酝酿着赤焰的晚霞。即便在如此昏暗难见的环境下,它也焕发着近乎夺目的火彩。 “以血为鉴,国祚绵延,承天之祜,既寿且昌。” 宣白凤嘶声念出了这一段宛如祷告般的祭词,看着昆吾玉褪去自晦的釉质显露出本相,她紧绷的神情终于微微松缓。随后,她高举手中的昆吾玉,对准了两面残破不堪的军旗。明艳的火光映红了宣白凤的脸,轮廓锋利,枯瘦却也毅然。 “凡我子民,诸苦业尽,邪祟不侵,神魔勿扰。” 几乎是在宣白凤话音刚落的瞬间,昆吾玉明光大放,炽烈的红色瞬间将两面旗帜附着。组成旗帜的丝线仿佛拥有自主意志般抽离、融解、重组,破败的丝质在烈焰中染上了金红的光泽,在黑暗中如流水般静谧地流淌着。 最终,两面旗帜的丝质彻底融合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面全然不同的金红色旗帜。 天书瞬间刷下来大量的情报。 宋从心根本来不及细看,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注意力仍旧放在宣白凤的身上。 在完成了这一场简陋的仪式之后,宣白凤便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一般,紧绷如弦的意志断裂,整个人的面容瞬息苍老。 看着宣白凤青丝中夹杂的斑白雪发,宋从心这才恍惚地意识到宣白凤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当年桐冠城初遇时她三十来岁,而今不惑之年。对于凡人来说已经走完大半辈子了。更何况乱世中人,寿终正寝本就是一种奢望。 昆吾玉化为了血翡,其光照耀下由魂幡聚就而成的金红旗帜也殊为神异,那旗面宛如一段流水,尾端更是化为了缥缈的红烟,无论怎么看都不再是红尘凡物。宣白凤抱着血玉与那金红色的旗帜,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抽空了大半,却又出乎意料的清醒。 “拂雪仙君。”宣白凤看着宋从心,她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嗓音沙哑且失声到语不成句地道,“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关于这里的一切,我” 宣白凤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觉得天地忽而一晃。 那种剧烈的晃动与地震不同,更像是乘坐着帆船出海却恰好打来一个大浪,于是整个世界都在倾斜、摇晃。宋从心立时伸出双手抱住了从床榻上跌下的宣白凤,楚夭踉跄了好几步,险险被梵缘浅扶住。她们站立不稳,目光惊异地环顾四周,脆弱的建筑物发出将要崩塌的哀鸣,窸窸窣窣地滑落碎石与尘土。在短暂的失衡过后,大地倾斜了一瞬。随即又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缓缓摆正。 宋从心抬头,只觉得眼前昏暗的视野逐渐明亮,天边那一轮红突然放出华光,让周围环境有了「白昼」的观感。 然而,更为清晰的视野并不能给人带来更充盈的安心感。众人极目远眺,只见苍穹之上的流云碎成了一块块的鱼鳞状,厚重的云层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以肉眼观测得到的速度盘旋、蠕动,仿佛鱼群在溯流上游,意图用生命填补那深不见底的缺口。 宋从心心中警铃大作,这不像是地动,倒更像是…… “祂在进食了。”宣白凤喃喃道。 云层的蠕动,似巨物在吞咽;大地的晃动,像杯子的倾斜。 翻涌的云海被红烧得通红,那稠艳绮丽的颜色却让人想起獠牙撕咬血肉时飞溅而出的鲜血,被天光浸染的大地也如脏器的囊腔般收缩翻涌。 世界化为了一片血色。 宋从心只觉得眉心一热,深绿的纹路爬上她的脖颈,她的天赋「和光同尘」在求生的本能下自主地发动,灵识的触角如丝般蔓延开来,刺入所有人的身体中。与此同时,在天光大盛的瞬间便炸毛哈气的影魇惊跳而起,化作流动的墨色将四人全部吞没于阴影中。 影魇将四人吞没后便极力蜷缩起自己的肢体,躲在废墟下一个天光照耀不到的角落里,用爪子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耳朵。 在影魇的阴影中,险些被血光所照的四人大汗淋漓,仿佛刚从绝处中逃生一般,满心皆是惊惧。那种仿佛被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庞然大物盯上、如案上鱼肉般的恐惧源于生灵血脉的本能,是渺小的蝼蚁第一次窥见高天之上主宰一切生死的神。 宋从心对这些邪诡之物的抗性最高,也是最先缓过劲来的人,而宣白凤却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从头到尾都不曾色变。对此,宋从心便明白这种「啮喰」的现象在苦刹之地绝不是特例。宋从心有应对这类事物的丰富经验,她知道这些东西看似可怕。但实际只要凭自身意志力摆脱过一次影响,之后那种没有由来、完全不讲道理的支配与恐惧便再无法动摇人的灵魂。 “那是什么?”楚夭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向谁发起询问。 “这里的居民称呼它为「红」,而这里,是「诸苦人世之一刹」。”宣白凤微阖眼帘,不顾嗓音嘶哑,竭力道,“在这里「死」去的一切事物,人,死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本质并不会遵循常世意义中的「死亡」消散逝去。一切有形之物在这里都会散作充盈且生机勃勃的泡沫,朝着红汇聚而去。抱歉,我不知道应该如何用言语而形……我想想,我想想……” 宣白凤微微一顿:“当一个人散作泡影,他必然不能被称之为「活着」。但构成「生命」的每一部分都还独立地存活着……这样能理解吗?” “就像那些琉璃藤?”宋从心哑声道。 “没错,就像那些琉璃藤。”宣白凤给予了肯定。 她吐字艰难,说了一段话后便不得不停下来喘一口气:“我不知道祂的神名,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何等宏伟的存在,祂或许只是一种常理与天规而非某种独立的生灵。但我在这里暂且将其称之为「祂」吧。总而言之,每隔一段时间,祂就会进行一次类似进食的行径。” “不过应该庆幸的是,进食本身只是这个胃囊自主汲取养分的行为,而不是真正的神明降临。这里是神的胃囊,它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神州与三界的炁。但它与神明是割裂的,只有祂的信徒知道这个胃囊的存在并通过邪术献祭将神州的土地割补于它。那些生长在地上的无色藤蔓是祂的附庸……或者应该称之为「伴生之物」。它们在帮助苦刹的进食,分解并消化囊腔内的「食物」。” 就像胃液一样。宋从心心想,转而,她又察觉到有哪里不对:“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情报的?” 宣白凤没觉得宋从心这么询问是在质疑情报的真实性,她已经没有心力去思考这些问题,只是尽可能地回答自己能回答得上的问题:“是一位老兵告诉我的,一位五毂国的老兵。” “五毂国?”楚夭猛然回头,神情惊疑不定,“五毂国不是早已覆灭了吗?” “桐冠城失落之后,我们曾向周边发起过探索。我们发现,被蚕食的不仅仅只是桐冠城这片土地。”宣白凤陷入了回忆,“桐冠城沦陷之时,恰好是与大夏短兵交接的战时。我和秀衣早已知道夏国恐已被外道掌控。但我没有料到他们竟是如此的心狠。那一天被献祭的不仅是我们,夏国的将士与衔接北地一带的松风平原也一同沦陷……不同的在于我们是被诅咒者,而那些夏国的兵士却是祭品。” 楚夭倒抽了一口冷气:“那那些将士?” “死了,应该是。”宣白凤迟疑,斟酌着语句,“我们横跨了桐冠的土地,发现了其余的州域。在那里,我们发现了五百年前失落的五毂国帝都永安。那里仅剩一片断壁颓垣,但怪异的是却仍然有人在城中生存,他们生活在窑洞里。那名老兵不肯告诉我名姓,但他告诉我许多事情,包括如何将那些无色藤定格在「升云」的最后一步里,避免将士们的遗体化作养分,以及……如何在这里活下去。” “我询问夏国那些作为祭品的将士们的结局。他告诉我,因为「祂」与此世相连的锁链已被切裂。所以「祂」无法带走这些作为祭品的灵魂。但因为被献祭于神,这些灵魂在轮回生死台上的名姓将会被强行抹除,化为滞留人间、徘徊无宿的孤鬼。” “桐冠城也是如此,我们留在世上的痕迹本会被一笔勾除。但……不知道秀衣做了什么,我能感觉到,「宣白凤」之名并未在人间彻底泯灭。” “你如何知晓外界发生的事?”一直沉默的梵缘浅终于出声问道。 “因为天道仍旧认可我,认可我是咸临最后的君主。”宣白凤抬起头,她举起自己手中金红的旗帜,“我是宣家最后的血脉,只有巫贤之血才能唤醒昆吾。但若非民心向之,这世上又何来君主?是因为「宣白凤」之名仍未断绝,咸临仍旧承认我为皇嗣,我才能借巫贤之血,夺国运以佑苍生。” “国运?”宋从心拧眉,她有太多太多的困惑未解。但冥冥中,她似乎已经触及了真相的冰山一角。 “是,这便是我想要告知拂雪仙君的要事。”宣白凤颔首,肃穆道。 “五百年前,五毂国永安都的失落,并非是因为仙界插手凡尘而引发的天道清算,而是一场阴谋。” …… 大夏国,离人村。 “身着黑衣的村民,便是当年在战场上被献祭的祭品。因为他们灵魂有缺,又已被魔气污浊。因此不入轮回,成了徘徊在乱葬岗上空的孤鬼。” 灵希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鬼姥,看着周围已经逐渐围靠过来的村民,神情却分毫不惧:“于是,没有选择的你向另一位外道神明祈愿,寄希望于冥神骨君能够救赎这些死亦难安的夏国百姓。在你看来,是否遵循死生轮回已经不再重要,你只盼迷失方向的离人能失而复归。” 因此,离人村才叫作「离人村」。 “在你们仙家弟子看来,被外道残害却求助于另一个外道是一件荒唐可笑的事情。但除了自救,我们别无选择。”鬼姥拄着拐,苍老伛偻的身躯却逐渐化作缥缈的灰雾,“从一位外神的祭品变成另一位外神的属物,究竟哪一种才更可悲呢?绝望与更深的绝望相比,我们这些蝼蚁般的凡人又要如何取舍?你看,无论哪条路都没有意义。人世间苦难无尽,我们一直都在做这等没有意义的抉择。” 鬼姥字字句句皆是含血和泪的伤痛,灵希平静地看着她,面上毫无动容。 鬼姥轻咳了两声,忍不住笑了:“高高在上的仙长啊,您可曾品尝过凡尘的苦痛?” 灵希的神情宛如一樽木讷的蜡像,无动于衷:“你想留下我?” “仙长不知,冥界的食水,活人不能碰。”鬼姥哑声道,“吃了冥界的食水,便永远都离不开祂的神国。” “是吗?”灵希偏头看向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影子,裹挟在浓雾中,看得并不清楚,“若你说的是入村时的那一杯水,我没有喝。” “哦?”鬼姥是亲眼看着灵希喝干了碗中水的,一滴都没漏。 “你很热心,用了干净的瓷碗,特意生了柴火,烧水款待于我。”灵希向前迈步,无畏无惧地走向了灰蒙蒙的雾,“水很烫,喝得也慢。所以当碗中水在我手中化作水雾而去时,你也并不会在乎。” 鬼姥沉默片刻,却又道:“原来如此,仙长故意令我轻敌,便是为了问出更多村里的事?” “也不止如此。”周围的鬼影已经越来越近,灵希却还站在原地不动。 她仰头,露出如池边苇般纤细脆弱的颈项,神情却是引颈就戮般坦然。 “我只是想知道,主宰死之神权的冥神骨君,能杀死不死之人吗?” 掌教首席 五百年的是与非…… “向红而去, 苦刹的苍穹上有两座环绕红而建的双子塔,它区分阴阳、黑白与生死。” “登上那座双子塔, 是离开苦刹之地的唯一方法。”宣白凤被宋从心背在身后, 覆在她耳边,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双子塔分为黑白二色, 如太极双生。老兵告诉我,苦刹之地被划分为阴阳两面,一面乃元黄天, 一面乃变神天。若是能夺得塔的掌控权, 便能主宰苦刹之地中的一切。两座塔之间此消彼长, 宛如戥秤一般,轻者上升, 重者下沉。哪一方的筹码更重,哪一方便更占上风。” “双子塔以何物作为筹码?” “您听说过佛门典故中的阴间二鬼夺衣婆与悬衣翁吗?传说夺衣婆会将死者的寿衣脱下,悬衣翁会将其悬在树枝上, 以此来称量死者的罪孽与命重。双子塔也是如此, 它衡量的是无形之物,既一个人的命重。无论是罪孽、气运、愿力、功德还是别的什么……” “等等?这样听起来,双子塔之间似乎还有一场关于权利交接的决斗?”楚夭不擅长权谋与分析复杂的情报局势。但这一路走来, 即便听不明白她也会努力的记住, “你说苦刹形似沙漏, 分阴阳两面。若我们所在的这一方面代表元黄天,那另一方莫非是变神天?” “是的, 元黄天所在的白塔以及变神天那方的黑塔,两方此消彼长,却又相生相克。”宣白凤道,“想要夺取苦刹之地的所有权,就必须双方都站在双子塔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家掌控这片罪土,输家便会沦为红的祭品。但是变神天是什么地界,你我都心知肚明。老兵告诉我,若是苦刹之地落入魔界之手。毫无疑问,他们会大肆夺取胃囊中储存的养分。” “养分能做什么?”楚夭一想到那所谓的养分实际是一切生灵溶解后的泡影,便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 “很多,仙长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最纯粹、最平和的炁。”宣白凤不知道楚夭和梵缘浅的身份。但如今已经没有寒暄与相识的必要,她必须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知给唯一有可能将希望带离此地的人,“它既不是蕴含清气的灵炁,也不是会致人疯狂的魔气。经过红的提纯与炼化,它便是一团再纯正不过的灵能,是开天辟地前未分清浊的混沌之气。毫不夸大地说,你甚至能藉由这些养分,再创造出一片天地。” “对魔修而言,它恐怕有致命的吸引力。”梵缘浅道。 “不错,得到这些养分,魔修甚至能不经历任何天谴便横跨数个大境界。更有甚者,它还能将变神天那等生灵止步的险恶之地化为世外桃源的千里沃土。”这让那些魔修怎能不疯魔?怎能?宣白凤竟有些忍不住想笑,讽刺而又悲凉,凡人一生的意义在那些人的眼中看来竟还不如一团炁。 眼下一行四人一猫正在赶路,遵循宣白凤的指引,她们将要赶往百里之外的奈何之谷,也便是五毂国帝都永安的失落之地。 修士的脚程并非凡人可比,宣白凤耗费了数年才探索到的地带。对于宋从心等人也不过是数的行程而已。若不是为了隐匿行踪不可御剑而飞,宣白凤的身体状况也经不起过度的奔波,她们的速度还能更快。在此期间,那只莫名其妙缠上来的影魇始终不成离去,有了先前几次被阴影吞没保护起来的经历,就连对魔物最为敏感的梵缘浅也意识到这只玄猫对她们没有恶意,默许了它跟在她们的身旁。 玄猫外表的影魇只有巴掌大小,小小一只也不闹人。平时就趴在宋从心或者楚夭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甩着两条毛茸茸的尾巴或是自己的小爪。宋从心觉得这只魔物一定有自己的思想。因为它偶尔趴着趴着就突然来气,随即啊呜一口就啃在了宋从心的脑袋上。 然而已经塑成金石玉骨的宋从心对此根本不痛不痒,对这只猫放任自如。若是对方闹得有点过了,她便拎着它的后颈把它从身上撕下来丢给楚夭,任由清亮甜腻的幼弱声音在身后或是哀怨或是愤恨地喊叫。 宋从心并没有尽信宣白凤的话语,毕竟宣白凤的情报也是从别人手中得来的。再加上经历过那些非人的摧折,宣白凤看似正常,实际灵魂已经开始不稳溃散。宋从心并不是不愿意相信宣白凤,只是在二次审查情报的准确性时她会更加慎重。 即便是从天书中得到的情报,宋从心也会再三确定,避免自己陷入盲区。 “我们到了。” 宋从心踩在一处山崖的边缘,注视着位于下方的庞大坑洞。这仿佛是一颗天降陨石砸出来的陨坑,自宋从心等人所处的地段往下皆是龟裂的大地,地表深深的凹陷下去。在看到这片土地惨况的瞬间,闪过脑海的第一个想法绝对是「无人生还」。但事实就是,这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陨坑中坐落着一个被厚重城墙环绕的城市。 因为她们所在的位置较高,几乎能将下方的景象一览无遗。第一眼望去时主宰心灵的是一种无言的震撼,空旷的林野与广袤的大地会带走一些郁结的愤然。然而当她们凝神细看之时,又会发现那看似壮阔繁华的城市只是虚无的幻象。这座城邦连城墙都已坍塌损毁,看似完好的屋舍早已无人居住,街道无人来往,到处都显露出一种破败的萧条。 但即便只剩下一处废墟,依旧能从昨的遗迹中感受到昔年的昌盛与繁华。 “曾经的五毂国帝都永安被称为「不破之城」。”宣白凤趴在宋从心的背上,环抱着她的颈项,“五毂国并非亡于外敌,而是倾毁于内乱。” “在帝都永安失落之后,原本庞大且团结一心的帝国分崩离析。没有力压群雄的人皇与大巫,无论谁登上皇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最终,这曾经引领了一个时代的辉煌之国被群雄诸侯分割殆尽,部分仍旧怀念故土的百姓不得不远走他乡,在别处落地生根。” “我对五毂国的传闻略知一二,但它失落不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吗?”楚夭顺着山坡往下走,道,“五百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活着,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吗?”一片种不出粮食的土地,居住其上的凡人究竟要如何生存呢? “我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宣白凤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等到入了城,诸位或许便明白了。” 进入城池之后,宋从心很快便明白,宣白凤为何会那般踟蹰且欲言又止了。 城池十分荒凉,除了过于高耸的城墙,永安帝都与被毁于一旦的桐冠城并无两样。那离地近百丈的城墙看得人心惊胆战,寻常城池的城墙五丈便是极限,非兵家必争之地的城镇多为两到三丈。百丈高的城墙连攻城车都难以架上,其背后所代表的战略意义恐怕已经不再是防备**了。 砌城的石料都是灰岩,久经年依旧不曾**。唯独石缝间长出的青与苔藓还在述说着那些流逝的岁月。 “巫贤家的丫头,你来啦?”宋从心跃上城墙时,断壁颓垣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懒散的招呼,“嚯?风中怎么有不认识的味道?嗯……这股木质香的气息还真是令人怀念啊,难道说是故人吗?” 背着宣白凤的宋从心扭头看去,却见一处塌陷的城墙间正倚靠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他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一只手搭在支起的一条腿上,另一边的裤腿却空荡荡地耷拉在地上。男子双目不知是否受了伤,用一条灰色的布带蒙住了眼睛。他坐在满是尘土的城墙上,本应显得有些狼狈。但不管是粗糙的藏青色短打还是随意挽起的马尾都透着一股落魄的潇洒,让人几疑他应当把酒对月,而非倚着这苍凉的废土自说自话。 “前辈……”见了这名男子,宣白凤勉力支起身体,想要以体面一些的姿态与其对话。 然而宣白凤还未有什么动作,后头爬上城墙的楚夭刚露出一个脑袋,趴在她头上的玄猫便仿佛看见了香喷喷的小鱼干般喵地一声便飞扑而去,如离弦之箭般直袭那蒙眼男子的面门,啪叽一下地糊在男子的脸上。 啊这。宋从心强行移开视线,宽慰自己反正那不是她养的猫。 “啊呸呸。”男子单手抓着小猫将它从脸上撕下,用力呸了两口猫毛。他耳边听着玄猫凄风苦雨般的喵嚎,双手掐着玄猫的腋下将其举起,鼻尖耸动了两下,颇为意外地道:“这不是衔蝉吗?我记得你跟和光不是到尊上身边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宋从心顿感不妙。 下一秒,宋从心便看见那巴掌大的玄猫猛一挥爪,指着她所在的方向对着男子便是一通喵喵喵。她是听不懂它在说什么的,但男子原本温和可亲的笑容却逐渐消失,懒散随意的身子忽而坐得笔直,清风般和煦的气息也染上了利刃般的锋芒。 “拂雪?”男子精准无误地喊出了宋从心的道号,他咬字温柔,却不知为何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哈。”男子捧着玄猫,好似被气笑了一般,“好吧,虽然拂雪你不认得我,但按辈分来说,你也应当喊我一声「师兄」的。” “来,过来跟师兄说说。同门都夸你稳沉持重,但你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径,好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 …… “在人皇时代,所谓的仙凡之别本不存在。那时的人们认可人族是一个命运相连的共体。如今那些纠葛在众生之间的矛盾与隔阂简直连防微杜渐的思虑都显得荒唐。人族战士会与仙门弟子一同征战四海,抵御妖邪,保卫国土与家园。他们情同袍泽,会在同一处篝火旁举杯而笑。” “在更久远的年代中,人们修道只为了破除蒙昧,寻求天理。炼心则是为彻悟表里,明净己心。远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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