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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能。然而,也正是因此,修真问道者一旦失控,便比寻常人更容易生出戾气。 心魔便自此而来。 男子并不介意众弟子的失态,他的风采与气度分明举世罕有,可他给人的感觉却相当平淡。就好比一座壮丽巍峨的山,一片万里澄清的天穹。一旦注意到了,便必定会为其威仪所慑,但若无心他顾,他便只是寻常。 若非修为高深到一定境界,否则如何能做到这般发乎自然、行止空明的地步? 有弟子心思转得比较快,一边在心里思索无极道门诸多大能修士的名号,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这名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的男子。然而,某位弟子打量的目光落在男子衣摆处的剑徽上,眼神顿时便直了。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拜见无极主殿明尘仙上!” 这一声高喊,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神色懵懂的弟子们面色惊变,就连控场组的弟子也不例外。他们纷纷躬身准备下跪行礼,却见男子忽一拂袖,一阵柔风以平和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们卷起,像摆放一块块糕点般将他们扶正在了坪上。 “不必跪。我不喜。”男子,也便是如今仙界公认的魁首,正道第一仙门的掌门人明尘上仙阻止了众弟子的行礼,他仍旧保持着单手抱着一人的姿态,转身直面九婴的尸身。只见明尘上仙随手一挥,九婴庞大的蛇躯便如薄烟消散,地上仅留下一大滩污臭的血迹与雷劫残留的枯焦,“先寻一处地方修整。九婴残躯我暂且收起。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后再一一道来。” 明尘上仙在此,众弟子便心知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当热血翻涌的激烈与愠怒平息下来之后,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惶恐便袭上心头。 众弟子抹了一把脸,强行摁捺住几欲垂泪的心酸,他们转身正要收拾一下满地的狼藉,却忽而听见一声压抑的低呼。 众人回头,便见最先喊话的医修弟子双手捂嘴,眼睛死死地盯着明尘上仙护在怀中的少女。 只见宋从心一手下垂,耷拉在身体外侧,虚拢的五指指隙间,正有点点滴滴的鲜血落下。大抵是最后的全力一剑撕裂了先前自己划开的伤口,殷红的血珠自惨白的指尖滚落,如血玉雕琢而成的珠子般零落于尘土。 被雷劫化作焦枯、又被九婴死后溢散的魔气所浸染的土地,竟自鲜血滴落的地方,萌出了一片巴掌大的绿意。一朵小小的、唤不出名字的野花正随着临江拂来的风,轻柔地摇曳。 那满地焦枯、遍地血迹,却有那么一丝倔强的绿意,偏要在这荒芜峥嵘的死地之上生根发芽。 然而,更为恐怖的是紧闭双眼、气若游丝的少女。她的指尖、两鬓、脖颈之处也好似这片被魔气侵染的土地,滴翠欲流的绿意在她的皮肤下蔓延,攀爬,顺着血管一点点地向上。那仿佛藤蔓般的纹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覆盖了少女的大半张面孔。她的血滴落在地上,源源不断地渲染出绿意与花,地上的茎越长越高,迎风招展,摇曳着,生长着……似是一双双朝天伸出的手,想要拽住她,将她拉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灿烂馥郁、宛若山花的血香,与那瓶交付到众人手上的深蓝色的血,以及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少女点亮的火炬弥散开来的气息一模一样。这一下,即便是再如何浑噩懵懂的人都明白了过来,宋从心能引走九婴,必然付出了什么代价。 人,成了一颗发芽的种籽。而现在,大山想要带走她。 “回程。”明尘上仙看着少女脸上蔓延的纹路,抬起一只手将其覆住,掌中隐现灵光。在明尘上仙的压制下,少女木化的过程有所减缓。可她垂落而下的指尖依旧出现了树木年轮的模样,“尽快。” 回程的路上,众弟子没有言语,尽皆缄默。历经一天一夜的苦战,他们的精气神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是疲惫,却仿佛有暗火在烧。 抵达桐冠城之时,众弟子远远地看着由另一批弟子与将士们勉强搭筑起来的城墙。百感交集之下,终是有人禁不住心中的淤积的酸楚,他抱头蹲下,仪态全无地痛哭失声。只是他嗓音早已嘶哑,扯着嗓子也不过挤出一串破碎含混的嘶喊。他胸腔剧烈起伏,喉间似要刮出血沫一样。 天地苍茫,江水浩荡。 即便当真身微如蝼蚁、命贱如蚍蜉,那又怎样? 他们的薪火会一手一手地传承,人不绝而义长存。这十死无生、遍地荆棘的天途,终究还是被他们跨过去了。 第29章 外门弟子 宋从心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睁开眼时,竟不知道今夕何夕,甚至险些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 宋从心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她躺在青山绿水之间门,身下本该坚实的大地不知为何化作了葱郁柔和的流水,乘载着她的身躯上下沉浮。她分明没有睁开眼睛,眼前却似乎「看」见了无数色彩奔涌的潮汐。它们似乎拥有生命,或是如一阵风般在林间门呼哨而过,或是如静谧的岁月般安静地流淌。更有甚者,化作飞鸟、化作野兔、化作一朵零落的花儿,环绕在她身侧,轻吻她的指尖与脸颊。 红的蓝的,黄的白的……色彩汇聚而成的溪流不停地冲刷着她的躯体。她觉得有些冷,就像冬的薄雪盖在了她的身上;她觉得心有些空,仿佛独自一人度过了千百年的时光;她感觉自己的骨骼与四肢在流水中慢慢融化嗯,不对,四肢是什么? 不行啊,好冷,想去晒晒太阳。宋从心心想,她勉力支撑起身躯,想要从地上「站起」。谁知这一撑,她竟感到了一种诡异的痛楚,仿佛浑身皮肉都被拉扯了一下。她低头,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该看见一双肉色的、有五根枝节的某种事物。可是她没有。 她看见了根须。 她看见密密麻麻的根须,把她与大地连接在一起。血红与青绿交织的根须,就像刚从母体脱出的动物的幼崽与母亲牵连的那根脐带。 极其诡异的,宋从心看见这些根须的第一瞬间门,脑海中浮现的想法居然是「妈耶,这多少有点可怕」。但很快她又觉得,奇怪,这很正常啊。 虽然这很正常,但宋从心还是想要晒太阳。她忍着疼把根须从土地中拔起,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像一棵会走路的树。但她刚冒出这个想法,她的识海又很快变得混沌了起来。树为什么不可以走路?会走路的树又哪里奇怪?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沉思,但很快,寒冷让她放弃继续思考了。 我太冷了,我要去晒太阳。宋从心执着地想。没有人能阻止我去晒太阳。 宋从心的这个念头不过是在心上一闪而过,谁知,前方却突然如她所愿地亮起了金红色的光芒。宋从心知道,金红是太阳的颜色,大地虽然也有金与红,但那颜色里总是掺杂着不太纯粹的土黄。她逆着流水,朝着散发着光芒的方向走去。她身上的根须在流水中生长,蔓延,不停地摇摆着、生长着,试图抓住两岸的土地。就像将要离家的游子,频频回首,舍不得自己的故乡。 终于,宋从心艰难无比地迈入了天光当中。霎时,那些五颜六色的水流与仿若活物般的根须都在光芒的照耀下一点点地消退。宋从心以为那「阳光」要将烤化,谁知那照耀着她的光芒上下浮动了一下,忽而从高处降下,落在了她的手上。 手?宋从心有些茫然地低头,她看见了五根肉色的手指,下意识地翻转手掌、张拢了一下。 随着认知的逐渐回归,宋从心浑浑噩噩的识海也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着被自己捧在手中的事物,她记得……这东西应该叫「书」? “宋道友!” 就在宋从心还在纠结「树为什么会有手」、「太阳变成了一本书」这样的难题时,一声气喘吁吁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考。随即,她后背一重,有人从她身后环抱了上来,双手交织在她身前,拥得很紧,好像害怕她跑了一样。 宋从心微微偏首,脸上满是木化后青绿色的纹路。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秋水无尘,淡漠而清冷。 “你是谁?”她问,脱口而出的声音却极其诡异。仿佛是宋从心自己的声音又另外融入了风与流水、鸟雀与野兽、木与石窟、岩层挤压裂变、小芽破土而出……那些森罗万象、有形或无形之物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甫一入耳,鹤吟当即便觉得天旋地转,喉间门涌出一股甜腥。她在心中疯狂地默背心经口诀,以此抵御直面地脉之声这等凡人不可视听之物带来的灵魂冲击。鹤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聆听,她便有些经受不住。她一时间门竟有些难以想象宋道友到底是如何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门。 鹤吟不得不承认,在看见宋道友那双不曾改变的眼睛时,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如果连眼睛都变了……恐怕就,真的没救了。 “我是鹤吟,是与宋道友一同参加无极道门外门大比的弟子。”鹤吟紧紧地抓着宋从心的手,语速飞快地道,“你现在不认识我。请你不要说话,先跟我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比如,你叫「宋从心」,乃融合期后阶……不,现在已经是心动期初阶的修士。我们一起参加了大比……” 鹤吟一边说,一边拽着宋从心小跑了起来。几乎就在她们跑动的瞬间门,原本安静流淌的各种颜色突然躁动了起来。它们化作奔涌的海浪,伸展出无数肉芽般幼嫩的「小手」朝着宋从心与鹤吟抓去,那场景既诡异,又恐怖。宋从心倒是还回头张望,鹤吟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眼见着即将被「河流」追上,鹤吟突然冷汗津津地抬头,朝天空大喊道:“上仙!我找到她了,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鹤吟话音刚落,宋从心正好奇地仰头想知道她在跟谁说话,却冷不丁地,感受到了一阵刮面而来的利风。 高天刮来的狂风如倾泻的山洪,穿过宋从心与鹤吟,凶猛无比地与她们身后的「河流」相撞。宋从心汗毛倒竖,头皮发麻,因为她看见了,她看见「河流」被那股可怕的风瞬间门切裂为无数的碎块。水本来是不该被切断的,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它们被切断了。 宋从心的意识再次浑浊,然而看着有些体弱的鹤吟忽而将她拦腰抱住,展开身法猛然朝前冲去。她步法宛如鬼魅,快得几乎只在空中拉扯出一道残影。宋从心还没来得及回神,便被鹤吟带着,冲进了一扇突兀出现在这片空间门中的大门。 宋从心感觉到自己在下坠,身体轻飘飘的,好似被风温柔地托载着。最后,她安全而又平稳地落入一处云朵般绵软的地方。 宋从心茫然,她听见两个声音在说话。 “这样,暂时就……但是从今往后,必须要稳固她的神魂,必须让她认可自己「人」的身份,如若不然……” “辛苦了。不愧是即墨「巫医」最正统的传人。” “您说笑了……我学艺不精,游历在外,不得提及家族之名……此番实乃迫不得已,还请上仙替我掩盖一一……” 宋从心睁开眼,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之声,仿佛有谁注意到她睁开了眼,走到了她的身边。 “神魂已归,肉-身的同化何时才能消退?”一个低沉的男声平静地问询着,宋从心感觉自己没什么知觉的手被人拿了起来。 “要看宋道友自己……宋道友这种情况,比起诅咒,更像是得到了一种传承。所以比一般的解咒更为麻烦,因为传承并不是邪祟之物。”另一个少女的声音低声阐述着,嗓音有些沙哑,“地脉的传承十分罕见,若是我的感知没有出差错,这份传承应该是「百物」、「山主」或者「社稷神」中的一个。但您知道的,从古至今,地祇之位要么传承于妖,要么传承于灵。传承给人类的,实在闻所未闻,没有任何先例……” “应当是「山主」。”那个男人放下了她的手,“若是「山主」,她是否会被北荒山绑住?” “不会。”少女说这话倒是十分肯定,“地祇会被天生的职责所束缚,走不出孕育自己的那片领土。但宋道友得到的是血脉的传承,而不是「神位」的传承。所以在这之后百年,北荒山应该会逐渐孕育出下一位山主。不过这样一来……宋道友往后会变成怎样,我实在不知……” “足够了。”男子的声音更沉几许,“只要还活着,便仍有希望。没有被同化成非人的存在,总会有办法的。” 少女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她才含糊地「嗯」了一声,哽咽声几乎要从喉中漏出。 宋从心的意识渐渐回笼,还没想起一切,她便先一步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你们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不想给我听的啊?我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我不擅长说谎和装傻,你们可快饶了我吧。 宋从心的眼睛看不见,只能继续面无表情地躺着装字面意思上的「木头人」。她同样对自己意识的恢复速度感到十分震惊。毕竟按照鹤吟、哦,据说全名叫「即墨鹤吟」的女弟子所言,她最快也要五才能逐渐恢复意识。 但是宋从心几乎是在离开那个诡异幻境后的几个呼吸间门便恢复了记忆与理智,她一边内心崩溃,一边疯狂地在识海中戳天书。 “天哥啊!是你,是你对不对!刚刚幻境里变成太阳骗我出来的肯定是你!” “救命,我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我就不能晕着吗?呕……太恶心了!” “天爷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鸡皮疙瘩,救命,鸡皮疙瘩……我刚刚浑身上下都在长根须吗?!” 记忆回笼的那一刻,宋从心几乎是瞬间门就崩溃了。她的承受能力在先前的诡异「梦境」中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几乎是立时便提拔到了原本的宋从心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宋从心觉得,难受的不是崩溃,而是人要清醒地看着自己崩溃。她无法动弹,浑身都没有知觉,但她的神魂几乎是瞬间门便冲进了自己的识海,抱着天书竭嘶底里地嚎啕痛哭。 太恐怖了!太恶心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我以为跳进怪蛇的血盆大口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这只是她的底线,还不是这个世界的极限啊! 宋从心在识海中发疯尖叫,天书看着宿主「为人的认知」在这种恐怖的精神攻击之下节节攀升,一时间门保持了难得可贵的沉默。 嗯,只要宿主不想又变成那副样子……那她这辈子一定都会坚信自己是「人类」的。 而在天书看着自己的宿主满识海地乱滚之时,外界,暂时驻扎在桐冠城内修整的仙门弟子神情都不算轻松,因为他们收到了一条通报。 桐冠城真正的主人,咸临国皇太女宣白凤公主,即将抵达于此。 第30章 外门弟子 银鞍照白马, 飒沓如流星。这是大部分人对宣白凤公主的第一印象。 那是大战后的某一天清晨,天边晨光熹微,林野间氤氲的白雾还未散去。负责守城的仙家弟子便敏锐地感觉到了十数里外万马奔腾的行军声。不等这名弟子出声告知一同守城的将士, 便见远方天光稀薄的天幕忽而炸开了一轮焰火。 守城的将士一夜未眠, 分明已经疲惫到了极致。然而在看见这轮焰火的瞬间, 他们依旧神情一振,大喊道:“大军已至,开城门!” 守门将士洪亮的嗓音在桐冠城上空远远地传开, 不远处的哨塔敲响了青铜钟。顿时, 浑厚洪亮的钟声惊醒了蒙于晨曦中的城。 正在城主府内修整调息、打坐疗养的仙门弟子也听见了这不同寻常的钟声。能在各大宗门中杀出重围、登上九宸山参与正道第一仙门外门大比的弟子都是天资出众之辈。因此虽然他们在修真界中已经算得上是中坚战力。但介于无极道门的弟子招收要求是骨龄不过而立。所以这里其中大半弟子都是稚气未退的少年人。听见外头的动静, 他们摁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从房间内走出, 或是从窗口探出一个头来, 到处张望不停。 “哇,快看!”有人指着远处,低喊道。 众人循着发声的方向望去, 仰仗着修真者敏锐的五感,他们清楚地看见城中百姓紧闭的门扉忽而打开, 整齐划一,让人几乎能听见空气中传来的、错觉般的「吱嘎」声响。平民百姓们呼朋唤友地从家中走出, 或是搀扶着老人, 或是抱着年纪尚幼的孩子,先是三两成群,而后汇聚成流, 最终以一种宛若朝圣般的姿态,整齐有序地朝着城门进发。 仙家弟子驻守桐冠城的时间不长,他们只见过桐冠城深夜时分的寂静与大战后的冷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了这座城市「活」过来的模样。 城主府的所在地正对着城门,当那一身银质轻甲、马尾高束的女将率领大军入城之时,平民百姓秩序井然地分立在驰道的两侧。守城的士兵仅仅只是展开双臂拉开了一条虚设的防线。然而平民百姓们都适时地停驻了脚步,没有因为人潮拥挤而妨碍了大军行进的脚步。 好奇张望的仙家弟子们看着大军入城,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先前说桐冠城全民皆兵,城规便是军令,治民便如御兵,我还不太信。” “治理城池的人的确是有一手啊。” “穿银甲骑白马的便是宣白凤公主吧?好高。这些天净听桐冠城的子民们念叨自己的公主了,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仙家弟子们说话没有坏心,自然便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城主府内被安排过来轮值守卫的士兵听见这话。虽然依旧站得青松般笔挺,但眼角还是克制不住地微微一抽。真是大哥不笑二哥,螺蛳不笑蚌壳,明明是这些仙长们整天念叨着「宋道友」、「宋道友」的,他们迫不得已才想出了以毒攻毒的法子。再说了,公主殿下确实是一位令人爱戴的君主啊。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大军便已经入城。咸临**队的军旗是墨绿底色、镶黑边的,旗上绣着「宣」字,其起源便是曾与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的「宣家军」。除此以外,皇太女所掌管的军队还会挂白底金边的「凤」字旗,白凤旗便是宣白凤公主私兵的标志。 最前头的女将骑着一匹纯白无一丝杂毛的骏马,身后的军队即便奔波多、风尘仆仆,也仍旧军纪俨然,不见半分松懈之色。大军尽数归城,守城的将士与官吏们这才迎上,在大公主勒马而停的关头险险地停下。 距离有些远了,实在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话。众人只见银甲女将纵身下马,身手利落,堪称潇洒。 站在官吏队伍最前头的,是披着水红色披风、一身精致绣衣的谢军师,她看着银甲女将大步朝自己走来,笑得温柔好看。 银甲女将在她面前站定,发出了一阵似是磨牙的声响,随即低声臭骂道:“本宫回头再收拾你。” 谢秀衣眨了眨眼,满脸都是小孩惹祸后的天真、无辜、乖巧。 女将一边暗骂一边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出乎众仙家弟子的预料,这位名满咸临的宣白凤公主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风华绝代、容色出挑。这位皇太女年纪已经不小了,约莫三十来岁,眼尾已有淡淡的细纹。古铜色的皮肤,加上常年征战在外,风吹雨打,人便显得有些过于精瘦、粗糙。只见她甩了甩汗的鬓发,似是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一般,猛然抬眼扫来,那一眼,目光如炬,似有寒芒迸发。 虽然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仙家弟子们却反而对这样的公主生出了几分好感。他们大约明白,为何这位公主会饱受子民们的爱戴了。 宣白凤公主望了望城主府的方向,下令让将士们自去修整,自己便一手抱着头盔,大步流星地朝着城主府而去了。她雷厉风行,步伐迈得很大,以至于身后的官吏不得不跟着小跑了起来。谢秀衣也跟在大公主的身旁,然而她天生体弱,跑没几步便开始气喘。原本正满心火急火燎的大公主斜了她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步子却是慢了下来。住在高处的仙家弟子们便看见这一支队伍如行进的蚁群,径自进了城主府。 尽管众仙家弟子都对宣白凤大公主的观感不错。但稍微有些政治敏感度的人都明白,九婴之事还远远没完,后续还有得扯皮了。 “也不知道宋道友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宋从心一直都在城主府最深处的房间内没有出来。虽然当天看见的情况相当不妙,但因为正道魁首明尘上仙在此。而后鹤吟回来后又说宋道友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众弟子便也就放下了心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讨论,宋道友回归山门后会拜入谁人门下。 解决了九婴这等堪称灾害的危难,原本紧绷如弦的弟子们不由得都松懈了下来。除了一部分弟子连夜书信送回家族,请求族中彻底调查此事,另外一部分俗缘已尽的弟子则无所事事,享受着难得的安宁。至于那些勾心斗角、政治纠纷,那是大人物才应该烦恼的事。 另一边厢,宣白凤大公主的确觉得很烦恼。她没想到自己出征在外,老家差点被抄也就算了,居然还引来了正道魁首这等招惹不起的存在。 宣白凤大公主甫一回城,顾不得打理自己的仪容,更来不及好生休憩。踏入城主府的第一时间,她便马不停蹄地拜访了明尘上仙的居所。 让宣白凤公主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虽然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正道魁首所拥有的地位与名望都高到令人难以望其项背。但这些天过去,这位堪称此世最为殊胜的大人物竟然没嫌弃凡尘的府邸简陋不便。以这位的修为,他明明可以随手招来小洞天,或是平地建起一座仙邸,但对方没有这么做。他反而是让其他仙家弟子都遵从安排地居住在城内。没有刻意在人前显圣,也没有处处昭显仙凡的不同。 然而,宣白凤大公主不会这么天真的就相信这位正道魁首是平易近人、极好说话的长辈。她面上强自镇定,实则心中苦笑。她自认已经走过了小半辈子,称得上是千帆过尽。然而她很清楚,恐怕自己活在这世上的年岁,还不及这位大人的一个零头。 她真的没有把握去与这样的一位大人物谈判。 站在房门外等待通报之时,宣白凤大公主正了正衣冠。为了国家,为了子民,有些事她不得不做,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宣白凤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敲了敲门。 “请进。” 门内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少年音,让宣白凤微微一怔。她推门而入,便看见一名身着青衣的少年和一名白衣少女站在厅中,通往内室的竹帘被人放下,看不见其中的景象。那少年听见了开门声,转身回望,行了一个仙门的子午诀,道:“咸临白凤公主,在下乃无极道门分宗清宇玄门之少宗,暂无道号,名应如是。关于桐冠城魔患一事,由我与鹤吟师妹代上宗主殿明尘掌门向您阐述前因后果。” 白衣少女鹤吟也上前一步,与应如是齐肩,行礼:“在下无极道门附属宗门明见阁弟子,鹤吟。在下是少数全程参与了祓除九婴计划的弟子。” 原来不是与上宗主殿直接谈判。宣白凤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宣白凤很明白,自己与明尘上仙之间的地位悬殊,对方让无极道门分宗的少宗主与另一名板上钉钉进入内门的弟子来与自己谈判,已经是十分看重她的表现了。毕竟如果双方地位差距太大,所有的筹码不等,那这场谈判本身便是不公正的。再则,宣白凤也没法想象高高在上的云上人会和她揪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利益纠纷。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的确符合情理。毕竟咸临国虽然占据了幽州大半的国土,但在神州广袤无垠的大地上,终究只是无数国度中的一个。明尘上仙身为正道魁首,眼中所见心中所想的,注定只会是更高更远的天空。他守护的不是某一个国家、某一些人,而是更为辽阔的神州疆域,更为广泛的「人」的群体。想到这,宣白凤心中的最后一点失落便也平复了。 “有劳二位了。”宣白凤抱拳作揖,顺势入座。 宣白凤当然注意到了内室放下的竹帘以及屏风,显然内室还有人在。不过宣白凤不觉得明尘上仙会在里面。毕竟云上人哪会耐烦听凡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呢? 此时,内室。 宣白凤并不知道,那个真正不想听各方势力博弈以及人心阴私的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一旁檀木椅上、正摁着她脉搏给她输送灵力的孤高云上之人,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宋从心如果能表达自己的想法,她一定要仰天长啸,发出源自内心的呼喊:“你们不要觉得我意识不清醒就可以什么都往外倒啊!这短短三天,我真的知道了太多外门弟子不该知道的东西了啊!” 然而,宋从心并不能说话,她只能心惊胆颤地听着应如是和宣白凤公主互相恭维了几句,随即单刀直入,奔向正题。 “本宫十分感谢诸位仙长在此次魔患事件中的鼎力相助。桐冠城能无一人身死,灾厄得以平复,皆是诸位齐心协力、倾尽力量与智谋的成果。” “诸位都是明白人,那本宫便也不拐弯抹角。关于九婴魔患之事,咸临国希望能与上宗情报共享,并切身参与进此次的调查之中。” 第31章 外门弟子 宣白凤提出的要求,是相当逾距并且过火的。 因为根据人间界与仙界共同签订的《天景百条》之约,仙门弟子不可插手凡尘政事,不可干涉皇朝更迭。与之相对的,人间界实际也不应该插手仙魔之事。虽然这次九婴之灾不幸波及了桐冠城,但根据条约,这个案件的后续调查应该全权移交给仙门,人间皇朝不得插手。 因为魔患一事关乎九州的安危,不能也不该被政治化。 《天景百条》的制约是双向的。没有对我方严格,对你方便宽松一些的说法。可想而知,应如是当场回绝了。 提出的诉求被反驳,宣白凤也不恼,或者说,这场谈判的坎坷不顺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阁下,我知道根据《天景百条》的条例,这个要求令人感到为难。但您也看见了,咸临国已经陷入局中,被对方视为一枚棋子。”宣白凤沉声道,“即便我们不应插手仙家之事,但我们总该知道谁才是我们的敌人。否则我们岂不是如笼中的鸟雀,要么等待上宗的接济,要么等待敌人的暗算?如此坐以待毙,命运并不由己,想来也不是上宗所期望的。一个种族想要强大,就不能停止思考。” 宋从心安详地躺在床榻上,宣白凤说出这样一番话后,她似是听见应如是发出的一声冷笑。 “既然您如此坦诚,我等自然也应当坦然告知。”应如是说道,“白凤公主,贵国意图与上宗情报共享,是不可能的。《天景百条》自上古时期设立至今,人们的确找到了不少空子可钻。但别事也就罢了,唯独魔患之事,仙门不会为咸临站台背书,更不会让你们经手此事。” 应如是唱完红脸,鹤吟便接上白脸:“并非我等傲慢,轻贱凡人之才。而是因为魔患之事牵连甚广,有些事仅仅只是「知道」都可会引发祸患。” “但我们总该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才好做好防范!”宣白凤猛一拍桌。 “敌人并不是谁。”鹤吟摇了摇头,“即便是我们所拥有的情报,也无法详细地描述出敌人的「形貌」。因为它不是某个独立的个体,甚至不是某一方可以被追寻定位的势力。您非要理解,那大概是一种自然的伟力。之所以《天景百条》限制凡人的插手,是因为凡人的灵魂远不如修士强劲。” 宋从心隐约明白鹤吟在说的是她身上的「山主之心」,她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山主之心虽然算不上邪物,但给人的感觉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山主遗留下来的肉心都有如此威势,那能将山主杀死的幕后之人……该是多么强大而又可怕的存在与阴影? 想到山主肉心对自己造成的「同化」,宋从心有些明白为何《天景百条》与仙门都对魔患之事讳莫如深,不愿让凡人插手了。 死伤是一回事,更严重的是那种可能会蔓延开来的、源自灵魂的「污染」。缄物这种事物着实太邪,力量伴随着诅咒,能让人一步登天,一步地狱。谁都无法保证这些东西落在凡人的手里会导致怎样的后果,某种程度上,它们的确是应该永远不可见天的存在。 但显然,宣白凤大公主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也是心有不甘的。 “我们不能总是被蒙在鼓里!笼中的鸟雀听得见雷声,知晓欲来的风雨,它能预感到死期将近,却不被允许知道真相,不被认可做任何事情!”宣白凤站了起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浑厚而有力,“我们绝不甘心坐以待毙,哪怕在上宗眼里看来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我们也必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宣白凤统帅军队,话语洪亮且极富感染力。但很可惜,应如是并不是能被她影响、说动的人。 “关于这点,主宗曾经也说过。”应如是的语气骤然低沉,“尔等能做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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