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壮黑衣男人,他们沉默地抬着两根血红的木头向前走。 除了面前这两个,左右和后面还各有两个黑衣人,八个黑衣人一起用红色木头抬起一个白瓷瓶。 需要八个人一起抬,那白瓷瓶必然非常大,非常重。 确实。 那个白瓷瓶里装着六个血淋淋的人。 脖子在瓶口处伸出,裙边瓶口正好围住六颗脑袋。 白瓷瓶虽大,但是个八角瓶,线条优美,在收口处非常喜细,那个细度不可能塞得下六个成年人的肩膀。 怎么把“花”插进瓶的,那天听到的惨叫声就告诉他们了。 每一枝花都有不同的姿态,有的白色“花蕊”外露,有的“花叶”上扬,有的“花瓣”外翻。 原本这里有两个玩家,现在他们有点认不出他们了。 看到两个看到他们,眼珠瞪大拼命转动的人,才知道是他们。 随着眼珠转动,脸皮下的肌肉痛苦蠕动。 两人在求他们。 他们觉得,有可能两人并不是在求他们救他们,而是在求他们杀了他们。 那天齐老板跟中年女人保证,人期七天起步,到今天是最旺的时候。 什么最旺? 中年女人走到圣女面前,和那些人一样,在她面前跪下。 圣女摸了摸垂落的“花枝”,说:“非常鲜活旺盛的礼物呢,花神一定会喜欢的。” 她双手交叠在胸口,向上托举,“愿花神赐福。” 话落,花神殿前面跪的那一群密密麻麻的人,争先恐后地向着花神殿磕头,重重的,疯狂的,磕出血也没停。 周围的芙仁郡人在兴奋地鼓掌,小孩也跟着开心地蹦蹦跳跳拍手,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好像被神光笼罩。 而玩家们盯着花瓶中,痛苦扭曲,无声呐喊的“花”,只觉得阵阵发寒。 第57章 花奴 世界好像分裂成了两幅画面。 一副色彩明亮,众人欢呼朝拜,迎接神的祥瑞之光。 一副黑白黯淡,六个人无声将嘴巴长到最大,没有舌头,痛苦的呐喊是在扭曲的面部肌上发出的。 玩家们直观又深刻地感受到,在这个世界,花奴的地位是怎样的。 他们动物不如。 在很多世界,动物还有保护法,有保护协会,他们没有。 他们被肆意伤害,没人管没人觉得不应该,甚至所有人都在欢呼。 祝双双有点看不下去了,“我们帮帮他们吧。” 苏往生冷静又冷漠地说:“齐老板跟她保证了,人期七天起步,我们帮了他们,他们死了,齐老板要再挑两个,可能是六个花奴给她,四号水牢还有不少玩家。” 贾晨升说:“苏往生说的对,要忍住。” 可这也太难忍了。 苏往生站到她面前,祝双双转开头不想再看。 她转头正好面向宁宿,宁宿看她半垂眼睫,微咬着唇,对她说:“你得适应。” 祝双双微愣,抬眼看向他。 宁宿只是淡淡的,神情微呆地看着她。 她咬了咬唇,用力点头。 她确实得适应,这个世界的基调就是这样,后面还会有更多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事。 未来的无数个世界也一样。 同样都是下过两个本的,为什么苏往生就可以这么冷静,而她要站在他身后。 祝双双从苏往生身后侧开一步,继续看前面的情况。 得到了圣女的祈福后,八个黑衣男人抬着花瓶从花神殿门口离开,从他们身边经过。 近距离更能看清他们的状况。 最靠近他们的一个花奴,脑袋开成一个碗形。 贾晨升说:“我在我们院花奴那里听说过,有一种脑型人。” 脑型人对应的是花里的什么,他们一时想不起来,但可能就是这个脑袋所表达的。 宁宿说:“玫瑰和月季中有一种花型叫奥斯汀,半开时呈圆碗装。” 经常买花收花的祝双双立即想到了他说的是什么样的花,再看花瓶中的人头,立即对应上了。 “你怎么知道?”祝双双疑惑地问。 “啊”宁宿说:“那天给阿绯买花时学到的。” 他进副本前,正好给阿绯买了一束小女孩。 那时他才知道,小白菊也分重瓣和单瓣,重瓣的有一个名字叫小女孩。 当时觉得给阿绯买一束小女孩很可爱,在这个副本里听起来就有点诡异了。 同样玫瑰也有很多品种和花型。 宁宿想跟老板砍价,也有意多在那里看看学学回头自己种,因而多了解了一些。 老板说,相对来说奥斯汀玫瑰价格更贵,是他买不起的那种。 这种花有一部分不太好开放,要手动助开一下。 眼前的“花”是全手动开的了。 贾晨升继续说:“他们说,这种脑型人可以二次利用,在人期尾期,可向脑内浇油做食物祭品。” 想到那个场景,几个玩家顿觉脑壳疼,产生大脑抽搐微缩的幻觉。 苏往生看着那朵远走的脑型人,说:“这样还能人期七天起步吗?” 正常来说,脑壳开成这样,一天都活不了。 戴冬说:“在这个世界可以,这说明这个世界应该确实有超越人类范畴的神力,也说明在这个世界,我们这群玩家真的渺小。” 人束礼过后,同样是他们听过的祭品,人签。 “今年王老师送了圣书和人签唉。” “人签就没有人束排场大了。” “是你不懂,王老板自诩是芙仁郡最有文化的商人,不屑于用钱那些,所以他手抄了一本圣书。” “对,你可别小瞧这圣书和人签,听说这圣书是王老板用五个花奴的血,写了整整三个月才写完的。” 要写整整三个月的圣书,自然非常大,同样由黑衣人抬着来到花神殿门前。 用了五个花奴的血写就的圣书,就是一本血书。 血书从最中间翻开,纯黑硬挺的纸张上,诡异的血色符文密布,异形文字像是被拉长扭曲的人体。 上面贴着一个人签,玩家们无法想象,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把一个人做成这种人签的。 她还保留着原本的样子,她的面容、形体都是生前的自然状态。 但是她体内的东西都没有了。 只剩下皮和细细的血管,通体薄薄的,不算干,但很硬挺地贴在红文黑纸上。 如那所谓的圣书上,凸起的人形画像。 因为这真实的人体皮像和血符文,这不像是一本圣书,反而像是一本邪恶的禁书。 圣女白皙如玉的手指,在血符文上轻抚而过,“王老板用心了。” 她双手交叠在胸口,向上托举,“愿花神赐福。” 殿前跪着的人越来越多,听到她这句话,再次争先恐后地磕头,嘴里念叨着什么。 周围围观的人,也再次鼓掌叫好。 祝双双不由呐呐道:“这是什么神?邪神吧。” 在游戏大厅时,看到这个副本的十秒预览视频时,她也曾觉得那朵朵盛开的鲜花很美。 刚进副本时,初次听到“花神”,她脑海里想到的是花仙子,那种明媚美好的神仙。 现在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宁宿“唔”了一声,他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听那些跪在殿前的人们口中发出的声音。 献给花神的礼物就这样,一个个从花神殿经过,圣女祈福,信徒跪拜。 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中午,无数种痛苦在他们面前展现,一个个死亡通告接踵而来。 玩家们见识到了各种惨烈的祭品,这其中最正常的竟然是一百个花神饼。 中午过后,他们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 除了宁宿。 但是他们现在还不能回去吃饭,更多的来自不同家族的玩家在花神殿前汇集,难得人这么多,要一起交流消息。 芙仁郡随处可见湖,玩家们聚在一个湖边,来交流从不同家族获得的消息。 讨论的重点在圣水和身体改造上。 “如果,我们不喝不泡,会有什么后果?” “你可以试试,花侍听起来不错,本质上还是花奴罢了,不听话的花奴会有什么下场?” “我倒觉得我们应该接受圣水。” 支持这一观点的玩家比较多。 “如果这只是一个大家族的方法,那不一定可信,但是每个家族都我让我们喝圣水泡圣水,就连齐老板那里都有,这说明这已经是整个芙仁郡的共识了。” “他们都这么做,应该是被确认的必要见神举措了。” “对,而且我们不照做,不会有好下场,既然这样,不如就接受吧。” “如果出现什么严重反应,想办法通知其他人,我们住的很近,这应该不难。” 下午他们才向野南家族走。 路上,祝双双说:“没看到方琦,他是没出来,还是在齐老板那里?” 另外几人也不知道。 如果他还在齐老板那里,就是说没被当花侍卖出来,那他目前的处境可能非常危险。 苏往生:“别担心,他很厉害。” 祝双双低落地“嗯”了一声。 这一天,除了迎神的冲击,没什么波澜地过去了。 当天夜里,他们又听到了如同鬼泣的风声,从院落后吹过木屋。 当身体又开始出现干枯感时,他们没再抗拒,将脚伸进了房屋的溪流里。 溪水从脚和脚踝渗入身体,他们舒服得叹了口气,很快逃离风声的折磨,进入梦乡。 从第二天开始,他们按时吃饭,也好好喝水,这样过了三天,野南望又出现了。 他满意地说:“很好,可以开始学习侍花了。” 十二个花侍都看着他,他们这几天一直在想,要怎么学习侍花,主要是学习时侍奉的对象是什么。 野南望说:“侍花必须要有花,你们准备一下,太阳落山时,我就带你们选花主。” 他们住的院落后面有一个类似树林的地方,日薄西山时分,野南望就带他们来到了这里的入口。 这条街上有不少这种院落,在迎神期第一天,他们就发现这里住了很多花侍,此时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家的花侍在。 他们都在打量这个满是灰黑雾气的地方。 入口处是几排郁郁葱葱的古树,挡住了向里看的视线。 古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叶子绿得近乎发黑,周围弥漫着暗沉的雾气,不知道是从里面涌出的,还是叶子生出来的。 野南望说:“你们就在里面选一个小花主,在天黑之前选好出来。” 他再一次叮嘱他们,“天黑后里面非常危险,天黑前一定要出来,否则我也救不了你们。” 玩家们犹犹豫豫地向里走。 走到古树下时,他们就闻到了浓烈的腐臭气,有个细瘦的花侍当场就呕吐了起来。 “这个树林怎么那么奇怪?”祝双双说:“这里真的会有花吗?” 苏往生说:“这树林是遮挡,里面应该更诡异。” 被他说中了。 穿过一片小树林,里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沼泽。 黑色的沼泽映着天边橘橙夕阳,起起伏伏,好像在动一样。 腐臭气就是从这黑稠的沼泽里发出的。 祝双双受不了地用红丝带围住口鼻,“这是什么呀?” 连苏往生也有点受不了了,“花不会就在这里面吧?” 一想到他们要进去寻找花,干呕就涌了上来。 又让他猜对了。 在他们惊讶又抗拒地望着这黑沼泽时,一个花侍已经面容平静地将衣摆绑到腰上,走进了黑沼泽中。 他的脚陷入沼泽之中,黑色腐泥在他腿上一直向上漫,一直到腰部才停止。 幸好停止了。 他面容平静地向前了几步,回头对他们说:“再晚一点,就没法在天黑之前走出黑泽,就只能在里面沉眠了。” 说话的是和他们一个院的原生世界花侍,他有一头泛白的头发,长得非常好看。 平时很沉默,不爱说话,一说就是恐吓力十足的话。 毕竟是个不普通的npc,听他这么说,好几个玩家都开始整理衣服。 因为知道要来选花,不管男女都穿了裤子,不过几个家族给花侍准备的衣服,即便是裤装,也有长袍等飘逸的外套。 苏往生提醒祝双双:“把衣袍束在腰带中,但不要把裤子卷起来,我们都不知道泥沼里有什么,用裤子护住腿。” 想象力的编剧祝双双,已经想到各种沼泽里可能有的东西,吸附到腿上就甩不掉的吸血虫,在腐泥里弯曲爬行的花斑蛇,悄无声息忽然抓住脚踝的腐烂尸手。 祝双双:“不要说这样的话!” 接着,她看了一眼诡异粘稠的黑沼泽,问苏往生:“刚才那个花侍不是说,天黑后无法走出沼泽要在这里沉眠吗,野南望也说天黑后不出去就完了,那你说,会不会有很多花侍死在沼泽里,尸体在里面腐烂和腐泥融在一起?” 苏往生:“……” 刚伸出的腿又收回来了。 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呗。 苏往生:“你能不能也不要说这样的话?” 祝双双:“我说的是有根据的,你看黑沼泽上是不是有一点水,泛着红色,会不会是尸水?” 两个人吵吵闹闹,最后还是将脚伸进了沼泽里。 那是一种绝对不想来第二次的感觉。 沼泽异常柔软,脚轻轻一踩就深陷其中,能清楚地感受到脚踩开泥土的同时,也踩出了什么汁水,从裤子里渗入,贴到腿部皮肤上。 “唉是!”苏往生和祝双双腿都伸进黑沼泽里了,宁宿才慢半拍地说道。 两人都回头看向他,祝双双问:“是什么?” 宁宿:“是尸水,我闻出来了。” “……” 祝双双当时就哭了。 宁宿安慰她:“没事,没有你说的腐烂的手应该,尸体都腐烂发酵成泥水了。” “……” 祝双双一边哭着一边向沼泽里走,“我的花呢,我的花呢,妈妈……” 苏往生化悲愤为力量,一咬牙半截身体陷入黑沼泽中,临走前他问宁宿:“你还不下来?” 宁宿看向同样没动的宁长风,他正懒懒地靠在一棵古树上。 这个人也懒,交流信息他不参加,做任务不积极。 他刚要把苏往生的话送给宁长风,察觉到黑沼泽里有什么涌动。 是一条白蛇。 宁宿再次感叹,有血脉传承真好,比什么技能武器都好用。 宁长风:“兄弟,你说以后和我站在统一战线对付师天姝,我就帮你带一株花回来。” 宁宿背对宁长风,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几秒钟后,多了两个小孩。 宁长风对于他这种“生”孩子的方式,只是略一挑眉。 鬼生一出来就抱着宁宿的胳膊蹭。 曼曼抬头满意地看着他,“妈妈好美。” “嗯?”鬼生:“可爱!” 宁宿在这个世界里的美是毋容置疑的。 闻言他立即做出一副病美人的姿态,用手撑着额头,虚弱地说:“好累哦。” “可是还要去沼泽里找花。” 鬼生立即:“我找!” 正好回头看到这一幕的祝双双:“……” 是人吗? 鬼生那么小,那小个头一进来连头顶的呆毛都看不到了。 宁宿虚伪地,“这么可爱的鬼生可以吗?” 鬼生眼睛倏地变亮,正要表达他有多可以,曼曼老成地叹了口气,“我来吧。” 她话一落,十几个高个骷髅跳进了黑沼泽里,快速向四周散开。 宁宿:“阿绯真能干。” 鬼生:“能干!” 曼曼又叹了口气,略显惆怅地看向无边黑泽,但看到祝双双哭着在腐泥里寻找花时,又觉得她挺傻的,“她为什么不找吱吱帮忙?这黑沼泽对有莲花灯的吱吱来说,简直小儿科。” 祝双双:“……” 不知道是不是附近沼泽已经被很多花侍找过的原因,目前还没有一个玩家找到花。 越向前泥沼越深,里面的压力越大。 祝双双有些抬不起腿了,再加上刺激的腐臭冲击着她的大脑和胃,猛一抬头,祝双双看到了两颗橘红的夕阳在眼前晃。 她的体力也是不及格,这段路走回去都困难了,再向前很危险。 泥沼陷到胸口处,一缕头发垂落,即将掉到腐泥中时,被一双灰白的小手接住。 穿着小皮鞋的男孩坐在一朵莲花灯上,看着祝双双,“吱呀。” 远处鬼生见到了熟悉的小伙伴,向前走了两步,“吱吱!” 小男孩回头看向他,“吱呀!” 鬼生就开心地挥动起小胳膊。 吱吱把祝双双推回去,坐着莲花灯向沼泽深处驶去,看着比骷髅人还轻松。 苏往生:“……” 所以,他们到底进了一个什么副本,怎么十天不见都有苦力孩子了? 最终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悲愤艰难地向沼泽深处走。 从太阳落山到天黑,是一段并不长的时间。 骷髅人很快为宁宿带来一株黑叶红瓣花,花有两枝,每一枝叶上有四个花头,和多头玫瑰泡泡一样。 吱吱为祝双双找来一株通体绿色的滕花,花藤手掌长,微微垂落。 完成任务后,三个小朋友就在一边玩。 没多久,苏往生也艰难地找到了一株深蓝色的花。 而独行侠宁长风,早就带着花回去了。 天光将暗时,不管有没有找到花的花侍,都开始往回走了。 可即便如此,有几个花侍也赶不及了。 他们有的人在没找到花时,不甘心地继续向前走,错估了自己的体力,回程路走得又难又累,走几步就要气喘吁吁地歇一会儿。 “我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苏往生看着远处黑泽上只剩一线的红光说。 最后一缕晚霞即将消失时,黑沼泽的起伏好像明显了些,沼泽深处有什么在动一样。 那几个花侍眼睛睁得特别大,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啊!——” 一声凄厉尖锐惨叫,花侍们被黑沼泽深处的东西,猛地拽了进去。 来不及挣扎一下,就被沼泽淹没,沼泽涌起一个黑色波浪,重归寂静。 只有一个例外。 最近的花侍被一条红盖头圈住。 他半身陷入在沼泽中,拼命在挥动双臂挣扎。 祝双双被拽得一个踉跄,苏往生立即抓住她前面的红盖头。 他抓住那一瞬间,才知道沼泽的力量有多大,他们两个的力量和沼泽的对比,就是两滴水和一片无边海。 苏往生:“快来帮忙!” 黑色沼泽中的花侍也流着泪,痛苦地祈求地看着他们。 就和当时,他们在花神殿前,看到的花瓶中的玩家像他们祈求一样。 周围的玩家反应过来,一个个飞扑过来压住或拽住长长的红盖头。 十几个玩家一起,同样感觉到渺小的无力感。 他们根本无法把那个花侍向上拉一点,反而跟着他一起,在向沼泽深处移动。 成了花侍,在各大家族圣水的恢复中,玩家们不再像在齐老板水牢里那般无力,体力恢复到巅峰,甚至随着血管变强硬,体力值也升高了,并且可以使用技能武器。 他们用比普通人强很多的力气,用各种技能武器加持,依然拉不上来一点。 黑沼泽中好像有一只巨大可怕的怪物,将他们一串渺小如蚂蚁的人类,游戏般地向里勾拉。 随着夜幕降临,沼泽上的黑雾愈浓,里面的腐烂气更强烈,有什么“咿呀”听不清的声音,在一下下如刀刺大脑。 来不及了。 也无能为力。 很多花侍正打算松手,忽然一层黑色物质从后传来,将红盖头崩得更直。 一只白且瘦的手,在花侍们身后,拽住红盖头的尾部。 宁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鬼生,用力。” “嗯!”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最前面的鬼小孩,小小灰白手上出现如裂缝一般的黑纹。 他在前面,最直面黑沼泽中诡谲幽深的力量,拽着红盖头,小小的脚竟然后退了一步。 同时后方施力,黑色能量直冲沼泽。 黑雾浓成水珠,变成黑雨滴滴答答落在花侍们身上,腥臭、冰凉却灼烧皮肤。 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红盖头,终于向后收缩。 那个被腐泥不断吞噬的花侍,被他们从黑沼泽中拽了出来。 玩家们心中一喜。 不管这个人重不重要,这种拼尽全力,把人从看起来不可战胜的存在手里拉回来的感觉,总是让人多少有些欢喜的。 可这喜悦只持续了一秒。 那人被拽上来时,带出一片液体,溅落在玩家们的脸上和身上。 那液体中和了古老陈旧的腐朽气,和新鲜滚烫的血腥气,又冷又热地冲击到皮肤上。 被拽上来的玩家重重落地。 只有一半。 消失的下半身和上半身连接处,是碎裂不堪的细小锯齿,像是被什么腐蚀掉了。 这腐蚀还在继续。 从腰腹位置,到他掌心向上交叠托举的双手上。 天空中下起密密麻麻的黑雨,黑色沼泽如海浪翻涌,上面传来他们每晚都能听到的如鬼泣的呜咽风声。 第58章 花奴 花侍们出来时,个个都很狼狈。 他们身上溅满不明液体,黑雨水在衣服上侵蚀出一个又一个坑洞。 狼狈不仅体现在身体上,还有精神上的。 他们疲惫地站在树林外的出口处,像是被打蔫了的花枝。 野南望仿佛没看到他们的颓丧,只看到他们带出来的花,不住地点头。 尤其是看到宁宿也带出来一株繁茂的花后,他温和地站到宁宿面前,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没有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暮气沉沉的笑,“我就知道,你很优秀,做的很棒。” 宁宿:“那有奖励吗?” 野南望笑了一声,“你想要什么奖励?” 宁宿:“可以来一份全肉套餐宵夜吗?” “……” 野南望:“花侍要保持身体的纯净性,少吃肉多喝圣水。” 虽是这么说着,可能是宁宿的表现实在让他开心,回去洗漱后,就有人给宁宿送来他想吃的全肉套餐。 宁宿给两个小孩一人一个大鸡腿,让他们在房间啃,自己抱着一盒牛肉干,拉开木门,看到茶室里没人,宁长风又没有出来的打算,才抱着牛肉在茶室坐下,拉开外门。 院子里每一套房间的茶室都面向中心湖,房门推开,围着湖泊的六套房茶室里的玩家,就可以直接交流。 傍晚在后面沼泽死的玩家是他们院的,就是那个白发原生世界花奴的室友。 他们一起努力,把那个花侍从沼泽里拉出来,但是只拉出半截。 那半身也在他们面前被腐化,变成一滩尸水流入了沼泽里。 虽然他们依然没能救下他,但他们的努力被白发花侍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他愿意跟他们说话了,此时他也拉开了茶室的门。 祝双双洗漱后还是惊魂未定,“那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白发花侍说:“那个地方叫黑泽,不是鬼地方。” 名字倒是很符合,地如其名。 “也叫孕神之地,神眠之地,是只有圣女和花侍才能进去的神圣之地。” “……” 那种污秽之地,也叫神眠之地,那这神仙也不是什么干净的神吧。 和花神这个名字严重不符。 但是玩家们不敢说,他们知道这里的人对花神的信仰有多疯狂,系统也提示他们,要尊重芙仁郡的信仰。 有没找到花的玩家问他:“我们不能白天去找花吗?” 从黑泽出来时,野南望对找到花的花侍和颜悦色,对没找到花的花侍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语气沉沉的叮嘱,让没找到花的几个玩家很不安。 “明天晚上你们继续来找,选不到合适的花,是不可能见到花神的。” 他们今晚发现了,天一黑里面就有沉睡的怪物苏醒,从太阳落山到天黑这之间的时间太短了,不够他们向沼泽更深处寻找。 白发花侍说:“不行,神眠之地的花只会在天暗的时候冒出,阳光太烈的时候祂们不会出来。” “……” 果然不是什么阳间花。 有花的玩家看着身边诡异的花也并不轻松。 他们从黑泽把花带回来后,野南望也没告诉他们具体要怎么养,就跟他们说,选个盆种好,先熟悉熟悉看看。 他们都意识到这花很重要,就放在身边随时观察着。 宁宿坐在茶室,慢悠悠地嚼着牛肉干,听他们说话。 他只是听着,并不插话,他的花已经找到了,还有两个小劳力帮他养。 这里有漂亮的房子,还有好吃的,因而他并不着急,一副悠闲的姿态,幸福的表情。 看得人实在……不理解,又心理极度不平衡。 怎么有人能在一个五级恐怖副本,这么悠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异国度假了呢。 戴冬:“今晚就这样吧,没找到花的明天不要犹豫,快点进沼泽找。” “找到花的也建议去看看,寻找花神线索,能帮忙也帮一下。” 宁宿:“唔!” 抱着盒子站起来,把茶室的门关上。 他本要立即回房,抬头看到对面宁长风的房间,想了一下走过去,“兄弟,你最近在忙什么?” 过了一会儿,宁长风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我在让自己爱上我们伟大的花神。” 宁宿:“。” 他在门前站了几秒,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离开前,他说:“不用故意避着,如果有一天,我们面临一生一死的结局,都不用犹豫和纠结,各自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拼吧。” 正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尝试信仰花神的宁长风睁开眼。 “嗯。”他应下了。 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但最重要的一定是自己的命,我们当然要为了自己的存活而拼命。” 这是游戏基地所有玩家的共识。 宁宿“唔”了一声,将最后一条牛肉干放到口中,眯了眯眼回去了。 吱吱是祝双双通过师天姝召唤出来的,召唤有时间限制,从黑泽出来前他就离开了,而鬼生和曼曼是宁宿的“技能武器”,只要系统不限制玩家的技能,他们就一直在。 要是在极少数世界里,系统限制,那,宁宿也能以另一种方式把他们带在身边,就和把他们从副本里带出来一样。 此时,两个吃饱的小孩,正蹲在一起看那株从黑泽中带出来的花。 曼曼:“副本里真的什么都有。” 鬼生:“嗯!” 他补充了一句:“不要钱。” 宁宿很欣慰,鬼生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深刻的思想了。 这花的重点就是不要钱。 基地那一小束花竟然要200积分,到黑泽免费找不香吗。 至于说,这花的颜色不够明亮,宁宿反而觉得有另一种可爱,说不定两个小孩也这么觉得。 宁宿问:“好看吗?” 鬼生:“可爱。” 曼曼也遵从内心地说:“好看,比小女孩好看。” 她觉得,她给妈妈的种子,如果发芽长大,应该就会长成这个样子。 宁宿:“那你们要好好照顾好它,说不定我们还能带出去卖钱。” 鬼生郑重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曼曼叹了口气。 屋子里溪流两边,各有一个木榻。 宁宿睡在右边,两个小孩睡在左边。 入睡前,曼曼问:“妈妈,你见到爸爸了吗?” 鬼生:“爸爸?” 窗外湖光与月光交融在一起,静谧柔和。 鬼小孩半边脸上渡了一层光,让他的阴阳脸更加明显,脸上的疑惑也很清楚。 在他孤独有限的时间里,并没有爸爸的概念。 曼曼跟他解释,“爸爸就是要跟妈妈在一起的人,然后家就完整了。” 鬼生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有些期待地看向宁宿。 宁宿摇摇头,睡前迷迷糊糊地问:“爸爸是怎么样的?” 小女孩也说不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非常强大,无所不在又很少出现。” 宁宿“唔”了一声,挠了挠胳膊睡着了。 这一晚宁宿睡的很香,他做了一个绮丽的梦。 梦里,无边的黑与浓烈的红冲击融合,一个人从黑与红中诞生。 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宁宿模模糊糊意识到,这是末日来临时,他从异变中醒来,获得异能时的感觉。 让他非常安心的感觉,像是再一次诞生,从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撞击的声音,像是在砸墙,又像是在撞地面。 “嘭!——” “嘭嘭!——” “嘭嘭嘭!——” 梦境太美好了,宁宿不愿意醒,翻了个身继续睡得香。 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他那盆花正好好地待在溪流里,两个小孩出去了。 他拉开门,见两个小孩正并排跪坐在茶几一边,一起盯着跪坐在另一边的人。 宁长风穿着一身白衣,暗黑的宽腰带勾勒一圈红色符文,束住他劲瘦的腰,抻出他平且直的肩膀。 他长长的头发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时,那种妖艳的感觉就不在了,修长的手指抚着青色瓷杯,奇怪地变成了仙风道骨的感觉。 鬼主曼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不简单。” 宁长风:“你们也不简单。” 曼曼喝了一口水,没说话。 但鬼生认真地,“嗯!” 宁宿:“。” 和他们茶室里的“和谐淡然”不一样,宁宿出来才发现,外面很紧张,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玩家们聚集在戴冬他们的房间。 宁宿走过去时,见他们面色凝重,僵硬地看着房间里的花。 和戴冬住在同一个房间的,是同在鸿羽社团的一个女玩家,叫蒋樱。 让几个玩家震惊又凝重的,就是她从黑泽里找出来的花。 她的花是肤色的,在他们昨天傍晚带回来的花中,算是颜色最轻的最正常的。 昨晚见时,上面的花有点像一把香蕉,由小小的几个肤色花芽组成。 而此时,那个花长成了一只手。 活生生的人的手,真实到手上的伤疤都在,只是肤色泛着灰紫。 此时那只手正在用力伸直,像是一只死尸的手,狰狞地想要抓住什么。 灰黑色的指甲里有细碎的血肉,它确实抓住了什么。 宁宿转头看到蒋樱脸色苍白,胳膊上缠了厚厚的白布,隐隐有血渗出来。 她又惊又气,“这是什么鬼东西!” 苏往生说:“我的也变异了。” 他们院里十二个花侍,其中八个玩家,四个原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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