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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看到花神?” 茶室一下特别安静,四个老人脸上露出一种讳莫如深的表情。 红蛇冲着浩北静吐出长长的蛇信子,宁长风厉声道:“说!” “她、她、她应该是真的见到花神了!” 圣女带着花风来到花神殿最高层,九楼。 金字塔形状的花神殿,九楼很小,只有一套房间,那是圣女的住处。 即便国主来了,也只能住八楼。 这里是芙仁郡最神圣的地方,住在里面的人,在花神面前,在信徒心里的地位不言而喻。 在这个神圣又暗黑的房间里,花风坐在一张黑木椅上,圣女弯腰牵起了他的手。 血管凸起的手指上,长出了另一根葱白如玉的手指。 花风看着圣女脸上诡异的笑,浑身冒出一层冷汗,“你要做什么?” 第74章 花奴 花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顺着圣女的视线,发现她不是在看他的手,而是在看他手上长出的那节手指。 很多花侍手指上都长出了圣花,个别是在眼睛里长出来。 而他手指长出的是一段手指。 花风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他养在体内的就是一根手指。 他哥哥的已经腐烂的手指。 当早上看到手指上长出的这一节白皙手指时,他开心得差点哭出来。 他认出这就是哥哥的手指,哥哥还活着时,刚满十八岁时的好看手指,他牵过无数遍的手指。 花风很紧张,不是怕圣女对他做什么,而是怕圣女对哥哥的手指做什么。 圣女也在椅子上坐下,手上还是握着花风紧绷的手,“别紧张。” 她抬头看向花风,意味不明地,“你都长这么大了。” 花风惊讶,“什么意思?” 圣女笑道:“你小时候我就见过你。” “真神奇啊。”她看着花风说,然后低头看向他手指长出的手指,又轻声说了一遍,“真神奇啊。” 花风有些发懵,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很重要的事,“你很早,就,见过我?” “嗯。”圣女说:“不仅见过你,还很讨厌你。” “我一直不明白,自闭呆傻的你,花原为什么那么喜欢。” 六楼。 宁宿抿了抿唇,眼睛一簇星光明亮闪耀。 宁长风也愣了一下,把骑在浩北静身上的野南望推开,拽起溪流里湿漉漉的浩北静,把她拖到宁宿面前,“好好说说初代花侍的事,尤其是圣女见到花神的事。” 这四个人不知道见神的方法,也没真正见到过神,但他们知道圣女见到过真神,把当时的事说清楚,说不定能给其他玩家重要线索,推出见神的方法。 更重要的是,不要让他儿子一腔虔诚和热爱落空。 “好好说,等下就放你走。”宁长风说。 野南望一听也激动得爬过来,手舞足蹈地示意他也可以说。 “不要互相打岔,一个个一句句说。” 浩北静说:“那年的花侍是国主亲选的,根据我们的研究,要选身体强壮,血管坚硬的,因为国主的爱好,再加上是以伺候花神的名义,所以我们选了很多姿容上乘的年轻人。” 野南望补充:“之前的研究是秘密进行的,芙仁郡真正知道这里面秘密的只有我们几个家族和城主,其他家族都不知道,以为这是光门耀祖的事,送来很多人做花侍。” “我们原本很犹豫的,毕竟都是些厉害的家族。” 浩北静说:“是国主点头亲选的,他每选一个花侍,就会向全芙仁郡公布,这让所有人都以为被选中成为花侍,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花侍大选在当年是一件盛事。” 他们欢呼着,羡慕着,他们不知道花侍是要被当成药田。 就像他们不知道,他们之前那些失踪的家人,死在狱中的朋友,莫名被带走的邻居,都被做什么了。 “圣女就是当年被选中的花侍,她是后来才吵着要当花侍的,那时候花侍大选都结束了,因为她的家族当时在芙仁郡非常厉害,所以破格把这位大小姐以当年最后一位花侍收进了花神殿。” 圣女是关键,听到这里,宁长风立即问:“为什么她在后面闹着要做花侍?” 浩北静说:“后面我们才知道,她可能是为一位叫花原的花侍,看到他成了花侍,她才要来当花侍。” “谁?” 野南望说:“花原,就是花风的哥哥。” 几人一愣,之前他们在讨论圣女为什么会给花风移植被污染的圣花时,就推测过圣女和花风哥哥的关系,没想到圣女是为花原去做花侍的。 花原为弟弟花风去做花侍。 圣女为花原去做花侍。 花风后来又为哥哥花原去做花侍。 三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野南望说:“圣女当年是个骄纵大小姐,那时花神殿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后院,两个花侍住在一起,一般都是男花侍和男花侍一起住,女花侍和女花侍一起住,她偏要跟花原住在一起。” 几个玩家立即明白了。 关系好的花侍住一起,组成搭档,是从初代花侍身上得到的经验。 根据现在搭档的作用,他们已经预见了什么。 浩北静说:“我们觉得奇怪,就去调查了一下,发现圣女和花原是有婚约的。” 几个玩家都愣了一下。 九楼。 花风惊讶地说:“我小时候没见过你,你为什么要讨厌我?” 圣女说:“你当然没见过我,在进花神殿前,花原都没见过我。” 她盯着那根手指,唇角扬起一个说不清是不是笑的弧度,“即便我从他身边走过,他也看不到我,他眼里只有你。” “他不知道有一个少女对他一见钟情,他不知道有一个人经常在茶楼看着他,他不知道有一个人不顾全族人的反对,以自杀相逼要嫁给他。” “他只知道在听到那女孩不要他弟弟跟着他一起,就逃婚去做花侍。” 花风睁大眼睛,“移植圣花时,你说的那个外祖要哥哥娶的人是你?” 圣女抬头看向他,“很奇怪吗?” 六楼。 浩北静说:“安排好之后,我们就开始培养他们了。” “培养”这词用在这里实在令人不适,把“他们”换成“它们”,在他们身体里培养圣花还差不多。 “根据我们前面几千人的研究,喝黑泽腐泥里提纯出来的水,能让他们的身体更好地适应圣花。” “……” 方琦当即就干呕了起来。 三楼大殿里的几个玩家胃里也很不舒服。 虽然他们身体里已经遍布这种从黑泽里长出的圣花了,但一想到黑泽里不知道被扔了多少尸体,他们喝的是那里挤出来的尸水,就一阵难受。 浩北静见方琦干呕,怕他一怒又要给她开膛,忙说:“那只是初代花侍,你们喝的圣水不是,你们喝的是圣女制造的。” 胃里顿时舒服了。 浩北静继续说:“即便这样,撑住的也没多少,剩下的那些被我们转移到花神殿里。” “这其中,体内圣花长的最好的就是圣女,几百个人暗中观察研究,最后我们发现可能是因为圣女一直活在愤怒和痛苦中。” 九楼。 圣女说:“不要奇怪,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就像你不知道,你并不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花原的人。” “不可能。”花风肯定地说:“我是最爱哥哥的人,我愿意为哥哥付出一切。” 他如此肯定地说着,带着少年的倔强。 他面前的圣女沉默地垂着头。 她不是侍神国最有权力的人,但她一定是侍神国最神圣最被无数信徒敬仰信从的人。 她穿着一层又一层肃穆的黑纱黑锦,血色的纹路压在上面,让她看起来庄重又神圣,高不可攀。 花风忽然想起,她也不过二十出头。 她沉默地坐在那里,裹在层层黑色圣女服里,被顶楼的黑色包裹着,薄薄的唇抿成一个似笑似哭的弧度。 花风沉默了一下,问:“你也很爱哥哥吗?” 圣女“嗯”了一声,“可是他心里嘴里只有你,他一遍遍地说着他的弟弟,在他意识到我那么喜欢他后,沉默了一天,更频繁地说他的弟弟。” “我告诉了他我真实的名字,他竟然好久没反应过来我是谁。”圣女笑了一声,“可笑我为他差点跟家人决裂。” “谁看得上你们啊,无父无母,我们家下人都能嘲讽。”圣女嗤笑,接着她说:“可是从没人这样对我过,我不甘心我愤怒。” “我还是……很喜欢他,就和当时在街上惊鸿一瞥,第一次脸红心跳一样。” “更可笑的是,”圣女沉默了一下,哑声说:“他仅有的一次认真看我,竟是在他死的时候。” 野南望说:“第一次我们选了二百个花侍,最后只剩下了圣女和花原。” 浩北静说:“那时候没有准确的侍养方法,每天都有很多花侍惨死,花神殿遍布花侍的尸体,他们两个是仅剩的了,无比珍贵,可是他们也无比脆弱,奄奄一息了。” “我们废了那么大的力气,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不能一无所获啊。” 宁宿抬眼看向他们,“你们做了什么?” 野南望:“我们知道圣女是因为愤怒因为痛苦才把黑泽花养好的,我们想最后让她发力供养黑泽花,大胆地做了最少保住一个的决定。” 宁长风不耐烦地,“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我们,我们当着圣女的面,一点点把花原砍碎了。” “轰隆——” 那天雷声隆隆,下着大雨。 刺眼的闪电照进按照黑泽颜色建造的花神殿,亮白的闪电撕裂黑空,在大殿一闪而过,照亮大殿内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又消失在天空。 野南望和浩北静看着奄奄一息的圣女和花原,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城主在外面稳定大局,殿内的花侍就是他们负责的,如果最后花侍全部都死了,他们一无所获,在耗费了这么多人力财力后,他们一定没有好下场。 野南望麻木地站起来,睁着浑浊的眼睛,狠声说:“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做吧,至少还有希望。” 浩北静耷拉着松弛的眼皮,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花侍虚弱得两个年迈的人也能拖起来,他们被拖到大殿那个小圆窗下,那里有黑暗大殿里唯一的光,能看清彼此。 两个虚弱的花侍各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这么大的动静,两个人同时睁开眼,在闪电光中,憔悴安静地看到了彼此,看了好久。 就在圣女这样看着花原时,砍刀反射的冷光刺进了她的眼里。 她猛地睁大眼睛,正好一滴血渐到她的瞳孔上,湿润的瞳孔颤了一下,就再也没能静下来。 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在半血濛濛,半阴暗的世界里,看到芙仁郡那张最好看的脸,斜着裂开一道血口。 “不、不,不要……” 她浑身哆嗦,全身僵硬的血管连着气管都在颤。 花原张开裂开的唇,对她说了三个字。 她懵懵地已经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了,裂开的唇已经看不出口型。 她只看到两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枯瘦的胳膊举起砍刀,脸上层层皱纹堆出疯狂狰狞的神情。 他一刀,她一刀。 “不要!” “不要!” “不要!!!” “求求你们。”平日里嚣张傲慢的大小姐一遍遍哭着说“求求”。 “我听话。” “我听话,我不要嫁给他了!” “求求你们!我再也不发脾气了!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那天晚上,黑暗大殿唯一有光的地方,少女凄厉的哭喊声压过了滂沱雨声,最终被轰隆的雷声压在黑暗里。 两个老态龙钟的人,虚弱又疯狂地把芙仁郡最好看的少年砍碎成不知道多少块。 没有多少血,只有翠绿的液体溅满了他们三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雷也息了。 但两个老人还是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没有雷声也就没有闪电,阴雨夜里没有月光,他们什么都看不清。 只听到滴滴答答,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在疯狂生长,在脚边,顺着每一具尸体,顺着大殿黑色地砖,在整个花神殿蔓延。 好像也在顺着他们的血管蔓延。 那是他们一生中最恐惧的时刻。 花风泪流满面,“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他们该死。” 圣女低着头坐在黑椅上,黑亮的长发和黑袍融为一体。 谁也没法在这位肃穆神圣的圣女身上,看到十七岁少女的蛮横骄纵,也想象不到她在雨夜痛苦哀求的样子。 花神殿的九楼一下变得特别安静,安静得不像是正常的人世间。 连呼吸声都没有。 花风想听到点声音,他努力地听,终于听到了声音。 是萧萧的风声,是哗啦啦的雨声,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是遥远的少女痛凄的哭声。 那么真实,真实得花风感觉到湿气,以及大雨天特有的土地泥腥气,混着涩涩的味道。 花风抬头向和三楼大殿一样的小圆窗外看去。 原来真的下大雨了,真的有闪电撕裂黑空。 天空太黑了,只有撕裂它的闪电能照亮它。 “不。” 不知道过了多久,圣女哑声开口。 她又露出那种花风看不明白的诡笑,她从黑椅上起身,又牵起花风的手,盯着从手指中长出来的手指看,“就要让他们长生不老,一直活着。” 她弯腰贴近花风的手指,说:“现在该让我吃了吧。” 花风猛地睁大眼睛。 六楼。 方琦好奇:“黑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浩北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惊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颤颤巍巍地说:“黑暗中她应该是见到了花神!” 野南望也说:“对,她一定是见到了花神!” 宁长风问:“为什么这么说?” 浩北静说:“我们记不清黑暗持续了多久,正要出门叫人时,天忽然亮了。” “天亮了?不是在晚上吗?” “对。”野南望瞳孔颤抖着说:“那是神迹,天一层层地,从黑门到大殿到窗口,到花神殿外亮了起来。” “是花神降临了!”浩北静说:“花神殿的神像更像人了,祂有了衣服有了长发,手掌上还出现了神花。” “圣女见到花神,她明明奄奄一息了,黑暗退去,光亮来临时,她恢复成了完好健康的样子,容光焕发。” “她为国主献上了长生不老的圣花,她引来圣水,她成了花神殿的圣女,自此芙仁郡风调雨顺,富贵祥和。” 方琦:“祥和你妈!你没看到多少花侍痛苦死去?你不知道多少花奴痛不欲生?” “……” 宁宿问:“圣女体内的圣花呢?” 野南望忙说:“不是献给国主了吗?要不然她怎么知道从人体长出来的圣花是无害的,是可以长生不老的?” 宁长风:“那就是说,她见到的花神不是她体内养出来的了?” “也是吧,不然她怎么恢复如初的?”野南望茫然说:“她叫黑泽孕神之地,不就是说黑泽那些花是黑泽孕育出的有神息的圣花,养好了能召唤花神吗?” 在三楼盯着小黑蛇眼睛的贾晨升忙对老李说:“老李,你快按照他说的,组织答案提交系统试试!” 老李站在原地半晌没动,“不对。” 贾晨升:“不是召唤,你再想想,再试试。” 老李敛眉思考。 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几个玩家心里都有一个答案,他们觉得老李很快也会想到,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答案。 老李消失了。 苏往生笑道:“既然知道了答案,随时可以离开,我们可以大干一场了。” 楼上的方琦也说:“我明白了。” 宁长风松开手,笑着站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笑,有一种非常危险的预感,野南望忙说:“饶命,饶命啊,我们吃你们的圣花是为你们好。” 宁长风差点笑出声。 浩北静也说:“真的,前年最优秀那个花侍,从手指长出的圣花,我们一开始没舍得吃,小心供养着,圣花是没再活跃折腾他,可是随着圣花在他体外越长越大,他被吸干死了。” 宁长风沉默了一下,笑道:“那,你们就没有以人的身份活着的价值了。” “你!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说的口干舌燥的浩北静被他气的脸都红了。 她刚要张嘴,肥肥的红蛇又飞进了她嘴巴里,摇着蛇尾拼命向她喉咙里钻。 刚才也在努力说话的野南望也没能躲过。 宁长风又笑了一下。 他这个人奇怪地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头发扎成一个高高随风飘扬的马尾时,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当他的长发披散时,又有一种不正经的妖艳气质。 此时穿着黑红花侍长袍,长发垂在身后的他,笑起来就有妖艳贱货那味了。 “我说什么了?”他想了想,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说了什么,“那种反派哄死人的话你们也信?” 看着两个恨恨盯着他的人,宁长风说:“别这么看着我,一共两把刀,一把在王后手里,现在只剩一把了,你们谁要用?” 宁宿和方琦都知道他们在心里骂得多疯狂了。 宁宿有点看不下去,安慰他们:“别担心,反正你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死了,也不会只死这一次。” “……” 方琦觉得他们心里一定骂得更狠了。 即便如此,两个人还是立即去抢那把刀了。 他们谁都没抢到。 抢到的是另一个人。 三个玩家看向拿着尖刀的女孩,沉默了下来。 他们知道,在浩北静和野南望还没开始讲这些事时,只是看到他们要吃他们的圣花,看到他们那副癫狂又恶心的嘴脸,她就猜到安香的结局了。 她一直静静听着,听着他们丧心病狂的行为,听着黑暗丑陋的芙仁郡阴暗面。 似乎在为自己,也为安香听一个明白。 听明白她们这两片小小的浮萍,身下是怎么样的海浪暗涌,又将被卷向哪里。 她微垂着头,攥着尖刀那只手的手指上,一朵小小细细的紫瓣花,正好卡在刀尖上。 国主被王后捅了一刀,他还没死,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是兴奋地盯着那朵能让他长生不老的圣花。 刀子向后一划,那朵紫色圣花被削落,小小的紫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女孩的黑靴踩在上面,在国主放大的瞳孔,和粗重的喘气中,把它踩在脚底一点点碾碎。 这可能是这位年迈的国主,第一次轻微地感觉到,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人无情地在脚底碾碎是什么感觉。 慢吞吞地做完这件事后,女孩猛地推开凶猛的王后,手起刀落削断了国主的五根手指,下一秒又是五根。 那十根不知道生生毁掉多少人希望的手指。 她泪流满面地,一下下将刀捅进国主的心脏里,眼泪一滴滴滴到血肉模糊的心脏上。 鲜血溅了她满脸,和她的泪珠融在一起。 他还有血可溅,而她只有眼泪了。 被红蛇堵住嘴的国主只能颤抖着睁大眼睛,他的瞳孔开始涣散。 他又一次看到了,最初研究黑泽花时那成千上万的人,他们中有刚出生的婴儿,有将要死的老人,最后都变成了堆积如山的尸体。 他又看到了,从全国各地被买卖到芙仁郡的无数花奴,他们大多出身孤苦,容貌姣好,最后都成了凄厉可怖的花型祭品,在万人欢呼中闭上眼。 他又看到了,那一年花神殿人不人,鬼不鬼,在夜里挣扎哀嚎的花侍。 他又看到了,被他按在身下吞食圣花的花侍。 他们都在他周围,狰狞地哀嚎着,一人一刀向他的心脏上捅。 他的心脏被数万人削成了一朵血花。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圣花啊。 第75章 花奴(完) 三个玩家只是看着没有阻止雏葵。 原本他们是想在国主心脏里也移植一株圣花,让他感受一下花侍的痛苦。 但国主没有死在圣花上,死在花侍手上也很好,这是一种宿命的死亡。 旁边的王后吓得花容失色,她被溅了一身血,嘴里塞着一条又肥又长的红蛇,头发上的血和红蛇很和谐。 从惊吓中回过神,她托着长长的蛇尾向旁边爬。 没爬几步,就被雏葵拽着腿拽了回来。 在雏葵拖拽她时,野南望趁机抢走了她手里那把刀,将浩北静压在身下。 宁长风挑眉,“那你们就开始吧。” 他扔出两截黑黢黢的圣花,是在二楼打捞安香尸体时拿的。 他们当时就有这个打算。 野南望目光复杂地看着浩北静,他们确实是多年好友,他好像是在挣扎。 两个人在一番折腾中,身上的暮气更沉,嘴里两条红蛇尾巴在两人身上扭成一团。 因为又长又重的红蛇,浩北静连摇头都很难,她还是费力地摇了两下,死气沉沉的眼里露出强烈的祈求,这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很是怪异。 在衰老到即将死亡时,费尽心力变年轻,就更加不想死,更恐惧死亡了。 野南望也一样,无法面对死亡。 所以,他将刀子插进了浩北静的胸骨。 现在的他早就不像当年砍花原时那样老态虚弱,他身强力壮,即便有胸骨护着,他也划开了浩北静的胸腔。 三个玩家都看了过去。 浩北静的胸腔里红绿相间,她的血确实是红的,血管、心脏和胸腔其他部位上,覆盖着一层苔藓一样的诡异东西。 野南望也被这东西吓了一跳,他飞快地将圣花移植到她心脏中。 心脏跳动了一下,那层细小的苔藓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开始摇晃了起来,有一种怪异的惊悚感。 浩北静睁大眼睛,浑身剧烈地颤抖。 野南望双手发颤地给她移植完,立即收回手,好像生怕那可怖的绿苔藓沾到他手上。 接着他捂住胸口。 他可能在想,那些绿色的东西,是不是他们吃了从人体长出的圣花才有的。 “啊!——” 他的手腕一痛。 手腕被一只脚踢断,手里的刀飞到宁长风手里。 宁长风半阖双眸看向他说:“想知道你胸腔里有没有吗?我来帮你看看吧。” 野南望惊恐地睁大眼睛,慌忙向前爬。 可他身上缠着又重又长的红蛇,爬得又慢又累,快爬到门口时,他嘴里发出一阵“嚯嚯”声。 他伸手马上要碰到黑门了,他眼里迸发出惊喜的白光。 只要他拍门,外面的黑衣人就能听到,就能冲进来救他了。 他那只弯曲又光滑的手,和黑门只差不到两厘米了。 “咻!” 还在原地的红蛇尾巴,在他嘴巴里发力,把他甩了回来。 正好落在宁长风脚边。 宁长风是个利落的人,这时话也不多了,显然他在这个副本里给自己的定位并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反派毁于话多。 他手起刀落,轻松划开野南望的胸口。 他沉默时,脸上有一种静默的可怕,当他脸侧咬肌忽然鼓起来时,这种可怕更浓,能把人整个心脏裹着窒息。 对着他嗜血竖瞳的野南望几乎被吓晕过去。 宁长风划开他胸腔,看到里面的绿色时,再一次想到他亲手抛开儿子胸腔的,永远难以忘记的画面。 他的面容更加恐怖,眼瞳几乎变成诡戾的银白色。 野南望当场被吓晕。 可是下一秒他又被疼醒。 在痛不欲生和疯狂惊恐中反复折磨,这是无比渴望生命的他,这一生唯一一次想,死了也不错。 他恨不得当场死亡。 野南望给浩北静移植了圣花,宁长风给野南望移植了圣花,雏葵也给王后移植好了圣花。 红蛇从他们嘴退出,被红蛇撑大的嘴巴一时无法闭合。 他们疼得全身抽搐,面容扭曲。 刀还在那里,他们都想去拿那把刀,似乎是想结束这种比死亡还可怕的痛苦。 方琦把刀子收起来。 四个黑衣花侍站在他们面前,静静地看着他们。 没有了刀子,他们或者开始疯狂地抓胸腔上的伤口,或者开始撞击地板,或者试图闭上嘴咬住舌头。 这才刚开始而已,圣花还没开始活跃。 那些花侍们,每夜经历的非人折磨,他们还没感受到。 那怎么行,他们一定要好好感受一下。 方琦叹了口气,“等到老了,人真的会那么想要长生不老,想要青春永驻吗?” “啊。”宁宿有些惋惜地说:“我没有机会知道了。” 他变成丧尸后就没变过样了。 一直保持在变成丧尸时十八岁的样子,看起来比普通人的十八岁还要小。 方琦:“……” 宁长风笑了一声,又皱了一下眉,“我们这么闹,圣女都没发现吗?她在做什么?” “她应该知道,但她不会管,她非但不会管,可能还乐见其成。”宁宿说。 方琦:“什么意思?” 宁宿垂眸,好像在想什么,没立即回答他。 宁长风看了他一眼,说:“我们也该去找圣女了。” 他对一直沉默的雏葵说:“你去花侍大殿找苏往生,安香的骨灰在他那里,你带着安香离开吧。” 雏葵愣了一下,她的睫毛湿漉漉的,哑声说:“谢谢你们。” 圣女不管,外面那些黑衣人根本不足为惧。 雏葵走了,她带着安香的骨灰,离开了花神殿。 曾经她们以为是她们救赎圣地的地方。 而三个玩家继续向上走,在顶楼找到了圣女。 他们去时,正是圣女要吃花风手上长出那只手指的时候。 花风自然不同意,“你疯了!” 他还不知道这里面的秘密,不能理解圣女的疯癫行为。 看到三人出现,花风松了一口气,他立即跟宁宿说:“宁宿,她竟然要吃我哥哥的手指。” 宁宿:“手指继续长下去你可能会死,她不是真的想吃那根手指,只是这手指必须摘下来,她又不想给别人吃。” 花风立即说:“你觉得我怕死吗?” 宁宿知道他不怕,为了哥哥他不怕死不怕疼,如果他怕,当时他就不会执意要养那个被污染的圣花了。 他们来了,圣女也没说话。 她站在花风面前,背对着他们。 宁宿说:“国主死了,王后和两个家主体内被移植了圣花,这是你想看到的吧。” 方琦问:“为什么?我没明白,她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宁长风笑道:“他们可不配和圣女一伙。” 宁宿看着穿着沉沉黑衣的圣女,说:“你早就死了,死在五年前那个雨夜里,死在花侍大殿那个小圆窗下。” 野南望和浩北静说的在黑暗里窸窸窣窣生长,慢慢蔓延的东西,就是凌霄花。 专门吸食死人,尤其是在死亡时刻诞生的浓稠怨气和戾气。 那时圣女就死了,在亲眼看到花原在自己面前被砍成一块块后。 就和雪球看到殷岱君在棺材里死亡时一样。 带着浓浓的戾气和不甘,用血凝成了凌霄花,获得了无限力量,成为一个世界的创造者。 雪球无法接受殷岱君的死亡,圣女一直维持着一个疯狂世界。 或许,她从没想过自己死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她见到了神,孕育了花神。 这样花原和她的死亡才有意义。 实际上就是,那凌霄花只是因死亡中的怨气和戾气诞生的。 实际上就是,野南望和浩北静失败了。 那时候圣女和花原一样虚弱,他们虐杀花原没能激活圣女,反而也让奄奄一息的她伤心绝望而死。 圣女成为鬼主那一刻,或许杀了野南望和浩北静,或许没有。 但是,在她的世界里,她纵容了他们的长生,却没打算放过他们。 她是和雪球一样有些自欺欺人,有些不能接受现实,因而继续维持着发展着这个更加疯狂的世界,但她潜意识里有清醒的一块神魂。 她对这些人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她纵容并帮助他们继续做丧心病狂的事,就是要一批又一批的玩家,一次又一次无数次地虐杀他们。 宁长风有九个头,可以是被杀九次不算什么。 他们要被不同的人,被无数次虐杀,一次次尝到来自不同人的报应,无法轮回。 方琦愣了一下,惊讶又恍然,“圣女就是鬼主!” 原来这个世界,没有神主,有的是鬼主。 是了,国主都死了,两个最大家族的家主很轻松被他们制服,也就只有圣女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鬼主。 圣女一直没说话,她背对着他们,黑色袖子里的手扶在椅背上,一点点坐在黑椅上。 她低声说:“那晚上,我看到了花神。” 宁宿:“你没看到。” 她看到的只是凌霄花,三瓣的。 那只是无数分身中的一个,只要死亡时有最深的怨气和戾气就会出现。 而祂真正出现过的痕迹,是四瓣凌霄花。 宁宿莫名坚信这一点。 圣女的声音忽然狠厉,“我看到了!” 宁宿更倔强地说:“你没看到!” 就像那次在花神殿外,圣女说他的圣花是畸魔一样,宁宿坚决地说:“你没看到,你看到的那不是花神!” “……” 宁长风和方琦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要在副本世界激怒鬼主吧。 宁长风又觉得,激怒就激怒吧,因为这时候他儿子心里一定也很难受。 他说圣女是鬼主,他一再强调圣女没有见过花神,在宁长风看来,其实也是在否认花神的存在,也就是说,他受了这么多苦也侍养不出花神。 就算是宁长风也说不出,圣女到底有没有见过花神,毕竟在他们进副本时,系统就说,传说有圣女见过花神。 再者说,如果没有神,他们的任务只剩下找到见神的方法。 见神的方法,就是虔诚信仰,以身侍养出独属于自己的神明,这说明,还是应该有神存在的。 他不知道宁宿为什么这么坚定地否认圣女见到花神。 “我看到了!”圣女转过头,她面容第一次这么阴森恐怖,“如果我没见到,我怎么知道花神本体是什么样的,神像怎么会变,祂的手掌上怎么会长出我看到过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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