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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 承欢骇笑,“不是说房产低潮吗?” “低潮才容你左看右看,否则看都不看已有人下定。” 姐弟俩经一事长一智,面面相觑。 片刻麦太太到了,四处浏览过,只是不出声。 承欢观其神色,知道母亲心中满意,可是嫌用祖母遗产斥资所买,两个女人不和几达半个世纪。 承欢暗暗叹息,她们老式妇女真正想勿穿,换了是麦承欢,一早笑容满脸,没口价赞好,世界多艰难,白白得来的东西何等稀罕,还嫌什么? 这是至大放肆,有恃无恐,反正女儿不会反脸,能端架子岂可放过机会。 承欢再了解母亲没有了。 可是这性格琐碎讨厌的中年妇人却真正爱女儿,她是慈母。 承欢堆着笑问:“如何?” 麦太太反问;“只得两房,你又睡何处?” 承欢答:“我另外住一小单位。” “分开住?” 承欢颔首 “不结婚而分开住,可以吗?” “当然可以。” “人家会说闲话。” 承欢指指双耳,“我耳膜构造奇突,听不到闲言闲语,还有,双眼更有神功,接收不到恶形恶状的文字与脸谱。” 麦太太叹口气,“我想,时代是不一样了。” 经纪见她们母女谈起时势来,不耐烦地提点,“喜欢就好付定洋了。” 这时麦来添也气吁吁赶到。 承欢大喜,“爸,你怎么来了?” “承早打汽车电话叫我来,这是什么地方?” 他一看到一角海景,已经心中欢喜,走到窗前去呼吸新鲜空气。 承欢便对经纪说:“我写支票给你。” 就这样敲定了。 承早高兴得跳起来。 姐弟到饮冰室聊天。 “祖母早些把钱给我们就好了。” “也许,那时我不懂经营,反而不好。” 才说两句,有一少女走进来,两边张望。 承早立刻站起来。 少女直发,十分清秀,承早介绍:“我姐姐,这是我同学岑美儿。” 噫,好似换了一个。 那女孩十分有礼,微微笑,无言,眼神一直跟着承欢。 承欢立刻有三分喜欢,这便是庄重。 有许多轻浮之人,精神永不集中,说起话来,心不在焉,呵欠频频,眼神闪烁,东张西望,讨厌之至。 承早愉快地把新家地址告诉女友。 承欢说:“你们慢慢谈,我有事先走一步。” 她看房子的工程尚未完结。 公寓越小越贵,承欢费煞踌躇。 毛咏欣拍拍胸口,“幸亏几年前我咬咬牙买了下来,否则今日无甚选择。” 承欢说:“真没想到弄个窝也这么难。” “全世界大城市均不易居。” “可是人家租金便宜。” 毛咏欣纳罕问:“人家是谁?” 承欢一副做过资料调查的腔调,“像温哥华,六十万加币的房子只租两千二。” “你这个人,那处的一般月薪只得三四千元!” 承欢吃惊,“是吗?” “千真万确,我一听,吓得不敢移民。” 承欢感慨,“世上无乐土。” “买得起不要嫌贵,速速买下来住,有瓦遮头最重要,进可攻退可守。” “毛毛你口气宛如小老太婆。” 毛咏欣冷笑一声,“我还劝你早日跟我多多学习呢,瞎清高,有得你吃苦,才高八斗,孝悌忠信有个鬼用,流离失所三五年后,也就形容猥琐,外貌憔悴。” 承欢有点害怕,她怔怔地盘算,照咏欣这么说,世上最重要的事竟是生活周全。 毛咏欣见她面色大变,笑笑说:“你不必惶恐,你处理得很好。” “我从来不懂囤积投资炒卖什么。” “可是你有个知情识趣的祖母。” 承欢笑出来。 父母开始收拾杂物搬家,承早看了摇摇头,发誓以后谨记无论什么都即用即弃。 承欢大惑不解,“妈,你收着十多只空洗衣粉胶桶干什么?” 麦太太答辩:“你小时候到沙滩玩就是想要胶桶。” “妈,现在我已经长大,现在家中用不到这些垃圾。” “对你们来说,任何物资都是垃圾,不懂爱惜!” 麦来添调解,“五十年代经济尚未起飞,破塑胶梳子都可以换麦芽糖吃。” 承欢大奇,“拿到何处换?” 麦来添笑,“自有小贩四处来收货。” “真有此事?” “你这孩子,你以为这城市一开埠就设有便利店快餐店?” 麦太太说:“那时一瓶牛奶一只面包都有人送上门,早餐时分,门口有卖豆浆小贩。” “那倒是场面温馨。” 麦太太说下去:“穷得要命,一块钱看得磨那样大,我还记得一日早上没零钱,父亲给我一块钱纸币,嘱我先买一角热豆浆,购买方式十分突奇,他有一只壶,里边先打一只生鸡蛋,拎着去,浇上豆浆,回到家鸡蛋刚好半熟,十分美味——” 承欢奇问:“一只鸡蛋?” “他一个人吃,当然一只蛋。” “小孩吃什么?” “隔夜泡饭。” 承欢骇笑,“这我不明白了,把女儿当丫环似支使出去买早餐,完了他自己享受,小孩子反而没得吃。” “正确。” “外公这个人蛮奇怪。” 麦太大道:“你听我说下去,我自小就笨,一手抓着一块钱,另一手拎着壶,一不小心,竟摔了一交,壶倾侧,我连忙去看鸡蛋,蛋白已经流了一地,幸亏蛋黄仍在,连忙拾起壶,心突突跳,赶到小贩处,要一角钱豆浆,小贩问我拿钱,我说:‘我不是给了你一块钱?’小贩说没有,我吓得头昏眼花,连忙往回找,唉,果然,那块钱仍在路边居然还在,原来拾鸡蛋时慌张,顾此失彼,把纸币失落。” “可怜。”承欢嚷,“彼时你几岁?” 麦太太微笑:“九岁。” “怎么像是在晚娘家生活?” 麦来添讶异,“我从来没听过这故事。” 他妻子说:“因我从来不与人说。” “一切都过去了,妈妈。” “你且听我说完。” “还有下文?” “我把豆浆提回家中,如释重负,谁知我父亲吃完早餐,眼若铜铃,瞪着我骂:‘鸡蛋为何只剩半只?怪我偷吃。” 承欢愣住。 麦太太轻轻说:“我一声不晌,退往一边,几十年过去了,我没有忘记此事。” 承欢大惑不解,“可是你一直照顾他,直到他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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