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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他若是让你脸上沾一点灰,都算他的错。” “……” 最后起身的时候,音灵递给她一面却扇,扇面也是金灿灿的,略扇一扇风便是一团接一团的灵云,显然也是一件价值不菲的灵宝。 薛妤内心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其实是真不擅长和人交流沟通,即便是圣地传人间,也顶多是客套两句,也正因为这样,她们这份说给就给,甚至强塞着递到她手中的东西,就都有了一种灼热的分量。 好似在这一刻,不论是善殊,音灵,还是处处和圣地合不来的妖都九凤,都成了真正可以托付生死,值得相交的朋友。 这个词,在她眼里,其实和喜欢一样陌生。 “快去吧。”九凤绕着薛妤转了好几圈,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满意地点头,道:“琼州来的魔族和定江侯府的迎亲队伍就快汇合了,我们作为‘除魔师’,理应不知情,就不送你了。” 薛妤颔首,才要提步出门,便见音灵踏出半步,她凑近薛妤,低声道:“你想想,若今日要与你成婚的是陆秦,或是季庭溇,即便是为了完成任务,你愿意吗?” 薛妤神色微凛,继而怔了下。 等那道绯色的纤细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九凤和音灵面对面看了会,一个摇头晃着头上珠钗,一个叹息着笑道:“还别说,平时听多了,看多了薛妤生杀予夺的雷霆手段,再看看现在,提起溯侑,她那种既疑惑又茫然,搞不清状态的样子,真就格外令人——” 九凤适时接了下去:“想逗弄。” 两人格外默契地相视一笑。 ==== 从正午到傍晚,薛妤在狭小的花轿中坐了整整两个多时辰。外面敲锣打鼓,热闹喧天,因为魔女的威名,许多百姓不敢跑出来看热闹,但又压不住好奇心,于是都躲在家里掀开窗偷偷观望,这样的情形成了皇城中的一道奇景。 天完全黑下来。 花轿停在了定江侯府。 溯侑从高头大马上翻身而下,而薛妤则被琼岛的女侍扶着进了内院,两人错身而过时,彼此脚步都顿了下。 丝竹管乐之声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薛妤端坐在床榻上,脑海中时不时就转过九凤说的那几句有关“怦然心动”的话语,再隔一会,就是临行前音灵那句别有深意的“你愿意吗”,想着想着,她突然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不轻不重地扣下了手中的却扇。 这段时间的情绪波动,比她过去一千年加起来都多。 这令人十分不适应。 踩着深沉的夜色,溯侑出现在房门口,他亦是一身正红,身姿挺拔,斜斜靠在门槛边时,五官每一处都蕴着笑意,既潇洒,又风流。 他一步步走近,最终也坐在床沿边,两人咫尺相对,短暂的一瞬间,呼吸都顺理成章地交缠在一起。 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怯,她很漂亮,一双杏眼略略朝上,直白而扫视般落在他脸上,许是因为妆容缘故,她脸上褪去冷漠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嫣红的甜蜜的色泽,很难叫人挪开视线。 “还没现身。”薛妤一点而红的唇瓣微动,吐气如兰,心心念念的全是任务。 “是。”溯侑毫不意外地应,音色格外迷人:“再等一等?” 然而,时间眼看着过去了一刻,薛妤按捺不住地动了动身子,头上凤凰衔着的那颗硕大珠子开始跟着摇晃,她看着溯侑,轻声道:“你别离我那么远,过来点。” 新婚夜,这种相敬如宾的冷清场面,魔女哪敢现身。 这话,像要求,又像某种不满的抱怨。 溯侑掩在衣袖下僵硬的指节骤然按捺不住地动了动,他眼皮微掀,拉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褶皱,他凑近时,薛妤的视线一直在他眼角,鼻尖与唇瓣上打转。 “女郎。”他瞳色极深,声线是一种叹息般的缱绻:“……一直在看我。” 薛妤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节,嗯的一声,没否认。 他侧着头,像只天生地长,集天地精华而生的灵物,几近诱惑般低声问:“好不好看?” 好看。 艳丽的正红色给了这张脸一个极致的发挥机会,每一点细节都是经过精雕细琢而呈现出来的,那几乎和他手里的剑一样,张扬到了一种锋利的可以隔空伤人的程度。 屋里热气蒸腾,他半站起身,手掌撑在床面上,筋骨分明,以一种步步占有又留有余地的姿态逼近薛妤。这是个极暧昧又显得强势的姿势,他垂下眼轻笑时,却是一种涩然的纯真烂漫:“怎么办。” 他一字一句道:“臣有点紧张。” 薛妤盯着他手背上根根叠起的青筋看了一会,信了他真紧张的说辞,道:“手给我。” 溯侑不由闭了下眼。 她这样,他是真有点忍不住了。 男人的手指筋骨匀称,指节如玉如竹,握在手里,是一种清凉而柔韧的手感。 烛火“啪”地跳动了下,溯侑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见她以为这就算亲热的姿态,开始严阵以待关注着窗外的动静。 他几乎以一种要衔上她耳珠的旖旎姿态开口,字句间缠着玫瑰花一样的馥郁,热气弥散,声音无辜又含糊,带着种切齿的委屈:“这么喜欢看我——又不说喜欢我。”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瞬。 溯侑撤身回来,见她先前全神贯注的眼神已经散了,随之化开的是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深色。 倏地。 两人指尖交缠处冒出一根绿色的藤蔓,粗的那段连着她,细的那头连着他,中间开出了一朵颤巍巍的米粒大小的花。 千藤引。 薛妤全身似乎僵住了,半晌,她伸手,很慢地揉了下先前他凑近说话的那只耳朵。 第77章 今夜,侯府张灯结彩,喜庆又热闹,新房中,却是一片哑然无声的寂静。 薛妤低头,看着那朵开在两人指尖藤蔓上的花,涂着口脂的唇瓣渐渐抿起来。 千藤引起于赤水,是六圣地束缚臣下手段中最狠决,也最霸道的一种,一念生,一念死,一旦建立起联系,两人间便似有根无形的藤蔓相连,斩不断,烧不灭,终生受制于人。 为主的那头心绪若有较大的波动起伏,稍微控制不好,便会传到另一人身上。 那时候,这藤蔓上开的便不是花,而是霜刀剑雨,冰棱岩浆,说直白点,那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在这种前提条件下开出来的花,意味着什么,溯侑或许不懂,薛妤却无法听之任之,视而不见。 千藤引开花,薛妤曾见过一次。 六圣地中,羲和仗着两圣物栖身,总爱摆大哥的谱,格外讲究规矩排场,其余几个虽然不这样高调,但也算各有各的特殊之处,可真要说起“神秘”,太华是当仁不让的那个。 它神秘到不大像圣地,里面的人很少出来,即便偶然露面,也总是一身黑袍,将身形罩得严严实实,害怕见阳光一样。他们负责的事也和其他五地不同,人间灾祸,争斗,血流成河,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需要负责一件事,便是清理尘世间的各种“气”。 因为这个缘故,太华的皇太子苍琚在圣地传人里往往是最为神出鬼没,令人难以捉摸的一个,跟薛妤性格使然的冷漠不同,他不论往哪一站,都是格格不入的不合群。 就是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秘密的圣地传人,有一桩广为人知的风流韵事。 一次下人间处理死气,他带回了一道警惕而柔弱的鬼魂。 那是才死去的鬼,全靠一口不甘的怨气和恨意支撑着没有消散。她生前为人族贵女,身上有一件灵宝傍身,因此死后不入邺都,也不愿入轮回,就那样懵懵懂懂地跟着苍琚回了太华。 苍琚懒得管她,随她如何,只用一根千藤引控制她,转头,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了。 一百年,两百年,她在太华浓郁的天地灵气和苍琚给的天材地宝下飞速成长,知情识趣的性格下,又有一股难得的柔韧之意。 后来,这位姑娘在太子东宫长跪,与苍琚决裂,在第二日毅然决然地下了人间。 她步步设计,为家人翻案,搅乱风云,在当年水落石出之后,不等朝廷裁决,便将罪魁祸首拎到自家府门前,三百六十五刀,直到最后一刀,那人方才断气。 血都流成了河。 当时执政的还是裘桐的父亲,老人皇昏聩久了,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动怒,连发几道密令朝圣地要说法。 太华很快来了人,将姑娘压入牢中,数罪并罚,判三十散仙鞭,当即行刑。 好巧不巧,当时圣地传人齐聚太华,几人便有幸亲自见了那样一幕。 苍琚脸色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地步,他起身,拎着那姑娘伶仃的手腕让她退居一侧,二话没说,又像是心力憔悴懒得说什么,就那样一鞭接一鞭替人受了那三十道刑罚。 顶着众人或震惊或看热闹的视线,他在姑娘怔然的泪眼中,一边皱眉,一边阴晴不定地看着千藤引上的盛放的米白色小花嘶然抽气。 就这事,让这位皇太子身上的神秘感少了半数不止,很长一段时间,音灵等人提起他,都忍不住笑,说经此一事,他们才算是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心花怒放。 原来千藤引还有这种妙用。 诚然,当年冷然旁观,不以为意的薛妤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静静地看着那朵花,久到呼吸渐渐慢下来,她才侧过头去看溯侑。 溯侑同样在看她,看她满头晃动的珠钗,看她皱起的眉和抿起的唇瓣,那样的视线,与任何时候的注视都不一样。 点墨般的瞳仁中,沉着一层纯粹的,璀然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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