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粥。 松珩几乎住在了人间,薛妤也常隐匿身份出邺都帮忙,驱逐妖兽,给流民安家,可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对此,她其实早有预感。 朝廷会不满意圣地地位特殊,处处高于他们,当野心滋长到一定程度,只需要几任英明的人皇,他们便能将计划化为行动,而这期间,免不了动荡和牺牲。 妖精鬼怪一流,因为生有异力,少时皆难辩是非,只靠本能行事而被世间不容,千万年来受打压,欺辱,动辄成为可以被肆意践踏的对象。这种怨气在每一个妖怪心中滋长,总有憋不住爆发的时候。 除此之外,还有个躲在背后看好戏的妖都,每当妖族分队的小首领遇到了麻烦的人物,诸如松珩,薛妤及同样偷偷前来人间帮忙的善殊等人时,妖都里便也会出来几个难缠的角色。 各路势力错综复杂,宛若一团剪不断的乱麻,滚雪团似的越滚越大,越滚越乱。 薛妤没有办法。或者说,所有人都想不到办法。 这像是个无解的死局。 一日,薛妤和松珩无言地走过一个被血洗的村庄时,松珩握着拳,眼眶红着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看向薛妤,他声线哽咽,头一次试探地叫了她一声阿妤。 相伴数百年,松珩了解薛妤,因此知道她亦为眼下的情形揪心。 有时候,什么也不说的人往往更难受。 他说:“阿妤,不能这样下去了。” 薛妤看向他那双时时温柔,与数百年前毫无变化的眼,没有计较他的失礼,她问:“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有。”松珩迎着她的目光,坚定地道:“我想建立一个新的势力,叫天庭。” “不吸纳勋贵世家,不依靠圣地朝廷,引进来的将全是看不惯乱世,有心出力的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形不成家族势力,我会严加教束,他们不会如圣地那样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经此一事,也不会效仿朝廷,肆意绞杀妖族。” “天庭不受圣地朝廷差遣,听的是百姓的诉求,办的是于民有利的事,因为根基浅,利益不冲突,人皇急于解决眼下的困境,他不会拒绝。”再怎么,也比又给圣地一次出头的机会好。 薛妤静静地看着他,张了张唇,道:“长此以往,它将成为下一个圣地,这方法治标不治本。” 松珩苦笑着道:“阿妤,你看眼下这情形,我还管得了本,顾得着日后吗?” 薛妤回首看身后被扫荡一空的村落,还有隔壁山头横死的数百小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松珩最后道,阿妤,我需要你陪我走这一趟。 为民,为这山河,为他们心中信念。 可这对薛妤而言,意味着要放弃邺都皇太女的身份,她只能孑然一身,不代表圣地,此事方能成。 薛妤与她父亲长谈一夜。 及至天明,邺主指着两鬓的发,苦笑道:“父亲原本指望你能早些上位,顶替父亲的位置,也让父亲去逍遥快活几年,现在看来,这个担子还不知要挑多久。” 说完,他正色,道:“如此一来,你和松珩即使不成,也得成了。此去困境重重,你可决定好了?” 无人知道他们那夜说了什么,只知道晨光乍破时,邺主拍案而起,大发雷霆,旋即颁布了一道令四海震惊的旨意,他暂废了薛妤的皇太女之位,并且封宫待命,命她静思己过。 天下侧目,众说纷纭。 很快,他们得到了答案,邺都皇太女薛妤出邺都,和那个被她从审判台救下,如今已大有成就的松珩建立了天庭。 这个小子,拐走了邺都未来的女皇陛下。 难怪邺主气成那个样子。 于是一时之间,羡慕松珩的有,说松珩不厚道的也有。总之,借着这一阵风,天庭确实初步长成,并且很快干出了一番作为。 别人不知,薛妤心里却清楚,邺都,她迟早要回去,因此刻意不干预天庭大事,只出力,常接天机书的任务往人间跑。 松珩被推举拥立成了天帝。 加冕礼的那一日,松珩难得喝了酒,那是他曾经的师门珍藏的佳酿。 是夜,他春风得意,佳人在侧,看着薛妤那双眼时,只觉得自己不醉都醉了。 他从身后小心地拥住薛妤,唇瓣落在她耳畔,一下一下,低着嗓音,近乎厮磨地恳求:“阿妤。” 阿妤,阿妤。 他一声接一声,像是要磨到她心软似的,他看着衣袖上的九道盘龙纹,像是终于有底气吐露心声:“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薛妤不懂情,不通欲,看人全凭直觉,接触到的人全被她分为了讨厌与不讨厌两类。 她不讨厌松珩。 灯火下,她看着松珩因为连日的操劳而遮掩不住涌上眉眼的疲惫,想起这人从镣铐满身一步步走到今日,想起他眼中的烟火人间,道:“好。” 思及此,薛妤眼中冷意分明,她落下最后一行字。 ——同行千年,松珩率天兵,入邺都,镇鬼城,百众山六万妖鬼如临炼狱,永世不可再出。他以此举为证,以儆效尤,震慑人间妖物。 直至那时,薛妤方才彻底清楚。 那便是他的理想,他的抱负。 他眼中的人间。 薛妤目光定定落在这四行字上,良久,突然“啪”的一声将手册合上,半晌,又打开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 有了这令人印象深刻,永生难忘的第一次,救溯侑时,她的情绪更淡,面色更冷。 她仍忍不住起了惜才,栽培的心思,这次却学会了防备。 比如,即便她让他入洄游,进殿前司,那颗随时操纵他生死的玉青丹,仍在他体内。 薛妤想到她回来的这两个多月。 心中隐隐有了点猜测。 她站起身,将那本手册摊开,又细细看了一遍,而后皱眉。 这盘错综复杂,难以平衡的棋,即便重来一回,也依旧叫人毫无头绪,难以下手。 圣地,朝廷,妖都,哪一面都是难题。 当务之急,还有她自己倒退上千年的修为,得抓紧时间补上来。 ==== 于此同时,金裕楼,三楼包间内。 垂帘漫下,薛荣趴在长春凳上,身后侍女正给他上药,像是知道他心情不好似的,动作轻了再轻,却依然惹得前者重重锤了下拳,她身体一哆嗦,即刻跪在地上请罪。 “罢了。”旁边一位褐衣男子摆了摆手,道:“将药给我,你退下吧。” 那女侍如蒙大赦,逃也似地退出了房间。 “阿荣,我跟你说过许多回,要沉得住气。” “我怎么沉住气。”薛荣费力侧首看向来人,咬牙道:“从父亲死到现在,多少年了,薛妤今日一声令下,我便成了这个样子,再这样下去,我拿什么跟她争!” “你看看我这样子,看看。” 男子目光扫过他青紫一片,几乎不成样子的双腿和臀,皱起了眉,顿了顿,道:“我问你,为何那么多地方不去,你非得去日月之轮练功。” 言下之意便是,明知自己势弱,还往人枪口上撞,这不是傻是什么。 薛荣闭了下眼,哑声道:“若是我父亲仍在,我想去什么地方不能去?” 褐衣男子不由摇头,心道,可肃王侯就是不在了。 若是他父亲还在,肃王侯一脉,何至于沦落到今天,他们又何必苦苦护着这根不知天高地厚,喜欢胡作非为的独苗。 “元离,你说薛妤她,到底怎么突然就对我出手了?”薛荣用力摁了下拳,冷静下来后道:“我与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她性格古板,一根筋认死理,也常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这次一反常态非要处罚我?” “她是不是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元离将手中的药珍重地放在桌面上,道:“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 “阿荣,人间的事,你近期不要再管了,就留在金裕楼好好养伤,哪都不要去。” “薛妤手握殿前司和翊卫司,她若是想对你出手,邺都之外,你随时性命不保。” 可薛荣没将这番话当回事。 他仗着邺主的宠爱有恃无恐,压根不觉得薛妤真敢将他怎样。 不然,也就不止这一百棍了。 薛荣心系自己的大业,伤还没养好,心就飞到了尘世间,因此不过十日,他便暗中点了几个从侍连夜出了邺都。 哪知一出邺都,就遇到了状况。 一伙不知从哪重来的蒙面人见他们的车架堵在穷山恶水,人烟稀少的地方,借着夜色掩护,他们口中唤着:“快追,就是前面那伙人偷了少主的蛟龙剪。” 马车一个踉跄颠簸,薛荣掀开车帘,看到前面的阵仗,不由面色一变,朝身边从侍瞪过去,后者会意,立刻高举双手,道:“各位当真认错了人,我家少爷才出门,不认识什么少主,也没拿过什么蛟龙剪。” 可那群人浑然不听,径直冲了上来。 薛荣顿时怒了,他拍案而出,才要出手,便被一道旋风般的身影卷至一侧,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受了一掌。 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些山间流民,本着息事宁人,不想闹大的心思才主动出声,结果一出手,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那群人哪里是要找东西,他们的目的分明只有杀人这一项。 而跟他对战的人不知有多恐怖,一道掌风下来,他胸前肋骨似乎都断了几根,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这一场混战很快结束。 薛荣跟黑衣人硬拼几招,开始丢灵宝,各式各样的光芒闪动,他对面的人却嗤的笑了一声,像极了某种冰冷的嘲讽。 薛荣很快撑不住昏过去,罩着黑色斗篷的娇小身影飞快逼近,她居高临下地瞥了眼薛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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