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无论重来多少次,都能把话说得几乎大差不差,这说明什么? 说明当年亲人锋利的语言对她伤害有多大,那像是锐利的刀,一点一点切开她的肌肤,割裂骨头。 姑娘当年回家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啊,这些所谓的长辈对她不是爱护,不是关怀,而是冷漠和刻骨铭心的伤害。 南雁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眼泪就啪哒啪哒掉下来。 她一哭,红鹊也跟着嘤嘤哭。 我们姑娘太可怜了…… 时婉晴:“!!!” 该哭的是我好吗? 真是恨死这帮人了! 时安夏用眼神示意北茴。后者眼眶也红红的,立时会意,忙将马凳放好,侍候姑娘上马车。 北翼国的马车礼数规矩,长辈没上马车,小辈就不能上马车,还得等在一旁,目侍长者,以示尊敬。 可如今话已说开。大姑母已不是大姑母,长辈就不是长辈,还同她有什么礼数可讲? 况且,身为惠正皇太后,整个北翼国都得等她先行,她便自来习惯先行。 在这跟时婉晴耗了这么久,就单纯是……想落她面子而已。 时婉晴手脚冰凉僵在原地,终冷冷抬眸,“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要拿长辈压人了!时安夏并不避开她的视线,眸色安静从容且幽深淡漠。 “我认你是长辈,你才能是长辈。我若不认你,你就什么也不是。原本邱夫人若是态度好,我还愿意在我不用的时候,将马车借给邱夫人充充门面。呵……如今咱们无亲无戚的关系,邱夫人就不必挂念了。” 时婉晴见马车已然无望,气得一口银牙快咬碎。 这次回京,什么都变了。 原来母亲走了,整个侯府都面目全非。 她怒目转向陈渊,“这侯府是没点规矩了,一个府卫,不过是个下人,还敢挡主子的道!” 只能拿府卫出气了! 陈渊抱胸淡漠站在那里,不回应半分,仿佛对任何人的指责都充耳不闻。 幽深的视线追随着那个墨绿色身影的少女,似乎天地间就只这一抹颜色,看不到别的。 便见她微微顿住脚步,一只脚踩进马车,另一只脚还落在马凳上,扭过头淡淡道,“邱夫人怕是弄错了,陈渊可不是府卫,更不是你嘴里的下人。你,也谈不上是侯府里谁的主子!” 说完她就冷漠转身,钻进马车里去了。 她在护着他呢。陈渊嘴角微微翘起,冷白的皮肤几不可见泛起一丝红晕。 时婉晴气,就是很气,气得全身发抖,“时安夏,你会后悔的!” “那就让本姑娘领教邱夫人的手段!”时安夏稳稳坐在马车里,声音如黄莺出谷,“哥哥,快上马车,咱们要迟了。黄老夫子可还等着呢。” 时云起应一声,从时婉晴身边走过时,顿了一下,对其身边的邱志言温温道,“邱公子,希望斗试能与你遇上。” 邱志言闻言整个人轻轻颤了一下。 时婉晴冷笑,“无知!”等着看她儿子如何为她出气! 一定要把唐楚君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这是她儿子给的底气。 没了马车的束缚,她指责起来便放得开了,“唐楚君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规矩?上梁不正下梁歪!府卫没有府卫的样子,少爷没有少爷的样子,姑娘更没有姑娘的样子!” 时云起微微一笑,弯身进了马车。 时婉晴板着一张黑脸,不甘心地疾言厉斥,“时安夏,我看唐楚君教得你这般不懂礼数,你就别想嫁进好人家。” 隔着一层帷幔,从里传出时安夏庸懒又淡漠的声音,“借您吉言。” 随着这四个字出口,帷幔升起,精美雕栏的马车窗缓缓打开,从里泼出一杯温温的茶水,淋了时婉晴一头。 时婉晴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立在风中颤抖。 时安夏道,“说话就说话,最讨厌有人当着我的面说我母亲和我哥哥不好。本姑娘不喜欢教人做人,但有的人不教不行。” 时婉晴发出惊天动地哭吼声,“啊!啊啊啊!时安夏!” 时安夏看小丑一般看着时婉晴,“当家主母没点当家主母的样子,也不知道你们邱府是怎么容得下如此当家主母。” 时婉晴吃了侄女儿的心都有,想冲进马车打人,被她儿子邱志言一把抱住。 邱志言劝道,“母亲,算了,点卯要紧,一会儿该迟了。文苍书院不等人。” 时婉晴死死瞪着儿子,恨儿子不给自己出头。却也知道再耽误下去,就会错过文苍书院的点卯时间。 时安夏的马车已稳稳而行,陈渊骑了一匹高头大马随行在侧。 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载着北茴等人以及一大堆礼品。 一阵冷风吹来,时婉晴头上脸上的茶水滑进颈项,凉得刺骨,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言儿!你要争气!你一定要压过时云起拿下今年的状元!” 邱志言心头又是狠狠一颤,一种力不从心感油然而生。 他低下头,轻声道,“母亲,表妹所说的‘黄老夫子’,会不会是黄万千大儒?” 第115章 时婉晴急着回去换衣裳,重新整理妆容,哪管得了“黄万千”是谁。 眼看已经来不及,她道,“言儿,你坐马车先行一步,为娘随后就到。” 邱志言挥散脑中的疑惑,“母亲,儿子自己可以去。” 表妹表弟这个年纪已经在办族学。据说从族学院子的修葺,到招揽教谕和学子,都是他们自己一手一脚去做,大舅母和二舅母从头到尾没插过手。 反观自己,连点卯还需要母亲陪着,实在是无颜见人。 但时婉晴的态度非常坚决,不容置疑,“你到文苍书院门口等着,我很快就到。千万不要擅自鲁莽行事。京城不比咱们那小地方,这里到处是勋贵人家,说不准就得罪了谁。” 邱志言忙诺诺应着,上了马车先行。 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色便阴沉下来。 瞧,这就是他的母亲! 分明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妇人,偏要在娘家摆足架子,事事压人一头,如此方显出她侯府嫡女的身份。 往年有外祖母替她撑腰,在侯府里到处吆五喝六。 如今外祖母不在家,又有谁买她账呢? 不知怎的,表妹那样对母亲,他心里竟是一阵痛快,不过将内心的窃喜藏得十分隐秘。 如果他们邱家也出一个表妹这样的人物,想必母亲不至于飞扬跋扈到如此地步。 其实他有时候想,自己就不该拿下案首和解元,让母亲也尝尝失败的滋味…… 这边时安夏等人如约到了黄老夫子指定的别庄,早有管家在门前等候。 管家笑容满面迎上前来,“可是建安侯府的马车?” 陈渊先一步纵身下马,“正是。”随即将邀帖递上。 管家忙扭头吩咐一旁的小厮,“快去回禀,老爷等的尊贵客人到了。” 小厮得令,飞奔而去。 黄万千已经九十几岁,确如传说中鹤发童颜,神采奕奕,看起来顶多六七十岁。 他见来人竟是一个英俊少年男子,带着一个看起来未及笄的青稚少女,难免有些失望。 那手稿的字迹分明经过千锤百炼,才得以将“和书”字体写得随心所欲,又岂是这两个孩子能写得出来? 黄万千忍不住问出口,“年前送来的手稿,是出自谁的手?” 少女上前一步,微微福了福,“回夫子,是安夏的手稿。安夏偶然听闻黄老夫子在外托人寻孤本,也不知是不是这字体,便斗胆借稿问询。” 隐退的黄万千不好找,黄家的子孙也不一定都能慧眼识珠。 头几日那手稿才辗转到了黄万千手里,令他惊艳之至,恨不得当晚就寻上建安侯府去问个究竟。 黄家后人又觉建安侯府平白来这么一出,定是有所企图。 毕竟春闱马上要来了,万一有什么非分所求,黄万千也不好置身事外。 所以一众人跪下,求着黄万千要稳住,不能妄动,便有了今日这场邀约。 在自己的地盘,就算对方有所求,也不至于过于被动,更不会被有心人乱传谣言。 黄万千惊讶极了,目中透出质疑。实在因为少女年纪太小了,根本不可能写出这样一手流利纯熟的“和书”字体。 一个青衣姑娘昂头挺胸上前道,“既是姑娘的手笔,可敢与我比试比试?” “凝儿!不得无礼!”黄万千出言喝斥。 这青衣姑娘正是黄万千的曾孙女黄思凝,与时安夏年纪相仿,是黄家后代里写“和书”字体算是写得最好的。 凭着这手“和书”字体,她在曾祖父跟前十分得脸,平日也是以“和书”字体传承之首自居。 但万万没想到,曾祖父见到一幅建安侯府的手稿便魔怔了。整日拿着手稿端详,细细研究,看得久了痴了,还要发出一声惊诧的喟叹。 这让她心里十分难受。 今日便是存了一较高低的心,早早来了别庄,要会一会写手稿之人。 只是没想到,写手稿的少女比她还小。最生气的是,人家长得比她更好看,这就不能忍。 但见少女竟然不推辞,只眉目平静,淡淡说了句,“请!” 既是如此,黄万千就不拦着了。 他也想亲眼目睹,少女到底能不能写出深具风骨神韵的“和书”字体。 纸墨笔砚侍候。 两个少女齐齐站至桌前,拿起毛笔。 黄万千光从握笔的姿势和从容的气度上,就知孙女输了一截。 一个左顾右盼,偷瞄,如临大敌,小动作不断。 另一个凝神静气,漠视周遭,如日常写字练笔,淡定从容。 半柱香时间,收笔。 黄思凝写的是黄万千最有名的作品《北翼春秋》中的诗文,字体气势如宏,正是“和书”字体讲究的浑然天成。 抛开旁的不说,就这一手字,放在哪里都称得一绝,并不丢黄万千的脸。 因为这算得上黄思凝写得最好的字,从三岁起,她整日练的就是《北翼春秋》,怎么说也练了十几年。 黄思凝洋洋得意将毛笔放在笔搁上,对着时安夏轻轻一福,“承让。” 语气里是赢定了的张扬和得意,还有一丝想看时安夏出丑的心理。 时安夏仍旧只淡淡一笑,并不放在眼里,更不放在心上。 原本今日她让哥哥时云起自己来送孤本就可以达成目的,但还是跟着来的原因,就怕出现这样的意外。 大家族里心高气傲的人实在太多,不一次打服很麻烦。她便也存了和黄思凝一样的心思,要叫黄家上下心服口服。 她选择的同样是黄万千的作品,却不是最有名的这篇《北翼春秋》,而是……五年后才有的《圣德表》中的一个段落。 也就是说,这篇文章如今的黄万千还没写出来,而她已经默出来了。 就!还挺有意思的。 此文是黄万千写给荣光帝的德行谏言,希望新帝爱护百姓,守护江山。 谁知荣光帝觉得老东西是在暗示他德行不好,便寻了个由头打压黄家,使得黄家只能在京城没落。 不过黄万千在文人中影响力太大,这也是后来荣光帝不得人心的原因。 此时黄万千已开始看时安夏的墨宝。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黄万千研究“和书”字体多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时安夏所写的字精髓所在。 那是真正的流利洒脱,笔锋凌利却又优美飘逸。尤其拖尾处重,却又不是厚重。悠然利落,从容缥缈,有种出世又入世的味道。 他自问,自己也达不到这种笔力。 而眼前姑娘还未及笄,竟能如此挥洒自如。没有时间堆砌,那就只能是天赋了。 他甚至都不敢轻易出口评价,怕亵渎,怕冒犯。 那心情就如同一个普通学子,对着他这样名动北翼的泰山北斗的敬仰。 他已经多年没有这样的感受了。一时,百感交集。 黄家上下众口一词的赞誉,服!服了! 唯有黄思凝咬紧银牙,两眼通红。因为此时没有人在乎她写的字了。 第116章 黄思凝从小就是在赞誉声中被捧着长大。 只因三岁时得曾祖父夸了一句“这孩子有天赋”,从此便早晚勤练,发誓要将“和书”字体发扬光大,使其成为北翼国的国书字体。 她已经做好了负重前行的准备,更期望成为众人仰望的一道光。 这一刻,她心里难受极了,终于知道成为黄家上下眼里那道光是什么样子。 但见那少女装模作样,面对长辈们的称赞也只微微一笑,甚至连一句自谦的话都不会说。 可恶!世上怎有这般讨厌又自大的人! 要知在场的,除了曾祖父,还有她几个爷爷,几个叔伯,都是北翼文人中很有影响力的人。 就她这一辈,几个堂哥也是十分优秀出众。 那少女是怎么有脸站在他们中间,心安理得接受赞美而故作从容? 黄思凝瞟了一眼时安夏的字,觉得其实写得也就那样,顶多和她不相上下。 大家一定看在时安夏是客人的份上,才客气吹捧。 黄思凝便是把自己给说服了。饶是如此,她手背上跳动的青筋,还是出卖了内心的愤怒。 就算客套,能不能别做得太过分?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们黄家可是世代风骨,文坛大家,所有文人学子心里最神圣的存在。 怎么可以跟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一般呢? 黄思凝最气愤的点在于,说好是一场比赛,那就分个胜负啊。为什么再没人看一眼她所写的字? 就连她爹也只盯着时安夏的笔墨,更别提她那几个爷爷和曾祖父了。 哪怕曾祖父说她输了,她也就认了。毕竟人家是客,她是主。 谦让是文人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却不该是这样被人无视,被人遗忘。黄思凝恨极,难堪极了,嘴唇因愤怒变得惨白。 更可气的是,她爹黄皓清一脸陶醉欣赏着时安夏的墨宝,还摇头晃脑朗朗出声,“欲木之长,固其根也;欲水之远,疏其源也;欲国之安……” “让我看看!”一声低沉的男音匆匆由门外传来,转瞬间就裹挟着冬日寒气到了众人之中。 刹那间,黄思凝瞳孔放大,心跳窒息般停顿,连呼吸都仿佛不会了。 世间怎有这般男子? 一身黑色锦袍裁剪合体,身姿清瘦挺拔,行走间步履如风。他薄唇抿成一线,冷白的面庞透着棱角分明的清俊。 轮廓如剪,眉目如画,真就是明月清风世无双。 男子排众挤到黄万千身边时,全然忘了礼数,一把将时安夏的手稿抢到手中,几乎是一目十行将手稿看完。 他拿着墨宝的手,因紧张用力
相关推荐:
林枫苏慕白天赋无敌的我一心只想苟活
一个车标引发的惨剧(H)
机甲大佬只想当咸鱼
弟弟宠物
百美仙图:女神宝鉴
女帝:夫君,你竟是魔教教主?
我的风骚情人
女奴的等价替换
年代:从跟女大学生离婚开始
淫魔神(陨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