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领头站在霞光中,宝相庄严,端方温婉,明亮的瞳孔里映着初升的朝阳。 她今日未着华服,只一袭月白襦裙,裙角绣着淡青莲纹,随风轻扬时,恍若观音座下玉女临凡。 远处钟楼忽有白鸽惊起,掠过公主头顶,落下一片洁白翎羽。 “公主殿下请看。”大师指向伞面,阳光透过红指印,在地上投出斑驳光影。 那些光影竟渐渐凝聚,化作一朵巨大的莲花形状。莲花中心,隐约可见“慈悲”二字。 时安夏瞳孔巨震。 她震惊的不是大师精心设计的莲花光影,而是“慈悲”二字。 和书字体,慈悲二字的最后一笔因心中悲沧而落笔悲壮。 那分明是惠正皇太后在御驾亲征的前一夜,执笔在御案台上写下。 前世今生,亦如幻境。 时安夏原本平静的瞳孔里,波澜乍起,口干舌燥,“敢问大师,这‘慈悲’二字是何人所写?” 大师一愣,没想到公主会问这么刁钻的问题。只思考了一下,便诚实作答,“老衲也不知。此二字自来就奉于长安寺。” 时安夏只觉天地奥妙,一如她重生的秘密,无法用言语解释。 远处,长安百姓手捧莲花灯缓步而来。灯芯虽未点燃,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与伞面上的红印交相辉映,恍若河间万盏祈福灯点点绽放。 大师双手合十,声如洪钟:“佛经有云,‘一念慈悲,万缘具足’。公主殿下身俱大功德大智慧。此乃幽州之福,北翼之福啊。” 话音刚落,远处钟楼传来浑厚的钟声。 抬着万民伞的汉子们轻轻跪倒在黄尘里,霎时间,长亭内外跪成一片,晨露沾湿的鬓角贴着黄土。 霞光漫过远处的长安寺时,公主车队终究变成了天际的一个墨点。 百姓们仍站在原地,望着官道上深深浅浅的车辙,那里面盛着地震后连日的雨水,晃悠悠映出漫天朝霞。 时安夏终是没将“功德”二字的奇妙之处说出口,正如她很少将重生的秘密挂在嘴上一样。 世间万物,终有法则。她知自己能重来一世,定是行善积德的因果。 而站在长安寺对面的观音山上有两人,正在长吁短叹。 “唉,咱们恒帝可真委屈,竟成了北翼的驸马。” “叹什么气?做北翼的驸马有什么不好?你看海晏公主多受百姓爱戴?” 隔着老远,王易和吴贤文都能看到万民伞和莲花灯交相辉映出的绚烂景象。 “北翼的百姓只记得公主的功德,不记得驸马的辛苦。” “心酸啊,干活儿的是咱们恒帝,功劳都是北翼公主的。唉……唉唉……” “算了,别唉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王易收起那点酸劲儿,垂下眉眼,“如今我二人在东安郡攒下功绩,受百姓爱戴,恒帝不也是深藏功与名?” 东安郡和长安郡一样,都是地震中心。要不是驸马安排得当,东安郡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便也是和长安郡相仿,死了一些不信邪的,大多百姓都活着,正在重建家园。 吴贤文想到这些,不由感叹,“是啊。若恒帝还是恒帝,咱们梁国应该也比得上北翼的强大吧?” “如今能牵制宛国的,只有北翼。”王易遥望着公主马车队终于消失在眼前,“宛国拿捏不住北翼,已经把爪子伸向咱们梁国。宛国使团下月来访,若墉帝不能扛住压力,恐起战事。咱们当速速回京应对。” “墉帝……”吴贤文忽然迟疑道,“不知王兄可注意到,皇上身体抱恙,常面色如蜡。我听来一个秘闻,说皇上正寻人炼丹。” 王易紧锁眉头,心头一颤,“神灵诅咒!” 他们梁国君王和大臣大多不长寿,如他们两人这般岁数的,还十分少见。 “对了,”吴贤文拿出个锦囊来,“恒帝给的,说让咱俩回京再看。” 王易瞄了一眼,十分嫉妒,“嗯哼,恒帝对你终究不同。” 吴贤文一巴掌拍在王易肩上,“老小子,这你也能酸!恒帝说了,这是给我和你的!” “那还等什么?回京!”王易心里终于舒坦了,又远远望一眼,连公主车队扬起的尘土都看不见了,这才与吴贤文转身离去。 而此时,康尘砚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凝神静气。他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在极力掩饰着内心波动的情绪。 刚才在十里亭时,有人来送了个口信儿,说袁氏因被休弃,今日一早吊死在康家大门前。 终于报仇了! 他筹谋数年,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姨娘在天有灵,想必会非常欣慰。 他未沾血腥,却逼得袁氏走投无路。 康尘砚想大笑出声,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仿佛轻舟已过,往事如烟。 他再也不用因往事画地为牢,日日夜夜惦记复仇之事。 他前程大好,未来可期。 他所热爱的北翼正变得越来越好。他身处盛世,正好大展拳脚,编撰出医书流芳百世。 他与西月姑娘已订亲,成亲后必当相亲相爱。 康尘砚没有大笑,只是内敛地漫出一丝淡笑:命运待他终是不薄。 第788章 忽然有人在外头唤康尘砚,“康大人!康大人!” 他卷起车窗竹帘,探头一看,是龙行镖局的镖师,“刘镖师,何事?” 刘镖师默了一瞬,还是道,“在下想跟康大人报备一件事。” “你说。”康尘砚皱眉。 刘镖师道,“到达十里亭时,我们镖局临时接了个镖活……” 原来,康尘砚自打得知要上京赴任,就想好了要彻底断绝与康家的联系。 他把这些年来买下的医书装了满满三车,又还有一些舍不得扔的物什以及之前公主的赏赐,总共四车。 虽然他跟着公主车队出行,但他不愿意麻烦别人,所以请了龙行镖局来押镖。 而他自己乘坐的这辆马车,也是龙行镖局的。 行到十里长亭时,龙行镖局又接了两车活儿。那两车是康家送给康尘砚的东西,当时康家人叮嘱龙行镖局,此事待入了石城再报知康尘砚。 如今已在石城郊外,很快要进城了。刘镖师便把实情告知给了康尘砚。 康尘砚连忙下车一瞧,果真多了两辆马车。 掀帘一看,里头满满当当都是字画医书,以及一些尚算值钱的东西。 马车案几上,放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有地契田契和铺面屋契,以及康尘砚在康家本应分得的银两。 其实不止,他分到了更多的财产。 大房的产业,除留了一部分给康尘佑的妻儿外,几乎全给了康尘砚。 康祖之书曰:“砚儿,无论汝愿归康家与否,此皆汝所应得。闻汝已议亲,此物或为聘礼,或为家资,悉听汝便。至京师,购宅安居,处处需财。汝可粗衣淡饭,然汝妇当随汝享福。勿固执己见。” 康尘砚揉了揉酸涩的眉眼,将家信折好重新放入檀香木盒中,与那些屋契田契放在一起。 心墙轰然倒塌,他手里抱着一堆产业,泪流满面。 当晚,康尘砚寻了个机会找到西月,默默将檀香木盒递了过去。 西月迟疑了几分,还是打开木盒,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听到康尘砚问,“西月姑娘,你说,这些东西……咱们要留下吗?” 西月听他说“咱们”,刹那间脸儿羞得绯红。她想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便是抬眸看他,“康公子等我片刻,我去问问我家夫人好不好?” 康尘砚早已习惯了西月说公主是她家夫人,微笑着点点头。 西月抱着木盒子去找时安夏,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康公子问我,这东西要不要留下?夫人,您说,这些东西能不能留下?” 时安夏看着西月笑了,白了她一眼,“傻子!他那是问你能不能留下东西吗?他是在告诉你,他有家底儿。到了京城,他给的聘礼也不会少,让你答应了的亲事千万别变卦。” 西月怔了怔,“啊,是这样吗?” 时安夏叹口气,“那人心眼子多得很。还好其人算是心正,但凡心思歪一点,这世上不知会起多少祸端。”她拉着西月的手,“你啊,就是心眼子太实。以后定会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我不是有夫人您么?您心眼子比他可多多了。”西月脸上染起一丝红晕。 时安夏气笑了,“我心眼子多!我都分辨不出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帮你未来夫君骂我呢。” “夸您夸您!”西月亲昵地摇了摇夫人的衣袖,“夫人永远都是西月的夫人。” 顿了一下,她忍不住又问,“夫人您说,他心眼子这么多,我到底是嫁得还是嫁不得?” 时安夏笑,“我要说嫁不得,你就不嫁了?” 若是以前,西月定是果断点头。现在却迟疑了,迟迟无法点下头来。 时安夏诚恳的,“心意随时都在变,就像之前,你也不会果断想要嫁他。可现在,你已是心意坚定。人生是一场豪赌,咱们不知道最后结果,就只能看眼前。眼前这个人好,你就果断抓住。” 她前世没接触过康尘砚,自然也就无法得知他最后的人品走向。 “那若以后不好了呢?” 时安夏沉沉吐出八个字,“君若无心,妾当自解。” 西月得了时安夏的指点,笑着跑去将檀木盒子还给康尘砚,“还你,全是你的心眼子!” 康尘砚被戳穿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被西月的笑容感染,“我总担心你毁亲。” 西月看着眼前直率又诚恳的男子,“该担心的是我吧?我出身不好,配不上康公子。你出身显赫门第,功勋卓著,有大好前程。待你一入京,想必就会有许多权贵世家向你招手。到那时……” “到那时,我康某亦惟愿娶西月姑娘一人。” 西月满面娇羞,却也清醒,“亲事定了就是定了,我不反悔。我只请公子应我一件事。” “你说。”康尘砚虎躯一震,忍不住挺直了背脊,总觉得会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实在是因为有韦大人的前车之鉴,临门一脚,被毁了亲事。 韦大人就常在他耳边说,“没成亲前,千万少说话,多做事。心眼别太实诚,否则吃亏在眼前。回答姑娘的问题,要三思而后行,可千万别脑子里想什么就答什么。” 这是韦大人泣血的经验之谈。 康尘砚如临大敌。 但听西月正色道,“若公子往后心悦了旁人,当早日与我明说。别到了所有人都知道,唯我不知的境地。” 康尘砚听得心咚咚跳,三思而后……问,“若我明说了,你又当如何?” 西月想了想,缓缓吐出八个字,“君若无心,妾当自解。” 康尘砚看着眼前这北翼的第三个女官,一时分不清是欣喜还是惆怅。 太有主见!太有底气了啊! 想来也是,她有她自己的前程,有俸禄,能养活自己,根本不会像别的女子那样依附着夫君而活。 更可怕的是,普通女子嫁了人和离以后要再想回娘家,得受多大的白眼。 可西月不同。她娘家是公主府……想到这些,康尘砚方才想起,自己到底是要娶一个怎样的豪门贵女啊! 比刚才更担心了!康尘砚脸色苍白,终三思而再三思,遂深深一揖,“卿若有情,吾必当倾心相待。再多的誓言也多说无益,待日子长了,姑娘便能看清康某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第789章 康尘砚算不得清高矫情之人。他已经表明态度自请出族,但康家不同意,那这份财产他便堂堂正正拿得。 原本他还在愁聘礼太过寒酸,喜欢一个姑娘,总想给她更多更好。如今他有银子了,就想着买个好一点的宅子成亲。 总不能听公主说,给西月一个宅子做嫁妆,就真的心安理得住进姑娘的宅子吧。那成什么体统? 康尘砚一路盘算着手里的银子,能买多大的宅子,能买几个下人侍候,买什么样的摆饰才像样。 盘算的时候,少不得要请教同行的韦大人,京城的宅子贵吗?怎么卖的?在什么地段能离公主府近点? 韦行舟听得心酸,瞧得心酸,“康大人命好啊,被问了夺命问题还能一切安好。” 康尘砚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问题能毁了一门亲。他早前想问,又觉得人没那么熟,不好意思问。 如今行得一路,熟了,可以揭人伤疤了,便礼貌真诚问出了口。 韦行舟也没瞒着,主要是憋坏了。明德帝和少主不理解他,齐公公又骂他,他无处伸冤啊。这便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你说姑娘的心思,怎的这般难琢磨?” 康尘砚听完像看个傻子似的看韦行舟,“人家没甩你两巴掌在脸上都是涵养好!还难琢磨!” 怪不得当日公主咄咄逼人“关于表妹”几连问,原来出处是在这啊。 好险!好险!差点被这狗东西害了! 岑鸢远远瞧见这两人坐在客栈楼下的酒馆里唠呢,走过去提醒康尘砚,“你离他远点,别被传染了。这人是个傻子。” 再唠下去,小心媳妇给唠没了! 傻子韦行舟:“……” 康尘砚吓得豁然起立,忙跟着驸马跑了。 韦行舟好不凄凉,仰头一口愁入喉。 片刻,岑鸢二人又笑着回来了。坐下,倒酒,陪傻子消愁。 三个男子碰着杯,又等来了第四个男子明德帝,畅饮到深夜。 间或听到旁桌的人在聊天,“听说了吗?长安郡大地震,简直可怕极了,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我们这里都摇得厉害,更何况长安郡!估计,那已是一座死城。” “天怒人怨,凶兆!凶兆!” “为什么天怒人怨?” “你简直孤陋寡闻!”一个男子口沫横飞,神秘地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天上,“那位道貌岸然!搞了个什么计划,不止弑母,诬陷嫡母通敌,还嗜杀将军和王爷。”他低了声儿,“洪将军和应将军,这些北翼的英雄,哪个不是被他以叛贼的名义处死?” 有人附和,“我也听说了。我有亲戚在京城,听说那日血流成河,血腥气散了几天几夜都散不完。老百姓都不敢出门呢!” 一人猛拍桌子,酒碗跳三跳,“天子不仁,怪不得天道不容,长安郡地震就是上天的惩罚。” 另一人忙将那人按下,吓得脸都白了,“嘘!小声点小声点!说不准就隔墙有耳……” 就那么目光一扫,发现几个外地人在角落边上喝酒,个个穿着布衣,倒也不惹眼,方放下心来。 康尘砚气得想起身辩驳“我就是从长安郡出来的”,可对上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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