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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能在今夜平静地说出这五个字。 她问他,“谁?”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如果能和她在一起,大概就能抵消,我在世上受过的所有委屈。”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然平静。但越是平静,隐藏的委屈就越盛。 所以陈渊是来找红鹊的? 时安夏还记得昨日早上出门时,问陈渊,“你所图为何?” 陈渊当时答的是,“我之所图,你不知道?” 那语气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难道陈渊认为她把红鹊当丫环使唤,对他是种羞辱? 所以这笔账就算到她时安夏头上了? 后来陈渊坚持帮她去换灯谜,一再问她“如果我做成了呢”,莫不是想以此为条件找她要红鹊的身契? 这么一梳理,虽然许多小细节还有出入,但似乎脉络就出来了,并且合情合理。 饶是如此,时安夏仍是想听听时安柔的说法,“何以见得陈渊是冲着红鹊而来?” 时安柔却反问,“大小姐,您不觉得陈大将军对红鹊的态度,跟别人不一样吗?” 这一问,时安夏倒是想起来了。 似乎,确实有那么些不同。 陈渊在对红鹊说话的时候,真的没那么冷淡。 有次红鹊耽误久了,回来说,陈渊在教她给夜宝儿剪指甲,怕指甲长了会划伤大小姐。 还有好几次找陈渊,红鹊一去就很长时间。 这使得有时候北茴不爱跟陈渊打交道,就会派红鹊去对接。 红鹊有时说陈渊耐心好,学问也好,还会教人读书认字,吟诗习文。 众丫头就打趣儿她,说陈渊那个木头,讲多一句话都觉得亏,怎么肯教这些? 红鹊辩驳道,“府卫长才不是木头呢,他可有本事了。” 就昨日早上出发的时候,红鹊见马车夫换成了陈渊,高兴得跟朵花儿似的。 嘴里又说着,“府卫长确实是个怪人,看着冷,心头热着呢。” 一来二往间,所有人里,红鹊跟陈渊实在是最熟悉的。甚至连最起码的警惕心都没有,否则如何会隐瞒下陈渊收了时安柔银子的事? 时安柔见时安夏半天没回应,又继续道,“别的不说,您应该记得德妃是怎么死的吧?她被皇上五马分尸,不就是因为在央华宫和陈大将军秽乱宫闱吗?” 时安夏霜寒的眸色冷冷一沉,出口的话却平淡,“你亲眼看见了?” 时安柔摇摇头,“我猜的。”她自嘲道,“我一个夜者的身份,哪里有机会亲眼看见?” 时安夏又问了几句,见再问不出有用的信息,就挥手让她出去。并叮嘱她说话过脑子,不要逢人就说自己有先知本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时安柔竟从话里隐隐听出了大小姐要庇护她的意思,心头一喜,回去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感觉日子有奔头了。 这是她重生后最踏实的一夜。毕竟,她也算惠正皇太后的自己人了。 不由得想,若是前世没做那么多糊涂事跟时安夏作对,她会不会过得好点? 像跟时安夏好的那几位张娘娘和林娘娘,还有刑昭仪,后来都被许出宫,有了好去处。 如果她以后真的给时安夏当牛做马,会不会也能过得顺遂些?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勾心斗角?关键她还斗不过时安夏。 彼时的时安夏也是彻夜难眠,一直在琢磨时安柔的话。 她可以确定的是,红鹊在央华宫里绝对不是和陈渊秽乱宫闱,因为当时她自己也在央华宫,红鹊分明是为救她而死。 那个与红鹊一起被捉奸在床的男人是安平王,也就是如今晋王的王叔,当今皇上的弟弟。 荣光帝为了皇家脸面,隐去了安平王的身份。所以只有红鹊被处以极刑,而安平王却是以别的名头被赶回了封地。 时安夏还记得,荣光帝踢门而入时,自己就躲在床下,全身热得像火一样。 她中了药,根本无法控制行为,只得用牙齿狠狠咬着下唇,痛到流血才能勉强清醒。 据说央华宫当时就被侍卫包围了,荣光帝走后,侍卫也不可能马上撤走。 她记得那药叫“三更销魂散”。世间能解此毒,只有一法,便是与男子交合。 等等……所以她是怎么出的央华宫?如何熬过“三更销魂散”的折磨?又是怎么从满是侍卫的央华宫安全回到瑾仁宫的? 她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就好似她有翅膀直接就飞回去了。 那药效也就这么散了。 时安夏想了一夜,没想通这中间落下的重要环节。终于在天亮时分,才在迷糊中堪堪睡着。 廊下北茴又是一声叹息,“姑娘昨晚头疼,这将将睡着,天就亮了。” 南雁也是一脸的为难,“可姑娘千叮万嘱,今日一大早要去黄老夫子府上拜会,一定要叫醒她。” 屋里传出时安夏的声音,“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几个丫环这才一拥而入,打水梳妆,更衣蹬靴,很快就为姑娘打扮停当。 红鹊也在其中,“姑娘气色真好,一点看不出昨夜没睡踏实。” 时安夏抬头对她温温一笑,“红鹊,我想调你去书院干活儿,好不好?” 红鹊一听,小脸顿时垮了,“不好,红鹊要在夏时院侍候姑娘。” 时安夏想了想,“怪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白天你着男装扮作书童,去给我哥哥他们帮个忙。晚上又回夏时院,一样是我的人啊。” 红鹊眼睛一亮,“姑娘不是不要红鹊啊。” 时安夏宠溺地在她脸颊上一捏,“说了我是你的家,怎么会不要你?” “那我就去。”红鹊笑嘻嘻地为姑娘穿好披风,踮起脚系带,“我家姑娘最好看,这京中也不知有哪个男子配得上我家姑娘。” 北茴气得咬牙,伸手拍她脑袋,“胡说些什么,咱们姑娘还没及笄,谁许你口无遮拦?” 红鹊捂着脑袋,扁了扁小嘴儿,“红鹊错了,红鹊下次不敢了。” 时安夏好笑地看了一眼北茴,“这不都在屋里嘛?别太凶她。” “姑娘您就惯着她吧,都管不住了。要遇上别的主子,也不知一天要罚上几回。” “嗯。”时安夏应着,“是得找个强点的人护着才好……” 第113章 那个所谓强点的人,不就是现成的陈渊吗? 时安夏想把红鹊调到云起书院当值,倒也不是乱点鸳鸯谱。 红鹊长得貌美,却是个丫环,这便隐隐是个祸根。就她爹娘过些日子想明白了,恐怕也会打她的主意。 时安夏没空一直盯着,多个陈渊护着点才能放心。 有时候前生后世因果,哪个为前,哪个为后,已经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她记忆中,红鹊千真万确毫不犹豫为她死过。并且为她死的时候,红鹊一样身居高位。 试问世间有几人能做到放弃荣华富贵,牺牲性命为了旁人? 红鹊是她的恩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时安夏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陈渊确实是为红鹊而来,她也不介意成全。 予人玫瑰,手有余香嘛。况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陈渊有种莫名的安心。 今日时安夏出行带了三个丫环,北茴,南雁和红鹊,与哥哥约在侯府门口一起出发。 刚走近府门,便听到外面嘈杂,有人在大声喧哗。 “让开!你算什么东西,敢挡着本夫人的去路。” 有小厮在回话,“大姑奶奶,您的马车在那边。这是安夏姑娘的马车。” “滚开!什么安夏姑娘的马车!本夫人是她的姑母,还坐不得一辆马车了?” “大姑奶奶不要为难小的们……” “信不信本夫人把你们全发卖了!” 这时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安夏姑娘来了。” 众人齐齐回头,让开一条道。 穿着墨绿色披风的少女唇红齿白,在丫环的簇拥下款款走来。 因着今日拜会的是文坛泰山北斗,是以时安夏的装扮格外淡雅。 妆容干净,衣裙素雅。她不笑也仿佛带着晏晏春意。 每一步都走得稳而端庄,行走间鬓边的步摇都无丝毫晃动。 时婉晴看得心惊,哪怕是长辈,心里也无端生出一丝嫉妒来。 这姑娘怎生得这般貌美有仪? 时安夏抬眼便看见陈渊抱胸面无表情拦在一辆马车旁,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 马车边还站着大姑母时婉晴,以及志言表哥和几个随身丫环,还有一个护国公府的马车夫。 那辆马车是唐楚君花重金专门给时安夏打造的,黑色楠木车身,雕梁画栋,金叶镶嵌。 两匹骏马也不俗,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千挑万选才能凑出这样一对。这是郑巧儿送给宝贝外甥女的年礼,由专人养在护国公府马厩里。 平时要用的时候,才派人送来。不用的时候,又将马赶回去。 今日就是专职马车夫一早过来套好马车,等着送时安夏去黄家别庄。 可笑的是,这位侯府里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夫人,不要脸地想上马车,还扬言要发卖他。 就不明白她拿什么发卖他这个护国公府的专职马车夫。只靠一张嘴吗? 时安夏向大姑母行过礼后,也不管早前几人争论什么,只温温笑问,“陈公子,今日可要同我和哥哥一起去黄老夫子的别庄?” 陈渊道,“自是要去的。” 时安夏点点头,“那就走啊,我哥哥呢?” 正问着,时云起在两个贴身小厮的陪同下匆匆赶来。 他也是先向时婉晴作了一揖且问过好后,才与妹妹答话,“刚要出门,云清堂兄等人就到了。我先安排他们在院里温书,听说下午云臻堂弟也要来……” 听两兄妹正讨论族学之事,话里话外来族学的,都是时族子弟,时婉晴露出一丝不屑。 她是看不上云起书院的,觉得那就跟闹着玩一样。几个孩子搞什么族学,浪费银子而已。 沽名钓誉! 但这不是她要管的。她如今只有一件事,“夏儿,这辆马车可否让给大姑母?今儿我要带你志言表哥去文苍书院点卯,不能落了面子。” “侯府没有旁的马车可用了?”时安夏清凌凌的眸子,黑亮又无害。 时婉晴挺了挺腰,站得笔直,忍着气道,“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我要带你志言表哥去文苍书院点卯,不能落了面子。” 面子就是这辆马车!听不懂是怎的? “可侄女儿也要去见黄老夫子呢。”时安夏无奈道。 先不说别的,本姑娘就不要面子么? 时婉晴哪管什么黄老夫子张老夫子,现在她的事才是最重要。 此时在场就她一个长辈,难免摆起长辈架子,誓要气势压人抢下这辆豪华马车,“夏儿你坐那边那辆,这辆让给我。” 时安夏摇摇头拒绝,“不行。” 时婉晴脸色十分难看,“你说什么?” 时安夏双手拢在毛茸茸的袖筒中,一字一字,有理有据,“大姑母,您刚回京很多事不知道,我就不怪您了。那夏儿就来跟您说说吧,这辆马车的车身,是我母亲用她自己的私银特意为我打造,花了二百三十两银子。” 时婉晴听得倒抽一口凉气下,又觉得一腔愤懑。 就算马车是唐楚君出钱所造,她一个做姑母的,难道还不能用一下侄女的马车? 时安夏继续详细介绍道,“您看这两匹白马,身上一根杂毛都没有的。它们皆是从犁州运过来的种,由专人喂养在护国公府的马厩里。这马是我大舅母送我的年礼,花了六百两银子。” 还没完,时安夏素手指了指马车夫,“这位就是护国公府高价请回来专职饲养白马的马夫,他是犁州人,身契在我大舅母手里。” 所以你是怎么有脸要发卖人家护国公府高价请来的马夫? 话讲到这里,识趣儿的都该知进退,何必弄得那么难看? 偏偏时婉晴仗着自己是大姑母,又实在眼馋这辆马车,便觉得自己可能刚才语气太硬,便老脸一红换了方法,“夏儿,我还是不是你大姑母了?” 南雁闻言一时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 这配方多熟悉啊! 原来同根同缘除了有她们姑娘和起少爷那种长相一样的,还有大姑奶奶和小姑奶奶说话一样的。 时婉晴也不知丫头在笑什么,只狠狠瞪了一眼,觉得自己拿捏住了侄女儿。 岂料侄女儿满眼都是讶异,随即脸上便染上了笑容,“这……你要不想当我大姑母,也可以不是。” 时婉晴:“……”气了个倒仰,这是人话吗? 时安夏又拢了拢手里毛茸茸的袖筒,漫不经心的,“我被大伯父接回府的那一年,也就是您上次回京的那一年。当时我听到大姑母跟小姑母说,‘我可不认这野丫头是侄女,丢我们建安侯府的脸。回去跟孩子们说说,都离她远点儿。’” 第114章 南雁瞪圆了眼睛,使劲忍住不能笑。 天哪,姑娘这话还能再用一遍?她简直对自家姑娘崇拜得五体投地。 她望过去,只见大姑奶奶的表情跟原先小姑奶奶的表情一模一样,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那个……你听错了……” “我一个人有可能听错,但我几个丫头全都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时安夏全程带着笑,还抽空朝南雁眨了眨眼。 跟小姑母都撕破了脸,再加一个大姑母又能怎样? 时婉晴的表情相当精彩。 在侯府自掏腰包买了一大堆东西,本就心头窝火。如今为辆马车,竟被侄女落了面子不说,还被人当面翻出那些私底下说的话,只觉脑袋一下子嗡嗡的。 又听那可恶的侄女说,“况且大姑母并没压低声量,想来是故意让我听到,好叫我知难而退。所以后来我无论在街上还是任何一个地方,从来都不会主动往您和小姑母身边凑。” 时婉晴恨不得把这姑娘的嘴给撕了!她不知道的是,当时她妹妹时婉珍也是这个心情。 时安夏其实在两年前刚回府的时候,听到大小姑母这般恶意的对话,心里便一遍又一遍复刻过今日场景。 只是曾经把清誉和礼数看得太重,还学不会当面落人家面子,只能让自己隐忍,粉饰着表面的和谐。 再活一遍,她已经一切都不在乎了,“唤你一声‘大姑母’,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也是因为我还念着点礼数。但你非要灵魂发问还当不当你是大姑母,那我就得把话说开,以后这声‘大姑母’,您可就听不到了。” 此女简直大逆不道!时婉晴呆若木鸡,已经不知用什么语言才能形容此刻的处境。 可南雁笑不出来了。 想哭。 姑娘记得这么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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