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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夜色中,向着如意街而去。 余生阁的花园里此时欢声笑语。 长桌上摆着精致点心茶果,烛灯绕了一圈,灯火通明。 夕阳最后一丝金边被夜色吞没。微风拂过檐下风铃,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唐楚君兴致勃勃问,“咦,夏儿,你夫君刚说那叫什么‘剧’来着?” “‘话剧’。”时安夏看着黄醒月的记录,又对比唐楚君写的小故事,品得津津有味。 姚笙十分困惑,“闻所未闻,什么是‘话剧’?” 时安夏摇摇头,“我也不懂。我夫君那人,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意思那词儿是你们早前就套好的?”姚笙惊讶极了。 时安夏笑道,“是呀,阿娘。少年强则国强,那几段都是他们秘密演练了许久。我说的词儿,也是早先就写好的呀。” 姚笙更惊讶了,“你们怎么就知道皇上会问星河那孩子呢?” 在她想来,皇上不问星河,就不会让岑鸢上台讲话,不讲话,哪来的这个剧? 时安夏将稿子放在一边,揭了茶盖,微笑着拂了拂茶汤,“阿娘,我们不知道皇上会问。这真是个意外,我星河表哥实在太耀眼了。原本这个‘话剧’是要留在武举比完了以后,无论谁拿了状元,云起书院都会把这段演出来,以达到将崇武爱国的风尚推向更高的目的。” 岑鸢迎着烛光笑着走来,“谁知皇上点了我的名。我就将计就计,把兄长那段先念了。” 时云起也笑,“你作为教谕说出来,自然比我来得妙。” 岑鸢坐下,拿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那倒不尽然。兄长你如今在北翼文人圈里的影响力是一呼百应,谁能跟你比?” 当初正是因为看中这一点,他才着手写“少年强则国强”的简单剧本,排了一出所谓的“话剧”。 编写话剧不是岑鸢的强项。 所以这里面,他提供了梁先生的“少年说”,然后耐心跟时云起兄妹俩讲解以对白或是独白为主的“话剧”形式,再由他俩自己去编写场景和台词。 只是没想到,明德帝会在武举第一天就忽然点名让他讲话。他顺水推舟,在最热烈的时候,把“少年说”给推到了人前。 事实证明,效果不错。到时再以此为题出一版武举专题的报纸,等列国到达京城时,整个京城的崇武爱国氛围将达到顶点。 列国再看北翼,将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夫。而是少年人才辈出,文武百花齐放的局面。 有文明,也有武力,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唐楚君见孩子们都各自谦虚,眉眼更弯了几分,“都厉害,你们都厉害。姐姐你说是吧?” 姚笙笑道,“是,孩子们都厉害。星河更厉害!就是……起儿你那大舅哥,今儿是怎么回事?我看他也挺厉害,要不是那一箭,今日就是满分,真可惜。” 魏采菱倒是不觉得尴尬,有人提出来,总比大家背着她议论的好。 她并未刻意去看小姑子,而是尽量自然地对上阿娘的目光,轻声回应,“许是我兄长有些事儿没想通。”她转头起身对岑鸢轻轻一福,“妹夫,你别放心上,在这我替兄长给你道个歉。” 岑鸢淡淡避开,“那倒不必。他是他,你是你。况且他所做之事,只有碍他本人的前程,于我并无半点伤害。” 话是这么说,听起来也有理。但魏采菱还是听出了这妹夫的疏离之意。 她深深叹口气,正要说话,就听门房来报,说魏公子求见少主。 岑鸢回了听蓝院,在正厅见到彷徨不安的魏屿直。 两人四目相对,一瞬又错过。 岑鸢是不愿意用视线压迫对方,魏屿直是羞愧难当。 魏屿直忽然单腿跪地,“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岑鸢负手而立,垂下眉眼,“这就想通了?” 魏屿直抬起头,只觉对方如灼灼烈日,耀目异常,“学生羞愧,还望先生海涵。” 岑鸢淡淡道,“行了,明日还要考笔试。回去好生休息。” 魏屿直定定望着岑鸢,迟疑片刻,终究说出了口,“学生还有一事求先生解惑。” 第418章 岑鸢看了魏屿直一眼,率先坐下,声音仍是平淡,“起来说,坐。” 魏屿直也不扭捏,便是站起身,却不坐,只站在岑鸢面前低着头问,“若是……” 他拳头紧握,“若是”了半晌,也没若是出口。 倒是岑鸢一如既往平淡的声音如雷贯耳,“若是我心悦她时,她已嫁作人妇。我不会扰她,也不会让她为难。” 魏屿直瞪大了双眼,惊讶于先生一下就猜到他要问什么,更惊讶于先生竟然还回答了他这么无聊的问题。 先生原本少话,今天倒是多说了些,“若她行得步步惊心,我会为她排除障碍;若她心有抱负无法施展,我会替她一一实现;若她在高墙内只能仰望四方天井,我会替她在高墙外海阔天空;若她……” 后头两句,他戛然而止。 应是,若她需要有人保家卫国,他愿为她奔赴战场,抛头颅,洒热血; 若她需要有人回国退兵,他愿为她穿上龙袍,发号施令。 她是他的铜墙铁壁,他是她的万箭齐发。 魏屿直仓皇离去时,耳边还响彻着先生平静的声音。 那每个字仿佛都是在针对他,可那每个字又仿佛也是先生的肺腑之言。 就好像先生亲身经历过……魏屿直出了如意街九号,失了魂一般游走在大街小巷。 就在他拐过街角准备回家时,忽然从暗处跑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子,撞在他的胸口。 她“哎呦”一声,待看清是个壮年男子时,立刻惊呼着“公子救命”。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窜出来两个大汉,大喝一声,“看你往哪里跑!” 魏屿直心情本来很沮丧,可视线落在那女子脸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心神一抖,将女子护在身后,微凝了眉眼。 此时,两个大汉凶神恶煞逼过来,“少管闲事!让开!” 魏屿直不动分毫,只问女子,“他们为何抓你?” 女子泫然而泣,“我兄长赌输了,将我抵了赌债。可是,可是我已许过亲,不日就要嫁人……我……” 魏屿直心弦又是一颤。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岑鸢说的话:若她行得步步惊心,我会为她排除障碍。 他开口问,“欠了多少赌债?” 两个壮汉异口同声,“十两。” 魏屿直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扔过去,“滚!” 说实话,也亏得是十两,再多就没有了。这还是父亲给他考试租赁马匹用的。 考骑射和马枪时,所骑的马都是考生自己提供。他之所以没花银子,是因为云起书院一应供了。 两个壮汉得了银子自然也不再纠缠,跑了。 那女子当街就跪在魏屿直面前磕头,“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感激不尽。” 她说着仰起带泪的脸……那张脸,让魏屿直眸色又深了一层。 那模样至少像了七分,圆圆的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挺翘的鼻子,微张的小嘴。若不是穿着打了补丁的布衣,他都以为是那个姑娘了。 他不禁想,那个姑娘当年流浪在外吃了许多苦,是否就是眼前这副模样? 思绪翻滚着,嘴上却是淡然,“起吧,小事。”说着就要往家去。 女子仓促中抓了他衣角,“公子留步……” 魏屿直扭头,居高临下,“还有事?” 女子忙松开衣角,“没,没事。奴家想问公子姓甚名谁,日后奴家……。” 魏屿直又瞧了那张脸一瞬,不再说话,大步离开。 听蓝院,荆三回来报,“少主,魏公子回府了。” 岑鸢淡淡点头,“看紧他,别让人有可乘之机。” 在一个人失意之时,又是这样敏感的身份。有人要将主意打到魏屿直身上,实非意外。 荆三道,“还真有人在打魏公子的主意。” “嗯?”岑鸢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哪头的?” 荆三迟疑片刻,“哪头的还没查到,不过此女……模样肖似少主夫人。” 岑鸢敛下微沉的眉眼,“这是要替我考验学生的心性?有几分相似?” “六七分相似。只那女子看着悲苦得很,与少主夫人这种沉静高贵完全不同。”荆三问,“可要处理了?” 岑鸢摇头,“不必,放任不管,盯着就行了。查查是谁派来的。” 荆三领命而去。 时安夏这才款款进了屋来,瞧着岑鸢眉间十分沉郁,便是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岑鸢屏退屋内侍候的,“小事,就怕你听了犯膈应。” 时安夏坐在岑鸢身侧的椅上,淡笑,“犯膈应的事还少吗?不在乎多这一件。” 岑鸢却是问,“你可知魏屿直为何今日与我斗气而失了两分?” 原本魏屿直是最先入明德帝眼的人,谁知他自己一手搅了所有辉煌。 临门一脚,输在了一个“蠢”字上。 时安夏沉吟半晌,却还是道,“想必,因着你是我夫君?” 岑鸢侧目而视,“你知道?” “刚知道。”时安夏心思虽玲珑,在感情上却是个十分迟钝的人。更不会自以为是认为谁都钟情于她,否则当初就不会一度揣测岑鸢是为红鹊来的侯府了。 她的坦荡倒使得岑鸢心头舒了半分,“刚有个与你长相肖似的女子,故意接近魏屿直。” 时安夏皱眉,“肖似?” 这可真有点膈应。 “然后呢?”如果魏屿直和这女子发生点什么,不止会将魏家拖累,到时大家就不好见面了。她嫂子夹在中间更是为难。 “没有然后,魏屿直回家了。”岑鸢并未瞒着,“放心,我会找人盯着。” 次日,武举文考。 所谓文考,就是默武经。 参加武举考试的学子大多学识不多,能把几本经典兵法著作里的经典句子默写出来,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 往年武举也基本走的这个套路。且举子今日上了考场,也以为跟往常一样。 不料,今年不同了。 直到进入考场,举子们才知除了正常默武经外,还有加试项目,包括兵法策略,地理常识以及模拟作战。 这是明德帝亲自下的命令,亲自出的考题。 消息一出,将举子们打得措手不及。 待考题发下来,不止其他书院的举子蒙了,就连云起书院的举子也蒙了。 这这这……他们云起书院的教谕不是教过? 第419章 岑鸢并不知道明德帝今年会加试。 因他做了云起书院的武举教谕,明德帝防的就是他,捂得严严实实,一点口风都没露。 但岑鸢讲课的时候,想着这些人以后都是带兵行军的武将,是以并不以考试为目的讲学,而是从实用的角度,全面细致把北翼地理常识和常用兵法策略梳理了好几遍。 至于模拟作战,就更简单了。他前世在边关,对着最多的就是沙盘。 他脑子里的沙盘地形图,恐怕比兵部的还多。 尤其是鹿北一带,他曾深入研究过地形环境,否则也不能打出北翼以少胜多最漂亮的一仗。 举子们进了考场,岑鸢在外场等候。 齐公公急匆匆行来,“驸马爷,皇上有请。” 岑鸢起身跟着齐公公去了贡院的才子楼,看见明德帝好整以暇坐在栏边喝茶,面前摆了棋盘。 他向明德帝行过礼,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明德帝屏退旁人,指着对面的位置,笑道,“坐。” 岑鸢依言坐下。 明德帝心情极好,声音也变得轻快,“你这般守规矩,朕还有些不习惯。” 岑鸢平静答道,“既是入赘北翼的女婿,自当入乡随俗。父皇,您说是吗?” 明德帝哈哈大笑,“好!好好好!入赘北翼,朕的好女婿!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来一局?” 岑鸢听他没用“手谈”二字,便知对方要边下棋边聊天,伸手执了白子,先行为敬。 在北翼,白子为卑,代表平民白丁;而黑子为尊,代表显贵。 让平民先行,是北翼权贵彰显身份气度的作法。他主动先落一子,也代表着对明德帝心存敬意。 明德帝手拈黑子落盘,“拿出你的实力来,莫要因为是朕,就束手束脚。” 岑鸢垂着眉眼,从容落子,“若是小婿不小心赢了父皇,岂非冒犯?” “嗯?”明德帝笑着摇头,“你也太小看朕的心胸了。再说,朕自小没输过,赢你,不在话下。” 岑鸢眉眼微挑,“那倒未必,凡事有起始,父皇认真些。” 明德帝又哈哈笑了两声,就喜欢他女婿这不卑不亢的劲儿。 说话间,两人你来我往,黑白子纵横交错。 岑鸢再落一子,抬头笑道,“父皇猝不及防加试,到底是在考举子呢?还是在考小婿这个教谕?” 明德帝那点小心思被戳破,也不恼,黑子落在一颗白子旁边,“作为一个教谕,难道不该方方面面都教给学生吗?合着你也是照本宣科,教学生死记硬背那一套?” 岑鸢掀眸瞧着明德帝那眉飞色舞的模样,轻落一子,“所以父皇今日不止要在棋盘上赢了小婿,还要在考场上赢了小婿?” 明德帝抬眸与岑鸢对视,“那就要看你和你的学生能不能逆风翻盘了。” 他得意落下一粒黑子,整个棋局变得波谲云诡,白子举步维艰。 “那……”岑鸢淡淡垂眸,纤长好看的手指捏着白子,悬在空中,“何以见得不是顺风?” 语毕,他将白子那么一扣,便落入黑子之间。 明德帝笑容凝在脸上,眼见刚才还尽在掌握的棋局成了另一番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又落下一黑子。 仿佛怕这帝王玩赖悔棋一般,岑鸢利落再扣下一子,如尖刀出鞘,将左右黑子生生切开。 明德帝面色微变,半晌才惊叹道,“妙!妙啊!小鸢鸢,你真是个人才!” 原本淡定自如的岑鸢被那句“小鸢鸢”给整破防了,握着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咱能不搞心态吗?” 明德帝伸手就是一捶,捶在岑鸢的胸口,“哈哈哈!好小子!” 几个来回间,明德帝输了,无力回天,“怪了!朕还是第一次输棋!就连上次输给先帝,还是朕故意落败。” 岑鸢往身后一靠,正色道,“我先申明,以后不许动不动就叫齐公公来宣我入宫陪下棋。” 明德帝:“!!!”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宣你入宫陪下棋,那不是你的荣幸?多少官员做梦都想要的机会,到了你嘴里就这么嫌弃? 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岑鸢抿着笑意,眸里荡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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