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的声优。 在座的都知道声优老师喜欢凌田,拿他打趣,说他的一颗心终于是死了。 声优老师玩笑着抵抗了一下,问辛勤:“我听凌田说,你是内分泌科医生。” 辛勤点头。 声优老师又道:“这科室收入不是很高吧?” 辛勤笑了,说:“确实。” 凌田也跟着笑起来,很自然地转开话题,说到自己暑假实习的事。 她说动漫行业的冷不光在国内,其实全球都一样。哪怕是在号称劳动保障最好的欧洲,还是会有许多工作室卡着法律规定的上限,招学生去做两个月的无薪实习,就比如她。 在座的几位都发出会心的笑声。 凌田继续往下讲,她当时投出一大堆申请,经过几次面试,拿到两个 offer,一家是著名大机构,有出名的大银幕作品,而且实习有报酬,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另一家先锋艺术工作室,去那里的故事板部门义务劳动。 她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大机构更偏向于 3D 动画,而且他们的工作方式其实与“动月”类似,她觉得没必要再重复已经做过的事。而那家先锋艺术工作室的作品融合了手绘和定格动画,喜欢采用实验性的叙事结构,探讨存在主义和人性的主题,她觉得更接近她将来想画的作品。 连霏跟她最熟悉,对此早有预感,这时候说:“完蛋,甜老师要跟我们分道扬镳了。” 凌田还是笑,说:“我可能就是注定挣不了大钱吧。” 辛勤伸手,与她相握。 两人甚至都不用看对方,就默契地完成了那个动作。 他们都觉得这样很好,他们所需的其实并不太多。 那顿饭吃得很愉快,临别时,辛勤再次与几个人握手,包括声优老师。 他对他们说:“我跟凌田暂时是异地,她身边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和同事真的太好了。” 凌田好喜欢他的表现,但其实辛勤只是人前体面,背地里还挺挂心的。 过后好几次,他问凌田,他们什么时候走?他们走了没有? 凌田存心反问:“你主要想知道谁走了没有?” 辛勤抱住她,看着她说:“我才是 X。” 她也看着他,终于笑出来,点点头:“嗯,你才是。” 然后让他念剧里的台词,从“我是你的苏醒医疗官 X”,到“这或许是一种镜像神经元的本能反应,因为我爱你”。 两人都不得不承认,素人真干不了这个活儿。 辛勤念到笑场,同意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只用在私下里对她说“我爱你”就足够了。 亲吻她的时候,他忽然想,要是在过去,他或许又会觉得自己不配,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知道自己很爱她,也知道她很爱他,那种各自独立,却又心意确定的感觉让他那么幸福。 * 等到凌田结束两个月的实习,已经是八月了,他们租车开去南法度了一个短短的假期,看着血糖数据吃冰激凌,戴着敷贴泵游泳。 回到巴黎之后,开始第二个学年,但其实算起来只剩下九个月而已。 凌田那么珍惜地过着这段时光,直觉秋天须臾而逝,一晃眼就又到了寒假。 她有个同学家在格勒诺布尔,母亲在雪场旁边开了个带住宿的酒吧小馆,放假之前约了好多人一起去滑雪。 凌田想去,但又不确定可不可以,于是又去问辛勤:“我能去吗?” 辛勤为此查了那处雪场的海拔高度,附近药房和医院的地址,然后写了“高海拔环境下的血糖管理注意事项”,以及装备与药物准备,好似一篇论文。 比如寒冷可能导致指尖血糖仪误差,避免将胰岛素泵或注射部位暴露在极寒中。 比如低温环境和运动会增加胰岛素敏感性,所以胰岛素泵的基础率必须做出相应的调整,海拔每升高 1000 米,可能需减少 10%到 20%。 比如滑雪前的血糖目标值应当设为 6 到 8 毫摩每升,每 30 分钟检查一次动态血糖仪的读数,随身携带葡萄糖片或者凝胶、能量胶、坚果棒,按需补充,避免运动诱发低血糖。滑雪之后,必须警惕延迟性低血糖,睡前血糖建议 7 到 10 毫摩每升。 …… 最后,他才给她结论:“能去。” 凌田按照这份指导意见开始做准备,看到葡萄糖一项又觉得纳闷。 她发消息问辛勤: 辛勤的回复简单明了: 凌田笑出来,脑中一瞬出现画面,自己在山上突发低血糖,掰开液体葡萄糖的塑料瓶盖,然后发现一滴都倒不出来,于是卒。 要不是辛勤提醒,她真的想不到。 但她也是服了现在的自己,这么地狱的场景竟然也会觉得好笑。 * 学校放假比研究所早,凌田出发的那天,辛勤还在工作,两人约好了等她回到巴黎再见面。 她搭同学的车南下,五个人挤一辆小雪铁龙,路上开了六个多小时才到。他们在格勒诺布尔的宜必思住了一晚,次日出城去雪场。 滑雪在法国算是国民运动,同去的同学大多是老手,而她过去只在室内雪场滑过单板,如实告知水平。人家对她说,没关系啊,我们带你去个最简单的道。 他们搭缆车上去,随着吊厢在钢索的震颤中慢慢爬升,格窗外的世界也被冰雪一寸寸地漂白。 迎风面的雪壳坚硬如瓷,冻出波浪形的冰釉,背阴坡道上的粉雪蓬松如糖霜,一阵风掠过,惊起雀鸟,扬起细密的晶尘,在湛蓝的晴空下折射出淡紫色的光。 她隔窗遥望,为这景色着迷,直至到达海拔两千多米的雪场,往下一看,天都塌了,这么高,这么抖,谁说的这是最简单的道???啊??? 但不远处分明就有好几个一米出头的小孩,被大人套上雪具,迫不及待地开始往下滑。 她不得不接受现实,好吧,这大概真就是这里最简单的道了。 身边的同学一个个滑走,最后一个鼓励她说,来啊来啊,其实就这一段看起来比较陡,过了这个坡就好了。 她犹犹豫豫,想总之不能抱着板走下去吧,只好硬着头皮,横板一点一点往下挪。 动作虽然可笑,但是好歹下去了呀,她安慰自己。 就这么一直挪到一段缓和的坡道,才算放开了慢慢滑起来,一时间竟有点自我佩服,脑中一个小人儿拍着她的肩膀说,哈哈,凌田你真行,你滑起来了耶。 然而话音未落,就摔了一跤。 她爬起来,继续往下,却又见一段陡坡,只好又横着板一点点卡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记得是从哪个时间点开始,脚下忽然找到了感觉,仿佛身体先于头脑苏醒,她忘记了其他,只是感受着迎风切开冷空气的速度,听着滑雪板底摩擦雪面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的人声嬉闹全都成了朦胧的背景音,隔着层毛玻璃似的。 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她看见远处山峰的轮廓,山顶的旗云正在消散,露出冰雪塑成的锋利棱线,像一片片破碎晶莹的云母。她一直看着那里,控速,调整方向,再也没有摔倒,完美地一路滑到了终点。 她停下休息,摘下雪镜,回望来路,也真觉得不过如此。 倏忽之间,又想起本科毕业的时候,同寝室女生们约好的那次旅行,她们去了扎尕那,她没去。 当时的她满心迷茫与恐惧,总是害怕被困在家里永远不可能再远行,但又不敢走出去,总觉得自己不行。 但是现在呢?她安静地微笑,看一眼血糖读数,剥开一粒糖含进嘴里,然后朝上山的缆车走去。 她知道自己还会去更高更陡的地方,也会滑得越来越好。人也许就是这样,如果不是被突然放到一个困难的境地里,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 她也知道自己会把《请你吃糖》画下去,一直一直画下去。 让故事里的大新继续告诉小新,科技增强人怎么去很热的地方?怎么在海里游泳?科技增强人怎么去很冷的地方?怎么爬上高山滑雪? 小新也许还会问: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但大新还是会对他说:因为你以后会去啊。 一定会的。 * 暮色渐沉,一行人离开雪场,去附近的小镇,到那个同学妈妈开的酒吧里吃饭住宿。 食物实在简单,但年轻的胃口不在乎。 饭后开始喝酒、聊天、游戏、跳舞,凌田只能饮气泡水,也觉得很开心。 只除了夜里睡觉,对她来说是个问题。 那个同学多少有点不靠谱,又或者是她尚不适应法国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她以为每个人都会有张床,其实却是等酒吧打烊之后,大家一起打地铺。这种事她真没干过。 直到夜渐渐深了,手机震动,她看到屏幕上的显示,是辛勤在法国的号码。 “喂?”她接起来,对那边说。 辛勤的声音回答:“田田,我来找你了。” 虽然已有预感,她还是那么惊喜,然后继续发愁夜里怎么睡,又多一个人打地铺吗? 直到辛勤告诉她,自己在镇上订了民宿。他本意是不想打扰她跟同学聚会,这时候却成了她的大救星。 她发给他酒吧的定位,他一路寻来找她,接上她再往民宿去。 他们离开闹哄哄燥热的酒吧,走到积雪的路上。时间已经很晚,最后一班缆车的红色尾灯早已熄灭在缆桩的顶端,小镇似被施了静音咒,极其偶尔传来细碎的声音,尽是混杂着酒精味道的絮语,飘散在不知哪一条雪路的尽头。 凌田与辛勤牵手走着,兴奋地说起这一天发生的事,告诉他自己滑得有多棒,问他会不会,双板?单板?许诺明天一定教他滑。 等到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他们辨出远处阿尔卑斯山起伏的剪影,山上的雪线,峰顶的絮云,而后便是星空。冬季冰冷的空气滤去了杂光,所见的一切剔透如水晶。她抬起头,看到头顶格外明晰的点点繁星。 那一刻,又想起从前,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人生一定要做的 100 件事”——山顶露营看星空,潜水去看海底,遇到一个心动的人……曾经以为再也不可能做的事,此刻却发现竟然真的一点点地实现着。 她告诉辛勤,一件一件地数说,然后略表遗憾:“只除了一件。” “哪一件?”辛勤问。 她转头看着他笑,凑近了他轻声揭晓答案:“微醺之后疯狂接吻。” 他也笑了,而后道:“也不是完全不行。” 她说:“啊?明明是你说不能喝酒的。” “我说的是过量不行,毫无准备不行,一个人不行。”他纠正。 “所以……?”她问。 “我们可以一起试试。” “那,我们,试试?” 两人一拍即合,掉头回酒吧,说要买一瓶干红。 此处,要感谢同学妈妈的慷慨相赠。 他们带着那瓶酒去民宿,在房间里脱掉沉厚的冬装,洗去一身寒气,只穿 T 恤短裤,盘腿坐在床上。他在床边准备好了所有必须品,然后起开瓶塞,给自己和她各斟上半杯酒。 他们碰杯,对饮。 他停下来看着她,靠近,吻了吻她的嘴唇。 她尝到酒精的味道,闻到馥郁的水果香气。 “不够。”她弯起唇角,轻声地说。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颊,含吮她的上唇,舌头去找她的舌头。 “不够。”她又道。 他于是继续,慢慢地啜饮,一次次地亲吻,越来越深。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吻,又或者两者兼有,她感觉到轻微的窒息,心跳跟着快起来,人生一定要做的 100 件事,又一项达成。 他却在这时停下,看着她道:“其实,还有一件没做。” “什么?”她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起身下床。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喝酒,他真的醉了,一时间竟有些转向,定了定神,才去自己的行李袋里翻找,然后拿着一个红色小盒子回到床上。 她已经猜到那里面是什么,嘴边似乎有许多话要讲,却又忽然一句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打开那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戒指,对她说:“凌田,我们结婚吧。” 她是想笑的,但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泪光,却又哭了,于是更加说不出话,只是点头,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与他相拥,是彻底地打开自己,最妥帖地拥抱。 那一瞬确定的感觉,让两个人如此幸福。 他们醉了,哭哭笑笑,却知道彼此已经一起做了那么多曾经以为再也没机会做的事,也知道将来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事等着他们一起去做,从这一刻开始,一直到以后的以后的以后。 第☝🏻 太幸福了,工作日看到大肥章,看到她们俩的海外日常和求婚也太幸福了 晴子求婚啦!🎊🎊🎊 💕💕 为他们的幸福开心 好幸福好幸福! 我们田田晴子要永远幸福😭 太美好了呜呜呜 隔着屏幕也能真切感受到故事里他们的幸福!呜呜呜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啊啊啊,我们甜甜还那么年轻,就要结婚啦! 工作日郁闷全部消散,只剩下满满的感动!田田和小新勇敢向前走,去突破一切不可能, 一起去幸福地探索这个世界。 李理&栗静闻(1) SP,standardized patient,标准化病人。 李理第一次做 SP,还是在医学院念书的时候。 某天,他看见群里转发的广告,对辛勤说:“执医考试查体演病人,去不去去不去?” 辛勤摇头拒绝。 李理鼓动:“一天两百,还包午饭和水果。” 辛勤用一种“你有病吧”的眼神看看他。 李理继续鼓动:“我们以后也要考,先打个样也好啊。” 辛勤仍旧摆手,no thanks,没兴趣,别找我。 李理觉得他这个人一点都不懂事,这根本不是两百块钱加一顿饭的问题好吗? 那一阵,他刷脂成功,对自己的身材实在自豪,在学校天天穿着衣服无处展示,总有种衣锦夜行的寂寞。 他于是一时心热报了名,一周之后,如期来到 A 大医学院临床技能中心。 当真进了考场,衣服一脱,着实收获一波关注,或妒忌,或赞美。前者来自男生,后者男女皆有。 当然,被人手握着手摸淋巴的时候还是挺尴尬的,他只能全程放空,目光回避,忽然理解了辛勤为啥不愿意来。 十五分钟一个,来来去去几轮,渐渐没了羞耻感,他这个 SP 演得越来越自然。 考生评判他的身体,他也默默评判考生的表现。 这个不行,一副慌兮兮的样子,量血压阀门都忘了开。 那个也不行,趁考官没注意,对他挤眉弄眼,希望得到一点提示,我做得对吧?是不是就这些步骤? 但体格检查终归是执医考试里相对简单的部分,考官手也挺松,只要大致流程对了,一般都给满分。 大半天下来,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一个。 那是位女同学,跟其他人一样穿一身白衣,戴着口罩,头发一丝不苟掖进蓝色无纺布帽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走进来,关上门,向考官问好,征询患者同意,然后开始操作。 一项接着一项,她口述考点,汇报结果。人看起来挺娇小,声音却沉着稳定,言辞简洁,带着职业的权威与冷静。 他像是被摄住了,以至于指认胸壁体表标志的时候,自动略微屈膝,好让她的手轻松够到他的胸骨上切迹和肩胛上区。 而后,她让他平躺到检查床上,暖手,暖听诊器,一路从脖子查到胸,再到腹部。 听诊,叩诊,按压,她问他是否感到疼痛。他嗯嗯啊啊的回答,一直没敢看她的眼睛,任由她摆布。 直到她动手扒他的裤子。 他一把攥住裤腰,目光跟她沟通,你干嘛?! 考官清清嗓子,说:“裤子不用拉这么下面……” 他看到她的眼睛睁大了一瞬,很快恢复平静,道了声抱歉,继续做最后这个项目,膀胱叩诊。 完事之后,她帮他整理衣服,致谢离开。 他还在想自己刚才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会不会影响她得到“人文关怀”那三分? 他想找她问问,跟她打个招呼。但是当天来考试的总有几百人,考完白大褂一脱,口罩帽子一摘,哪还分得清谁是谁。 直到出了考场,他走在路上,听见后面几个人在说话。 一个熟悉的女声说:“遇上个一米九几的弟弟,大概是体育生,我可能把人吓坏了。” 旁边人问:“怎么啦?” 那个声音说:“叩膀胱裤子拉太下面了,可是我看贺银成视频里都扒到膝盖啊。” 旁边人笑起来:“示范里静脉穿刺是真抽血,电除颤也是真电,人家就拿两百块钱让你这么折腾?” 女声也跟着笑了,说:“总之怪对不住那个弟弟的,希望别影响他以后做 SP 的积极性吧。” 他没敢回头,只在前方玻璃门的倒影里看到她的样子,正抬手整理头发,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哪怕是在说自己考试中可能犯的错误,依旧沉着冷静,不慌不忙。 他倏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脸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根,心却稍安,听她这语气,应该不在意那三分。 因为这一次短暂的十五分钟的交集,他记住了她,过后辗转打听,知道她叫栗静闻,也是 A 大临医八年制的,比他高三届,已经毕业了。 但两人之间的联系也仅止于此,直到三年后,他开始在 A 医附规培,分到急诊科,才再次遇到她。 她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一双沉着的眼睛,一副掌控全局的态度,只是那背后应该是有了更多底气的。她当时已经是急诊科的住院总医师,虽然规培生各有带教,但他们的命运还是有一多半攥在她手心里。 他更是被她批过无数次。 因为做不来心电图,她说你这一天天的都在干嘛? 因为看错了单位,她说这是 U 不是 ml,你申请 400 个单位的血浆是要洗澡吗? 因为穿白大褂不系扣子,他还要回嘴,说你看某主任,她说等你当上主任裤衩穿外面也没人管你。 因为带病人去做核磁,病人口袋里有枚发卡飞到了机器里。听说那机器关机重启一次六十万,幸好找到了,也扒下来了。 常有轮转的实习生一批批参加出科考核,她总是点名让他做 SP,叫他躺在示教室里的检查床上。 他觉得她故意针对他,但是嘿嘿嘿,你猜怎么着,他干这个早已经驾轻就熟啦。 有次考到一例肋骨骨折,他衣服撩上去露出胸部,实习同学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他没忍住,笑场了。 她敲敲桌子,提醒:“能别笑了吗?” 他立时噤声。 直到结束之后,她随口一句:“你大五开始当那么多回 sp,这前锯肌怕痒的毛病是一点没变啊。” 他琢磨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居然也记得他。 过后找了个机会,他拐弯抹角地提起那次执医考试的体格检查,是想跟她套套近乎的,多少让她对他好一点,毕竟当时她还觉得对不住他。 她倒也不避讳,说:“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体育生。” 他挺骄傲地说:“也算是吧,我高中练标枪的,国家二级运动员。” 她说:“哦,体育加分上的八年制。” 他:“……” 一瞬间,似乎他犯过的那些低级错误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再次想起那次查体考试,觉得扣她三分也挺应该的,她这“人文关怀”的意识就是不大行。 但再转念,又觉得她的人文关怀好像只是独独不给他。 有奥尔兹海默症患者摔骨折还动个不停,她一边复位一边哄小孩似地哄着,耐心得就跟对待自家奶奶一样。 有病人被救护车送进来就已经不行了,她让他和另一个规培生轮流打球囊。 人家手酸,不愿意再打了,偷偷说:“人都死透透的了,这不就是演给家属看的吗?” 他却可以理解,接手继续,直到家属赶到,在床边痛哭告别,算是见上最后一面。 或许是对无意义的传统的妥协吧,是情感战胜了医学吧。可人就是这样,需要这么一个接受的过程。恰如他外婆去世那天,他当时在市里念高中,听到消息请假回家,却还是没赶上,那一点遗憾的痛苦,痛苦的遗憾,至今都还在。 因为这件事,他忽然又对她有了几分好感,甚至在心里替她说话,栗静闻这个人,就算骂人也是就事论事,其实还是挺好的。 谁知才刚这么一想,又捅了更大的篓子,挨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顿骂。 那是一天深夜,120 送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性患者,主诉突发胸痛。 他打二线的手机,没接。护士等着指示,病人催着用药,他心想先把药用上再摇人吧,看了急救医生拉的心电图,初步怀疑急性冠脉综合征,抗凝治疗?肝素?替罗非班? 恰好她跟完一台手术出来,回办公室拿东西,准备下班,看见抢救室里的他身边的阵仗,过来问了问情况,然后立马叫停了他的方案,开了 CT 血管造影。 他看她的面色,已经知道是大事情。结果很快出来,果然跟她想的一样,A 型主动脉夹层。随即改了治疗方案,吗啡镇痛,β受体阻滞剂控制血压,转心外安排手术。 病人转走之后,她叫他去办公室里,一顿痛骂:“病人说胸痛你就记个胸痛,疼痛性质你不问清楚?主动脉瓣杂音也没听见?病史写着高血压,你就没想到问问他多久没好好吃药了吗?禁忌症都没排除就当 ACS 处理?上了抗凝治疗,夹层破裂出血,人就没了你知道吗?你这医生还想当不想当?” 他吓坏了,承认自己有逞英雄的成分,尤其是在她面前。但又觉得好冤枉,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指望他快速做出反应,应该指导他的人又不在场。 那天夜里的情景没几个人看见,病人手术之后救回来了,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但他还是挨了罚,要写书面检查,还得参加专项培训,考核不过的话,延期结业。 同一级的规培生听到这消息,先后来安慰他。 其中之一自以为知道原因,说是栗静闻不依不饶,才害他受处罚。 那人对他说:“她男朋友在泌尿外,听说才刚因为劈腿,两人大吵一架分手了,算你倒霉,撞到她枪口上。” 李理听完,知道对方是在替他出气,却不知为什么感觉不适,说:“你嘚嘚嘚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闭嘴吧。” 那人直觉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再也不理他。 后来,又有人把科室管理小群里的聊天记录截图出来给他看,他才算知道事情的经过。 不是栗静闻不依不饶,害他受处罚,而是她在主任面前叫板了那时当班的二线,指出 90%的严重错误源于系统漏洞而非个人过失,不肯让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混过去。科室为此重申了值班制度,二线值班医师在值班期间不得离开医院,必须确保通讯畅通,随时待命,十分钟之内赶到。他写了检查,但那个上级也一样写了检查。 他看得热泪盈眶,觉得自己没白白相信她,从今天开始一定忠心耿耿,做师姐的好杜宾。 那之后的一段日子,他前所未有的努力,日常上班、值夜班什么的自不必说,急诊没有择期手术,他有时候索性住医院不回去,在手术室外面趴活儿,就赌当时没别人,前辈们只能带他上台。 随着手艺精进,他没再捅篓子,栗静闻也没再骂过他,有时候似乎对他还挺好的。 某天早晨,科里开会之前,她看到他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歪个头就睡着了,手托着脸,挤成一个好笑的形状。 她过去拍拍他,把他叫醒。他茫然看着她,说:“师姐……” 她对他微笑,说:“你回去洗个澡吧,都有味儿了。” 他无视了那句话,那一瞬,有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 哈!李理&学姐来咯😄 啊!啊!啊!是不是没写完没!没看够 年下篇,之遥这是要把所有YY的题材全扫光呵呵 意犹未尽,看不够,是不是还有下篇?😅 是的没写完😂 有(1)自然有(2),本来想一次写完的,又高估了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好好好,这太好看了,期待后面! 杜宾体型上的压迫感太强了,跟李理这个傻白甜的气质不太配啊,他更像是只大金毛吧,天天上班顶着一个“除了栗静闻,这世界上哪有坏人啊~”的大脑袋😂 哈!请继续“低估数字,高估自己”,一直(4)、(5)。。。(XX)的写下去😄💪 嘿嘿嘿 李理&栗静闻(2) 好像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李理不大愿意管栗静闻叫师姐了,当面不敢造次,背后总是连名带姓,就叫她栗静闻。 只可惜栗静闻不光他这么一条杜宾,除了他之外,还有一眼不看见就闯祸的哈士奇,全身都是短板的柯基,又菜又犟的柴犬,笑起来很甜但一问三不知的萨摩耶,以及表面完美满绩,背地里不知道藏着什么心眼子的边牧…… 李理回想过去的两年,觉得栗静闻对他其实还挺不错的,但再看看别人,才意识到她对他们也很好,而且相形之下,反倒是骂他骂得更多更凶。 他这人从小盲目自大,一向什么事都不放心上,唯独面对栗静闻,莫名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一时飘在云端,一时又灰心失望。再加上那一阵就连辛勤都脱单成功,更让他心态失衡,觉得自己也该加紧行动。 但是,怎么行动呢? 他决定先展现自身优势,在朋友圈晒健身照。 捧场的人挺多,有调侃他怎么突然发骚的,也有夸他让他带练的,他自以为这样显得他人缘很好,行情不错,可那些点赞评论的人当中单单没有栗静闻。 他于是只好变换赛道,又开始卖惨。 某天夜里,他在抢救室值班的时候,抽空发了张自拍,捂着心口说最近太辛苦了,怎么感觉心脏有点疼呢?就指望栗静闻一早起床看见,来医院交接班的时候关心一下他。 照片和文字是凌晨四点发出去的,一个不留神,被辛勤留了评论,让他去病房拉个心电图,他赶紧删了,就怕栗静闻看见了不来关心他。 那天早七交接之后,他确实收到了她的“关心”,只是形式跟他想得不太一样。 她又一次让他做 SP,把衣服脱了,叫新来的实习生排着队拿他练手,给他拉了个心电图,然后一个个地给他下诊断。 大家达成共识:窦性心律,72 次/分,节律整齐,ST 段平直,T 波方向一致,各导联未见异常。 栗静闻看着他问:“现在还觉得心脏疼吗?” 李理摇摇头说:“不疼了,可能是半夜抬病人胳膊抽筋了吧……” 栗静闻笑笑,没话了。 一直等到大家散了之后,她才关上门说他:“你休息时间发发自拍也就罢了,居然值班也这样?朋友圈还不分组,让上级医生看见,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啥?” 李理欲要解释,他其实是分了组的,只是没把她分在“领导”那组里而已。但这话说了是不是又得挨骂?他心里没底,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栗静闻继续说他:“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月就要规培结业了,这时候就别七想八想瞎折腾了好吗?要是出点问题,上面不给你留院,你打算怎么办?别人弃医从文,弃医从政,你怎么着,想弃医从擦?”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 ,转身走了。 剩下他,在原地愣了半晌,回味着她那几句话。 他觉得她说得对。 他现在确实应该专心在事业上,一丁点差错也不能有。 同时心里又有着几分期冀,她好像已经看出他对她的心思,现在叫他别七想八想,那等到规培结业,顺利留院之后,他是不是就可以想了? 但是“弃医从擦”,什么叫弃医从擦? 他换衣服下班,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直到回宿舍躺下,才想到自己之前发的那些健身照,她应该也都看到了,只是定义成了擦边。 他忽觉羞耻,钻在被窝里又把那些照片翻出来看了看。曾经各种拗造型,几经尝试和筛选才拍出来,po 上网的杰作,现在越看越不自信。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班之后练得少吃得多变胖了?女生都喜欢薄肌,纸包鸡看起来是不是有点油?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偷偷把那些图删了个精光。 那之后的几个月,他当真洗心革面,卡着期限发了论文,过了笔试,面试,顺利拿证,留院。 他把这当成是一个门槛,一个期限,一种约定。 等到一切搞定,他又开始盘算着表白,可还没开口,突然有一天听到她问他:“李理,你七夕那天晚上有空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嘿嘿嘿,表面镇定地回答:“有空啊,你有事找我?” 然后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她说:“那你顶个夜班吧。” 他:“……” 如果只是多值一个夜班倒也罢了,更叫他绝望的是,那天过后,他听科室里的人说,栗静闻七夕晚上相亲去了,是主任给介绍的对象,比她大三岁,A 医附神外的医生,尚不到三十五岁已是副高职称,照片以及各种头衔、成果挂在医院里那几面最令人绝望的墙上。 他记得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第一次看见那些墙上展示的光鲜履历就对辛勤说过:上面都是“卷王之王”,你估计还有机会,我这辈子就不想了。 他本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他干这行是因为喜欢,因为当医生是个最能让他明确地知道自己有用的职业。尤其是在急诊,抢救室里的手术充满了原始医疗的粗粝感,是最能展现他体力和抗压能力的地方。他是没发过什么了不起的论文,也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手术,但他并不需要跟墙上那些人做比较。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可能就是自己不配吧,栗静闻年纪比他大,能力比他强,已经聘上了主治,她自然有更高的追求。 他为此很是低落了一阵,时而寄情工作,时而痛恨上班。哪怕后来听到科室里传的八卦,说栗静闻那次相亲没成,他也只是淡淡地想,这个卷王不行,下次换个更好的吧。 直到那次市郊聚会,辛勤叫他,说栗静闻也参加,他才又燃起一点希望。 虽然大家互相都认识,但她跟他们不同年级,只跟他一个人同科室。她愿意去,肯定是因为他。 他于是满怀信心地去了,以为会是个很好的增进了解的机会,就他俩说话,就他俩在一起玩,像其他参加聚会的 couple 们一样。 只可惜当时的情形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大家轮转都到过急诊,栗静闻似乎跟所有人都很熟,跟所有人都聊得来,反倒跟他没几句话。 他略失望,但总还有希望,打算饭后邀她出去走走,把自己那点小心思吐露出来。 直到餐桌上有人提起医院里的八卦,某教授又换了一任新妻子,打趣说着男医生的四段婚姻。 有女同学玩笑:“怎么没人说女医生的四段婚姻?” 栗静闻开口道:“大可不必跟男人学,我宁愿到五十还单着,到时候天天都有白大褂小鲜肉向我表白,求我给他们一个机会。” 其他人都笑。 李理却感觉被点名,转头看向她。 栗静闻也看他,提醒:“那时候你也快五十了。” 李理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永远是那个白大褂小鲜肉。 那一刻,他以为已经得到了她的回答。虽然他还不曾问出来,但她已经拒绝了他,他只是她带过的众多师弟之一,她对他没意思。 那一夜,他没再和她说话,只跟别人喝酒嗨聊。她饭后留了一会儿就走了,等他意识到追出去,只看到远去的车尾灯,心情一落到谷底。 就这样,一场大醉之后,那次聚会结束了,他跟栗静闻又回到普通同事关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回到 ”,他们之间自始至终也只有普通同事关系。 他自以为把这个问题想透彻了,栗静闻为什么不喜欢他?恐怕不光因为她看不上现在的他。 外面都传男医生私生活丰富多彩,但其实他们这种还没上道的小医生又忙又穷,根本没有私生活丰富的资本。只是这个不丰富的原因往往是不能,而不是不想。人性就是这样,起初越是压抑,等到将来有了实力,立马反弹,千倍百倍地寻求补偿。 他由此联想到她那个劈腿的前男友,栗静闻不愿意再找男医生,甚至压根不打算走进深度关系,好像也不奇怪。哪怕他想说他不一样,又怎么证明自己与众不同呢? 此后几个月,他偃旗息鼓,更加寄情工作,就这样从秋天过到冬天,又从冬天过到春天。 科室里来了新的小狗,依旧有一眼不看见就闯祸的哈士奇,又菜又犟的柴犬,笑起来很甜但一问三不知的萨摩耶,还有从科研到临床再到心理素质,全身都是短板的柯基。完美满绩的边牧极其罕见,自带医患和谐 buff 的杜宾也不算太多。 而他,已经是一条资深杜宾。 栗静闻不怎么骂他了,倒不是为了给他面子,而是她很少再能找到骂他的理由。她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不必她开口,就知道她要什么,自觉自动地去做。两人一起当班的日子,合作抢救病人,他们就连走位都是最默契的。 他有时候觉得这样也挺好,哪怕不谈感情,自己终归是她最合适的伙伴。有时候又觉得不够,他还是很想跟她谈谈感情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六月份,那个机会来了。 起初,那只是 A 医附急诊部一个普普通通的夜班。抢救室里挤满了病人和家属,人声连同仪器发出的声音嗡嗡响着,永远没有安静的时候,大楼外面不时有救护车停靠,送进来新的病人。 到了半夜,来了个男的,浑身酒气,两条胳膊上都是血,被朋友驾着进来,说是失恋寻短见,自己用酒瓶子的碎片割的。 栗静闻出来接病人,带他进了清创室。 护士见是割腕,问要不要叫手外科? 栗静闻仔细看过,说:“不用,伤口多,但都不算太深。” 那个病人正吵着叫朋友联系前女友,把情况说得很严重,希望人家能够立刻过来看看他。 听见栗静闻这么说,他当时就不高兴了,无奈一路上闹得太厉害,换气过度,浑身都是麻的,只能任由摆布。 一直等到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他也缓过劲来了,突然坐起来,伸手向器械车。 那上面有剪子、镊子、持针器,绝对不能让他拿到。 栗静闻反应很快,一把将车推远,让护士赶紧出去叫人。男人扑过来要抢,突然而起的动作拉掉了身上仪器的连线,撞翻了托盘。金属器械砸在地上发出尖锐凌乱的声响,监护设备报警声嗡鸣。护士已经跑出去叫保安,抢救室里留观过夜的病人和家属都在问,哪来的声音?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但李理是第一个赶到的,他当时就在隔壁,刚给人拔完鱼刺,听到声音冲过来,就看见那个男人拿着根输液杆,朝栗静闻挥舞。他什么都没想,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背身护住。所幸抢救室紧挨着急诊楼的大门,保安赶到,把那人控制起来。 脑中短暂的空白之后,李理看到栗静闻的脸。 她额头有血,正顺着眉骨和脸颊滑下来。 他说:“你别动别动……”试图抱她去检查床上,好好给她检查。 却听见她道:“李理,不是我,我没受伤,那是你的血。” 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雾,远远的,听不太清,还夹杂着尖锐的耳鸣。 他没懂,说:“啊?” 她已经招呼人过来,把他弄上一张推床。 有人拿手电筒照他眼睛,问他:“记得怎么受伤的吗?” 他说:“啊?” 人家又问:“那今天晚饭吃的什么?” 他又说:“啊?” 直到栗静闻的声音响起来:“你别问他这个,他平常也记不住。” 而后换了个问题问他:“记得脑震荡怎么处理吗?” 他即刻回答:“平衡测试,眼动跟踪,记忆和注意力测试,安排 CT 平扫,排查脑出血、颅骨骨折……” 栗静闻笑了,说:“行了,没大事。” 后来的情形模模糊糊的,他记得自己被按在检查床上处理了伤口,又被推去做了 CT,等到稍稍清醒,发现自己已经在病房里了,后脑勺剃掉一块头发,缝了针,包了纱布,套着个网兜。 他只觉头又晕又痛,但心情却是异样的好起来,只因为栗静闻正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看着他。 他于是开始演,说:“我刚才眼前一黑,意识一片空白,现在感觉注意力涣散。” 当然也不完全是演,只是强调一下自己的病情。 她说:“嗯,知道。” 他说:“我还觉得困,特别想睡觉。” 她说:“现在凌晨三点,你觉得困很正常。” 他又说:“那你记得每隔两三个小时叫醒我一次,确认我没有剧烈头痛、呕吐或者意识模糊的情况……” 她打断他说:“好,我记住了。”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 她说:“你干嘛?” 他说:“我怕你骗我。” 她轻轻笑出来,伸过一只手,搁在床边,让他握住,说:“你放心,抢救室已经叫了人代班,我不走。” 他这才满意了,再次闭上眼睛,脸上也跟着笑了。 后续检查结果出来,他伤的不重,休息了两天就好了,但还是因为脑震荡,被定了个轻微伤。 至于那个病人,自称喝醉了意识不清醒,把栗静闻错当成甩了他的女朋友,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但绝对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最后拘留五天,罚款两百,赔偿医院的损失,以及李理的医药费误工费。 李理觉得轻了,在抢救室里暴力伤医,就这? 主任让李理差不多得了,因为那人原本的说法是栗医生态度不好,不拿他的伤当回事,处理伤口的时候还把他弄疼了,所以他才这样的,没让栗医生给他道歉就不错了。现在这么处理,已经是警方和科室努力的结果。 李理气死了,但从另一角度说,又觉得幸运。 别人是借酒撒疯,酒后吐真言,他则是趁着脑震荡那股晕乎劲儿,才敢把自己跟栗静闻之间的关系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 沙发,天天等番外哈哈 哈哈哈,可爱,喜欢! 啊啊啊啊啊喜欢喜欢!弱弱问一句,小新和田田还有没有呀 不要sorry啊,多写几章才好呢 没写完好,没写完好,哈哈多写多写🤣 不知道咋回事,最后看得眼泪汪汪的 哈!其实每次都写不完是我们的福气!不必抱歉🥰 才发现原来学姐是“兽医”,狗狗部门的主管🤗 有的,之遥说还要写他俩的未未来😁 真希望这本一直不要完结 开心!明天还有! 李理&栗静闻(3) 休完两天的病假,李理脑袋上的纱布还没拆,就又回抢救室上班了。 主任看见他说:“你倒是戴顶帽子啊,别让病人知道你头被砸过,质疑你的判断力。” 李理略无语,但还是遵命照办了,毕竟科里还有同事挂着水值夜班呢。 除此之外,心情大好也是他不计较的原因之一。 那一天,栗静闻提出请他吃饭。 他们从前当然也在一起吃过饭,但单独外出一对一还是头一遭。 他因此兴兴头头地忙了一天,就连病人阴阳怪气问他本科学什么的,是不是中国籍,也回答得和和气气。 一直等到傍晚快交班的时候,他收到她发来的一个定位。 那是一家距离 A 医附很远的小饭店,两个人还是分头过去的,有种谍战剧里地下工作者接头的即视感。 李理不是很理解为啥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吃饭。 栗静闻给他一个理由,说:“你别嫌我请客还带你吃便宜的,我喜欢这家的炒鳝丝,外面很多饭店都是宁式烧法,太油也太咸,这家就刚刚好。” 只可惜店老板说他们来得太晚了,当日进货的鳝鱼早已经卖完,他还是没吃到这个炒鳝丝究竟什么味道。 他们确实到得挺晚,店里只剩两桌客人,都已经在收尾。等他们吃完,人家就打烊了。 李理对栗静闻说:“我送你回家吧。” 栗静闻没拒绝。两人于是叫了辆车,一直开到她住的那个小区门口停下。 他们下了车,李理陪着栗静闻走进去,一路送到她家所在的楼栋外面。 夜已经深了,周围居民楼亮着零星灯光,幽静而昏暗。 栗静闻对他说:“你要不要上去坐会儿喝杯水?我一个人住。” 李理清了清嗓子,一时没说出话。他自然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惊异于这推进的速度。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到底还是拒绝了,对栗静闻说:“太晚了,我就不上去了。你告诉我哪扇窗,我看你到家开了灯再走。” 栗静闻看看他,似乎也有些意外,但还是笑了,抬头指给他看,她家住几楼。 楼层高,他们互相看不见。但他还是依照约定,等到那扇窗口亮了灯,这才离开。 从那里回自己住地的一路上,李理忽然有了一种顿悟之感,其实推进了这段关系的并不是他,而是栗静闻。 而且,她的推进方向好像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但至少这第一次约会,他还是稳住了的。 或者说,自以为稳住了。 那天夜里,他回到住的地方睡下去,其实留给睡眠的时间已经很短,他却做了个长长的梦,接着昨夜的剧情,说不曾说出口的话,去不曾去过的地方,看到不曾看见过的她的样子。 就这样,一直到早晨被闹钟吵醒。 回到医院上班,她对他的态度并无不同,只是两人在微信上聊得比从前多了些,吐槽,八卦,说彼此的工作安排。跟表面上比起来,更有了几分谍战剧里地下工作者潜伏敌后的感觉。 下一个周末,两人正好都休息。 李理又去了一次那家小饭店,打包了一份炒鳝丝,给栗静闻送过去。 店老板提醒,这道菜只适合堂吃,拿回家就腥了,不好吃。 但他还是决定试试。 到了她家小区外面,他才打电话给她,外卖员似地把那份炒鳝丝送上去。 她开着门等他,看见他就笑了。 这一次,她让他进去,他没再拒绝。 那天,他在她家吃了晚饭。老板没说错,鳝丝冷掉之后重新加热有点腥。 但其余的一切都很好。 他发现医院之外的她其实也就是个有点懒,有点邋遢的人,跟他差不多,休息天一觉睡到下午,然后瘫在沙发上刷大半天手机。也许就是因为相处起来太舒服,他一直没舍得走,甚至彻底忘了要离开。天黑下来,他们一起看了个电影,才刚开头就已经在亲吻,他终于如愿做了那一夜梦里的事,也看到了不曾见过的她的样子。 所谓稳住,不过稳了一个礼拜而已。 那之后,他察觉她在医院对他更疏远了些,似乎是为了刻意避嫌,不带他上手术,避免跟他一起值班。平常在员工食堂吃饭,她也一定不会单独跟他坐在一起,约会去的都是绝对碰不到熟人的地方。到后来干脆不外出了,要么去她家,要么就开个房。 微信上也聊得挺荤的。 比如临下班之前,他追着问她约不约—— 李理: 栗静闻: 李理: 比如医院的刷手服总是被洗的稀烂,她看见他在手术室外面翘着脚补裤子,发一条消息打趣他—— 栗静闻: 李理: 栗静闻: 总之一天天地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各种荤话都说过了,可他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叫她。 在医院当然还是老样子,他叫她师姐或者栗医生,她叫他李理。 但他觉得两个人既然已经在一起,私底下总该有个昵称什么的。 刚开始,他颤颤巍巍喊过一声“闻闻”。 栗静闻转头看他,一瞬睁大眼睛,那样子恰如两人初见时的情景,她要扒他裤子,他攥住裤腰抵抗。 “静静?”他试探着换了一个叫法。 她尴尬地笑出来,说:“别,你这么叫让我想起我爸妈。” 宝宝?他只在脑子里转了转,还是觉得不对劲。 那之后,就没再敢做其他尝试。 他们还是连名带姓地称呼彼此,她叫他李理,他人前叫她栗医生,人后叫她栗静闻。 至于“师姐”二字,从前不愿意叫,现在倒是无所谓了,尤其是私底下,他有时候就喜欢叫她师姐,师姐师姐师姐。 而且,其实叫不叫也就那么回事,反正约会往往也就一间房一张床,说话开头根本不需要称呼。 他俩甚至还在她车里约过。 A 医附的地下车库大得宛如迷宫,职工停车有个单独的区域。按照栗静闻的级别,尚无固定车位,停的还是公共位置,旁边就是一块临时划出的会务停车区。 两人在后排,她把他扒得光光的,自己衣衫几乎完整,坐到他身上,含吮他的嘴唇。虽然车子贴了膜,从外面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但那感觉还是太过刺激,弄得他硬得不行,一边做一边看时间,几点了,会不会散会了呼啦啦一群人从楼上下来取车,还都是医疗圈子里的人…… 可能是他矫情吧,生理上确实爽到了,心里却多少有点不舒服,觉得他们像是那种不太正当的关系。或者更形象地说,从一种 SP,变成了另一种 SP。 闲时刷手机,他看到情感博主发的短视频,总结“男人只想睡你的表现”——约会都是单独相处,不带你见朋友,不公开你的身份,对你态度忽冷忽热,不做任何承诺,经常聊暧昧话题。 一条又一条,居然完美对应。 理智上,他可以理解。 他俩都太忙了,根本没什么时间约会,又正是新鲜劲上头的阶段,一有机会当然都是办正事。 而且,两人在一个科室,他是住院医,她已经是主治,算是上下级。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也确实存在不小的差距,年龄,职级,经济基础。 栗静闻已经按揭买了套自己的小房子,虽然是在外环外,早晚高峰通勤将近一小时(当然他们这工作性质也赶不上高峰时间),但在上海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反观他自己,毕业几年,眼看快三十了,还在跟人合租,根本没做过这方面的规划。 她认为跟他没未来,似乎也合理。 感情上,就挺难接受的。 他又去求助于情感博主,但搜索关键词“姐弟恋”之下的视频或者博文,似乎都是对姐姐们说的,开篇打招呼用的都是“姐妹们”。 他粗粗扫过一遍,发现这个世界未免太看得起男人了,哪怕只是个“弟弟”而已。搞得好似只要性别为男,便刀枪不入,只有生理需求,不会患得患失,要么随便什么女人都行,要么就是追着有钱有地位的女人,既侮辱了女人,也侮辱了男人。但评论区一片叫好,都觉得说得对,现实就是这样的,不承认就是不清醒。 算法大约猜到他的境况和想法,推送了更多情感博主的短视频,总算找到一些对症的,给他讲解“姐弟恋”里的弟弟如何破局。 那些视频来自不同的博主,建议倒是大同小异——努力工作,升职,存钱,展现自己的成长性,同时保持情绪稳定,避免显得幼稚和冲动。总之绝对不能仅仅依靠众所周知的体力优势,切记切记。 他自动代入栗静闻骂他的语气,似乎可以总结成这么一句:你看你这一天天的,好好上班,别老唧唧歪歪的。 直到有次约会,两人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瞥到她的屏幕,发现她在看一篇公众号文章,题为:权力不对等的“爱情”,是一场隐形的剥削! 栗静闻察觉他在看,并不介意,反过来问他:“你有没有觉得我在剥削你?” 李理这才意识到两人对这段关系各有定义,他研究着姐弟恋,栗静闻却在琢磨办公室恋情。 但他觉得栗静闻这个想法不太对。 他当时已经过了主治医师的考试,理论上担任住院总一年,到期就能晋升。只是 A 医附竞争激烈,什么都得排队。 规培之后工作两年,他才当上住院总,也就是她过去做过的那个职位。现在轮到他管着那些小狗,听他们叫他李总,由他排班、分配工作,在示教室里给他们上课。 准确地说,主治只能算是住院医的上级医师,对他的工作进行指导和监督,她并不是他行政或者管理上的领导。 他嘲笑她道:“你其实也不算我领导啊,想管理我,你还得努努力。” 她泰然自若地回:“行啊,我努力,你要是哪天感觉到被剥削,一定让我知道。” 用她惯有的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 他知道她距离升副高也已经不远,只是在排队等着下乡而已。 一时间心里没底,却又觉得开怀。 原来她跟他一样,也意识到了这段关系里不正常的地方,想要把它变得正常起来。 他其实早已经有了计划,只是在那一刻突然下定了决心,但人在床上自然做不了什么,他还是决定先展现一下体力优势。 他翻身压住她,她笑着抵抗,手却也没闲着,把他裤子扒了,两条腿环上他的腰。两个人都感觉到彼此的欲望,却又突然慢下动作。 柔和的灯光里,他支撑着身体看着她,手拨开她额上的碎发,说:“静闻……” 她这次总算没笑场,也看着他说:“李理……” 接下去还要说什么,他们不确定,只是细致绵长地亲吻。 那之后不久,李理就申请去了青浦分院,在那里直接聘上了主治。 他最初跟栗静闻商量的时候,她就说:“你有病吧?” 李理说:“我就是有病,你给我治。” 栗静闻无语看着他。 他却还没完,拿出手机,打开银行 APP,截图了账户余额发给她,算是把这些年因为工作忙没空花存下来的钱跟她交了个底。 虽然两人当时近在咫尺,但栗静闻还是选择了微信上交流,似乎隔着一层赛博屏障,这场对话就没那么尴尬了。 栗静闻: 李理: 栗静闻也给他回了一张自己银行账户的截图。 李理: 栗静闻: 虽然受到一点打击,为什么她买了房还这么有钱?但他看着这段对话,也笑了。 那之后,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了些微变化,但依旧没有到严肃具体地谈到未来的地步。 反倒因为地理上的距离,约会变得更加困难了。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十分简略—— 李理: 栗静闻: 栗静闻: 李理: 栗静闻: 李理: 栗静闻: 李理自觉,发一张擦边自拍过去。 栗静闻给他回个大拇指。 李理: 栗静闻: 李理也给她回个大拇指。 不料临到下班,李理又有紧急手术,等到做完已经半夜,发消息过去跟栗静闻说: 对面没回音,但他还是朝她家赶,到了小区外面又给她发消息: 对面还是没回音。 他猜她睡着了,不想吵醒她,在她家附近一家快捷酒店开了间房睡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清晨突然醒来,才看见她发来的回复: 他紧急刷牙,冲澡,过去找她,敲开她家的门,手支在门框上,拗出一个深沉受伤的造型。 她笑出来,拉他进去。 上了床,看看时间,离她去医院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不做了。”他抱住她,摇摇头。 “你也有不行的时候啊?”她笑问,其实自己眼睛都睁不开。 “嗯。”他仍旧抱住她,点点头。 他们就在床上这样抱着,又睡了个回笼觉,等到再睁开眼睛,时间仅仅过去十几分钟,却不知为什么,感觉过了很久很久。 栗静闻起床洗漱,李理躺在床上,一边等她,一边刷着手机,然后就看到了朋友圈里的一张照片。 那是远在几千公里之外,辛勤和凌田站在雪地里的一张合影,他们亲吻,展示她手上的戒指。 一时间,他嘴边有一万句俏皮话翻涌而过,但最后只打了两个字:恭喜。 “你怎么了?”栗静闻从卫生间里往外看,见他呆呆坐在床边。 “没什么,”他揉揉眼睛,起身把手机拿过去给她看,“辛勤要结婚了,这家伙过去从来不在朋友圈发任何工作之外的内容……” 栗静闻看看照片,又看看他,笑问:“怎么有点失落啊你?” 李理在浴缸边沿上坐下,低头整理了很久,却仍旧说得稀碎:“我就是觉得,他们这么难,但还是走到了今天……” 那我们呢? 剩下半句,他还是没能说出来。 片刻停顿之后,栗静闻也在他身边坐下,说:“他们的病是小概率事件,相遇是小概率事件,相爱走到这一步更是小概率中的小概率。” 但总有人理所当然地觉得人人都会拥有这样的幸运。 李理可以领会她的意思,终于把那句话说出来:“那我们有没有机会发展一下这个小概率事件?” 栗静闻轻轻笑了声,顿了顿才反问:“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我为什么就是不想结婚?” 李理没敢说是,只是想起了她那个泌尿外的前男友。 他斟酌着字句说:“我觉得你把一整个群体都定义成一个样子,是不是有点草率,而且,不公平。” 还有点幼稚,但这一点他略去了。 栗静闻却又反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想结婚不是因为受过情伤?” “那是为什么?”他问,害怕听到她说,是因为你,我就是没那么喜欢你。 栗静闻却道:“我不想结婚没有什么理由,我一直觉得,想结婚才需要足够的理由。” 李理抬头看着她,似乎察觉到一点希望。 “那……我有没有……给了你一点理由?哪怕就一点点?”他问 。 栗静闻看看他,没答,转开头笑了。 他也笑了,望向另一边,心里甜甜的,直觉得这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我……” 栗静闻快被他尬死了,做了个手势,打断他道:“停,别说了,再说扣分了啊。” “行,不说了,”李理立马住嘴,“行动最重要,那你给我个行动的机会呗。” 栗静闻又看了眼时间,说:“我还有半小时出门。” 李理说:“啊?” 栗静闻往卧室走,问:“你来不来?” 李理回答:“来!” 直接拖到最后,为李理,第一评论 来! 看得嘴角一直翘着没下来过 李理好可爱呀! 喜欢这对! 哈哈哈!理理与雯雯稳住了!😉😊 优势全凭体力哈 你本科是啥专业的梗,哈哈 我宣布,静闻-李理,礼成 很萌的一对姐狗 来!! 艾慕&曾晋(1) 那个秋天的夜晚之后,两人的炮友关系仿佛敲定,小店的生意也似乎上了正轨,但终究只是“仿佛”和“似乎”而已。 那之后不久,曾晋过去的一个同事来找他,那人也像他一样从酒店辞职了,跳槽去了一家餐饮管理公司做客户经理,负责一些私立学校和企业的供餐,一下子给他介绍了好几家客户的固定大单。 一时间,曾晋有种自己要发达了的预感,他增加了原料库存,多雇了人手,想着要是这几单做得好还能继续扩大规模。 倒是艾慕提醒他,大客户虽然单子大,但回款速度受到太多因素影响,远没有散客付款直截了当,而小店的流动资金本就有限,你这个前同事做中间人,可不可靠啊? 曾晋权衡,觉得还行。他跟前同事只是泛泛之交,对方还跟他要了回扣。不过既然有回扣,回款快对彼此都有好处,前同事不会不上心。 直到做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还真让艾慕说着了。前同事胃口越来越大,要求增加回扣的比例,只要他不答应,就找各种理由压着不付款。 曾晋这才意识到,虽说是有钱大家赚,但这钱对他来说是正常经营必不可少的流动资金,对前同事来说,却只是额外多出来的灰色外快,人家肯定没他着急。 偏他也是个犟种,觉得这人做事不地道,咬死了不答应加钱,心想反正有公司合同在那里,你就一个职员能作妖到什么地步。而后,便见识了什么叫小鬼难缠,今天签字人不在,明天财务有事,后天银行限额,回款一笔笔逾期,他催款催到上火,店里的流动资金一下子捉襟见肘。 本来尚能勉强维持,他想着做到合同到期就不做了,还是好好做零售,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又出了别的问题。 有一天,小店突然停电。曾晋当时不在,当班店员二十出头,没什么生活经验,不知道要先断开电器,就这么直接把空气开关推上去,再跳,再推,再跳,实在没办法了才打电话找他。 曾晋赶回店里,左右一问,才知道是那一排商铺的电路都出了问题。电力公司紧急维修之后,重新来了电,他发现好几个关键设备都坏了,层炉烤箱、发酵箱、冰柜…… 就连这情况也是艾慕提醒过他的,曾晋当时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开始骂自己傻逼。 回想开店之初,他是真没什么长远规划,在酒店工作的时候用惯了顶级配置,总觉得一般设备不顺手,又想着钱要花在刀刃上,店租可以省,装修可以省,设备不能省,都是从经销商那里买的进口货。店开了两年多,已经过了保修期,维修费用且不提,几块主板烧了要等配件,修复周期至少一个月。 事已至此,他只能想办法解决。 先看了几家共享烘焙工作室,都是给散客做着玩的,远不够他需要出餐的规模。又张罗着找同行借用后厨,但人家自己也要营业,每天能出借的时间不定。他一般都得等到晚上打烊之后才能开工,就跟打游击战似地,今天到这家,明天去那家,拉着原料过去,从深夜做到黎明。而且,这种临时租借的价格还不便宜,店里另一位师傅又不大愿意加夜班,一些需要长时间备料的产品也不能做了。 总之各种事情挤在一起,曾晋每天日夜颠倒,下棋似地协调着人员、场地和订单,也不知道自己这回还能不能挺过去。 但就这样过了几天,艾慕替他想到一个办法。 她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通知似地告诉他:“场地有了,谈好了暂借一个月。” 曾晋问:“几点到几点?” 他默认还是夜班时间。 艾慕却说:“白天,夜里,二十四小时都是你的。” 曾晋将信将疑,实地看了才知道怎么回事。 企业注销之前必须发布公告,艾慕去记账公司的系统里找出所有最近申请注销的西餐馆、西点店,一家家打电话过去问人家店铺转出去了吗?设备卖了没?这几年转租转卖并没那么容易,店主也愿意趁这个机会多少回点本,就这样来回谈了几轮价钱,很快让她找到一家最合适的,带曾晋去看了看,当场拍板。 再看艾慕,曾晋仿佛见到了救星。 只是设备的问题暂时解决,资金缺口仍在。原材料库存,员工工资,水电煤气各种账单,店只要开着每一秒钟都在花钱。他自己口袋里是真掏干净了,爸妈那里也不能借。开店本来家里长辈就不支持,一个个都等着他倒闭呢。找朋友借又有点怪怪的,几万块这种金额,有种快要携款跑路的即视感。 就在他打算借网贷的时候,艾慕对他说:“我工作几年没存下什么钱,但可以给你五万。” 她对店里的状况一清二楚,提出的金额刚好就是他急需的,曾晋直觉救了大命。但他同时也觉得意外。两人按照她的意思,保持炮友关系已经有一段时间。艾慕时刻谨记《炮友的自我修养》,除了交换体检报告,还坚持与他不产生经济上的瓜葛,吃饭互相请,开房谁提出的谁付钱。 这一次,似乎是她主动越界。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艾慕有点尴尬,提醒,“要还的,而且你还得给我写个借条。” 曾晋却仍旧看着她,给了个不一样的建议:“你想入股吗?10%?” 既然她越界,那他也往前走一步,试探似地。 艾慕嘴里“切”了声,调开目光。 店里的流水和固定资产价值几何,她心里门儿清,自己出五万块,他给这个比例绝对是吃亏的。但她也未必有的赚,因为这只是一家晃晃悠悠前行着的小店而已。 但仅仅几秒的思量之后,她还是转回来朝他伸出手。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愿意,是因为看好他的手艺,跟他在床上玩得也不错。所谓床品见人品,人品好,可以合伙。 曾晋接住她手,跟她握了握,心里却在想,这一步到底还是走出去了。 “成交。”她说。 “成交。”他也道。 那一天,两人就在那家倒闭了的店里写了个协议。一直等那一阵艰难熬过去,设备终于修好了,企业订单做完了,货款也有惊无险地收回来,他们才去办了股东变更,连同店名一起改了。 新名字叫“甜蜜一生”,是曾晋自己想出来的。 艾慕当时就觉得很好,又好像有点耳熟。 直到有一次,两人约在他家,办完正事之后,她瞥了眼他摊在桌上的杂物,在里面看到一本《甜蜜一生由自己》。 那是几乎每个 T1D 患者确诊之后都会被医生建议买的一本书,在糖友圈子里堪称名著,却也是一般人的绝对盲区,豆瓣评分 9.5,打分人数仅仅几十个。 “你怎么会有这本书?”她问曾晋。 曾晋好像有点尴尬,低头,撩了把头发,说:“……我网上搜到的,看评价不错就买了。” 她这才知道他搜索过 T1D 相关的内容,却没问为什么你要搜这个,是不想牵扯出更多更深的讨论,这当然也是炮友的自我修养之一。 她只是玩笑似地问他:“给自己的店起这么个名字,不觉得很地狱吗?” 曾晋却答:“没有吧,我觉得挺好听的。” 这四个字,他本来或许会觉得俗气,反而正是因为背后的那一层意思,让他觉得有意义。 两人就这样继续着炮友关系,又因为成了合伙人,见面变得更加频繁。 因为代账会计的工作,艾慕常常骑着小电驴跑来跑去,时间上比较自由。曾晋总叫她去他家吃饭,他住的小区就在“甜蜜一生”旁边,说自己回去做饭很方便。 艾慕起初嫌麻烦,只是为了和谐相处,还是去了。然后就去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简直包饭在了他这里。 她有个 T1D 患者当中挺常见的症状,还真就是单峰心心念念的 ED,不是勃起功能障碍,而是进食障碍,总是在暴食和严格控制摄入之间左右横跳。她的血糖格外的脆,低血糖频发,其实也是这个原因。道理她都懂,就是控制不了。 但去他那里吃饭就好了很多,因为他手艺真不错,每一口都让她觉得特别值得。正餐吃得好了,对那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反而没什么欲望了。 而且,她后来才知道,他除了那本《甜蜜一生由自己》,还买了 T1D 患者的饮食指南,研究着给她做饭。 可是她问起来,他却不认,说:“你想多了,我用得着研究?我营养学本科好吗。” 倒也是事实,他三本毕业,学的是西点,拿了营养学文凭。 除了吃饭,还有睡觉。 她跟父母同住,一般不在他那里过夜,只一次爸妈出去旅游,她在他家住了几天。 夜里两个人睡一张床,她本以为会睡不好,结果却恰恰相反。 睡到半夜,她手机震动,收到动态血糖仪的低血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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