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刚开始是见色起意吧,”凌田回忆,脸上带着笑,“那时候也反复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因为你是医生,因为你救了我,因为有很多我不明白的问题,你都能告诉我答案,所以我才会想要跟你在一起。后来,我发现我们是一样的,这份感情又变得更加复杂了一点。 “见色起意,白大褂光环,感激,信任,依赖,心疼,这么多因素加在一起,我也想过这到底是不是纯粹的喜欢,问过自己如果我们不是因为这个病认识的,我跟你在别的地方遇到,事情会不会有一点不一样。” “我想我还是会喜欢你,首先见色起意这一点是不变的,”她自问自答,又笑了,“而且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爱干净,会做饭,很多想法跟我一样,又有很多地方跟我不一样,我们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闷。” “但是继续往下想,我发现我不舍得去掉其他那些部分,你救我,教我,帮我走出来,告诉我你的秘密,可能确实不够纯粹吧,但反而是那些部分让我对你的喜欢有了厚度,变得独一无二,我不可能这样喜欢另一个人。而且,我越来越觉得感情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东西,追究是否纯粹不过是一种偏执罢了。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我还是会有需要你救我的时候,比如像今天这样跟你要胰岛素,也还是会有见色起意的时候,就像刚才……” 辛勤听笑了,眼底却也有泪光闪过。 他看着她,想起那些曾在他脑中反复盘桓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他恰好出现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她还会喜欢他吗?时过境迁,她不再需要他之后,她还会喜欢他吗?他未曾问出来,她却给了他答案。 凌田问:“所以,你愿意接受这样一份感情吗?” “我愿意,”他点点头,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那你呢,你愿意继续和我在一起吗?” 她也点点头,眼泪终于滑下来,几乎无声地说:“我愿意。” 他伸出手把她搂进怀中,抱得紧紧地,头低下去深深埋在她颈窝,就这样静静抱了很久,才又开口道:“田田,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喜欢我。” “啊?你怎么知道的?”凌田觉得自己白说了这么多话。 辛勤说:“漫画里看出来的。” 凌田说:“那好吧,蛮好不来的。” 辛勤说:“不行,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凌田揉着他的头发,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很是宠溺地哄他:“嗯,我说,我很喜欢你的,最喜欢你了。” “嗯,”他满意了,又提要求,“把我血糖亲友加回去吧。” 她笑出来,心里说,这其实也是一种偏执吧? 他却已经探身拿了两个人的手机过来,看着她现场操作。 加完亲友,两人又抱了很久,外面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凌田已经快睡着了。 她呢喃地问:“这么晚谁啊?” 辛勤抱歉地说:“我点了个外卖。” 然后下床跑出去开门禁,等着外卖员上来,开门收货。 然后拿着可乐和杜蕾斯回到卧室里。 又来,说好的自律呢?凌田服了,佯作审判地看着他。 他被她看得耳朵都红起来,关了灯回到床上,抱住她说:“我好想你啊,田田。” 她终于没忍住笑出来,手臂环上他的脖颈,说:“我也好想你,小辛。” 第二次更久,更缠绵,做到后来凌田怀疑自己又炸糖了。但也可能没有,她只是单纯地快乐着。 * 《废物小队》特别篇 第一卷最终话的那场大战之后,L 回到空间站,进行了成为科技增强人以来最大的一次修补。 返回地表之前,X 叫住她,打开自己的大脑,让她看其中闪烁的部分。 “那是什么?”L 问。 X 回答:“那是我的大脑岛叶,你受的伤,也能让我感觉到疼痛。” L 又问:“为什么会这样?” X 迟疑,用了从未有过漫长的时间搜索和思考。 L 看着他,再一次觉得他不只是个仿生人。 终于,他回答:“这或许是一种镜像神经元的本能反应,因为我爱你。” “爱?”L 不信。 在她出生的年代,爱这种东西就已经消失很久了,哪怕写在古书里都叫人唾弃,认为那不过是性欲、孤独、利益交换的副产品。 但 X 继续说下去:“爱是存在的。我可以找到一些神经生物学上的解释,多巴胺给予快感、催产素产生依恋、血清素带来平静,所有这些结合在一起,就是爱的感觉。” “你有吗?”L 戏谑地反问,他只是一个仿生人。 X 再次思索,而后回答:“是的,我有。” “人类的爱是有杂质的,是许多种情感的混合体,共同经历构建出来的友情,长期共生产生的亲情,价值交换产生的感激,因保护欲而生的怜悯,还有生存本能驱动的对孤独的恐惧。” “但去除所有这些杂质之后,所谓纯粹的爱更像是一种理论极限值,最后剩下的,是疼痛,当你看到爱人疼痛时,自身疼痛脑区自动激活,无需任何认知加工。” L 忽然震动,她想起自己听到 X 对她吐露秘密的那一刻,他千百次修补的经历,她也曾有过疼痛的感觉。但她无法向他展示大脑闪烁的区域,便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带着这个秘密走进那个添了更多碰撞与烧灼痕迹的立方体。 舱门在她身后封闭,登陆舱再次启动,如一粒沙飘落向地球的方向。 第☝🏻 没票票了,送花花❀ 哇意外惊喜! 看到小新就想起偷妈妈bra给美女的小屁孩 哈哈哈 大煞风景了 惊喜一更!我又快乐了! 好幸福好甜蜜的一章🥺🥺🥺 好甜好甜看完又是想哭的一章,幸福的眼泪🫶🏻 幸福啊 开心开心 好开心呀! 凌田在厦门住了三天,天气很热,时晴时雨,她没怎么出去玩,倒是画完了《废物小队》的特别篇。 这一话很短,而且都是文戏,跟之前的风格有点不一样。完成之后发出,她就有些忐忑,不确定读者反馈如何。要是在抄袭事件之前倒还好些,看的人少,评论区都是熟面孔,大家讲话都好听,鼓励为主。但现在流量上去了,各种各样的人多起来,不留情面的评论也越来越多。 结果不出她所料,她更新之后便登机回上海,途中一个多小时,手机关机,落地之后开机一看,已经有人在评论区骂上了。 有的说:等了那么久,结果拉了坨大的。 有的说:几几年了,什么老土剧情,还整爱拯救世界这一套? 还有的先扬后抑,说:难得看见一个喜欢的冒险热血漫,弄到最后还是要谈恋爱,主笔女的吧?失望。 凌田跟辛勤分别,本来心情就不好,在飞机上还偷偷哭了会儿,这下倒是欲哭无泪了。打车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左右摇摆,不知道该不该下场解释,好几次在输入框里打好一大段,最后全删了,一个字都没发出去。 她不记得是莎士比亚还是罗兰·巴特说过,作品一经完成,作者就死了,全都交由读者评说。那她现在要是冲出去解释,是不是就相当于诈尸?说不定还会被说剧情设置的不行,反正只要读者没看明白,就是作者失败。 但更关键的是,这是她给第二卷留的核心包袱,要是现在抖出去,到时候就没那个效果了。她只能在心里想象,这几位看到后面,会不会有种被打脸的感觉。可惜现实大多是人家骂完就走了,就剩下她,忍得好难受。 就在这时候,评论区出现了一位名叫“拉磨三勤”的网友,把那些骂她的人一个个怼过来。 回复第一个:便秘啊你,腿麻不麻,要不要纸? 回复第二个:我第一次看见这句话还是拨号上网,就你这初代键盘侠的口条好意思说人家老土? 回复第三个:你还是个男的了,谈不上恋爱真光荣,免邮发个贞洁烈男牌坊给你好不好? 凌田看呆了,这是谁?好难猜。昵称她熟悉,但说的话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她截图发给辛勤,问: 辛勤看过,给她回: 凌田赶紧去澄清视频下面看了看那条最高赞的评论,果然,说“哎呀呀,男模多少钱”的那个号也变成了“拉磨三勤”。 凌田还挺感激李理的,但还是说: 虽然抄袭事件结果不错,但同样的事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辛勤自然应下,把那张截图转给李理,问: 李理发来一个笑脸,以及一句: 辛勤: 李理: 但辛勤随即给他回了张自己跟凌田在厦门海湾公园的合影,背景一片粉紫色的晚霞,两人抱在一起笑得很开心,照片下面跟着一句: 李理回: 辛勤: 凌田稍后刷新,那个盗版“拉磨三勤”总算消失了,却又看见 HY2405178896,发了长长的一段: 大家注意到前文的伏笔了吗?数字方舟里的人为了感受痛苦,在黑市高价购买模拟痛觉的神经数据包,但还是没什么用。现在 X 提供了一个解法,可以通过共情,让数字人感受到现实世界里爱人的疼痛,这很可能是后面剧情展开,废物小队拯救虚实两个世界的关键。 凌田服了,立马又给辛勤发消息: 辛勤秒删,删完打了视频过来问为什么:“……我没骂人啊。” 凌田说:“但是你剧透了。” 辛勤说:“所以真的是这样?” 凌田夸他:“是的是的,你就是那个聪明的小读者。我就说肯定有人能看懂,不是我剧情有问题。” 凌田知道伏笔不能埋得太深,也不能太浅。她一直觉得十个人里有一两个能猜到是最合适的,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出现的就是辛勤,心想他俩简直就是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 辛勤美滋滋,继续往下猜剧情,说:“但是有个地方我没看懂,小孩哥是小卷,M 是艾慕,那道长原型是谁?” 凌田给他剧透:“没谁。废物小队不可能永远没有战损,怎么都死不了,紧张感就没有了,但我又不想把现实里有原型的人物画死……” 辛勤听着一下抓住重点,问:“你是说道长要领盒饭啦?就第二卷吗?” 凌田赶紧制止:“这个要保密啊,不许说出去。” 辛勤捂住嘴,呜呜呜地说:“保密,一定保密。” 两人继续往下聊,也真说到了现实里的“废物小队”成员。 辛勤告诉凌田,小卷因为生病,失去了竞赛保送的机会,但最后还是凭裸考成绩进了原本的目标学校,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等着看“季元”这个名字出现在全国奥数比赛一等奖的名单里。 他当时问小卷,是否需要他传授一些过来人的经验?小卷不屑地说,你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反倒是跟他打听了一下到底怎么练习,才能把引体向上练起来。他中考只有一门成绩不理想,就是体育。 两人一致认为,这小孩好狂,好讨厌啊。 凌田也告诉辛勤,艾慕入股了曾晋的西点店,还给店铺换了个中文名字,叫作“甜蜜一生”,现在天天在朋友圈里发甜点广告。 她上回跟艾慕聊天,说一型卖甜点简直就是报复社会。艾慕却告诉她,本以为自己独一无二,结果在一个糖友群里嘚瑟了一下,一下出来好几个专业做法甜的西点师,唯一不了一点。 分开的第一夜,他们就这样唧唧歪歪地打了好久视频。 最后道别挂断,房间忽然静下来,凌田有些难过,却又觉得欣慰,现实世界里的科技增强人们,和她故事里的一样,顽强又快乐地活在地球上。 * 八月头上,辛勤凑了几天休假回上海,就像他们事先说好的一样,约了跟凌田的家人再见一面。 辛勤为此准备了过去几年的病历和最近的体检报告、动态血糖监测记录,以及未来三年的工作上的计划,以证明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并发症,身体素质良好,经济独立,事业发展有前景。 凌田觉得说服力足够,但听起来怎么跟他在 A 医附参加综合面试的阵仗差不多呢?面对家里人总还有点怪怪的,她认为这事应该分段进行,自己得先去铺垫铺垫。 至于这个铺垫的对象,当然还是凌捷。 于是,她假模假式回家,假模假式地蹭到母亲房间里,假模假式地聊了会儿天,才言归正传,说《废物小队》的版权合同签了,她发了笔小财,想请大家吃饭,宾客名单包括徐玲娣,凌建国,凌捷,田嘉木,还有,辛勤。 凌捷疑惑地看着她,然后直接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了……” 凌田傻眼,她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随即便想起一个又一个瞬间—— 比如那次她们深夜聊天,凌捷问她,你跟小辛怎么样了?她说挺好的,对话就此空白,但凌捷没再问下去。 还有这一年的清明,她们去给阿太扫墓,凌捷在徐玲娣即将显摆“田田交了个医生男朋友”之前岔开了话题。 当时那么自然而然,直到此刻,她发现自己记得每一个细节。 不用她说出来,凌捷就已经猜到了,但还是给了她足够的自由和尊重,让她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在母亲眼中,她或许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废柴小哭包了,这个念头却又让她一下哭出来。 她抱住凌捷,埋头呜呜哭。凌捷也抱住她,拍着她的手背说:“到底怎么回事?” 听起来又有点要替她出头的意思了。 凌田赶紧解释:“我们分开过,但是没分成……” 只是如实陈述事实,却又让她起了另一次情感的潮涌,缓了半天才把事情说出来。 凌捷静静听着,等她说完,不做评价,让她联系辛勤,然后开了个腾讯会议,线上面试似地跟他也聊了聊。 两边聊完了挂断,凌捷有一会儿没说话,凌田心里忐忑,先开口表态了:“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现在我很确定,我真的只想和他在一起,哪怕结果不好。” 凌捷转头看看她,倒是笑了,说:“我也没要拆散你们啊,你哭得稀里哗啦的……” 凌田傻眼,看着母亲。 凌捷想了想,继续往下说:“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说明是个自律负责的人。他会因为不坦诚而自责,说明人品不错。而且,说句实话,从母亲的角度出发,我真的不介意你不生孩子。如果你将来想试一试,我会支持你。但如果你不想冒险,我会松一口气。” 凌田以为这就是祝福的意思了,擦掉眼泪,高兴起来。 凌捷却又道:“但我之所以不反对,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你。哪怕两个非常健康的人,浑身上下一点问题都没有,也不是说就能顺顺利利地从相爱走到结婚,就算结婚了,也不能保证一辈子。我只是相信你,田田,你也是个坚强、自律、负责任的人,就算将来你们真的遇到问题,对你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可以解决的问题而已。” 凌田又要哭了,凌捷捏住她的脸,笑着说:“你差不多行了啊,别让我后悔。” 凌田忍住,点头。 凌捷又道:“请吃饭选在哪天,什么地方,你告诉我。外婆外公还有爸爸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跟他们谈。” 凌田也笑出来,笑得挺难看,但当她说出那句“谢谢妈妈”的时候,还是让凌捷想起了自己。 母亲的保证就是那么靠谱。 几天之后,辛勤回到上海,跟凌田家里人一起吃的那顿饭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只是徐玲娣的态度多少有点淡淡的,以后应该也不会那样骄傲地出去显摆“我们田田交了个医生男朋友”了,既因为慢病,也因为异地。同为医生,在外地还是在上海 A 医附,是完全不一样的。凌田甚至有点不确定,哪个原因更让外婆介怀。 但她还是看到了徐玲娣发的朋友圈,九宫格里是一家人吃饭的照片,还有她画的漫画截图。 随后又听到她在给太极拳群里的朋友发语音,说:“我外孙女呀,老来噻的,漫画家,马上要出书,还要拍动画片……” 凌田莞尔。 她又一次地想,爱是复杂的。 阿太爱外婆,虽然什么都不能给。外婆爱母亲,虽然掺杂了太多功利的标准。母亲爱她,虽然曾经从理想落到现实,大吵过,伤过心,说过再也不管了,但终于还是找到了恰到好处的方式。 一代又一代,她们未必做到了最好,但都想做得更好,不复制自我,不重蹈覆辙。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凌田不知道,她只是再一次地想,爱是复杂的。 * 见过凌田的家人之后,辛勤带着她去了一次杭州,看望他的父母。 跟凌田一样,他也已经跟周令还有辛成均做了足够的铺垫。凌田的到来让他们那么高兴,尤其是周令。虽然自从辛勤开始实习、工作之后,他们见面不多。但她对儿子很了解,一下就看出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他们是上午到的,中午一起吃了顿饭,下午辛勤开着父亲那辆手动挡的车,带凌田出去玩。 凌田过去就来过杭州,而且不止一次,对那些旅游景点兴趣不大,反倒更想去看他小时候生活、长大的地方。她以为他会介意,因为那里留着不好的记忆。但他没有,带她去看他从前住过的地方,上过的学校。 正是暑假,他们站在爬满蔷薇枝蔓的围栏外面,看着空空荡荡的校园。 凌田忽然想,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她想找到八岁时的他,对他说一声没关系的,再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保命小知识,全部传授给他。 想法荒诞,她不曾说出来,辛勤却像是听到了,从身后抱住她。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几个来上游泳课的孩子,背着配色耀目的泳包跑过阳光普照下的操场。 那天夜里,辛勤把凌田送到附近酒店住下,自己回到家中。 时间已经不早,但周令在等他,直到这时候她才有机会单独跟他说话。她把他带进书房,关上门对他说:“你能这样我真高兴,但你也得有个心理准备,要是以后遇到什么问题……” 哪怕她每天以微笑示人,哪怕过去二十多年的时光她看着他一点点变好,变强,去做自己想做的每一件事,而且总是能成功。但她仍旧战战兢兢,总是怕他在又一次失败之后,又一次跟自己过不去。 但辛勤笑了。 “我知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的……”他说,而后展臂拥抱了母亲。 这个动作他小时候做过那么多次,但也已经隔了太久不曾做过了。他长高了那么多,现在需要微微躬身才能埋头在她肩上。 周令终于也笑了,伸手拍着他的背脊,她湿了眼眶,忽然想,这或许才是她看到的他最大的变化。 感动啊 爱是复杂的 小新的妈妈也好好😭 摸鱼看完了。好感动。两家人都好好 感受到了大结局的前兆QAQ 坚强而独立才是幸福的唯一法宝 很好很好,没有已完结的标注🥳 一代又一代 我们会不停进化爱的方式❤️ 能拥有被父母理解的好运气真好 真好啊真好啊 很多时候看到这种大团圆会觉得熟套,但是看小新和田田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他们俩值得啊! 周妈妈二十多年来真是辛苦了,抱抱🫂 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凌田和辛勤的双城异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在理论上,两个人打算得很好。 他们计划每个月至少见面两次,辛勤把几个周末攒在一起,飞回上海,凌田也可以趁项目不忙或者远程工作的时候飞去厦门。 剩下不能见面的日子,早上设同一时间的闹钟,铃响之后一起起床,拍下各自窗外的天空发给对方。然后洗漱,打针,吃早饭。辛勤从家里出发去医院上班,凌田坐到写字台前,开电脑,开数位屏,开始一天的工作。等到了午休时间,发消息提醒对方准时吃饭,拍照分享都吃了些什么。傍晚下班之后,再开着视频一起做饭,吃饭,散步,画画,写文章。夜里上床,一起躺着看个片子,或者聊聊天,荤素均可。 计划完美。 但在现实里,就没实现过几次。 他们的工作性质截然不同,作息习惯也不一样,而且还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凌田当时已经开始了在“动月”的工作,辛勤也正忙着完成各种临床考核、科研指标和教学任务。 两人只能勉强做到每个月见上一面,视频倒是没断过。有时候隔着屏幕,她看他穿着居家的白 T 和灰色运动短裤,头发刚刚洗过吹干,像一只香喷喷的小狗,却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被他健壮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躺在床上接吻,然后开始做。尤其排卵期,满脑子黄黄的。看得见摸不着,日子久了,反而更难过。 但只要真的见到了,他们还是很好很好。 他半夜飞机落地,打车去教工新村,她一直没睡等着他,静静听着窗外汽车经过停下,开门关门的声音,在他按响门铃之前就已经候在门口,等着他上楼,进门,她跳到他身上,他一把抱住她,两人偷偷笑着,把各种想了无数次的亲密动作都做一遍。 她也会飞到厦门,突然去医院看他,直接摸到病房,给他和他的同事们送吃的。 那里的护士站也有一台跟 A 医附内分泌病房差不多的体重秤。 他抓住她,让她站上去。两人无声使眼色,是只有他们知道的小小的 callback。 她站稳,电子音报出结果: 身高,一百,七十,三,厘米。 体重,五十,五,公斤。 她意外:“还真长高了?” 他笑看着她,摸摸她的头,说:“我说的吧,长身体呢。” 但在一次次短暂的相聚之间,还是大段大段的分离和工作。 凌田先着手改《废物小队》纸书的稿子,交付之后,正好赶上番剧的企划筹备期结束。进入制作前期,剧本和美术设定的部分,还有制作中期的原画部分,她参与得很多。哪怕不用坐班,也经常需要去工作室开会,或者参加线上会议。主创团队里不少人习惯熬大夜,常常下午开会,傍晚商量出个结果,然后再加班执行。 她跟了两天,受不了,直接对他们说了自己的身体情况,稍微加班可以,但不可能陪他们通宵,聚餐也可以,但不能喝酒。 过去“小凌”因此失去了 offer,但这话由现在的“甜老师”说出来,听的人都表示理解,最多询问几句,以表关心。她也就简单解释,作为科普。 那之后,她跟他们一起吃饭更方便了,就在座位上打针,等时,按照自己的需要和习惯吃东西。 刚开始还有人好奇,问她怎么了,疼不疼,多久能好。她仍旧简单作答,等大家都知道了,自然也就见惯不怪了。 这个过程虽然有点尴尬,也有点麻烦,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她现在是自由画师,是射月的合作方,而不是雇员。她不怕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每说多一次,就多一个人知道,哪怕得了这个病,还是可以工作,可以好好生活。而知道的人越多,那如果将来又有一个“小凌”来这里求职,异样的眼光就会越少。 但尽管她拒了过分的加班和不必要的社交,那段时间还是非常忙碌。 《废物小队》的项目戴总亲自在看,各个关键节点排期很紧,几乎就是扣着保证质量的下限定的。原因大家也都清楚,射月急于开发新项目。每个游戏都有它的生命周期,很难做到几年长红,衰退点一过,玩家就开始流失,流水立马看到颜色。 所以,作为一家主营业务只有游戏的公司,射月一直被投资界诟病产品单一,抗风险能力差。对策也只有一个,必须不停地创新,开发新项目。就像“画月”和“动月”,都是近几年拓展的周边业务,也是新项目的来源。《废物小队》便是未来的种子之一,又因为是比较少见的女性视角冒险主题,被管理层看好。射月在一众游戏公司当中算是用户性别比做得不错的,但男性玩家的数量还是女性玩家的四倍之多,公司眼下的目标之一便是吸引更多的女性用户。 只是有新人笑,必定也有旧人哭。 凌田过去实习的时候做过 UI 的游戏就成了被开刀的那个,被吐槽用户界面设计不合理,剧情崩坏,BUG 不断,新版本开服之后,玩家流失严重,流水一直不好看。上面也是反应迅速,已经开始削减预算,从美术到宣发,再到程序员,狠狠裁了一波。 凌田有天去动月开会,正在大堂等着电梯,金属门滑开,宋柯从里面走出来,双手抱着个纸箱子。 常有人吐槽电视剧里失业拿个纸箱很假,但这回倒是在现实里遇上了,还真有,上面印着专业搬场公司圣达菲的 LOGO。 凌田一怔,想说点什么。宋柯却没开口,更没问她身体好了没有,从她身边经过,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把永远挂着的那块门卡摘下来交给保安,出了门禁,走了。 凌田回望他的背影,不禁想起他就跟住在公司似的日日夜夜。她听人家说过,射月裁员还算合规,N+1 给得很爽快,不会整花活。只是像宋柯这样的,年纪和工作经验摆在那里,到手不过两三个月薪水而已。然后,她又想到戴总,三十七八岁的老二次元,外表不大看得出年纪,平常一点架子都没有,但真拿起刀来也是这么辣手。 除了宋柯,还有程程,也挺让她唏嘘的。 在她跟工作室解约之后,《高冷总裁的秘密游戏》继续连载了第三卷和第四卷,到后期订阅量掉得厉害,草草收尾,看那样子应该是被平台砍了。 程程后来又开了另一本女频新书,名叫《金丝雀出逃后总裁疯了》,主笔还是“不甜不要钱”老师,只是不确定皮下又换了哪一个没找到工作的学妹或者学弟。 封面上有破碎的锁链,玫瑰划出的血痕,西装暴徒的侧影。凌田曾经对浪漫言情频道的作品做过详细的调研,一看就知道其中集合了囚禁 play、假死文学、追妻火葬场,以及必不可少的 bking 总裁大人,只可惜数据一直凉得不行,一卷就被砍了。 凌田后来听唐思奇八卦,说程程从前总是讲漫画不好做不好做,他的工作室快倒闭了快倒闭了,这下好像是真倒了,因为他最近正在同学圈子里到处约人吃饭,托人家帮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机会。当然,面子还是要的,他只说是在外面混累了,闲着又太无聊,就想找个班随便上上,交个金等退休。 反观她自己,倒是一派红红火火,除了番剧项目之外,《废物小队》的第二卷也出完了。 最怕死的道长为了救小队成员脱险,掐着金轮如意诀牺牲了自己。另有一个外号“小老板”的自由民,加入他们成了小队的新成员。L 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同时联合了尽可能多的自由民,以 X 为桥梁,与数字方舟沟通,通过共情使得数字人获得痛觉感知,重启创造力,解开了虚实两个世界的镜像困局。 她的读者更多了,也听到了更多赞美,比起宋柯或者程程,简直像是进行到了爽文里的打脸环节。 可惜凌田早已经对这二位没有什么怨恨,听到或者看到他们倒霉,并不能让她幸灾乐祸。 她甚至有些兔死狐悲,越来越发现这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行业。 《废物小队》对她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作品,但对射月、对网络世界来说,总会有掘尽红利,新人成旧人的一天。 在那天到来之前,她会尽力好好把整个故事画完,好好地做番剧的项目。但与此同时,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绑定得太深。她上过班,也做过自由画手,她发现自己还是更爱那一份自由,她还要继续往前走。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琢磨下一步要做什么。 起初,毫无方向。 直到项目进入后期制作,她听主创团队里一个人说,去年申过高布兰的动画导演硕士班,可惜作品集要求太高,一定得是成片,不能是 PPT,在工作的同时根本没时间准备,而且每年招的人太少了。 她对动画导演没什么兴趣,但久闻高布兰大名,视觉叙事专业的硕士课程是她本科毕业之前梦想过一阵的。但那时总觉得自己肯定申不上,而且学费生活费起码五十万,倒是可以跟爸妈要了花出去,但学成归国,很可能根本挣不回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整整两卷的《废物小队》可以选入作品集里,银行账户里还存着卖版权所得的那笔钱,足够支付三万多欧元的学费,以及在巴黎的生活费。 剩下的问题,首先是她的身体。 现在她跟动月还是劳务合作的形式,但戴总也跟她提过,要是后续游戏项目开始,非常欢迎她加入美术组做原画。自由画师被收编,野人变家养。按照她这身体情况,这似乎是最合适的安排,每天上上班,月月有工资拿,公司给交七险二金,银行里还存着卖版权的钱。 其次,是时间,视觉叙事专业的硕士课程学制两年。 眼下她跟辛勤只是不到一千公里的异地,就已经很难过了,要是变成跨大洲的异国,整整两年,简直不敢想象。 她自己纠结不出一个结果,又去跟唐思奇纠结。 唐思奇当然觉得是个很好的机会,说:“那可是高布兰,全球 TOP1,难申的要命,但你现在有钱有作品,学校说不定还能给你奖学金。” “可是男朋友怎么办?”她就苦恼这事了。 唐思奇笑出来,说:“我不回答这个问题,这种事只能你自己想,舍不得男朋友的话,那你就去读个夏校吧。” 夏校只要两个礼拜。 是个人都知道完全不一样。 同样的问题,她也问了辛勤。 辛勤在视频那边静静听她说完,想了想,回答:“你去申请试试吧。” 如此无情的话就这么被他说出来了。 或许也是因为忙吧,那段时间,两人能见上面的机会更少了,甚至连视频也不如从前多。 照理说,厦门分院的工作量是要比 A 医附小一些的,但凌田感觉他好像比从前更忙了。 她也问过他:“是因为我计划留学的事情生气了吗?” 他自然说没有。 她说:“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他说:“不是啊,我当然想你去,这么好的机会。” 仍旧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凌田略心寒,逆反心理作祟,立马开始搞英语,去考了个雅思,整完了作品集,然后把申请材料交了。 但实话实说,要是他说不许去,她可能也会不高兴,然后逆反心理作祟,完成后面一整套的动作。 她承认自己挺作的,也承认自己是真的想去。 而在一千公里之外,辛勤也进行着他自己的计划。 那一阵,除了凌田,李理也经常跟他打电话,他挺烦这人的,开口闭口“我和栗静闻怎么怎么了”。 他说:“你故意的是吧?” 李理嘿嘿笑。 唯一的遗憾是发不了照片显摆,因为这暂时还是一段见不得光的感情。 两人就是那次脑震荡之后开始的,具体怎么回事,李理没敢往外说,因为栗静闻不让。他们在一个科室,还是前后辈的关系,人前需要避嫌,栗静闻上班的时候对他甚至比从前更差了。不过不要紧,他正在想办法往别的医院跳。A 医附竞争激烈,升主治起码排三年,他现在还是个住院总,这时候跳槽肯定会有影响,但他不管了。栗静闻骂他有病,他听得还挺爽的。 这计划他没地儿说,只能跟辛勤聊,很羡慕地叨叨:“还是你好呀,厦门分院竞争小,顾主任对你又特别好,这才一年多就升主治了……” 辛勤说:“那你也来厦门吧,我们这里急诊还蛮缺人的,说不定直接聘上主治。” 李理说:“谈恋爱但是不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辛勤说:“总比在一起但是不能谈好一点。” 两人互相戳中心事,都想朝对方说一声呸。 但凌田要去法国这事,辛勤也只能跟李理聊。 李理觉得问题很大:“那可是两年,不是两天,两个礼拜,两个月。而且还是异国他乡,就算你能忍,人家不一定能等你这么久。到时候万一碰到什么困难,你一点忙都帮不上,她身边又刚好有个什么人……” 辛勤听不下去,直接把电话挂了。 李理还不罢休,追了条消息过来: 辛勤没回。 他自问真心实意,确实觉得凌田应该抓住这次机会去高布兰,虽然他是听她说了之后,去查了那所学校,才知道是动画漫画界的 TOP1。 但他也挺担心她的,尽管现在他同样不在身边,她到底还是生活在一个熟悉的城市里,旁边就是医院,家里人住得也不远。但要是到了几千公里之外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语言,她能不能自己应对得了一切? 就这样到了那一年的十一月,《废物小队》第一卷纸书出版,十二集番剧即将上线,“射月”安排了一系列的宣发活动,凌田又一次忙起来,辛勤也没时间。最后还是她主动,看到日程安排里的厦门动漫节,才算是有一次见面的机会。 她和射月的人一起飞去厦门,跟辛勤约了晚上才见面。 但那天下午,她在漫展上签书,一抬眼就看到他排在队伍中间。 前前后后都是十来岁 coser 装扮的人,唯独他格格不入,只是手里同样拿着一套《废物小队》的书。 他看着她笑了,她低头莞尔,继续一本本签着书,对一个个读者致谢,直到轮到他走到她面前,他把书递过来,她翻开扉页问:“要写什么?”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他会说:田田,你不要走,我不舍得你,不放心你。 但他说的却是:“To X,科技增强人可以更强,你一定能做到的,From L。” 有那么一瞬,她有淡淡的感动,却也有淡淡的失望。她忽然觉得那种她曾经看不上的浪漫言情里的情节还是有些道理的,有时候,只是有时候,她也会想要那种巧取豪夺不讲道理的强制爱。当然,最后的结果另说。 结束那次活动之后,她从展馆出去,看到他站在外面等着她。 那地方在海边,夕阳正慢慢下落,天空飞满橙色的云霞,海风吹来,略有一丝凉意。 两个人一起沿着海滨的那条路走着,辛勤开口说:“田田,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凌田说:“哦,你说吧。” 他开口道:“田田,你跟我说了留学那件事之后,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怎么办……” 她听着,心里再一次地想,他会对她说:田田,你不要走,我不舍得你,不放心你。 因为她这一次来就是想告诉他,她已经收到高布兰的录取信了,明年九月份入学。 但他继续说下去,却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我申请了两个研究所,一个在布鲁塞尔,另一个在牛津。我跟顾老师谈了,她支持我这么做,一方面跟我的研究方向契合。另一方面,要是明年下半年过去,升主治已经满一年,也符合科室的规定……” 凌田怔住,停下脚步,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也停下来不走了,看着她解释:“没早跟你说,是因为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布鲁塞尔的那个导师是顾医生跟过的,比较有把握。牛津的条件更好一点。但无论是哪一个,到巴黎都只是一趟火车几个小时的路程,我们不会分开的。” 凌田笑出来,忽然明白了他这一阵都在忙什么,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从头到脚散发着靠谱。 “我也有样东西要送给你。”她对他说,已经把他方才说的话当成是最好的礼物。 她从书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打开一个图片文件夹给他看。 那是一个绘本,封面那一页上画着一只摊开的手,掌心托着几粒糖,书名写着——请你吃糖。 往后翻到内页,讲的是一个小男孩的故事,他在八岁那年得了一型糖尿病,但长大后的他成了一个内分泌医生。他回到过去,找到小时候的自己,手心攥着糖,对指尖带着伤的孩子说:没关系的。 他教他怎么打针,怎么选择食物,怎么计算碳水。 告诉他高血糖是什么感觉,低血糖是什么感觉。 应该怎么上体育课,怎么和朋友一起玩。 什么是病耻感,如何去开解。 …… 辛勤一页页看着,一直没抬头。 她忽然担心自己做错了,解释:“我就是想……请你帮我看一下有没有医学知识上的错误,或者缺了什么还要加的。要是你觉得可以,我想免费放在网上,那些得了一型的孩子看了或许会有些帮助。但要是你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你什么时候画的?”他终于开口问,声音里带着一点沙哑。 “有时间就画一点,”她继续解释,“我知道突然转型画绘本好奇怪,会损失读者,但是,但是就很想画,而且也不是说就画绘本了,以后可能还会转去画别的,我也不知道……” 他没等她说完,关上电脑,展臂抱住她,忍过那一阵泪意之后,又笑了。 她觉得他抱的很舒服,两只手已经环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胸前,感觉他在笑,才退开一点看着他问:“你干嘛笑我?” 夕阳下,他看着她的脸,在她唇上轻吻,说:“因为觉得很可爱才笑的。” 她满意了,也笑起来,回吻他。 “我爱你田田,也谢谢你爱我。” “我爱你小辛,也谢谢你爱我。” 他们轻声地对彼此说,为了从相识到此刻,所有的所有。 (正文完) 撒花🎉 啊啊啊啊!最后一章了不舍得看😭 好好啊!田田和小辛,是我今年看文里面的NO1 之遥大大太太太厉害了! 啊啊,停留在这里也很好~番外明天会更吗嘿嘿 之遥请多写几章番外好 吗? 遇见好的人,彼此都会双向奔赴。 番外预计有:田田&小辛近未来,李理&栗静闻,艾慕&曾晋,凌捷&田嘉木,田田&小辛远未来 五一假期之后开始更,我要歇几天,最近写得太累了🥱 😭😭😭😭😭😭😭就这么没了 期待番外🥳🥳🥳🥳🥳 撒花🎉 这是一本再看一遍的小说 真好~ 凌田&辛勤(1) 次年九月,凌田即将飞往巴黎。 计划行程的那段时间,辛勤和她一起做着各种准备。 除了一般人出国上学工作所需的那些旅行证件、四季衣物、中国特色生活用品,科技增强人还有其他必需品——比如打印胰岛素泵的国际用户卡,去医院开糖尿病诊断的证明,然后翻译、公证。凭着这些文件,才能带胰岛素泵和备用的胰岛素笔、针头过安检、进飞机、出入海关。临到出发之前,还得考虑欧洲和中国的时差,提早三天开始一点点调整胰岛素的输注时间。 这一程,辛勤跟她同行。他拿到了牛津和布鲁塞尔的两处录取,但最后还是决定去牛津。是顾老师的建议,也是因为凌田的支持。 虽然牛津距离巴黎更远,虽然她也不是很懂,只是在网上搜了好多问答,发现牛津那个研究中心的排名更靠前,更适合前沿探索者,与他的研究方向也更契合——闭环胰岛素泵算法开发,以及 AI 驱动自适应人工胰岛的实现,手动挡升级自动挡,成为真正的科技增强人。 他们都不要退而求其次。 除了英国的签证,辛勤另外办了法国的旅游签,准备提早几天过去,先送她到巴黎安顿下来,他再坐欧洲之星去牛津。 十二小时的航程倏然而过,飞机穿云破雾,在晨曦中降落。两人拖着贴满标识的行李坐巴士进城,再倒地铁去高布兰所在的十三区,一路对着手机地图,找到未来两年她要住的地方。 房子是在国内看视频定好的,在一栋密密麻麻的高层公寓里,外表看起来陈旧,好似香港公屋。内里倒不是照骗,十八平米的小套间,新装修,干净温馨,床是个小尺寸的双人床,只是架高在写字台上方,格局像个学生宿舍。 跟绝大多数留子的开局一样,一切从无到有。此后几日,两人白天先跑宜家买锅碗瓢盆和小家具,再去中国红超市买菜买日用品,晚上打扫房间,整理行李,组装家具,忙活到没时间去想近在咫尺的分别,看着屋子里的东西一点点齐备,在电磁灶上用简单的厨具做出第一顿饭,挤在上铺相拥而眠,甚至还有一种就要开始一起过小日子的错觉。 但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辛勤去伦敦的火车票早已经定好,他的行李也都收拾妥当,放在门边。那之后等着他们的不是一起过的小日子,而是继续异地的两年。 辛勤临走前的那一夜,他们心里全是离愁别绪,却一点都没提分别之后的事。 凌田曾经觉得没什么的,毕竟已经异地两年多,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人在异国他乡,还是这一阵格外密集地相处,她已经预见到了强烈的孤独和戒断反应。 最后一天,两人一起出去坐了塞纳河上的游船,在香街吃了顿饭,又坐地铁回到住的地方。 凌田表现得很轻松,话也格外多,说自己选的房子真不错,虽然传说十三区治安一般,但距离学校很近,邻居有不少是同学,附近便是唐人街,路上走着的几乎都是华人,马路两边到处可见各种中餐馆和金店的中文招牌,睁眼感觉一秒回国。 虽然很多地方可见大片的涂鸦墙,看着好像不是什么好街区,但她是来学现代艺术的,那是她前辈和同行的作品,她怎么会嫌弃涂鸦墙? 她还说发现自己现在挺行的,这几天每天暴走两万步,没发生过一次低血糖,应该是过去一年一直注意锻炼,身体有了折腾的底子,不至于一加运动量就电量报警。对付各种飘高的状况也有了经验,不管是换季、吃大餐、还是生理期,看血糖曲线高高低低,就好似老股民看 K 线图,心里有数,一点都不慌。 辛勤听着,没接口,还是很操心地检查着她需要的东西是不是都已经买齐,药品是否足够,第一千零一遍提醒她急救电话多少,附近的药房在哪里,以及办理学校注册、银行开户、医疗保险的日期和程序。凌田服了,她读书要办的那些事,他好像比她弄得更清楚。 直到夜深,他们在那张小尺寸的双人床上做爱,她在他耳边轻喘低吟,他吻住她,不让她再出声,可吻了一会儿又不吻了。直到激情过后,她去寻他的嘴唇,他才贴着她解释,听你叫得好想射,就想亲你不让你出声了,结果一边亲一边做更想射。几句话听得她呼吸细细密密,假装嫌弃地说你为什么讲得出这种话?他说你现在后悔是不是晚了点。她说嗯,后悔了,我费老大劲从宜家抱回来两个枕头,结果你天天跟我枕一个,好浪费。 两人都轻轻笑起来,笑了一阵又静静相拥,听着窗外异国城市陌生的白噪音。 很久很久,他在她耳边轻轻地问:“田田,你睡着了吗?” 她嗯了声,他听见,无声笑了。她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他没回答,只是紧了紧手臂,更妥帖地抱住她,身体顺着她身体的轮廓,互相依偎着。只这么一个动作,她忽然想哭,不出声地流着眼泪,反反复复对自己说,闭眼快点睡着吧,明天还得早起赶火车,千万不能出状况,他会担心的。 其实,她这状态根本瞒不了他。她睡觉一向不喜欢跟人挨着,单单这一晚却始终抱住他,大概是怕他从高架床上掉下去吧。 而且,也真有点后悔了。她当初在中介那里看中两套 studio,另一套更大一点,就是在同一栋楼里,但每个月贵一百欧,她为了省钱选了这套。过去总觉得只要收入能养活自己就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有了些改变,像是朝着一个模糊的目标迈进,她不曾说出来是什么,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没完全厘清。 辛勤也差不多,脑中一遍遍在想还遗漏了什么,甚至有点后悔选了牛津,要是在比利时的话,来巴黎方便许多,火车才一个多小时,而且没有签证的限制,他每周都可以来看她,她过去也很方便……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是为了一天两天,而是以后的以后。他不曾说出来,但那个以后,他们两个人的将来,一直就在那里,等着他一点点靠近。 就这样胡思乱想半睡半醒地挨到早上,两人顶着两张缺乏睡眠的脸出发去北站坐欧洲之星。 九月份的巴黎已经有了明显的秋意,清晨空气干燥清冷,阳光耀目。钻进地铁,又刚好撞上早高峰,他们在密不透风的甬道里被静默疾行的人流赶着走,凌田不禁腹诽,到底谁说法国人松弛来着的?这节奏可比上海快多了,也压抑多了。 就这样一路慌张地到了火车站,再加上昨夜没睡好,她难受得想吐,分别在即,忽然泄了气,又一次觉得自己肯定不行。 她抱住他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其实也知道不可能,她没签证,没车票,开学之前还有好多事情要办。 辛勤也抱住她,看着她笑,反问:“去帮我装家具?” 她说:“对呀,我帮你打扫卫生,装家具,给你套被子,买吃的……” 总之把他为她做的那些事都给他做一遍。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摩挲着她的背脊,顺着她的头发说:“乖,等我收拾好了,你再去找我玩。” 她也说不出话,埋头在他胸前呜呜哭。 他终于没忍住落泪,她听到他抽鼻子的声音,抬眼看他。他却躲开她的目光,埋头在她颈窝。她忽然笑了,也拍拍他的背脊,揉揉他的头发,觉得他这样子好破碎好带感,又想画画了,自己也是服了自己,这什么奇怪的性癖啊。 发车的时间到了,他拖着箱子进站,她本来还在想,可以隔着一道玻璃朝他挥手,跟着缓行的列车往前走。但欧洲之星就是这么没情调,去月台要过边检,他们只能在这里分开,两年的异地就这样开始了。 正式开学之前,凌田一点点做着计划里的事,凭着她几个月速成的破烂法语,磕磕巴巴地办好了一切。 当然,意外也是有的。比如去超市买东西,自动收银机找出来的零钱瞬间就被人拿走了。比如天黑了在路上走,被奇怪的人尾随。再比如从同学那里听说,谁谁谁在地铁上被抢了包,大家互相提醒及时云备份,以免作品集全失。 但这些事她都没跟家里人说,也没告诉辛勤,她不想他担心。他们都有自己的困难,他们都不可以放弃。 两人每天都视频,或者聊天,或者静静各自做事。她在镜头里看到他住的地方,一个安静的小镇,早晨骑车十分钟就能到研究中心,晴天的傍晚,窗外看得见绝美的落日。 辛勤说:“要是你在这里就好了。” 哪怕她什么都没讲,他也还是担心的。 凌田却只是玩笑,说:“要么我跟你换,我去牛津做研究,你来巴黎画画吧。” 辛勤笑起来,知道不可能。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们都不可以放弃。 与此同时,凌田在社交平台账号里分享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关于一型患者跨国旅行要怎么准备病历、检查报告和治疗方案,跨时区的话怎么调整胰岛素的注射时间,法语版的急救卡怎么写。牢记当地急救电话是 15,而不是 120,还有保命的那几句话—— Je suis diabétique de type 1 en hypoglycémie sévère. 我是 T1D 患者,严重低血糖, Je suis diabétique de type 1, j'ai besoin d’insuline. Où est la pharmacie la plus proche? 我是 T1D 患者,我需要胰岛素,最近的药房在哪里? 以及有慢性病的留学生到了法国怎么买学生保险,怎么申请长病计划,等待保险生效期间怎么就医,最少需要带多少胰岛素和耗材才能确保衔接不断档,怎么完成医保注册和全科医生预约,再由全科医生转诊内分泌专科医生,保险报销之后,胰岛素和各种耗材需要自费多少钱…… 当时,废物小队第一季已经完成制作上线,评价不错。但二次元终归是个亚文化的小圈子,凌田作为原画师的知名度又要更低一点,甚至不如为主角配音的几位声优老师。 关注她账号的大多还是过去连载《废物小队》的时候积攒下的那一批读者,或者一些绘圈的同行。再加上几个月之前,她发布《请你吃糖》的绘本之后,加入追更的一些 T1D 病友。他们默默看她的更新,会给她留言评论的总是这么一些熟悉的 ID,不算太少,但也不多。 直到这一次分享旅行和留学的经历,“甜老师”算是正式公开了自己 T1D 患者的身份,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关键词,突然又带来一波流量,评论和点赞都比过去番了好几倍,凌田惶恐,直觉这架势颇有几分当年抄袭事件时的盛况。 看的人一多,各种各样的声音也多起来。 有的对她说加油。 有的路过唏嘘一句,这么年轻就得糖尿病了? 但也有人嘲讽,说我关注的一个一型博主在十八线城市做临时工,你这巴黎留学,果然同人不同命。 甚至有人质疑她用生病博流量,说我还当是什么绝症了,闹半天就这?真是笑了,玉玉症之后的新流行吗?可是糖尿病不够看啊,现在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血糖血脂胆固醇都没问题的,我还三高呢。 或者干脆说她根本就是假的,因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说不定接下来就要开始带货了。 评论区有病友替她解释,但凌田一概不做回复,只把自己想说的都画在了《请你吃糖》的连载里。 在新的一话当中,大新就要去牛津做研究了,他告诉小新,跨大洲旅行应该怎么调整胰岛素的注射时间,怎么带胰岛素上飞机,怎么在国外看病,要是发生意外怎么寻求帮助…… 小新问: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大新说:你以后说不定会去啊。 小新不信,反问:我真的会去吗? 他现在连学校组织的春游都没办法全程参加,从平湖秋月走到岳王庙,就严重低血糖了,一个老师陪着他坐在路边等着妈妈来接他回家。他只能吃着糖,看着同学们越走越远。 他不觉得自己将来还能去更远的地方。 但大新对他说:你会去的。这个病就像一个游戏,它很复杂,但也是可以被破解和通关的。你对它了解得越多,规则掌握得越好,你能吃的东西,能去的地方,能做的事就越多。 看上去很普通的几句话,对凌田来说却意义非凡,她又一次把自己画哭了。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懂,A 医附住院部十五楼的示教室里,辛勤曾经对她、小卷、艾慕这样说。 发出之后,很快看到 HY2405178896 的点赞,以及一句:哇,作者好有生活,连杭州小学生春游必去岳王庙都知道。 凌田笑出来,明明就是他自己告诉她的。 但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紧接着便看到了更让她感动的回复。 有个在平台上分享 T1D 治疗经验的博主给她留言,说:我不知道上面某位网友说的那个在十八线城市做临时工的一型博主是不是我,我确诊一型十年了,现在十八线小城市 KTV 当夜班收银。你的生活离我很远,但我想对你说,你的作品和分享我都爱看。我留在十八线小城市打零工是因为我只有中专毕业,但不是说因为我有这个病,我就只配干这个。你让我想起来自己今年其实也才二十一,是不是也可以去学点什么,去别的地方看看,做更好的工作。 凌田再一次想哭,直觉曾经空泛的鼓励,如今真的一点点地实现着。 哈!番外终于来了!谢谢之遥!🥰 眼睛尿尿了,老师写得好触动人心😭😭 这个小说其实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因为我现在是多囊➕胰岛素抵抗三年了,我一直很抗拒这件事情,用我还年轻来逃避这个事情,看这个小说的时候其实心里挺奇妙的,一边忍不住一直追连载一边会想也许十几年以后我自己就是科技增强人了(苦笑)希望看文的大家都有一个好身体 好好看呀 还是等来了 看到之遥大大的更新,好开心。为田田和小辛祈祷,祝福他们在异国他乡过得幸福快乐,早日在一起。 来了来啦 甜!开心! 之遥大大,想了想,还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我很喜欢读您的文,很喜欢您笔下的各位女主们。最近,我也写了一部女性小说,讲互联网行业女性的成长故事,因为在她们身上,我也看到了和您的女主们一样的坚韧、善良和智慧。希望我能坚持把故事讲完,也感谢您的各个故事,不夸张地说,虽从没见过您,但您在某种程度上是我写作方面的导师。 我还没冲出过亚洲。我就问问这种巴黎和牛津往返怎么办签证?是那种长期旅游签吗?还是只能单次? 凌田&辛勤(2) 等到办好多次进出的签证,凌田和辛勤开始互相探望。 跨越海峡的交通方式有很多,其中最快的还是欧洲之星,加上两头换乘的火车和地铁,全程也就四个多小时。 除此之外,凌田还捡漏买过便宜的机票,辛勤搭过实验室前辈去布鲁塞尔开会的顺风车。 起初,是辛勤来得更多。 他当初申请职位的时候,就跟导师说过自己的身体状况。对方并不觉得有什么影响,甚至玩笑说不知道应该劝他以后专心做研究,还是不要放弃临床,因为他的科研能力很不错,聊下来也是个很好的医生。 不像有些同行,把慢性病的治疗看得太过理所当然,习惯性地认为病人没有对自己足够负责,所以才造成治疗效果不理想。 也不像另一些同行,本身大腹便便,总是玩笑地对病人说:Do what I said not what i did.医生随便一说,病人也就随便一听。 而他感同身受,身体力行,像个伙伴一样,没有人能怀疑他的热忱和真诚。 当真开始工作,辛勤确实感觉牛津内分泌中心的日程安排比他在 A 医附的时候轻松了许多,不必兼顾临床,只用专心在研究上,团队的氛围也很好。 对他来说,周末去一趟巴黎问题并不大,至于多久去一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凌田是否有时间接待他。 嗯,是的,他过去就觉得她有时候甚至能让他这样一个在医院工作的人感到被冷落,真是有点东西的。而且来到巴黎之后,她变得比从前更忙了。 那段时间,凌田一边上学,一边继续画着《废物小队》和《请你吃糖》的连载,只是不得不放慢了更新的节奏。“动月”那边不定时地也会有些事情找她,需要她远程参会,或者完成一些临时的工作。 她原本以为学业上的压力不会很大,因为跟大部分高布兰的同学比起来,她毕竟是有经验的画手,已经创作过长项目,而且还成功地商业化了。 但真的开始在此地学习,她才发现有经验也不一定都是好事。过去几年的创作经历,让她无论在叙事、分镜还是画面风格和笔触上都形成了自己的习惯,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套路。每次遇到进度推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忍不住套一套,然后又一边画一边嫌弃自己偷懒,觉得出来的效果太俗气。 这是她很早就注意到了的问题,但原本只是自我批评,直到来了此地,突然变成老师的评价,甚至被同学当面指出。 说句实话,那滋味真的不太好受。 尤其当那个给她提意见的同学还是个二十一岁学工科出身的小天才,在来高布兰之前从未接受过系统的美术教育,随手一画,就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视角效果。 再加上冬天来了,天气渐渐转冷,天黑得越来越早,她日晒不足,心情也跟着一 down 到底。 那段时间,她状态真挺差的,直觉落笔的手感都没了,不光是作业,就连自己的连载都画不下去。 勉强赶上截稿日,发现数据不理想或者收到不太好的评论,又会让她想东想西,偷偷崩溃上很久。她甚至开始怀疑过去那些小小的成绩,不过就是因为运气好而已,日久见真章,到底还是露了怯,以后可能再也画不出好东西了。 她起初忍着自我消化,跟辛勤视频的时候总是显得很轻松,但架不住血糖数据漏出破绽。也许是因为压力太大,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立马给她看颜色,连着好几天连点成线,上上下下好似坐过山车。 辛勤问她怎么了,她怔住,努力编理由,先想怪在生理期上,但她的生理期他记得门清。又想怪在换季上,但当时天气已经转冷好一阵了。 结果左思右想,终于忍不住把那一阵的委屈统统倒出来,说完对着视频那边乱七八糟地哭诉:“我本来就不该自不量力干这行,还费那么大劲跑到这里来现眼……而且巴黎真的好脏啊,出门总撞上有人站在墙边小便,那天坐地铁还看见个流浪汉在车站洗屁股……其实艺考之前上集训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画了两年还不如人家学两周,努力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这句话的含金量就是这么高……” 辛勤看得着急,但也只能远程给她做思想工作,说:“临场发挥型的项目才更看天赋,画画是吗?不是啊。而且努力也是一种天赋,你以为所有人都能做到努力吗?” 凌田一边哭一边点头,知道他说得都对,但她就是难过,就是想哭。她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找不回那种手感和创作的欲望了,她这辈子完蛋了。 好不容易哭完了,辛勤让她赶紧关电脑,关手绘屏,然后洗个澡,早点睡,明天一早起来都会好的。 “明天一早起来都会好吗?”凌田还挂着眼泪,虽然不信,但还是有点被安慰到。 她听他的话,关机,洗漱,上床睡觉,直到第二天上午,被门禁铃声叫醒。 她睡眼惺忪地爬下高架床,摸到门边,在模糊的黑白影像里看到辛勤的脸。 他才刚开口对她说:“田田……” 她已经开心地跳起来,按了开门键,打开房门跑出去,到电梯那里等着,看着液晶屏上显示的数字一个个变化。 轿厢终于升到她住的这一层,移门滑开,辛勤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一瞬,她幸福地好似从心里开出一朵花,一下抱住他。他也扔下手上的旅行包,搂住她的腰。 “你怎么来啦?”她明知故问。 “我想你了呀。”他给了个最显而易见的回答,低头与她亲吻。 他的鼻尖凉凉的,手却温暖,隔着薄薄一层睡衣,她感觉到他身上带来的户外的寒意,哪怕是这个灰不溜秋的冬天也突然变得可爱起来。直到听见走廊深处不知哪家的门锁一响,遥遥传来人声,他们这才松开彼此,偷偷摸摸笑着,手拉手跑回房间,关上门,继续吻。 过后细问,凌田才知道辛勤这一趟是临时决定来的,前一天夜里跟她视频的时候,他就在网上搜车票,结果发现夜班长途巴士原来这么实惠。 视频挂断之后,他便从牛津出发,坐火车到伦敦维多利亚站,上了巴士睡一觉,次日一早刚好到巴黎,一点不耽误,花费比欧洲之星便宜将近一半,还不用让凌田半夜等着他。 他说得好完美,凌田却问:“那车上得坐多久?” 辛勤说:“大概十多个小时,反正是晚上嘛,睡一觉就到了。” “可是得坐着过夜啊。”凌田觉得太辛苦了,让他下次还是坐欧洲之星,但辛勤说自己已经把返程的车票都买好了。 她劝不住,干脆身体力行,不就是省钱嘛,谁还不会了。 后来轮到她有时间去牛津,索性在网上找人拼车。 那个车主自己要去伦敦,只需要乘客分摊油费和轮渡费,她就这样刷新了他俩跨海峡交通费的最便宜纪录。 只是车子很小,还塞满了行李,路上七个多小时,坐得她双腿水肿。可能因为疲劳,她在渡轮上还有点晕船了,最后到达牛津,简直筋疲力尽。 但过后回想起来,她觉得这一程其实挺开心的。车主是英国人,还有两个西班牙学生,以及她,一车四个人分享彼此的歌单,南腔北调地聊了一路,还欣赏了从加来到多佛港的海景。 只是辛勤心疼死了,把她一顿说,而且找陌生人拼车总有些不安全的因素,叫她下次一定不能这样了,两人这才达成共识,还是老老实实坐火车吧。 与此同时,学校里的情况似乎也真的像辛勤说的那样好起来了。 那段时间,她总是自我鼓励,凌田,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不是觉得评价扎心吗?那就再多听一点,干脆扎麻了吧。然后照旧去上课,做作业,学校里老师同学的意见听过了还不够,再去翻校友录,参加各种聚会,认识各种各样的人。 就这样,她遇到了好几个过去只闻其名的前辈,请他们看她的作品,给她提意见。 让她意外的是,他们中的有一些真的会看,给建议也是真给。有的甚至还会给她留邮箱地址,让她改完了再给他看看,然后继续讨论。可惜双方的英语往往都不太够用,她只能用令人捉急的法语努力沟通,但还是觉得好有收获,每一次都疯狂做记录,笔记里中、英、法语都有,外加图示,乱得大概只有她自己看得懂。 虽然年末岁初的巴黎依旧阴霾多雨,评价依旧扎心,但来到这里还是让她觉得万分值得。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 她在一次次自我否定和重启之间起起落落,从怀疑,到绝望,再到不信这个邪,全部删掉重新画过,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打破了过去用惯了的那些套路,她距离理想中的自己又近了一点。 那一天,她那么快乐,那是一种因为创作而生的快乐,她再一次感受到了。 那个周末,她给自己放了假,又去牛津看望辛勤,在格外美好的春天里,和他一起沿着河岸骑自行车,去躺每一块可以躺的草地,手拉着手晒太阳。 回到巴黎,她开始为暑期实习忙碌,重新整理了作品集,然后到处投简历,参加笔试面试。 等到工作确定,她收到一个消息,“动月”项目组的人来法国参加一个行业交流活动,顺便到高布兰上两周夏校的课程。 凌田听到这个消息,就约了辛勤,让他从牛津过来,跟她的同事们一起吃了顿饭。 来法国之前的那两年,两人异地,又都特别忙。项目组里的同事都听说她有男友,但从来没见过。 那个时候,组里还有人追求过凌田,被她拒绝之后,半真半假地问她:“甜老师是真有男朋友还是存心讲给我听的?” 凌田当时只是笑,直到这一天,她带着辛勤到大家面前。 “我是甜老师的男朋友,我叫辛勤。”辛勤自我介绍,然后一圈握手。 其中当然也包括那个追求者,番剧中为医疗官 X 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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