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地上散落着王金牙刚才冲进来时踩出的杂乱脚印。 脚印旁边,几点细微的、黏稠的深色痕迹,在尘土里若隐若现。 不是泥土。 那颜色……暗得发黑。 我蹲下身,指尖沾了一点。 凑到鼻尖。 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气直冲脑门。 是血。 冰冷,粘腻,带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难以言喻的腥膻。 “赵成!你还活着吗?” 一个同样惊恐的声音在帘外嘶喊,是队里打风钻的老李头。 “快……快出来!外面……外面不对头!”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猛地站起身。 捞起床脚一件沾满油污的工装外套,胡乱套上。 顺手抓起雷管箱盖上那片冰冷的蛇蜕。 磷光在掌心幽幽闪烁,像握着一块寒冰。 我把它狠狠塞进工装裤最深的那个口袋。 冰冷的触感紧贴着大腿皮肤。 一步跨到床边,掀开那个沉重的铁皮雷管箱。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引爆用的电雷管。 冰冷的金属外壳反射着工棚顶悬挂那盏昏黄灯泡的微光。 我抓起几根,塞进外套内侧特制的厚帆布口袋里。 沉甸甸的坠感贴着肋骨。 又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腰间皮带上挂着的起爆器。 冰冷的金属外壳,红色的保险盖紧紧扣着。 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硝烟和那股越来越明显的、令人不安的腥气。 我一把扯开那厚重的、沾满油泥的帆布门帘。 刺眼的白光混合着漫天翻腾的黄褐色烟尘,猛地扑了进来。 呛得人几乎窒息。 外面混乱的景象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 原本矗立着钻机平台的矿洞口方向,半个山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塌陷下去。 巨大的、棱角狰狞的岩石犬牙交错地堆叠着。 像巨兽被撕裂后裸露的森森肋骨。 烟尘像煮沸的泥浆,还在不断从那些岩石的缝隙里翻涌出来。 遮天蔽日。 空气中除了呛人的粉尘味,那股浓烈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腥膻气更加肆无忌惮。 钻进鼻腔,沉入肺腑。 临时搭建的工棚区一片狼藉。 几顶帆布帐篷被震塌了骨架,像被踩扁的甲虫尸体。 幸存下来的矿工们像没头的苍蝇,脸上糊满了泥灰和汗渍混合的污迹。 惊恐扭曲了每一张脸。 “塌方了!全埋里面了!” “钻机班……一个都没跑出来!” “我的腿……我的腿动不了!” 哭嚎声、咒骂声、痛苦的呻吟搅成一锅滚烫的粥。 4 王金牙像根烧焦的木桩,僵立在离矿洞塌方口几十米远的一片空地上。 他背对着我,身体筛糠一样抖着。 脚下,一大滩暗红近黑的粘稠液体正迅速洇开。 在黄色的泥土上格外刺眼。 那不是一个人的血量。 他身前几步远,一台巨大的空气压缩机侧翻在地。 粗大的输气管像被什么巨力生生扯断。 断口处参差不齐。 更骇人的是,那台沉重的钢铁机器表面,缠绕着密密麻麻、蠕动着的黑色条状物! 那些东西只有指头粗细,像某种活着的、粘稠的沥青。 它们紧紧缠绕着冰冷的钢铁机身,甚至有一部分正顺着断裂的输气管断口,缓慢而坚定地向内钻探。 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的“沙沙”声。 “金牙!”老李头离他最近,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抖得厉害。 他手里抄着一把挖煤的大铁锹,锹头对着那些蠕动的黑线,却不敢靠近。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王金牙猛地转过身。 他的脸色已经不是惨白,而是一种死人般的青灰。 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巨大的恐惧几乎要撑爆他的眼球。 “蛇……”他喉咙里咯咯作响,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好多……钻头……绞出来的……血……” 他的目光越过老李头,直直地钉在我脸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还有一丝……怨毒的绝望。 仿佛我是这一切灾祸的源头。 就在这时,那堆塌陷的巨大乱石堆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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