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珠在眼眶乱转,连带着五官跟着抽搐,不似常人。 察觉到微星打量,他频繁眨眼,拖着麻袋向门外倒退,嘴里含混言语,微星听了几遍勉强分辨说得内容。 “不放在家……我不放在家……没有脏,不放在家……” 可惜袋口没扎紧,里头的破瓶破纸随他动作滚落越多,掉得四目皆是。 碍于对方惧意,微星不敢上前,只望着大门拘手拘脚,直到身后一声轻唤。 “微晨……” 小卧室的门打开,奶奶站在那里,对着大门又叫了一声。 “微晨,不要走远了,东西就放在门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卖,没人会拿的。时间不早了,回家吃饭吧。” 奶奶说完,祝微星就听见门外远去的脚步听话的停下了,片刻又慢慢挪回,驻足在走廊外一阵�O�@忙碌。 见祝微星显出无措,奶奶为他解惑:“这是你哥,他小时候生病落了残疾,脑子也不好,你不要和他计较,他也不会妨碍你什么。” 祝微星已看出那男子异常,但对于奶奶平静的说出这些,心底觉得有点憋闷。顿了顿,祝微星蹲下身,把散乱在门边的塑料瓶都一一捡了起来。 抱着纸板和瓶子走到门外,果然见祝微晨弯着腰捣鼓那破麻袋,像是要找个地方把它们藏起来,免得被人觊觎。怕再吓到对方,祝微星只把废品悄悄放到他身后,又退回屋子里,拿过拖把将被弄脏的地板重新拖扫。 奶奶已经回房,祝微星犹豫着也退回到大卧室里,但没把门关紧,开了一道,从后面默默看着外头动静。 半晌,安置好宝贝的祝微晨回来了,没见到祝微星让他明显松了口气,熟练的找到厨房桌上奶奶留下的菜泡饭,也不加热,拿着筷子就往嘴里扒,残疾的手让他吃饭的姿势十分怪异,但速度却很快,像是饿狠了。 狼吞虎咽的吃完,祝微晨洗了碗,动作可比祝微星熟练多了,还把弟弟忘了整理的灶台都一道擦干净了。 看着哥哥斜着肩膀站在水槽前搓抹布的背影,祝微星慢慢将门关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了看书的心思,怕祝微晨进来不自在,爬到了上铺关了大灯,只留书桌上的一小盏亮着。 没多时,祝微晨带着洗完澡的水汽走了进来,踩在地板上砰砰作响的脚步在跨入房门见到上铺的身影时蓦地放轻了,蹑手蹑脚起来。 祝微星当然没睡,但他觉得让哥哥以为自己睡了会好一点,于是假装半合着眼,透过微掀的一点眼皮缝望着下铺人的动作。 祝微晨从衣柜边的一只塑料箱子里取了汗衫穿上,袖管上还能看见两个明晃晃的破洞。盖箱子时发出脆响,祝微晨立马回头紧张地打量这边,生怕惹来不快,见弟弟依然一动未动,才又放心忙活。 从书桌边摸出一卷蚊香哆嗦着点上,隐约的烟味开始在房间弥漫,祝微星对这个又香又呛的味道十分陌生,忍不住好奇地多闻了两下,不察一口气吸大了,猛地咳了两声。 下一刻,原本已走到下铺的祝微晨迅速转身,将那盘蚊香挪到书桌下,调整了好几次方位确定影响不到上铺人时才重新关灯上床。 临睡前,他还不忘把祝微星的拖鞋转到正面,一下梯子就能穿上。 从头到尾祝微星都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祝微晨应该是累了,躺下两分钟便打起轻鼾。 可祝微星却睡不着,他望着天花板,又望向房间。 灯灭了,房间还是很亮,对面男生家小卧室的灯色从自家那根本不遮光的百叶窗帘中映射过来,强迫他们免费共享。 屋内物事被照得轮廓清晰,祝微星看看自己装满衣服的衣柜,又去看哥哥存放汗衫的小塑料盒,看自己被摆正的鞋子,又去看哥哥叠在角落的破拖鞋,看蚊香,看电脑,看他价格不菲的长笛盒,最后视线落在桌上那本全新的乐理书上。 奶奶说哥哥不会妨碍他,奶奶说的对,哥哥会照顾他,但是哥哥怕他。 他忘不掉祝微晨第一眼见到自己的目光,惊讶且恐惧,然后是无止尽的小心翼翼。他也忘不掉奶奶见到自己第一眼时的目光,他当日以为的冷漠疏离其实或许只是奶奶对于自己有此下场的“早知如此”。 他又想到那些邻居阿姨的话,想焦婶的恳求,想奶奶叠了一整箱的银元宝,想那本无意中被窥见的存折。 祝微星侧躺着,手指横过肩膀搭在自己的背上,无意识的摩挲蝴蝶骨上的红色纹身。 他想,祝微星,看来你以前不止是不讨人喜欢,你还不是个好东西。 这一夜他都没睡,就这么胡思乱想着。 奇怪的是,对面男生家的灯也跟着开了一夜,是习惯性的晨昏颠倒还是也有烦人心事所以醒着?盛夏的长夜,他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他开合打火机的声音与蝉鸣一道间或响起。他抽了好几根烟,浅淡的烟味顺着窗沿从407断续飘散至401,混合着屋内的蚊香味,绞缠成一团难言的复杂。那滋味辛辣又微甜,呛人又迷醉,像寂寞,也像是生活,想摆脱,却无法摆脱。 这个晚上奇妙又诡异,有个人,隔着一扇窗,隔着一间房,隔着一栋楼,隔着光与暗,陪你度过了一整夜的失眠时光。 第7章 天亮 夏日天亮得早,阳光一展祝微星就从床上起身。离开房间时哥哥还在下铺打着小呼。 正在熬粥的奶奶看见他有点意外,微星和她问了早后就进了浴室洗漱。 一夜没睡,精神倒还不错,把自己打理干净,祝微星又将昨天堆在水池里的脏衣服洗了,连带着祝微晨换下的。 祝微星的手细白滑腻,比小姑娘还要嫩上几分,别说做粗活,以前怕是连阳春水都不怎么沾,此刻用着生疏手法搓洗那些脏衣服,半弯得腰让他脑袋充血,没几分钟就要直起来喘两口才不至于晕眩。家里没有洗衣机,想到老人家不灵便的腿脚,夏天还好,冬天的厚重衣服也不知奶奶过去是怎么清洗的,祝微星有点不好受。 弄完后拿到走廊上去挂,遇上几个出门上班的邻居,从他们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能知晓往日邻里关系的不亲近,一个剥毛豆的老太太更是不冷不热,鄙夷不屑。 祝微星继续晾衣服,但技术似乎有些问题,祝微晨本就陈旧得不堪一击的衣服在悬挂时又被撕出了两道新口子,越发惨不忍睹。祝微星无奈。 正懊恼,几声砰响在旁炸起。 祝微星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对幢四楼走廊上,一男生正非常不耐烦的砸着门,那方位,该是他自家厕所。 男生造型和昨天一样,上身赤着,下头还是松垮裤子没系裤带,趿拉一双人字拖,睡眼惺忪的扒着自己只剩层青皮的脑袋,不爽地嘟囔道:“……开门,开门,你好了没,苗香雪!” 厕所里跟着传来喝骂:“催你个大头鬼啊,老娘才刚进来。” 被骂的姜翼不买账,依然砸门:“你他妈在里面都待了一个小时了,你是不是掉茅坑里了,再不出来老子屎要拉裤子里了!苗香雪,苗香雪,听见没!” 他们的声音并没因为内容隐私而有所收敛,透过半露天阳台被扩散到弄堂的四面八方。 可与觉得尴尬的祝微星不同,羚甲里诸位对此全都淡定自如,上下班的头也不回,老太太还在剥毛豆,对幢楼三楼的浇花大爷连手都没抖。 于是祝微星的视线便显得如此不同寻常,还被那男生敏锐地察觉,侧脸向他看来。 祝微星面上不显,回视一眼想回屋,却听他们楼道也起了骂声。 “哪个杀千刀的傻子把垃圾扔在走廊挡道,人家不要走路啦!” “你叫人家傻子,人家可不傻,现在捡垃圾能赚多少钱,可发财的咧。” “是喔,人家比我们聪明多了,东西脏臭,也知道不能放自己家。” 祝微星循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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