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沈棠一鞭子抽摩托屁股。 摩托吃痛,撒腿狂奔。 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个小点,面对沈棠幼稚的“挑衅”,祈善只是笑笑,似乎不在意,但紧跟着口中吟道:“追风蹑景。” 奋翅则能凌厉玄霄,骋足则能追风蹑景。 身形微晃,只留残影,仿佛踩着风,每迈一步都是三丈余开外,神情从容,姿态轻松。 沈棠:“???” 祈善从她身边掠过带起一场微风,再眨眼,人影已经跑到几十丈外。 沈棠:“!!!” 呼叫裁判,这里有人开挂作弊!!! 她终究还是吃了言灵经验不足的亏,骑着四条腿的摩托还是没跑过两条腿的祈善。 日头热辣,押解囚车的士兵被晒得受不了,钻到树冠茂密的小林歇息。他们三三两两聚在阴凉处,几辆囚车则随意暴露在阳光下。囚车上的犯人,不是被晒得中暑,面色青白,浑身虚软无力,便是带着严重的鞭伤。 又以那位御史中丞伤势最严重。 累、困、饿、渴,嗓子眼儿冒烟,御史中丞甚至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 为了折磨犯人,士兵无所不用其极,这几辆押解他们的囚车就是根据他们身高特别定制的。有些特别高,犯人只能微微垫着脚尖,脖子和手腕才能舒服;有些特别矮,既不能站直了也不能坐下,只能维持着半蹲的姿势。 不管是哪种都无法安然入眠,几日下来,不抽鞭子也能去了半条命。 御史中丞的囚车就属于特别高的。 他只能努力垫起脚尖才能好好喘上一口气,但维持不了多久足跟又会落下去。 严重的伤势、强烈情绪宣泄、缺水、饥饿、困乏……种种因素加持,令他产生严重幻觉,干裂的唇微动,喃喃:“水、水……水……” 就在他即将晕厥的时候,他的囚车被人踹动,摇晃的幅度让他清醒过来。 “阿爹,醒醒!”御史中丞勉强找回几分理智,扭头看向隔壁囚车的儿子――儿子的囚车是矮款的,有伸腿的空间――他的表情盛满担心与惊讶,道:“阿爹,你看他们。” 他们? 谁? 御史中丞反应慢了几拍。 他循着儿子视线看过去,只见刚刚还在树荫避暑的士兵接二连三出了事儿。或双手抱头打滚,或倒地全身抽搐、或呼吸急促困难、或翻白眼口吐白沫、或牙关紧闭面部痉挛,也有少数反应没这么严重,但也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有些更是后庭失守,丑态百出。 经验丰富如御史中丞,瞬间明悟。 第一个念头,这些士兵中毒了! 第二个念头,有人要劫囚! 这一念头让他精神振奋,强烈的求生力量从身体深处迸发,促使他勉强打起精神。 那些士兵则乱作一团。 “水里有毒!” “有、有毒!” “应敌,小心戒备!” 大部分士兵中毒,只剩十来个还没来得及喝水的逃过一劫。他们拔出刀将囚车包围,神色惊慌,宛若惊弓之鸟般戒备每个方向。 几个呼吸过去,周遭风平浪静。 叮铃―― 来了! 众士兵内心响起这一念头。 但奇怪的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人呢?在哪里?” “孝子们,你们是在找我?” 陌生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他们惊吓转身,却见囚车空无一人,仅有一名面颊稚嫩、身量瘦小的持剑少年。少年持剑一扫,雪亮剑锋自眼前划过,双眼蓦得一痛。 血腥染红了整个视野。 “游子身上劈!” 沈棠神情冰冷如霜,提剑纵身跃下。 她提慈母剑教训孝子,那几名犯人则脚下一空,跌倒在地,囚车已在几十丈开外。 御史中丞瞳孔紧缩。 “许久不见啊,田师。” 御史中丞闻声扭头,却见一名高挑青年立在不远处。他将双手拢于袖中,身后微风吹拂发丝,独有一份美感。青年冲自己微笑颔首,只是这抹微笑怎么看怎么虚假。 田师? 御史中丞对这一称呼怔然。 祈善见此便道:“贵人多忘事啊,田师。” 御史中丞的儿子搀扶着老父亲,戒备地看着祈善:“这位郎君,你与家父认识?” 还称呼“田师”? 御史中丞也纳闷。 他们认识? 以他的见识,自然看得出青年是用什么手段将他救出,不外乎是以“星罗棋布”构筑战场,再以“移花接木”或者其他调兵遣将的言灵将他们几个替换出来。 说着简单,但看青年与囚车的距离,“星罗棋布”覆盖范围少则方圆百丈――在没依附归顺哪位诸侯前,仅凭自身力量做到这种程度的文士,哪会是籍籍无名的简单角色? 若认识,他一定会有印象。 024:孝城 “认识,自然认识。”祈善并不意外御史中丞的反应,仍旧浅笑着,“不过很可惜,只有一面之缘,怕是田师也记不得了。八年前,辛国特试,田师恰好担任那次的中正官。” 八年前? 中正官? 两个提示便让御史中丞反应过来。 有点儿印象了。 所谓“特试”便是正常选拔人才活动之外,特别增设的试炼考核,中正官便是总考官,士人可以通过这个机会进入仕途。 考核内容有三项,家庭背景、品行才能以及最重要的文心品阶。 前面两项决定最低线,或者说官场的门槛,而最后一项决定仕途所能达到的天花板。 御史中丞的记性很不错。 那次选中的士子他都有印象,但并不记得里面有祈善,那祈善应该是落选中的一员? 脑中刚跳出这一猜测,御史中丞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自己担任中正官,居然会漏了这么一尾大鱼,实在是他的过失。 但转念一想,如今辛国都不存在了,大批辛国旧臣还被郑乔清算毒害。 短短数月,冤魂无数。 祈善没入仕,反而是好事。 他轻拍儿子手臂,儿子心领神会,助他起身,父子二人向祈善郑重作了一揖, “请教恩人名讳。” 祈善一一回礼。 “姓祈,名善,字元良。” 御史中丞口中喃喃:“祈元良……祈?” 祈善的姓氏太少见,他隐约有点印象,名册上面的确是有一个叫“祈善”的年少士子,彼时才十六岁,是那一批士子中年纪最小的。 只是―― 御史中丞垂下眼睑,视线不着痕迹地扫向祈善腰间的文心花押――若记得没错,那名士子的文心品阶似乎是―― 还未等他搜出那段记忆,祈善已经看穿御史中丞的小动作,主动开口。 “是六品中下。” 御史中丞抿唇不语,随着线索增多,他也慢慢想起来一些尘封已久的细节。 这时,他儿子看看祈善又看看父亲,插了句嘴:“六品中下文心?为何没被征辟录用?” 虽说六品中下文心属于中下品,若无意外,一辈子都没爬上三公九卿的可能,但有真材实料,谋个小官当当还是不成问题的。 辛国亡国前的几年,到处都缺人才,标准不高,不可能不录用祈善。 御史中丞没说话,斜视一眼,无声警告儿子噤声,儿子被他瞪得一抖,分分钟闭麦。 儿子安静了,他才向祈善求证。 “恩人当时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祈善被刷下来,连个偏远地方的小官都捞不着,自然不单单是因为文心品阶不够。 “嗯,的确有得罪。” 祈善双眸微弯成月牙,承认得痛快。 “阿爹,是何人陷害恩人?” 御史中丞的儿子跟他父亲一个脾性,甚至比他父亲更加耿直、单纯。一听祈善是因为得罪人才被整,错过仕途,立马怒火升腾。谁知御史中丞不仅没回答,还暗中拧他上臂的肉。 “阿爹――” “噤声!”御史中丞横了一眼。 儿子:“……” “那人也不算陷害,不过是我的把柄落到他手中,那时落选也好过出仕再被人要挟。”祈善倒是看得很开,眼底也没明显的情绪起伏,仿佛再说一件与自身无关的琐事。 “把柄?”傻儿子依旧耿直。 祈善倏地笑开:“嗯,伪造出身。” 中丞家的傻儿子:“……” 知道一部分真相的御史中丞:“……” “伪造出身”跟真正的把柄相比算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辛国都亡国了,彼时的“大巫”也算不了什么了。只是他们父子以及几位亲朋性命都是人家救的,何必揭人短? 祈善问道:“田师可知那人现在何处?” 御史中丞不知想起什么,面色晦暗。 “在孝城……” “孝城?” “他现在是四宝郡郡守,其郡府在孝城。庚国大兵压境,他在暗中与郑乔勾结,里应外合,拿下辛国数座要塞……若非如此,最少还能撑上五个月,兴许能等来转机……” 祈善道:“反复小人,不足为奇。” “恩人问他的下落是准备……寻仇?” 这时沈小郎君隐含不善的声音滚入耳朵:“我在奋勇杀敌,你在这里闲聊叙旧?” 沈棠浑身浴血,提着慈母剑过来摇人处理尸体――毁尸灭迹,免得生出其他波折――结果远远就看到祈善跟人唠嗑,拳头硬了。 她觉得现在最需要慈母剑教育的不是排队投胎的“孝子”,而是始终边缘ob的祈元良。 见沈棠回来,祈善眼底滑过一丝诧异――他知道沈棠能对付那十来个士兵,但没想到即使没有言灵加持,她动作还这么快。 “在下自然是信任沈小郎君的能力,那些乌合之众岂是你的一合之敌?”面对指控,他敷衍着打发,没有一点儿诚意,视线越过沈棠落向她身后,“他们都死光了?” 她冷哼道:“死光了。”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沈棠手腕一抖,剑身上的鲜血顺着力道被甩到草叶上,落下点点红痕。 “那些中毒的呢?” “似我这般善良的人,自然不会让他们继续受牵机折磨――喉咙一剑,心脏一剑。” 保证死得不能再死。 祈善与沈棠一问一答,还用余光注意被救的几个犯人――御史中丞作为御史台长官,跟辛国世家龚氏接触也不少。倘若沈小郎君是“龚骋”,他不应该认不出来。 但,御史中丞对沈棠这张脸并无看到熟人该有的反应,取而代之的是些许好奇、诧异。 一个佩戴文心花押的少年郎,打起来却比有武胆虎符的莽夫还凶,的确值得好奇围观。 祈善心下反省。 沈棠真不是“龚骋”? 他一皱眉,沈棠便猜出他心里酿着什么鬼东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就知道,祈善先前那句“在下明白了”,明白了个寂寞。 有这时间瞎琢磨,不如帮她填埋尸体。 谁知―― 祈善果断拒绝了。 理由也很扯淡。 “在下胆怯,见不得鲜血模糊的尸体。” 沈棠:“……” 她只能撸起袖子自己干活,祈善指望不上,那几个去了半条命还靠着她的饼子、青梅、饴糖续命的囚犯更加指望不上。干活的时候,祈善倚靠着树干,躲在树荫下问她。 “沈小郎君可有兴趣去孝城一趟?” 025:面善 沈棠将挖坑的刀往地上一摔。 没好气道:“我去孝城做什么?自投罗网吗?再说了,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尊重一下她逃犯的人设! “沈小郎君就不担心其他亲眷?” 沈棠闻言迟疑。 祈善这话说中了她的心思。 不管怎么样,现在是她使用这具身体,应该了解一下身体原主的过去,免得以后碰到原主认识的人被瞧出破绽,徒增麻烦。不知身体原主有没有亲人,倘若他们熬过了发配之苦,自个儿可以暗中照拂一二,若亲人们熬不过去死了,也能给人收个尸,免得曝尸荒野。 沈棠的神情变化落在祈善眼中,后者眉眼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料定沈棠的选择能如他所愿! “在下看得出来,沈小郎君潜力非凡,日后或有一番建树。祈某不才,忝称名士,虽不及那些桃李天下的名儒名师,但教沈小郎君基本的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棠心中有了打算,却不说。 她故意道:“元良那些书册我都记住了。” 祈善哑然失笑,抬手指了指他自己的脑子,自信地道:“沈小郎君,真正珍贵的内容,在这里。倘若看过几册言灵就能精通掌控文心,偷师未免太简单了。” “元良这话也有道理,可孝城这地方……”她费了那么大功夫逃出来,结果又屁颠颠儿跑过去,要是倒霉在孝城撞上押解她的官差,她多尴尬,“你总得给个保证。” “例如?” 沈棠:“例如,能改变身形样貌的言灵。” 祈善:“……” 他这里还真没这玩意儿,在他认知中也不存在这种旁门左道的言灵――天下言灵,无一不是为了权、谋、武,三者所用,沈小郎君的脑瓜为何如此奇特? 虽然没言灵,但他有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 沈棠接住他丢来的小瓶子。 打开瓶子,眯眼往里面儿瞅,一瓶子黑乎乎的细腻粉末,不知道用来作什么的。 祈善揭晓答案:“锅底灰。” 沈棠:“……” “往脸上抹点,或者多跑多晒多流汗,七八日不沐浴洗漱,谁能认得出你?” 沈棠脑补一下自己七八天光流汗不洗澡,仿佛能嗅到那股一言难尽的刺鼻酸臭味。 “你就这个馊主意?” “这怎么算是馊主意?”祈善脸上笑意收敛三分,不带半分感情,“这可是经验之谈。” 沈棠微诧。 经验之谈? 不过祈善明显不想纠结这点,声量又扬了上去:“沈小郎君其实没必要那么担心,那些押解的官差远比你更加‘渎职’。逃犯逃跑,他们会上报的可能性不大,最大可能是割了另一人的耳朵补上你的名额。因此,你不用担心会在孝城城门口看到你的通缉画像。” 即便官差不“渎职糊弄”,将沈棠逃跑的事情上报上去,画师绘制通缉画像,那又如何? 以那些画师笔下的人像抽象程度,除非面部有非常明显的特征,否则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更别说每日都有百姓进出的城门。沈棠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太小太小。 一番说辞,让沈棠吃了颗定心丸。 “行,去就去。” 她吭哧吭哧挖了个超大的深坑,一具具尸体全部丢入再将土填回去,忙完已经月上中天。祈善起了篝火,烤着沈棠言灵化出来的饼子,她刚坐下就能吃到热乎的。 “烫!” 错估饼子温度,差点烫着舌头。 这种饼子没什么滋味,除了烤焦部位有点儿焦香,其他地方都一样,越吃越渴,每吃两口就要配一口水,嘴里寡淡得很。她心里忍不住嘀咕怎么不能夹馅儿,例如梅菜夹肉。 不知为何,祈善今晚睡得格外早。 既没有看书温读也没有练习言灵。 沈棠没睡意,守着篝火堆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到草木被踩动的细微声响――有人正在小心靠近自己,但无恶意,她也就不管了。 那人在不远处坐下,借着火光一看,正是御史中丞的傻儿子,有意无意盯着她看,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似乎想确认什么。 数次张口却不知该从何开始说起,沈棠等得不耐烦,最后还是她主动挑起话题。 “中丞睡下了?” 那人一怔,似乎没想到沈棠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嗯……阿爹他睡下了,只是睡得不太安稳,有点烧。这一路受的伤太多,伤口泛红,明儿得想法弄点儿草药……” 说着说着,这男人微红眼眶。 父亲身体比普通人好很多,但架不住年纪摆在那里,经不起大的颠簸和折磨。 沈棠道:“附近应该有村落,你们可以去跟村民弄点儿草药。说起来,我还没问郎君姓甚名谁,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田忠,字守义。” “守义方才那般瞧着我作甚?” “在下是觉得你与在下见过的一个人,除了性别,生得几乎一模一样。且,听你白日与祈善先生对话,说你是……”田忠咽下“逃犯”二字,“我便以为你与她之间有渊源。” 沈棠:“……” 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这是碰上身体原主熟人了? 沈棠问:“那人是谁?你们很熟?” 田忠连连摆手:“不熟不熟,只是见过一面。论关系,她应该算是我的侄媳。” 沈棠大为震撼:“……侄、侄媳?” “严格来说,也不算。”他解释道,“在下与云驰父亲既是同窗也是同年,便认了个干亲。云驰算是我的侄子,倘若二人礼成,依关系也该叫我一声‘田叔’的。” “云驰又是谁?” “龚氏龚骋,字云驰。” 沈棠:“……” 好家伙! 她直呼好家伙! 这具身体tm才十一二岁啊! “为何没有礼成?” “大婚当日还未来得及三拜,礼未成,便有官差闯入龚府拿人,全府上下连同那位都被押解投入大牢,没两日就被发配上路。在下当时也是宾客……当真是可惜了。” 他说完叹气。 他曾为龚府发配之事忙碌奔波,万万没想到只隔了几天,自己全家也遭了殃。 沈棠问道:“龚骋现在何处?” 他苦笑:“倘若好运,大概在发配路上。倘若不好运,大概在黄泉路上。” 沈棠压下乱跳的青筋,继续旁敲侧击,套取消息:“龚骋那位新妇,又是哪一家的?” “她出身沈氏,只是……” “只是什么?” 他道:“只是沈氏在龚氏被发配没两日,便被郑乔下令夷九族,实在是惨。” 沈棠:“……” 夷九族…… 也就是说,这世上除了一个不知死没死的龚骋,原主目前的亲属关系是――真・孤儿? 026:互为工具人 “夷九族……不知沈氏如何得罪郑乔,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沈棠半晌才找回声音。 御史中丞如此跟郑乔对着干,龚氏疑似藏匿国玺,两家下场也只是被发配而不是夷族――发配是很惨,但好歹还能苟活两日。 轮到沈氏就是直接夷九族? 真・集体注销户口本。 倘若这具身体真是田忠的“侄媳”,也不知道该说小姑娘是倒霉呢,还是倒霉呢。 待在沈氏直接被杀,嫁去龚氏会被发配送去孝城教坊,下场多半也是生不如死。 谁知田忠却是摇头。 “这个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沈棠声音微扬,“怎么会不知道?田郎君再想想,例如沈氏弹劾郑乔或者沈氏断了郑乔向上爬的路径……这样的恩怨也没有?可没有恩怨怎么会上来就夷九族?” “这也是在下疑惑的地方……” 沈氏被夷九族,与沈氏有关系的旧友门生也努力去救过,但敢出头的人,不是被申饬贬官就是被杀。郑乔对于沈氏,手段之严酷,态度之坚硬,无人敢再为沈氏出头。 田忠道:“按说沈氏一门在辛国也算不上什么大族,如何会被郑乔注意到?” 这话已经是美化过的说辞了。 说得直白一些,郑乔在辛国兴风作浪那些年,沈氏连在他面前大喘气的资格都没有! 一门上下又是走中庸的路子,或者说本身能力有限,既不会太冒尖惹人眼红,也不会太平庸被完全忽视,既不会跟风攀附得宠的臣子红人,也不会随意得罪哪个不起眼的小官。 不管田忠怎么回忆,他也不记得沈氏跟郑乔有什么冲突,偏偏只有沈氏被夷九族。 再者―― 沈棠的态度让田忠有些在意。 于是试探道:“小郎君如此在意沈氏的消息,可是与沈氏有交情?” 其实他更想问别的,例如――这位小郎君是不是沈家大娘子的孪生哥哥或者弟弟,因为一些原因隐瞒了身份在民间长大? 二人实在是太相似了。 田忠一度怀疑沈棠就是倒霉催的沈家大娘子,但看到沈棠腰间缀着的文心花押又打消了怀疑。其他都可以造假,唯独性别做不得假。 他笃定,这位沈小郎君即使不是沈家大娘子的胞兄胞弟,也跟沈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棠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虽说田忠没什么恶意,但当下这个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田忠也识趣,见沈棠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便岔开话题,聊起祈善。讲真,他对祈善还挺感兴趣,不知道沈棠这么跟祈善凑到一块儿。他跟阿爹打听祈善的事儿,阿爹就瞪他。 唉―― 沈棠道:“大概是缘分吧。” 田忠诧异:“偶然遇上便结伴同行?” “这样不行?” 田忠道:“倒也不是不行,恩人有大才,且他的文心和言灵潜力――当世少有敌手,至少在下是这么看的。日后若遇对了明主,甘愿依附臣服,文心的成长不可小觑。只是――” “只是什么?” 上面这句可不是沈棠问的。 熟悉的男声从二人身后传来。 沈棠和田忠齐刷刷回头,撞上一双黑沉深邃的眸子,纷纷开启禁言模式,田忠更是蹭得一下站起身,双手局促地垂在身侧,羞愧红晕从脖颈爬上脸颊。 恩人是他父子的救命恩人,自己聊天聊着聊着失了分寸,居然背后议论恩人…… 若不是怕吓到人,都想给自己两耳刮子。阿爹说得对,这张满嘴跑的嘴巴真该缝起来! 张口欲道歉却被祈善抬手制止。 他简单打发掉田忠:“方才起夜,听到田师那边隐隐有些咳嗽……” 田忠立马顺着台阶下去。 “阿爹不舒服?在下这就去看看。” 脚底抹油,一溜烟跑没了。 祈善坐到了田忠原来的位置,他显然听到了沈棠和田忠的对话,笑着拨弄篝火。 “没想到在下居然猜错了,沈小郎君不是龚氏族人,而是沈氏出身……” 沈棠:“……” 话不要说得太满。 直觉告诉她,祈善估计还会被打脸。 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她自个儿都不敢笃定这具身体是沈氏那位大娘子…… 沈棠没吭声,祈善又说:“既然沈氏已被夷九族,沈小郎君在这世上也无亲眷了,这孝城不去也罢。早点歇息,明儿去临近城镇。” “我何时说不去孝城?” 祈善眼神错愕:“你去?” 明知祈善是以退为进,沈棠依旧道:“去,怎么不去?我跟着元良是为了学本事的,如今的世道,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的,来日再说吧。我只是好奇,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元良看重的?你似乎很想我也去孝城,可在我看来,带着个累赘上路,与你并无益处。” 祈善见沈棠戳穿那层窗户纸,微微讶然之余,难得郑重道:“沈小郎君,你不是累赘。” 自然是因为有所图谋才会这么做。 谋者,一贯是无利不起早的黑心职业。 这种精神连奸商都自叹弗如。 沈棠明白他未尽之语,笑笑不说话。 她将祈善当成百科全书工具人,自己也被祈善当成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人? 互为工具人,挺公平公正。 “元良,我还有一问。” 祈善:“你问。” 沈棠看着田忠离去的方向。 “先前田守义说了一段话,我觉得有些疑惑他说‘日后若遇对了明主,甘愿依附臣服,文心的成长不可小觑’,这是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似乎有别的深意。 “原是这个问题,你不需要知道。” 沈棠:“???” 祈善用言语无法描述的复杂神情,对着她道:“沈小郎君,文心跟文心也是不一样的,田守义这话针对大部分拥有文心武胆的谋者武者。可我由衷希望,这部分里没有你。” 沈棠:“???” 又在跟她卖什么关子? 她换了个问题:“我能知道你去孝城做什么吗?好赖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毕竟祈善这厮爱卖队友。 要防备着点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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