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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耳房后头连接着池子,此时兰汤正源源不断地从兽嘴里流出来,偌大一间屋子,已经到处都蒸腾起了热气。 她服侍着殷稷脱了衣裳,目光落在他心口的一处伤疤上,当年殷稷被从谢家赶出去后没多久,她就听说他受了重伤,几近丧命,这大约就是当时重伤留下的疤。 她进宫后曾经问起过是怎么回事,但每次一提殷稷的态度都变得十分恶劣,疾言厉色地训斥她闭嘴,久而久之她便不敢提了。 可即便如此,每次看见她还是免不了在意,伤在这个位置,疤又那么厚,伤口应该很深吧,是什么人会将他伤成这样…… 她正走神,冷不丁手腕被抓住,然后整个人被拽进了池子里。 …… 再醒过来外头天色已经黑了,谢蕴身在偏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身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处处都痛。 殷稷大约是有气的,发作得格外凶狠些,比上回从宫外回来的时候还有过之。 她抬手摸了下锁骨,有个清晰的牙印,好在没出血,这么看起来,他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自己这算是逃过一劫吧。 她看着床边的烛火有些愣神,头一回觉得看不透殷稷,心情却莫名的不算糟。 眼见着快到晚饭时辰,她不再胡思乱想,起身换了衣裳打算去正殿伺候,可刚要出门,秀秀却提着食盒进来了。 “姑姑,悦妃娘娘来了,皇上说今天晚膳不用人伺候。” 谢蕴动作顿住,随即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正好,那咱们就躲个清闲,你坐下来一起吃吧。” 秀秀却忽然急切起来:“姑姑,现在可不是吃饭的时候,刚才我看见香穗往正殿去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赶在这时候过去摆明了就是要抢你的差事,万一皇上真看中了她……” 第21章 刚才不够 一听说正殿那边不用人伺候,香穗就动了心思。 做了几天乾元宫的大宫女,虽然最重要的一步还没能做到,可这些天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变化,她却是感受得清清楚楚。 原本见到她就抬着下巴的教养嬷嬷,现在看见她都满脸带笑;一向和她不对付的小宫女也一口一个姑姑殷勤奉承;就连平日里想见都见不到的大总管蔡添喜,现在都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感受过的体面,实在是不枉她孤注一掷,把所有积蓄都掏出来给了蔡添喜。 可这样的好日子,却只持续了半个月就戛然而止,在她狼狈地被谢蕴赶出去的时候,原本扑面而来的善意就都不见了影子。 教养嬷嬷又开始用鼻孔看她;小宫女到处说她的坏话;连她去找蔡添喜讨主意的时候,都被人撵了出来,连面都没见到。 虽然只有短短半天,可她却过得度日如年,万分煎熬。 她已经一刻都忍受不下去了。 凭什么谢蕴一回来她就要让位?当初没进宫的时候,她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哪里不比谢蕴一个罪人强? 她有的自己为什么不能有? 何况谢蕴那个人还那么恶毒,当初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对方就假公济私掌她的嘴,害得她疼了好几天。 今天又丝毫不顾及皇上的存在,那么嚣张跋扈地对她动手……说到底就是仗着和皇上有了肌肤之亲,若是她也被宠幸了,谢蕴还敢这么欺负她吗? 她和那个贱人可不一样,她能生,如果运气好能诞下皇子,她就能一步登天,成为后妃,到时候她一定亲手把自己遭的罪加倍还给谢蕴。 而且,她笃定自己一定能成功,毕竟当初她被谢蕴责罚的时候,皇上可是为她出过头的。 借着之前在乾元宫当过差的便利,她轻而易举地又混了进去,眼看着正殿真如传言说的已经不剩了宫人,顿时眼睛一亮,提了个食盒就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德春远远看见了她的背影,下意识喊了一声,见她不理会顿时急了:“干爹,她往正殿去了……” 蔡添喜正靠在柱子上打盹,闻言掀开眼皮瞧了一眼,却又若无其事地合上了:“去就去吧,咱们反正是奉旨走远了,一时瞧不见也是有的。” 德春有些不解:“可皇上说,不准旁人靠近……” 蔡添喜看着他摇头:“都说圣心难测,谁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形?” 他是断了根的人,真的拿德春当自家小辈来疼,见他连这点门道都看不清,忍不住叹气:“人的造化说不准,该死的鬼咱们拦不住;可万一她要是真有这个运道,咱们拦了就是得罪人,明白了吗?”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越是这种小人得志的越是容易猖狂,真对上免不了要吃亏,倒不如装作不知道。 香穗对此一无所觉,起初走路还偷偷摸摸避着人,后来瞧见周遭真的没人,便逐渐胆大起来,竟堂而皇之地扒在门边偷听。 细碎的说话声从里头传出来,听着十分和睦。 萧宝宝得了萧夫人的助力,已经知道杀人要先诛心的道理。 与其暗地里为难谢蕴,闹得殷稷看不过眼,最后来找她的麻烦,倒不如釜底抽薪,从心里打破谢蕴对殷稷的期待。 所以她每日来这里,都要亲亲蜜蜜地围着殷稷转,给他夹菜盛汤,研墨添香,闹得殷稷一度以为她是中邪了。 眼见她又夹了一块姜给自己,殷稷皱着眉头抓住了她的手:“够了,朕最近公务繁忙,就不多留你了。” 萧宝宝十分不高兴:“这些天以来,你就只去了良嫔那里一趟,我不来都见不到你,真有这么忙?” 殷稷不愿意和她提这些,索性沉默不语。 他知道萧宝宝对他有心思,可当初对方进宫之前,他是写过信给她的,清清楚楚地告诉过她,一旦进宫,她就只是个寻常后妃,所有她期待得到的东西,他都不会给她。 但显然,萧宝宝没信。 因着萧家的恩情,他也的确不会像对其他人那样对她冷漠,但这不代表她可以管自己的事。 萧宝宝似乎从他的沉默里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难看了起来,索性也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冷凝,憋得萧宝宝十分难受,有心和殷稷说和又抹不开脸,心里也着实有些委屈。 她讨好了殷稷这么久,他却连主动去看她一次都没有,还把临幸的头彩给了良嫔,她越想越气,起身就走。 殷稷放松了一些,闭眼靠在椅子上休息。 他最近的确是很忙,从先皇时候起,大周的冬天就一年比一年冷,每年死于冻饿的人也在不断增加,他一直在和户部工部商议今年助百姓过冬之事。 虽然去了良嫔那里还过了夜,可也不过是看她懂事话少,能让他安生些休息,其实什么都没做。 但他不会和萧宝宝解释,朝堂的事他也不会允许通过萧宝宝的嘴,传到萧家耳朵里去,他们的手已经伸得够长了。 连身边的人都要防备,这让他觉得十分疲惫,冷不丁一双手伸过来,力道适中的替他揉捏肩颈。 他精神一松,微微扯了下嘴角:“都说了不让你过来,非要过来。” 肩膀上的手微微顿住,殷稷一哂:“罢了,看在你难得懂事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那双手又动了起来,却不过片刻就偏离了位置,顺着他的胸膛就滑了下来,指尖游蛇一般往他衣襟里钻。 殷稷浑身一颤,猛地抓住了那只手:“刚才不够?” 可话音还没落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谢蕴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猛地将人往身边一甩,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是谁?!” 他问的疾言厉色,唬的香穗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心脏擂鼓似的跳了起来。 她颇有些委屈:“奴婢,奴婢是香穗啊,这阵子一直是奴婢在伺候您……您当初还称赞过奴婢的茶泡的好。” 殷稷的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他哪有心思去关注? 反倒是他都下令不要人伺候了,她还鬼鬼祟祟地过来,一看就不怀好意。 “来人!” 香穗听出他声音里的冷厉,浑身一抖,声音尖锐道:“皇上,您真的不记得奴婢了吗?当初你还为了奴婢罚过谢蕴啊!” 第22章 你轻薄朕 殷稷顿了顿,终于想起来这丫头是谁了。 可为了她罚谢蕴? 他不过是故意找茬而已,岂会是为了谁?这丫头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心里冷嗤一声,一想到刚才被她摸了,他浑身都不舒服起来。张嘴就要再喊人来,目光一转却瞧见一道影子立在门外。 竟是萧宝宝去而复返了。 又回来做什么? 他越发不耐烦,可就这短暂的安静,香穗便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他的衣摆:“皇上,有件事您还不知道,谢蕴她当初在死牢里早就被人玩烂了,这样的人怎么配爬龙床?您就留下奴婢伺候吧……” 说话间,指尖再次碰到了殷稷的大腿,她眼底荡起涟漪:“奴婢不要名分,而且出身清白,身子康健,您要如何都是使得的……” 一声咬牙切齿的“狐狸精”飘过来,随即外头传来脚步声,萧宝宝被气跑了。 殷稷却没再顾得上多看一眼,他沉浸在香穗刚才说的那些话里,眼神逐渐黑沉下去,竟宛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这些事,都是哪里听来的?” 香穗只当他是信了,连忙添油加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听说她当年还是自己爬得齐王的床,不然齐王根本不想要她。” 殷稷恍然地“哦”了一声,随即竟纡尊降贵的弯腰将香穗扶了起来:“这么说,朕还得感谢你,不然会被她一直蒙在鼓里。” 香穗被这次亲密接触惊喜得浑身颤抖,咬破了舌尖才勉强维持冷静,说话时却不自觉哆嗦:“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殷稷赞赏似的笑起来:“这阵子朕的确有些习惯你了……你去找蔡添喜,就说朕允你留下伺候。” 香穗喜不自禁,虽然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很想更进一步,可又觉得既然到了皇帝身边,这种事是迟早的,她太急切了反而不好,便连忙应了一声,行礼退下了。 她却浑然不觉,身后殷稷的脸色陡然间就阴沉了下去,眼底凛凛的都是寒光。 想踩着谢蕴往上爬? 好啊,朕给你这个机会。 他抬手捏碎了酒杯,心里的火气却死活消不下去——谢蕴你可真能耐,闲话被人传成这样,你不是最要脸吗?就由着人这么编排?! 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跟他横! 想起刚才那丫头摸在自己身上的手,他浑身一阵恶寒,语气急促道:“来人,备热水!” 蔡添喜刚听完了香穗的话,还从震惊里回不过神来,冷不丁听见殷稷的声音,连忙扯着嗓子答应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吩咐德春去传话,可话音落下他才回过神来。 下午不是才洗了吗?怎么又要热水? 他心里纳闷,犹豫着走近了一些,却见殷稷脸色黑沉如锅底,却不止是愤怒的样子,还有些气急败坏。 他越发摸不着头脑,有些话却不能不问:“皇上,可要奴才伺候您沐浴?” 殷稷咬牙切齿道:“去传谢蕴。” 她造的孽,就得她来弥补。 蔡添喜心里一松,这霉头不用自己去触,那是最好不过了。 他亲自去喊了人,彼时谢蕴已经换了衣裳,正守着不算明亮的灯烛翻看从殷稷那里顺来的书。 她尚在闺中时,才名便已经冠绝京都,不论男女,都鲜少能与她相比,连殷稷都曾为她的小词叹服。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的学问都落下了,眼下脑子一转,想起来的都是殷稷的衣食住行。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偶尔得了闲,看起书来便如饥似渴。 所以蔡添喜在外头喊了好一会儿她才从书中回神,连忙应了一声,却没有开门的意思:“公公,有话就这么说吧,我已经睡下了。” 蔡添喜苦笑:“姑娘还是起身吧,皇上要沐浴,传你伺候。” 谢蕴的困惑和他如出一辙:“又沐浴?” 谁说不是呢? 谢蕴出来的时候,蔡添喜和她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眼神,不能妄议主子,可心里编排两句还是可以的。 因着将香穗提上来的事,加上对方现在似乎真的得了殷稷的青眼,蔡添喜多少对谢蕴有些愧疚,便提点了她两句:“咱们做奴才的,有时候就得把自己当成物件,哪有什么喜怒哀乐啊。” 谢蕴一听就明白了,殷稷今天心情不好,说不得又会找茬发作她,虽说已经习惯了,可她心里却仍旧沉了一下,只是面上丝毫不显。 “公公说的是,谢蕴记下了。” 还是浴池,还是兰汤,殷稷已经自己去了衣,正泡在池子里抓着布巾给自己擦洗,半边胸口都擦红了,隐隐还有血丝沁出来。 谢蕴一愣,顾不得衣裳会湿,几步踏进池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 殷稷脸色黑沉,顺势将布巾塞进她手里:“给朕擦,要擦干净,用力些。” 谢蕴抓着布巾有些下不去手,殷稷催促地看她一眼:“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谢蕴却将布巾丢到了一旁,抬手摸过他胸口的血迹:“擦成这样……为什么?你怎么了?” 殷稷难以启齿,也越发不耐烦,音调拔高的瞬间态度也凶悍了起来:“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让你擦你就擦!” 他一向是逮着机会就要嘲讽谢蕴如今的身份的,这么多年下来,谢蕴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也很清楚这种时候该顺着他才能免于被责难。 可看着眼前那红彤彤的皮肤,她却迟迟没能开口。 殷稷大约是觉得指望不上她了,自己将布巾捞起来,继续发了狠地去擦肩膀。 眼看着肩膀处也要渗出血丝来,胸膛上却忽然贴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这奇怪的触感僵住了殷稷的动作,他怔怔垂眼看去,就见谢蕴艳色的唇正从他红彤彤的胸膛上离开。 “你……” 谢蕴浑身发烫,强撑着开口:“别擦了,很干净了。” 殷稷迟迟没说话,谢蕴试探着去拿他手里的布巾,可下一瞬整个人就被推开了。 “谁准你轻薄朕的?下去!” 谢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要发作的预兆,心口猛地滞了一下,略带仓皇地逃了出去。 浴池安静下来,谢蕴预料的发作却迟迟没有降临,殷稷木头一样戳在池子里,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慢慢抬手,捂住了刚才被亲吻的位置,轻轻“嘁”了一声。 第23章 不速之客 谢蕴在外头吹了一阵冷风,才勉强抚平了心里的难堪,若无其事地回了偏殿,却不想这里竟然有位不速之客。 沉光自顾自坐在主位上喝茶,瞧见谢蕴进来十分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看来谢蕴姑姑被人鸠占鹊巢了,连暖床都没轮上。” 面对她的挑衅,谢蕴丝毫不以为意,殷稷是和谁睡的她再清楚不过,只是懒得说。 她摇头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沉光手里的杯盏上:“可惜了,独一件的天青盏,今天被你用了,糟蹋了。” 嫌弃得如此不加掩饰,沉光高傲的姿态顿时有些端不住了,又从她话里听出来这杯盏似乎是个宝贝,手也跟着不稳了一瞬。 她很想现在放下,又觉得如果真的放下了,她就像是被谢蕴吓到了一样;可如果不放下,万一真的砸了,她赔得起吗? 她纠结许久,还是装作不在意地将杯盏搁在了桌子上。 却不想她刚放下,谢蕴就伸手拿了起来,随意往地上一丢,杯盏瞬间四分五裂,碎瓷片四溅开来唬得沉光一哆嗦,她失声尖叫:“你干什么?” 谢蕴语气平淡:“我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碰了就不要了。” 沉光被噎得脸色发青,原本想好的要压制她的计划彻底崩盘,她拯救不了,索性开门见山。 “我家主子说,她今天亲眼看见皇上和那个叫香穗的宫女厮磨,看在你曾经也是世家女的份上,她命我来给你提个醒,这个人要是不除,你迟早会被踩下去。” 谢蕴“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都写在了脸上。 沉光有些沉不住气:“我说的可是实话,皇上已经让她留在身边伺候了,摆明了就是要替代你。” 谢蕴微微一顿,殷稷把香穗留下了吗? 明明之前她们起争执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做…… 她忽而想起殷稷对自己的态度,兴许对他而言,宫婢不值得他费心,不管是自己还是香穗,都一样。 她垂下眼睛,脸上镀了一层漠不关心的外壳:“我所求不过是到了年纪就出宫,皇上身边有什么人,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请转告你家主子,下次要拿人当刀使,要捏准了七寸。” 沉光不曾想她是这么个态度,气急败坏地跺了下脚:“行,我就等着看你被人踩在脚底下的那一天!” 谢蕴连回话都懒得,自顾自翻开书看了起来。 沉光转身就走,可到了门口却又顿住了脚,她十分隐晦地看了眼谢蕴,目光复杂又忌惮,似是还有旁的话要说,却又开不了口。 “沉光姑娘此来,不只是为了传这么一句话吧?” 谢蕴忽地开口,惊得沉思中的沉光浑身一颤,短暂的犹豫过后,她狠狠一咬牙:“我是还有别的事儿要找你……之前掉进太液池里的事情,你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当时抓我就是想栽赃我,要是你敢和皇上告状……” 她摆出凶狠的样子来试图威胁谢蕴,可一对上谢蕴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嘴边的话顿时就变得苍白无力了起来。 “啧,”谢蕴一哂,嘲弄地昵过来,“我做的那么明显,你当时就该有感觉才对啊,现在才来找我,不觉得太晚了吗?” 沉光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忽然摊牌,回过神来后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竟然真的是在陷害我?” 她刚才只是想先声夺人,才说了那样的话而已,却不想竟然真的被她猜中了。 她一把抓住谢蕴的手,拉着她就要走:“走,你得跟我去皇上面前说清楚!” 谢蕴由着她抓住了自己的手,只是面露困惑:“外头的传言,不就是我自己摔下去的吗?你要我把什么说清楚。” 沉光又是一愣,对啊,什么都还没发生,谢蕴要怎么解释? 可如果放着不管,她心里又始终有个疙瘩,那天可是好几个内侍都看见了她甩了谢蕴的,这么个隐患留着,让人怎么安心? “你不想被人误会,杀了那几个内侍就可以了啊。” 谢蕴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恶魔似的引诱。 沉光瞬间心动,对啊,只要杀了他们,就没有人证了…… 她抬脚就要走,可没走两步就陡然回过神来,不对!如果她现在杀了人,就算她是被陷害的,也解释不清楚了。 她脸色瞬间狰狞:“你在害我!” 谢蕴失望似的叹了口气:“也不是太蠢……罢了,不和你浪费时间了,其实想洗清你只有一个办法……” 迎着沉光亮起来的眼睛,谢蕴一哂:“那就是当时和我一起跳下去,但你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沉光被她戏弄的情绪几近失控:“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就算你和皇上告状,悦妃也一定保得住我的!我根本不怕你!”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沉光冲天的怒火被这短短几个字浇灭了,她颓然地泄了气,再没开口。 谢蕴却微微一笑:“放轻松,我若是真想把你怎么样,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替我做一件事,你我之间的账便一笔勾销,如何?” 沉光扭开头:“如果你想让我害我娘娘,那就省省吧。” 世家大族阴私多,秘辛多,但凡能带进宫里的丫头,都是有把柄在手的,比如沉光,她是家生子,这样的人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主人家手里,如果主子出了事,她为了家人也会心甘情愿地去顶罪。 所以谢蕴对她的话并不意外:“放心,我无意和她为敌,我说过了,我只想等年岁到了离开皇宫,还有五年而已,你劝劝她,别再为难我,彼此相安无事,不好吗?” 沉光怀疑地看着她:“你说真的?” “绝无虚言。” 沉光脸色变幻不定,谢蕴再次开口:“只要你尽力,哪怕不成,我也会守口如瓶。” 这句话戳中了沉光,她一咬牙:“好,我就信你一回。” 谢蕴心里一松,将她送出了乾元宫,却完全没注意到沉光的脸色在她转身的瞬间就变了。 她目光冷冷落在谢蕴背影上:“你一个罪人,离了皇宫就只能去滇南,你说你想出宫,谁信?你等着吧,栽赃我的仇,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第24章 皇帝他阴阳怪气 殷稷这一宿难得睡得安稳,并没有再梦见当年混乱的追杀,连心口时不时就要发作的伤似乎也消停了下去。 他心情大好,起身时低头看了眼胸口,昨天擦得太厉害,胸口还是红彤彤一片,可鲜明的却不是痛感,而是谢蕴附加在上面的那一点柔软。 哪怕隔了一宿,也鲜明如斯。 他不自觉抬手揉了一下,嘴唇抿了起来,那个女人,别以为用这种法子,他就会忘了她当年的所作所为…… 罢了,整日困在后宫,也的确无聊,带她去御书房伺候吧。 他咳了一声,外头候着的蔡添喜立刻带着人进来伺候。 殷稷的目光却一眼就瞧见了跟在他后头的谢蕴,虽然都是穿着宫装,可旁人都低头含胸,唯有她挺直了脊背,想让人瞧不见都难。 “你这奴婢的仪态,学得是真不好。” 他习惯性地开口挑剔,谢蕴懒得理会,抬手去解他的衣带,却不等碰到,身边忽然袭过来一股力道,虽然不大,却将她硬生生挤开了。 她一愣,殷稷眉头也拧了起来。 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笑嘻嘻地和殷稷告了罪:“奴婢来迟了,皇上恕罪……” 殷稷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做了什么,目光不自觉落在了谢蕴身上,指尖微微一蜷,带了几分心虚。 香穗毫无察觉,她侧头看向谢蕴,目光里满是挑衅:“姑姑,真是对不住了,奴婢一心想着伺候皇上,没能瞧见您,大家都是为了伺候皇上,想来您不会怪罪的,是吧?” 谢蕴冷冷看着她,一句滚开就在嘴边,可外头却忽然响起钟声。 这是提醒早朝的声音,响过三遍,早朝就要开始了。 不能让殷稷耽搁。 顾及着这点,她按捺着心里的火气没发作,语气却冷硬下去:“无妨。” 香穗只当她是被自己压制住了,神情越发得意:“多谢姑姑体谅。” 她说着就要去解殷稷的衣裳,小臂却忽然被捏住,殷稷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沉了下去,他冷冷看着谢蕴:“你的差事都不想做,朕养你有什么用?” 谢蕴被指责得莫名其妙,她何曾想过偷懒? 可人是殷稷自己留下来的,既然担了贴身宫女的名头,香穗想要伺候,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她蹲下身,看似在请罪,却始终没说话。 香穗小臂被捏得生疼,可察觉到气氛古怪没敢喊,只能小声开口:“皇上,奴婢伺候您吧。” 殷稷冷冷看过来,目光锋利得像是要往她身上扎,瞬间刺得她浑身一激灵,一个字都没敢再说。 殷稷这才开口,语气却诡异地缓和了下来:“朕留下你,不是让你做这些的。” 香穗一懵,被这话里的暧昧羞得脸色涨红,整个人都有迷糊。 殷稷面无表情地松了手,目光却仍旧落在谢蕴身上,谢蕴有所察觉,试探着走近了些,抬手去给他解衣裳,手指却被人握进了掌心。 “就这么不想伺候朕?逮着机会就往外头踢?” 他语气沉得仿佛要滴水,持续了一宿的好心情早就碎了个稀巴烂,可谢蕴却根本不知道他为何发作,只觉得他很是莫名其妙。 “既然是皇上自己选的人,想必伺候得一定比奴婢好。” 殷稷神情一厉,猛地甩开了谢蕴的手,自己抓起外袍往身上套,眼见谢蕴伸手要帮忙,他冷笑一声,不客气地拍开了她的手:“不必了,不想伺候,以后就都不用伺候了。” 谢蕴对他忽然的发作完全摸不着头脑,殷稷到底在发什么疯? 可她不会和殷稷对着干,既然不肯让她伺候,她走就是了。 她行礼退下,却不防备身后的殷稷忽然间发作,将熏香杯盏摔了一地,一声低喝宛如兽吼:“朕让你走了吗?!” 谢蕴有些心累,她在殷稷要发火,她出来了,他还要发火。 她只好又回去,窝在角落里装摆设,殷稷却是再没看她一眼,穿好衣裳大踏步出了门。 整个寝殿被闹腾得一片狼藉,谢蕴叹了口气,弯腰去捡满地的碎片,眼前却忽然多了一只脚,动作极快地踩住了碎片,若是谢蕴没有及时收手,此时那只脚踩着的,就该是谢蕴的手背。 她抬眼看了过去,就见香穗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谢蕴姑姑,你脸皮可真厚,皇上都那么嫌弃你了,你还能若无其事地留在乾元宫,这要是换了旁人,早就回内侍省重新立规矩了。” 谢蕴克制的开口:“闪开。” 香穗撇了撇嘴,扭开头一副没听见的样子,谢蕴窝了一早上的火聚集到了一处。 她慢慢起身,一步步逼近:“小丫头,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嚣张不需要付出代价?” 香穗不自觉吞了下口水,被她逼得步步后退,心里竟生出极大的畏惧来,仿佛眼前这人真的能把她怎么样一样。 可她现在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在刚才皇上还和她说了那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她努力试图鼓起勇气来,可眼看着谢蕴用看物件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就连直视回去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候,一声轻咳忽然响起,谢蕴循声看过去,就见蔡添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略有些惊讶:“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蔡添喜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香穗,微微侧开头:“皇上传香穗姑娘去御书房候着。” 谢蕴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御书房是朝政重地,如同后宫不许男子擅入一样,御书房也同样不许女子擅入,别说宫婢,就连后妃都不行。 可现在殷稷却要香穗去御书房伺候。 饶是谢蕴经历了不少变故,这一刻仍旧没能绷得住,她紧紧盯着蔡添喜:“你没有听错?” 蔡添喜对她的反应一点都不奇怪,他当时听见的时候也吃了一惊,还劝过,只是并没有什么用处。 “咱家再不中用,也不敢听错这种话……香穗姑娘,请随咱家走吧。” 香穗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体面,一时间喜不自禁,却没着急走,反而看了一眼谢蕴,笑嘻嘻道:“谢蕴姑姑,看来嚣张真的不用付出代价……不过你人老珠黄,这种待遇,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第25章 帝王的喜欢不值钱 殷稷对香穗的喜欢,完全出乎谢蕴的意料,这丫头的确年轻鲜活,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姑娘。 而且那般嚣张的性子,也不像是殷稷会喜欢的……兴许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不曾发现吧。 她心思有些乱,明知道这是那两人的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的心脏却还是一路沉了下去,收拾碎片的时候不留神就划破了手,却是半分都没察觉到疼,反倒想起了殷稷那句话。 朕留下你,不是做这些的。 在殷稷心里,香穗已经不只是个奴婢了吗? 她忽然便有些待不住了,在她生病的那半个月里,这座正殿是不是到处都是香穗的影子? 她有些仓皇地回了偏殿,却是刚一进门就对上了秀秀急切的目光:“姑姑,我听说香穗被留在正殿了,还去御书房伺候了,是真的吗?” 一个“嗯”字就在嘴边,谢蕴却莫名开不了口。 可秀秀还是从她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懊恼地直拍巴掌:“我就说她没安好心,昨天要是能把她拦回去就好了。” 谢蕴摇了摇头,都纠缠半个月了,情愫该有的早就有了,就算昨天拦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殷稷看上的人,怎么都拦不住的,他的执拗她最清楚不过。 “不提这些了……以后要更谨慎一些,她和我不大和睦。” 秀秀被嘱咐得心里戚戚然,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又强打起精神来说去御膳房领饭菜,谢蕴没有胃口,却不愿意表露出丝毫来,眼下她的任何一点异样,都是旁人眼里的笑话。 她只好强打起精神来嘱咐秀秀:“快去快回。” 秀秀转身跑走了,回来的时候跑得满脸都是汗:“姑姑,姑姑,香穗,香穗她出事了!” 谢蕴拧眉,神情严肃了一些:“不许胡说。” 看殷稷的喜欢劲儿,说不得香穗日后真的会成为主子,她倒是无所谓,左右不过五年就能走,怎么都能熬过去,可秀秀还太小,在宫里的日子长着呢。 这么大喊大叫的,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她少不了要添麻烦。 秀秀却没有如同以往那般,被她一训斥就闭嘴,反而疯狂摇头:“不是,不是胡说……宫里都传遍了,香穗她冲撞了悦妃娘娘,被皇上下旨杖责,好些人说她血肉模糊地被扔回内侍省了,看那样子,说不定熬不过来了。” 谢蕴懵了一下,本能地否认:“不可能,他那么喜欢她……” 秀秀情绪十分激动,张嘴就打断了她:“真的,奴婢刚才来的时候还看见地上有血呢。” 谢蕴说不出话来了,心口却陡然凉了下去。 她不待见香穗,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如果之前蔡添喜没有将人带走,她会狠狠教训那丫头一顿。 可这不妨碍她物伤其类,都是奴婢,前脚殷稷还能说出甜言蜜语,将人带到御书房去,可后脚就能因为萧宝宝把人打得生死不知。 那她呢? 如果有一天萧宝宝对她动了杀心,殷稷是不是也会把她……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一个时辰前,御书房。 殷稷自下了朝便眉头紧锁,自古以来,官民利益大多是冲突的,要想为百姓谋福,少不得要和朝臣世家周旋。 往年都少不了这一遭,但今年冲突的格外激烈,尤以萧家为首。 萧家在朝为官者共二十六人,得以上朝的重臣足有七个,几人凝成一股绳,浑然不顾他的帝王威严,带头顶撞。 殷稷一想到刚才朝堂上的乱象,脑仁就突突直跳,钦天监呈上来的折子说得清楚明白,今年的寒潮会比以往更甚,若不能及时决断,说不得会有多少百姓无辜枉死。 他叹了口气,翻开折子看起来,却是江南刺史呈上来的请安折子,他无心理会,正打算随手回一句什么,却瞧见折子上说的是一件逸闻,讲的是一七旬老朽,一生未出江南,未见雪景,忽见天上白絮飘洒,触手即消,以为祥瑞之兆,不肯避闪,竟凝成雪人,活活冻死,属实愚蠢。 殷稷脸色逐渐沉凝,就算是请安折子,不讲究规制,可这样关乎人命的逸闻写上来也算不得有趣。 对方这是在借逸闻之名,传寒灾已至之实。 可好好的奏折不写,为什么要用这种法子? 莫非……有人从中作梗? 他神情越发冷厉,虽然很想将这样的蛀虫抓出来,可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手笔,必然不会是小角色,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处理江南的寒灾。 四大世家…… 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案,心里隐约有了个法子,这次王窦萧荀四家反应这般激烈,无非是户部提出来的章程会比往年侵占更多的世家利益,所以,想解决只有一个办法,要抛出一个足够分量的饵,引得他们让步。 而眼下新妃入宫,还有什么是比后位,比皇嗣更诱人的呢? 他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来人。” 蔡添喜连忙进来:“皇上。” “传悦妃来陪朕用早膳。” 蔡添喜连忙出去传话了,殷稷看着他的背影,心思急转,后妃中萧宝宝是心思最简单直接的,若是他要借人之口将消息放出去,她是最好的选择。 希望这遭利用,不会白费。 他忽而想起了谢家,当年谢家还在的时候,从未如眼下的王窦萧荀四家一般和百姓夺利,若是谢家未倒,他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思算计。 只是可惜了,即便是百年清名,最终也没能抵得过权欲熏心。 手边忽然多了一杯温热的参茶,殷稷一怔,往事忽然窜了上来,当年他在萧家过得事事不如意,便想走科举的路子离开,他也曾在谢家的学舍里寄居过,天寒地冻之时,谢家那位大小姐便会吩咐人熬上热烫的参汤,送于学舍里苦读的学子。 可睁开眼睛,入眼的却全然不是记忆里的那张脸。 他心里涌起一股失望,却又觉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虽然当时他也称赞过谢蕴纯良仁善,可现在再看,也不过是她沽名钓誉的手段而已。 一家子人,都虚伪至极。 他揉了揉心口的厚厚的疤,将思绪都压了下去:“朕不喊人,不用来伺候。” 香穗脸一红,只当他是心疼自己伺候人辛苦,讷讷道了一声不辛苦,戳在原地没动弹。 殷稷又看完一封折子才瞧见她还没走,面露不耐:“还不下去?” 香穗连忙表忠心:“奴婢想在这里伺候皇上……” 殷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想在这里就在这里? 他嫌恶的扭开头:“谢蕴说得对,你果然是不懂规矩,滚下去。” 香穗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献殷勤,却没想到他是这幅态度,心里顿时十分委屈,却不敢发作,只能讪讪退了下去。 她不敢记恨殷稷,因着他那句无心之言,便将怒火烧到了谢蕴头上,笃定了是她暗中说了自己的坏话,又有些着急,若是谢蕴一直这般从中作梗,她什么时候才能侍寝? 她急的团团转,冷不丁瞧见萧宝宝过来了,心里顿时生出一个极好的主意来。 第26章 不好用就扔 “奴婢给悦妃娘娘请安。” 香穗殷勤地迎了上去,眼底却带着几分畏惧。 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这半个月,她见了悦妃不少次,回回对方都没什么好脸色。 可这毕竟是主子,这幅姿态也正常,眼下最紧要的事还是先把谢蕴撵走。 萧宝宝却只是斜昵了她一眼,轻蔑溢于言表,话都懒得说一句,抬脚就往里走,香穗连忙拦住:“娘娘,奴婢有话要和您说。” 萧宝宝有些不耐烦:“本宫凭什么要听你说?” 话音落下,她又瞥了一眼香穗,却越看越觉得眼熟,随即昨天看见的画面浮现在了脑海里。 “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毫无防备的香穗打得歪倒在地。 香穗愣了一下,回过神又惊又怒,身上却又被踹了两脚,疼得她连忙求饶。 等萧宝宝打够了,沉光才上前将人拉开:“主子息怒,这毕竟是御书房跟前,不好放肆。” 萧宝宝仍旧怒不可遏,她现在看香穗,比谢蕴都招人恨。 “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她竟然敢勾引稷哥哥……这个狐狸精,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打烂她的脸!” 香穗没想到自己的讨好会换来这样的结果,眼看着侍卫真的来拖自己,连忙求饶:“娘娘饶命,奴婢不敢勾引皇上,您一定误会了,皇上心里只有娘娘的!” 萧宝宝顿了顿,明知道这话没什么可信度,可还是被取悦了:“你说,皇上心里只有本宫?” 香穗连忙点头:“是,是是是,皇上根本看不上奴婢。” “他当然看不上你,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萧宝宝嘟哝一句,一身火气倒是散了,她理了理袖子,“滚开,本宫还着急见皇上,没空搭理你。” 香穗下意识想走,又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娘娘,奴婢听说您和谢蕴姑姑有旧怨。” 萧宝宝十分不耐烦:“关你什么事?” “娘娘有所不知,奴婢在乾元宫当差时,时常被谢蕴欺压,如今是忍无可忍了,若是娘娘肯帮奴婢一把,奴婢必定能为娘娘除了这个眼中钉。” 萧宝宝满脸嫌弃,她挑剔地打量着香穗:“就你?” 香穗听出了她的不信任,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沉光却忽然开口:“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香穗心里一松,忙不迭开口:“当然有,这谢蕴姑姑当初在闺房的时候就勾引过齐王,现在年纪大了肯定更不安分,只要咱们在她房里放个齐王的东西……” 萧宝宝眼睛一亮,沉光也意识到这是个永绝后患的好机会,先前她虽然面上答应了谢蕴,可心里却还是笃定了得让她没有机会说出口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眼下这个机会,就来得刚刚好。 她力劝萧宝宝:“娘娘,就让她试试吧,要是成了咱们也能省心,就算不成,也没损失。” 萧宝宝犹豫不定,冷不丁一抬眼竟瞧见御书房门口立着一道影子,她面露欣喜:“稷哥哥!” 她走到殷稷跟前,这才屈膝行礼,殷稷微微一抬下巴:“免了,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着他目光扫过沉光和香穗,看得两个丫头都心虚地低下了头,动都不敢动。 香穗甚至还出了一身冷汗,皇上什么时候出来的?该不会听见了她刚才的话吧?会不会就此冷落她? 她胆战心惊地看了殷稷一眼,却见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萧宝宝身上,神色平和自然,完全没有别的痕迹。 她放松下来,这应该是没听见吧? 就算是听见了也应该完全不在意,说不定皇上早就厌倦谢蕴了,毕竟留在身边都三年了,对方为人又那么古板严苛,是个人都受不了的。 她彻底放下心来,眼见蔡添喜传了早膳上来,殷勤地布筷添菜,萧宝宝见她这么懂事,虽然仍旧厌恶她,可沉光说的话却很有道理,若是香穗真能撵走谢蕴,到时候她再处理这丫头,也不是不行。 她想着便给了香穗一个眼神,示意她们的合作达成了。 香穗心里一喜,殷勤地将粥端到她手边,可身体却忽然一晃,热烫的粥溢出来,全都浇在了萧宝宝的手背上。 “啊!” 萧宝宝尖叫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狠狠剜了香穗一眼:“你要死啊!” 香穗唬得一哆嗦,连忙去给她擦,却被沉光一把推倒在地,她不敢再往前凑,又怕殷稷怪罪,连忙和他解释:“皇上,奴婢不是有意的……” 殷稷脸上却无波无澜,明明刚才看着还十分疼爱萧宝宝的,可眼下看着她手背上被烫起了泡,竟没有半分着急。 香穗看得一愣,一时竟忘了该说些什么。 萧宝宝疼得直掉眼泪,扭着身体往殷稷怀里钻,嘤咛着喊疼,殷稷仿佛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疼惜,他冷冷看着香穗:“狗奴才,你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香穗被他变脸似的态度惊得一懵,回过神来连忙解释:“奴婢不敢,奴婢无心的……” “可悦妃却伤了,你贱命一条,拿什么赔?” 香穗被骂得不敢再辩解,只能拼命求饶,可殷稷却一改之前对她的喜爱,丝毫不为所动,她哭求无果,心里逐渐慌乱起来,只能将目光放在萧宝宝身上。 “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您饶了奴婢吧。” 惦记着她还有用处,萧宝宝虽然疼,却还是勉为其难地开口求了个情:“稷哥哥,算了吧,她也不是有意的……” 话音未落,殷稷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怎么能算了?朕正有意在你们四人里选一人为后,若非被前朝的事绊住了,此时早就有结果了,你却在这时候受了伤……” 萧宝宝呆住,随即眼睛猛地亮了:“稷哥哥,你的意思是,你想选我……” “嘘,”殷稷一摇头,“朕还没决定,前朝的事太多,眼下谁能为朕分忧,朕自然会偏向谁。” 萧宝宝自觉听明白了,用力点了点头,满眼都是期待。 可殷稷的神情却阴鸷了下去,他扫了一眼香穗,眼神毫无温度:“原本留着你,是觉得你还有些用处,可既然你敢动朕的人……来人,拖下去,杖毙。” 第27章 你忍一忍 听完秀秀的话,谢蕴很久才回过神来:“所以,香穗只是烫了悦妃一下,就被皇上下令杖毙?” 秀秀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外头都是那么传的,听说最后还是悦妃娘娘求情,才没当场打死,可能不能活下来就说不准了。” 谢蕴一时没开口,心神乱得厉害。 她是知道殷稷疼爱萧宝宝的,只是没想到他会疼爱到这个地步。 她有些庆幸之前从未对萧宝宝动手,最多也不过是给她找了些不痛快,万一她不留神真的做了…… “姑姑,听说皇上还有意立悦妃娘娘为后呢,那咱们以后……” 秀秀满脸忐忑,她是清楚的知道悦妃看谢蕴是有多不顺眼的,对方每往上走一步,她们的日子就会难过十分。 万一对方真的做了皇后,即便她们整日躲在乾元宫里,日子也不会平安无事的。 “没事,”谢蕴揉了揉秀秀的头,“萧宝宝这个人,是个孩子脾气,虽然做事不管不顾,却不喜欢牵连,你不会有事的。” 这话说得秀秀更不安:“那姑姑你呢?” 谢蕴轻轻抠了下指腹:“我有自己的法子。” 她可是答应过家人,一定会去滇南寻他们的,怎么能折在萧宝宝手里呢? 至于秀秀所说的,殷稷有意立萧宝宝为后的事,她却根本没有当真,殷稷这人看着大度,可其实护食得很,皇位和江山既然都到了他手里,那就绝对不会容忍旁人染指。 就算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萧家也不行。 这些年,因为从龙之功萧家的权势已经甩开了其他世家一大截,若是后位再落入萧家手里,那必定会养出一个玩弄权势,操纵朝堂的权臣来。 殷稷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说那种话,大概率是因为前朝的政事被世家掣肘了,他要抛一个饵出去,看他们狗咬狗。 世家未必看不透,可利益当头,哪怕明知道是饵,他们也会拼了命地去咬。 如果沉光能抓住这个机会劝一劝萧宝宝,说不定她就可以平平稳稳地度过这五年。 只是这注定只能是她的愿望了,因为第二天沉光就满脸焦急地来寻她了。 “我劝过了,可主子不肯放过你,还说香穗的下场就是你的……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尽力了,你得信守诺言,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谢蕴心里失望,但其实也猜到了,所以算不上意外。 “皇上杖杀香穗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吧?真如传言那般?” 沉光眼底暗光一闪,随即用力点头:“是真的,主子对皇上的好,皇上都记在心里,不然进宫后主子那么多次不守规矩,他怎么连责骂一句都舍不得?” 她目光万分真诚:“你得罪了皇上兴许他能忍,可得罪了我家主子,就没活路了,你迟早会是下一个香穗……要不,你偷偷出宫吧?” 谢蕴似是被这个提议惊呆了,脸色发白:“可是宫里守卫森严,我根本出不去……” “出得去的,”沉光抓住她的手,“只有你离开我才算真正安全,所以你要是想走,我一定会帮你的。” 谢蕴犹豫不决,沉光加重了语气:“主子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你,她特意和夫人请教的,除了出宫,你已经没有别的活路了。” 谢蕴仿佛是被吓坏了,无助道:“我……我得再想想,想好了一定告诉你。” 沉光连忙点头,借口昭阳殿还有事,匆匆走了。 谢蕴一路送她出了门,等她背转过身去时,脸上便没了表情。 逃出宫吗…… 她摩挲着手指,回偏殿坐了许久都没动弹。 殷稷回宫后没瞧见人,便一路寻了过来,见她坐着发呆,抬手轻轻拂过身边的摆件。 “砰”的一声响,瓷器落地,四分五裂。 谢蕴被惊得回了神,捂着心口,惊魂未定地看过来,见是殷稷连忙行礼。 殷稷绕着她走了两圈,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两眼她的惊慌,这才一弹衣摆在床头靠坐了下来:“身上乏累得很,过来揉揉。” 谢蕴起身却又没过去,眉心微微蹙了起来:“皇上,在这里不合规矩,去正殿吧。” 殷稷瞥她一眼:“朕倒是想在正殿等着,可你从昨天开始就在躲朕……怎么,朕动了香穗你不高兴?” “怎么会?”谢蕴见他打定主意不肯走,只好走了过去,自他身侧上了床,挽起袖子给他按揉肩膀,“她挑衅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出事我实在没什么理由不高兴。” 殷稷“啧”了一声,懊恼似的摇了摇头:“朕竟然不知道,若是早先知道你们有恩怨,朕便留下她了,给你添堵也好。” 谢蕴动作一顿,随即手上用足了力道,捏得殷稷猛地一弹,连忙抓住了她的手,咬牙切齿道:“你想捏死朕啊?” 谢蕴扯了下嘴角,满脸无辜:“怎么会呢?这只是寻常的力道而已……奴婢明白了,宫里新进了这么多美人,皇上一时受不住,身体虚一些也是有的,明日奴婢便让御膳房进上补汤。” 殷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朕虚?” 他松开谢蕴的手,梗着脖子坐直:“你捏,朕就看看到底谁虚!” 谢蕴一顿,想起这几年从殷稷处受得委屈,手下发了狠地收拾他,殷稷浑身僵硬,却咬紧了牙不肯吭声,只是谢蕴毕竟力气有限,没多久便泄了劲,手又酸又麻,捏都捏不住了。 殷稷有所察觉,这才转过身来看她:“这就没力气了?到底是谁虚?” 谢蕴扭开头不说话,贴着边要下地,殷稷长腿一伸,硬生生拦住了她的去路,见她不肯消停,直接将她摁在了床榻上:“输了就想跑?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谢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虚,我虚行了吗?” 殷稷哼笑一声,目光忽然暗沉下来:“朕看看你哪儿虚……” 气氛难得融洽,谢蕴莫名便生出一股勇气来,她抬手抓住了殷稷的手指:“你处置香穗,真的是因为她伤了悦妃吗?” 殷稷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有瞬间的迷糊,随口道:“是吧……” 谢蕴将那根手指抓紧了一些:“那……是不是谁伤了她你都会……” 殷稷的思维清醒了一些,他垂眼看着谢蕴,眉头逐渐拧起来:“怎么,你还想和悦妃为难?” 他语气瞬间严厉:“朕警告过你的,谢蕴。” 谢蕴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扭开了头:“我不会主动招惹她……万一,她不放过我呢?” “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殷稷语气不耐,却说得笃定,先前他做得那么明显,他不信萧宝宝听不明白,不过大事不做,小事的话…… “就算她真的要为难你,你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忍一忍…… 谢蕴轻轻一阖眼,虽然没再开口,抓着殷稷的手却慢慢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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