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先生,我给你炖了燕窝酒酿圆子,你洗完手来喝一碗吧。” 曾经看着司南曜长大的女佣张妈慈祥地说。 “好,您也坐下陪我一起喝吧。” 司南曜摸了摸两只小狗,抬头说。 司母在三岁时病逝,他童年、乃至整个少年期关于母亲的具象都是张妈给的。 司父离世后,他几次想把张妈接到珠光御景壹号。 可张妈却摇头拒绝:“先生,你已经成家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和她好好生活,我住在哪里都不要紧,只要你过得好。” 哪怕司南曜再坚持,张妈最后也只答应偶尔过来小住几天。 给他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或者给他做饭。 饶是这样,阮秋玥还是有些不开心。 虽然她从来不说,但司南曜爱她至深,又怎么会感受不出来。 阮秋玥是不喜欢自己的私密空间被其他人侵占的。 尤其张妈对她来说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后来,张妈渐渐地就不会到珠光御景壹号来了。 “先生,我知道你是想对我好,但我不想让你为难。” 司南曜无奈,只能在环境清幽的小区给张妈买一套房,时不时去看望他。 毕竟张妈这一辈子为了司家、为了他,终身未嫁,无儿无女。 当和张妈一起坐在餐桌前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时,司南曜忽然又有了家的感觉。 他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要对比,不要对比,曾经在她身边时你也感到过幸福。” 可是司南曜知道,那样的幸福只是他的镜花水月,一厢情愿。 “张妈,我像您这样,自己过一生好吗?” 鬼神神差的,司南曜望向张妈苍老但依旧清澈的眼睛。 张妈一怔。 紧接着,他微微笑起来,满眼宠爱:“当然,只要是你想要做的,你都可以做,你完全可以决定自己想要怎样的人生,而且你不是自己一个人呀,你还有张妈。” 听到这话,司南曜笑了。 司南曜今年马上要30岁了。 这小半生,他离经叛道过,肆意疯狂过,也为了爱一个人奋不顾身过。 曾经,司南曜以为人生已经圆满。 现在看来,这一刻才叫圆满。 事业稳定上升,有小狗、有爱自己的人,有三两好友。 有完全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的一生。 “先生,如果先生太太在,看到您受委屈肯定要心疼坏了。” 张妈站起身:“你还会有更好的人生,我们都陪着你呢。” 这一夜,司南曜睡了近几年来最好的觉。 他好像梦见了爸爸妈妈。 他们手牵着手,对着他欣慰地笑。 “小曜,爸爸妈妈为你骄傲,我们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 “直到你完全地、真正地幸福。” “据前线记者追踪,我市青年企业家司南曜在加拿大多伦多成功拿下市中心一块面积15公顷的黄金地皮,经确认,司先生计划在此处建设一幢面向中国留学生的中国公寓……” 市中心电子大屏中财经新闻主播正在播报今日最新新闻。 “本台驻加拿大记者有幸拿到了司南曜先生的独家采访,现在敬请广大市民观看,为这位优秀的先生鼓掌喝彩!” 大屏下,电脑、电视前,还有许多拿着手机观看的人都对司南曜赞赏有加。 要知道留学生的住宿问题一直都是人们牵挂的。 如今多伦多有了一幢属于中国留学生的公寓,那岂不是其他地方也会有的。 毕竟这可是司南曜在采访里说的。 “现在集团重心确实是海外,像加拿大、日本,还有一些欧洲国家,能够为祖国的青年人才计划献上一份力量是我的荣幸。” 司南曜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制服。 “那国内呢?”记者不由问。 “国内的慈善基金、希望学校、还有山区儿童的资助、利剑护蕾行动等等,我们都还是在继续的,现在因为我自己养了两只小狗,所以流浪动物的救助计划也在计划当中。” 司南曜面向屏幕微微一笑:“如果有流浪动物救助基地需要帮助,请直接联系国内司氏集团分部,邮件我们都会看,也会认真审核、制定帮扶方案的。” 准备坐地铁的阮秋玥因为这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 她顿时愣在原地。 无数的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有几个人甚至不小心撞到她肩膀。 可她都没有反应。 “南曜……” 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阮秋玥险些红了眼眶。 虽然隔着冰冷的电子屏幕。 可她终于得知了司南曜的近况。 原来这才是他。 阮秋玥不禁苦笑。 结婚这九年,司南曜为了她,几乎退居司氏集团的幕后。 他没有再出席过任何活动,没有公开露面,更不会接受任何采访。 因为她想低调,所以他陪她低调。 以至于阮秋玥都忘了,司南曜是这么有魄力的企业家。 他原本就是自信昂扬的一个人。 现在得知了司南曜在哪里,阮秋玥几乎是瞬间就定了飞加拿大的几票。 临走之前,她又去了一次水族馆。 给两条蝴蝶鱼买了许多鱼食,还给它们换了一个大一点的鱼缸。 “小姐,这次没有和先生一起来呀。”店主一面打包一面问。 “嗯,我做错了一件事,让他伤心了。” 不知为何,面对这个一面之缘的店主,阮秋玥竟然有了倾吐的欲望。 “哎哟,那你真的得好好反思,想一下怎么让他回心转意咯,你先生很爱你的呀,我从他那天看你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你一定要好好给人家道歉,把他追回来。” 店主还送了一些装扮鱼缸的石头花草。 把阮秋玥送到店外时,他很郑重地说:“小姐,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会抱憾终身,我真心地祝愿你不要有这样的遗憾,你的先生那么爱你,你一定不要错过他。” 阮秋玥点点头,坚定道:“我会把他找回来的,谢谢你,老板。” 和店主告别之后,阮秋玥独自来到了嘉禾望岗站台。 看着人来人往,看着无数人笑着重逢、哭着离别。 阮秋玥终于明白那天为什么司南曜的神情那么哀伤。 嘉禾望岗站,永不交集的离别站台。 原来那天,他已经和她告过别了。 15个小时的飞行,红眼航班落地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 阮秋玥在飞机上只睡了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望着窗外的云层出神。 她在想念司南曜。 距离在飞行中渐渐缩短,阮秋玥的心无法自抑地焦躁,甚至害怕。 以至于她在三个小时里做了一个光怪陆离又支离破碎的梦。 梦境里。 阮秋玥在恋爱时就把梁天奕的事情如实相告。 司南曜对她说:“对不起,我没办法和心里还有其他男孩的你在一起。” “好,我会把我的心清空再来爱你。”阮秋玥回答。 “我不会等你,所以你要快一点。”司南曜温柔地说。 她点点头,还是回答:“好。” 画面在下一秒变换,阮秋玥梦见17岁。 班上忽然来了一个转学生,自我介绍时说他叫司南曜。 她对他一见钟情。 每天给他带早餐,帮他值日,默默跟在身后送他回家。 毕业时,她向他告白,说:“我暗恋你很久了,请给我一个机会。” 他笑起来,像一朵漂浮的云、一阵湿润的风。 “好啊,阮同学,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走近她,她闻到白茶花的香气。 他说:“我给你一个爱我的机会。” 阮秋玥就在这一秒钟醒来。 她打开手机,下午16时08分。 屏幕上的司南曜笑着。 阮秋玥弯了弯唇角:“南曜,这次由我来爱你。” 走出机场时,风中飘来冰凉的雨丝。 加拿大下雨了。 阮秋玥伸出手,雨落在掌心。 原来不知不觉中夏天已经过去,秋天悄无声息地来了。 多伦多约克维尔四季酒店。 看着窗外多伦多在雨中的夜景。 阮秋玥才惊觉:加拿大这么大,自己还是不知道司南曜的具体位置。 所以一切都只是她的空欢喜一场吗? 阮秋玥彻夜无眠。 而彼时的司南曜正在为赴宴穿什么而苦恼。 今夜,好友琳玲在奥姆尼爱德华国王酒店设宴,宴请许多知名企业家。 Dior、Tiffany、YSL、Chanel把当季最新的高定送到司南曜的别墅中。 可他和张妈一起选来选去,都没有选中合适的。 最后,司南曜选择了Burberry一件棕黑的高定礼服。 很有中国古韵,但又很符合西方审美的一套搭配。 “好久没有见先生这么打扮了,真帅。” 张妈发自肺腑地夸赞。 司南曜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一阵恍惚。 他只是做回了自己。 …… 晚20时00分,奥姆尼爱德华国王酒店。 司南曜刚一下车就被无数闪光灯围绕。 是琳玲故意设计的欢迎仪式。 “曜,有没有一种大明星的感觉?” 走过长长的红毯,司南曜被琳玲挽住手臂。 “其他人也这么配合你吗?”司南曜揶揄。 “当然不是,只有你,他们都要揍我呢。”琳玲委屈道。 刚走进宴会厅,一个金发碧眼,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就向司南曜走了过来。 “你好,司先生,今夜能请你做我的男伴吗?” 她开口,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司南曜不由产生了一点兴趣。 “当然,请问你的名字?”他用手接住她白皙柔然的掌心。 “魏姝婉。”字正腔圆的回答。 “好的,魏小姐。” 两个人手牵着手滑进舞池。 “喂!”琳玲跺脚:“见色忘友的曜。” 不过说完之后,她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作为好朋友,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司南曜重新获得幸福。 而一曲华尔兹结束后,司南曜和魏姝婉走到露台稍作休息。 夜风吹乱司南曜的发丝。 魏姝婉走近一步,伸手替他挽到耳后。 司南曜没有拒绝。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变得亲密、暧昧无比。 这时,阮秋玥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 “南曜?” 司南曜微微偏头,看向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神色平静,微微勾唇一笑。 “你好,阮小姐,别来无恙。” 魏姝婉同时看向忽然出现的女人,眉头微微蹙起。 她用那双深海似的眼睛凝望着司南曜。 “司先生,你认识她?” 司南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如实告知:“她是我在中国的前妻。” “哦。”魏姝婉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长:“过去式。” “是的。”司南曜礼貌道:“可能需要你暂时回避一下,她可能有话要说。” “好。”魏姝婉表示理解,微微退开。 走了没两步,她又回头道:“司先生,下半场你还会是我的舞伴吧?” 司南曜不禁失笑:“当然,今晚我们属于彼此,不是吗?” 得到肯定答复的魏姝婉这才满意离开。 只是和脸色灰败的阮秋玥擦肩而过时,她压低声:“你不会再拥有他了,我说的。” 阮秋玥浑身一僵,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南曜看向阮秋玥,神情平静,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是来找你的。”阮秋玥勉强笑了一下。 她走向他,却在三步之遥的时候被他出声喊停。 “我和你已经离婚了,保持社交距离就好。” 司南曜比划了一下距离,神情矜贵而无情。 “所以,说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吧。” 听到这话的阮秋玥瞬间被定住,她苦涩一笑。 两个小时前。 在四季酒店的阮秋玥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她记得有几个大学同学是在多伦多创业的。 或许,他们会知道司氏集团总部在多伦多的地址。 抱着这样的想法,阮秋玥联系了其中一个大学同学。 “阮医生啊,怎么屈尊降贵给我这个打电话啦?哈哈哈,开玩笑的,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能帮上的一定帮。” 这个同学对她一向热心,说是大学最好的朋友也不过分。 所以阮秋玥在犹豫一下之后还是开了口:“你知道司氏集团总部在哪里吗?”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或许你认识南曜吗?司南曜。” “你说司总?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同学疑惑:“唉,你肯定要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那有时间再告诉我吧,不过听你这意思你来加拿大了?” 同学一番话犹如连珠炮,阮秋玥根本插不进话。 “我和司总也就在招标会上见过一回,不过我和他那个朋友倒是喝过几次酒,我记得他今天要在国王酒店举办一个什么宴会,加拿大人、华人,反正好多人都去。” 同学停了一下:“他也给了我一张邀请函,只是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你要是想去,我叫人来送给你啊,你在哪儿?” “谢谢。”阮秋玥报出四季酒店的地址。 她以为和司南曜真的没有缘分了,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有啥,我们是朋友嘛,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大二我癫痫发作那次,是你救的我,你有洁癖吧?当时我都吐你身上了,口水什么的……” 阮秋玥一怔,要是同学不提,她确实都已经忘记这件事。 “那些事都过去了,今天这件事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等我有时间了,我请你吃饭。” 阮秋玥认真地说。 结束通话,阮秋玥紧急去最大的购物中心买了一套礼服。 然后雇了个司机赶到国王酒店。 从司南曜一进来,她的眼神就紧紧追着他不放了。 文质彬彬,场上许多人的目光都为司南曜流连。 阮秋玥第一次感到了嫉妒。 直到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邀请司南曜跳舞,她几乎要失去理智。 不想让久别重逢的场面变得难看,阮秋玥才一直忍耐到现在。 可是眼前的司南曜好像不要她了。 彻底不要了。 “南曜,我知道我做错了,对不起,可是……” 阮秋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南曜打断。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 一个多月不见,阮秋玥好像瘦了一些。 她的近况共同的朋友向他透露过:不在仁心医院工作了、闭门不出好久。 被拒绝、敷衍、戏弄了好多次依旧在打听他的消息。 口口声声说着只是习惯,不是爱司南曜的阮秋玥好像在失去他之后幡然醒悟。 低声下气得连自尊都不要了,只是为了找到他。 可是,迟来的爱治愈不了长达十年受过的伤。 司南曜不会被感动,只会觉得困扰。 “秋玥,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的这句对不起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司南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温柔得阮秋玥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知道的,南曜,不是所有事情道歉之后就会被原谅,而且我也不是想要你的原谅,我只是觉得这句对不起无论怎样都要亲自说给你。” 阮秋玥苦涩一笑。 “明明第一次见面,一见钟情的不只是你,但我却被曾经的不能释怀蒙蔽,我想那是我脆弱不堪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阮秋玥咬字很轻,说话很缓。 来到加拿大的这两天她想了许多。 想以前、想现在、想未来。 阮秋玥当然知道司南曜有拒绝的权利。 她也设想过无数遍被他拒绝时的场景。 每一次都痛彻心扉。 这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对梁天奕,我一直耿耿于怀,我不明白为什么出国留学比我重要,明明他表现得那么爱我,以至于这些年我放不下,而对于你,南曜,你那么好,那么爱我……” 阮秋玥感觉到心口泛起深浅不一的刺痛。 “我却又开始肆意挥霍,挥霍你的爱,我想知道你的爱有多少,是不是也会像他那样离开,不过你说的对,心里还有另一个人的人是不配爱人的,这十年是我配不上你。” 阮秋玥红着眼看向司南曜。 她知道自己这些话说得有多语无伦次,没有任何逻辑。 司南曜感到困惑也没关系。 她愿意用剩下的一生去解释、去证明。 “南曜,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阮秋玥恳求。 司南曜沉默了。 他明白阮秋玥这颠倒的一番话后面的意思。 爱对阮秋玥来说是一场走钢丝游戏。 她想要测试身边人是否会一次又一次接住自己。 以此来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所以即使身边人一次又一次表达爱意,面对的也只是考验升级。 直到身边的人因为无法忍受而离开。 她会痛苦又理所当然地想:“看吧,我就知道没有人会爱我。” 这或许和阮秋玥遭遇的童年创伤有关系。 司南曜记得,自己的父亲曾经秘密调查过阮秋玥的原生家庭。 阮父在她的童年、少女时期都是隐形人,只要在缺钱的时候才会出现。 柔弱的阮母为了挑起家庭的重担不得不变得泼辣、强硬。 他比任何一个母亲都希望女儿成才。 所以才会无比偏激。 阮秋玥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先是洁癖、强迫症。 在高中被初恋甩了以后,她的回避依恋型人格彻底形成。 司南曜曾经爱阮秋玥,所以了解、理解她言不由衷的背后。 但他无法原谅。 因为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受到伤害会疼、需要被爱的人。 “对不起,秋玥。”司南曜用非常抱歉的眼神看着阮秋玥。 “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 当司南曜的话音落下的瞬间,阮秋玥只感觉自己浑身血液倒流。 好冷啊,原来加拿大的秋天这么冷吗? 司南曜走近阮秋玥,主动填平这短短三步的距离。 他伸手把她乱了的头发理了理。 温柔而残酷地说:“秋玥,属于我们的夏天已经结束了,未来你还会遇到爱你的人,但是在这之前,我认为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司南曜稍稍退后一步:“我们都已经是成年很久的大人了,你应该知道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人会因为另一个活不下去,当然,也是因为很少有人会爱另一个人这么深。” 他抿着唇笑起来:“我是说我也没有那么爱你、非你不可。” 言外之意是她不必强迫自己爱上、追回他。 “秋玥,你生病了。” 这是司南曜今夜留给阮秋玥的最后一句话。 擦肩而过时,他心中只有释然。 原来再次重逢时,他真的不会再为她产生任何情绪。 或许真的如自己所说,真的没有那么爱。 成年人啊,早就变得无趣了。 阮秋玥在原地站了很久,有侍应生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只是摇头。 加拿大的秋雨打湿阮秋玥的衣襟,秋风吹得她浑身发冷。 在30岁时,她再一次感受到了17岁时所经历的雨季。 而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阮秋玥的世界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 时间犹如撒着欢的小狗,一昧地向前跑去了。 两周里,司南曜都没有再见过阮秋玥。 反倒是魏姝婉一直在约他。 司氏集团总部,双子大厦127层。 司南曜正在看工作文件。 安娜敲门进来,有些为难道:“司总,魏小姐又来找您了。” 为什么说是又呢? 这一周魏姝婉已经来公司找司南曜三次了。 不来的时候鲜花巧克力或者是请全公司的下午茶都会在下午三点半准时到。 司南曜无奈地揉揉眉心:“让她上来吧。” 说实话,魏姝婉的外形条件确实很符合他的审美,但是她年纪太小了。 比自己小10岁。 还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呢。 这是司南曜在那夜之后让安娜调查了才知道的。 那一夜魏姝婉三杯倒,还是他派人开车送她到温蒂莎酒店。 据说这些天魏姝婉一直住在这个酒店里。 魏姝婉是魏氏集团魏总的小女儿,目前好像是集团内部担任风险评估师的工作。 “南曜,我给你带了新鲜出炉的抹茶芝士巴斯克蛋糕。” 魏姝婉风度翩翩地走进来,手里还拎着绿色小蛋糕。 “谢谢,但是你高估我的胃口了,刚喝完一杯冰美式,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司南曜好整以暇地看向魏姝婉。 魏姝婉好似看不懂他的眼色:“那你放冰箱等会再吃咯。” 她冲司南曜挑眉。 年下就是这样,懂的时候装不懂,不懂的时候装懂。 “我说真的,你要不要挖我过来给你当风险评估师?我告诉你魏氏的漏洞啊。” 魏姝婉站到司南曜办公桌前,神情诚恳。 “还是谢谢,我这点职业道德还是有的哦,而且你也太胳膊肘往外拐了吧。” 司南曜隔空点了点魏姝婉的眉心。 不可否认,和这个年下女生相处很舒服。 因为周边都是金发碧眼说英语的外国佬,安娜他们又放不大开。 琳玲那姑娘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司南曜在这里一时说得上话的竟然只有魏姝婉。 想到这里,他不由道。 “今天我请你吃饭怎么样?餐厅随便你选。” 约克维尔四季酒店。 阮秋玥在回来后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止。 好在他本来就是个医生,房间里又有备用的医药箱。 吃完药之后阮秋玥持续地陷进梦境。 她梦到小时候,又梦到和司南曜刚刚遇见的那个雨夜。 痛苦的、幸福的根源。 “秋玥,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了,你知道吗?” “说了多少次,放学后哪里都不要去,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学习,只有学习才能让你逃出这里,你才不会变成像你爸那样的窝囊废!” “秋玥,对不起,妈妈爱你,妈妈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是妈妈,哭着又笑着的妈妈。 阮秋玥多想握住她皲裂苍老的手,告诉她长大后的自己已经事业有成了。 可无论她怎么追赶,她都无法和妈妈并肩。 阮秋玥只能看着妈妈流着泪哽咽地说:“对不起,秋玥,是妈妈错了,妈妈一直要你好好读书,忘记给你正常的爱,以至于你无法正常地去爱别人。” 原来这样吗?阮秋玥站在原地。 她又想起那一夜司南曜说的话,他说:“秋玥,你生病了。” 而梦境里画面一转,阮秋玥看到了躺在急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司南曜。 血,到处都是他的血。 “阮医生,病人因为车祸大量失血,现在已经深度昏迷了!” 护士着急地说。 那是阮秋玥回国后做的第一场手术。 几次心电监测仪上的心跳都变成了一根笔直的平线。 然后再次微弱地起伏。 那场手术做了十二个小时。 司南曜最后被送进重症监护室。 隔着白色的橡胶手套,阮秋玥也依旧记得司南曜的血的温热。 手术过程中,她也无数次祈祷。 “活下来吧,拜托你不要轻易放弃生的希望,不要辜负这么多救你的人,活下来吧。” 好在司南曜的生命力非常顽强。 他称得上是阮秋玥见过的生命力最顽强的病人。 司南曜醒过来的那天,阮秋玥拿着一束消毒好的向日葵走进他的病房。 那是白色病房中唯一的灿烂。 病床上的司南曜戴着氧气面罩呼吸微弱,但还是向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的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几乎听不见。 “谢谢你,阮医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那是阮秋玥经年之后再次感受到脸红心跳。 原来守候在他病床前的低语都被睁不开眼但有意识的他悉数听见。 “秋玥,你救了我一命,我无怨无悔地爱了你十年,这算不算一种两清?” 梦中的司南曜坐在轮椅上,偏过头来问她。 可她的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生生堵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秋玥,我曾经真的很爱很爱你,但是我们之间真的到此为止了。” 这句话之后,阮秋玥再次从梦中惊醒。 拉开窗帘,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 雨幕一重又一重。 阮秋玥看不清加拿大,也看不清自己和司南曜的未来。 或许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未来。 阮秋玥苦笑。 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当悲伤、自责、后悔等等情绪揉成一团爆发时,阮秋玥的手臂已经鲜血淋漓。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阮秋玥真的病了。 吃完饭出来已经下起暴雨。 魏姝婉主动包揽了开车的任务,美其名曰:“加拿大你还没我熟。” 司南曜拗不过她,只能叮嘱:“这可是我新提的车,爱惜一点。” 玛莎拉蒂GranTurismo。 目前在市场已经停售,也就是说这是世界上最后一辆,绝版。 司南曜之前在国内时很少自己开车,到了加拿大之后感觉自己开车反而更方便。 所以除了出席一些什么上流宴会或者公开活动,基本都不配司机。 “所以你和你前妻到底为什么离婚的?” 等司南曜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魏姝婉冷不丁开始问。 “离婚还能有什么理由,不爱了、腻了、没新鲜感了。” 司南曜并不愿意在其他人面前说阮秋玥的坏处。 “所以爱是有保质期的吗?你的保质期是十年?” 魏姝婉熟练地转动方向盘,然后在红绿灯间隙望向司南曜。 “当然,除了爸爸妈妈和家人,谁会无缘无故爱你十年、甚至百年?” 司南曜把魏姝婉的头转过去。 她在他的眼里实在太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孩。 20岁,虽然已经被安排了家族公司的职务,但其实还是在象牙塔里。 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没有被社会规训,没有被爱情折磨。 所以才会这么地直来直去,一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司南曜不介意多给魏姝婉一点耐心。 像长辈、像哥哥。 然而车窗外的雨已经越下越大了。 “小心!” 司南曜看着忽然出现在车前的人,大声提醒。 可是为时已晚。 …… 多伦多东医院。 魏姝婉和司南曜都被安全气囊挡了一下,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警方给两个人做了笔录,并且非常严肃地教育了一下开车的魏姝婉。 司南曜望着魏姝婉瞬间变得垂头丧气,叹了口气。 “这次只是让你三个月不开车,已经是很小的惩罚了,我刚刚问了护士,那个人受伤还比较严重,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魏姝婉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她眉眼间的那股冷淡感才被微微弱化了些。 司南曜莫名想到家里的金毛犬。 推开病房门后,两个人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变成了不可置信的震惊。 “秋玥?!怎么是你?你还好吗?” 司南曜快步走到病床旁,看着手臂、额头绑着纱布的阮秋玥。 阮秋玥轻轻摇头,声音也很轻:“我没事。” “你怎么突然冲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魏姝婉皱起眉毛,心底还有些后怕。 幸好她听司南曜的话已经把车开得很慢了。 “对不起,我当时没看到绿灯。” 阮秋玥那个时候就像失了魂,只知道要往前走,她什么也感受不到。 只是没想到撞了自己的人是魏姝婉和司南曜。 她看向一脸担忧的司南曜,又安慰道:“只是骨折,没事的。” 司南曜却很是担心:“没事的?你知不知道手对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有多重要?” 倒不是多心疼。 他只是觉得如果她因为这场车祸而影响了做手术的手, 那会有很多人失去再活一次的机会。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阮秋玥,自己也许早就死了。 “你当时很魂不守舍,而且护士说你的手臂还有许多划伤,你怎么了?” 阮秋玥垂下眼,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说实话。 “说话啊。”司南曜蓦然拔高声调。 “我出现了幻觉幻听,我看见你和妈妈站在那里……” 阮秋玥不知道再如何继续说下去。 她无法在爱人和情敌面前承认自己可能是个精神病。 好在司南曜没有继续追问。 他沉默了。 他想起两周前自己叫阮秋玥去看心理医生的话。 在一起十年,当时的司南曜一眼看穿的不只是阮秋玥的消瘦,还有她糟糕的精神状态。 好似是一直没有过好的睡眠。 阮秋玥原本就生得白,眼下没睡好的乌青是真的很明显。 “你是不是又认床了?” 鬼使神差的,司南曜忽然开口。 他想起十年里阮秋玥睡觉只喜欢梦神的5cm进口乳胶椰棕床垫。 其他床垫,她不是觉得太硬就是太软。 曾几何时司南曜还揶揄过阮秋玥是豌豆公主。 把她气得好几天在医院加班。 谁知阮秋玥依旧轻轻摇头:“我只是睡不着。” 因为一做梦就是你和妈妈。 后面这句话阮秋玥是断然不敢说出口的。 她时刻记得司南曜的那句:“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我没事的,等我去看心理医生就好了。” 阮秋玥很认真地说。 司南曜看着她这幅样子,莫名感到有些心酸。 什么时候阮秋玥在他面前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好似生怕会惹恼他似的。 可转念一想,这都是阮秋玥应得的。 辜负真心的人都应该吞一万根针。 阮秋玥这才第一根呢。 司南曜看向阮秋玥被扎得青青紫紫的手背。 好吧,不止一根。 司南曜垂下眼。 “那你手臂的伤口怎么回事啊?” 面对因为自己受伤的阮秋玥,魏姝婉再次开口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刚刚司南曜询问护士的时候她也在一边听了一些。 说是有很多伤痕,新的旧的都有。 这个问题,阮秋玥没有回答。 谁知魏姝婉一下就恼了:“不回答我算了,我去给你交医药费,你在这住多久都可以,最好把你这一身伤都治好了再回去,免得到时候又怪我。” 说完,她看了一眼司南曜。 见司南曜没有要和自己一起去的意思,只好走得邦邦响地离开了。 望着魏姝婉气呼呼的背影,司南曜不禁失笑。 而阮秋玥直勾勾盯着,有些晃了神。 “南曜,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真心地笑了。” 阮秋玥脱口而出。 她不由想起司南曜离开之前的那一周。 虽然他一直都是笑着的,可并不是出自内心的。 那时的阮秋玥分明已经感受到了,但是却一直没有主动关心。 她总是觉得自己和司南曜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他爱她,所以无论多晚都来得及。 可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爱意是会被一次又一次的冷落消磨殆尽的。 “你放心,我听你的话,等我吊完这瓶水我就去看心理医生。” 阮秋玥真的很害怕自己的话会让司南曜感到冒犯,所以她看他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补充:“我今天已经预约了,你的话我都有放心上。” 听到这话,司南曜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 “秋玥……” 司南曜想说不要因为自己而去伤害自己,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 可是,阮秋玥现在是个病人。 除了心理问题,她身上的其他伤口还是因为自己和魏姝婉而有的。 司南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病房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他站起身,斟酌着开口。 “秋玥,你安心养病,我会叫安娜给你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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